打印

[转帖全本] 【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0
               第六章名士

  小紫挽着脱下的衣物,笑盈盈放在身前,充满诱惑地说道:「程头儿,你不
想试试吗?」

  乐明珠刚穿上衣物,没想到小紫却脱光光了,她看看小紫,又看看程宗扬,
然后踏起脚尖扯住他的耳朵,小声道:「大笨瓜!小紫才不会说谎呢。」

  小紫不会说谎?这是本年度自己听过最精彩的笑话了。问题是小紫脱得光溜
溜的,一副任自己享用的样子,究竟操的什么心?自己一点都看不出来。

  怀疑间,花房外传来一声冷厉的低喝。「明珠!你给我出来!」

  听到这个声音,乐明珠顿时傻掉了,她嘴巴张得圆圆的,眼睛瞪得圆圆的,
圆圆的面孔僵住,就像被人一声咒语给夺走了魂魄。

  外面天色已亮,隔着花房淡红的花瓣隐约能看到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程宗
扬把乐明珠挡到身后,小声问道:「外面的是谁?」

  乐明珠这时才灵魂归位,她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把程宗扬的衣服
扔在他身上,一边急忙在身上摸索着,抹去揉弄的痕迹,期期艾艾道:「师……

  师姐……你怎么来了?「

  那个声音愈发冷峻:「明珠!你在做什么?」

  乐明珠的小衣被她用来抹拭臀间的精液,这会儿湿洒洒一团捏在手里,藏都
没地方藏。

  「怕什么?」程宗扬嘀咕道:「她还能把你吃了?」

  乐明珠连忙捣住他的嘴巴,拼命给他使眼色。

  外面人影一动,一截秋水般的剑锋刺进花朵,将花房划开一条长长的裂缝。

  程宗扬心头大怒,拔出珊瑚匕首朝长剑挑去。「叮」的一声,匕首击在剑锋
上,却被它微微一斜卸去力道,接着长剑犹如一片舒展的鹤羽翻卷而起,将程宗
扬的匕首震得脱手飞出。

  小紫纤手一伸,轻轻巧巧把乐明珠手里的内衣拿过来,然后旋身投入程宗扬
怀中,腻声道:「老公,外面的人是谁?这会儿要来打扰人家……」

  剑锋退出,花朵一侧向外倒去,露出一个一人高的入口。

  花朵外是一个纤美的身影,她身材纤长,宛若一只翩然的白鹤,即使站在面
前也似乎随时会飞走。她秀发用一根簪子绾着,从脸颊垂下两络乌亮的青丝,双
眉弯长如画,一双美目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杂色,顾盼间灵动而又坚毅。

  这双眼睛自己见过,只不过那天她身披黑纱,为未婚夫戴孝,今天则换了一
袭素雅的玉白色衫子,小圆领滚着两道朱红的细边,里面白绸衣领掩着她雪白秀
美的玉颈,包裹得密不透风。

  程宗扬已经见过不少出色的美女,但眼前这个女子的容貌仍让自己有种惊艳
的感觉。她五官精美无瑕,红唇紧抿,神情冷峻,耳垂各有一个小小的玉钉塞着
耳环孔,气质幽雅如兰。只是她眼角微微上挑,犹如丹凤,眼角的肌肤透出桃花
的粉红,天生带着几分诱人的媚意。若不是她眼中透出的坚毅神色,程宗扬简直
要怀疑这种面相的女人会不会是个水性杨花的媚物。

  程宗扬把小香瓜挡在身后,笑道:「原来是潘姑娘,哎呀!真不巧,武二郎
先走了一步,大概你们在路上错过了。你看这事闹的。」

  潘金莲冷冷瞪了他一眼,目光在小紫半裸的娇躯上一触,然后移到程宗扬身
后,寒声道:「明珠!你过来!」

  乐明珠躲在程宗扬身体后面,用力揉了揉面孔,然后绽出笑脸,一副欢欣雀
跃的样子道:「潘师姐!竟然是你!太好了!」

  潘金莲看了她一会儿,然后用剑脊在她脑袋上拍了一记,气恼地说:「一点
都不会撒谎!还要跟别人学!你在叫谁老公!」

  乐明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可怜兮兮地说:「师姐……」

  潘金莲抓住她的手腕,厉声道:「把袖子拉起来!」

  乐明珠不敢违抗,乖乖拉起衣袖,露出皓雪般的玉臂。潘金莲在她小臂上按
了按,一点豆妆般的殷红随即浮现。潘金莲脸色稍霁,放下她的袖子,一边教训
道:「你怎么和他们混在一起?」

  程宗扬正瞧着这个大名鼎鼎的淫妇赏心悦目,听到这话顿时不悦了。「潘姐
儿,这话不合适吧?我程宗扬可是正经商人,小香……乐姑娘和我们在一起,有
什么不对的?」

  小紫一脸天真地说:「老公,她为什么要盯着我看?」

  程宗扬嘿嘿笑道:「她可能是喜欢你吧。」

  小紫嘟起小嘴,「我才不要她喜欢。她对乐姐姐好凶哦。还把人家的声音当
成乐姐姐的。人家受了伤,乐姐姐正给人家治伤,她就闯进来。如果不是乐姐姐
收功及时,人家就被她害死了。这会儿还盯着人家看……」

  说着小紫吐出舌头,朝潘金莲做了个鬼脸。

  潘金莲脸上的寒意又少了一分,低头道:「你在给她治伤?」

  乐明珠心虚地说道:「是……啊……」

  潘金莲拿出一方丝帕,擦了擦她鼻尖的汗水,「你功夫那么差,还敢运功给
她治伤?瞧你出了这么多汗。」

  乐明珠低下头,不敢出声。

  看到小香瓜涉险过关,程宗扬也替她松了口气,笑道:「这是我的爱妾,日
前与鬼巫王一战受了些伤,幸好有乐姑娘鼎力相助才脱险。哈哈,当日武二的事,
还没有谢你呢。」

  他有意无意把话题往武二郎身上拉,潘金莲挑起眉梢,冷冰冰道:「武二郎
和我没有关系。」

  「你不是武二的嫂子吗?哦,是未过门的嫂子,怎么没有关系呢?武二为了
你,可是差点命都没了。」

  「住口!」那玉人弯眉挑起,眼中露出怒色。

  程宗扬咳了一声,闭上嘴。小紫却娇媚地说道:「老公,她就是武哥哥的嫂
子啊?武哥哥整天都说他嫂子又漂亮,又温柔,心肠又好……」

  乐明珠在潘金莲身后又是摇头,又是摆手,拼命给小紫使眼色。潘金莲眼中
的怒意越来越浓。

  小紫话风一转,「武哥哥说,他把嫂子当成仙女,只要远远看她一眼就够了
呢。」说着她垂下眼睛,哀声道:「可惜武二死了……」

  潘金莲神情大震,「武二死了?」

  小紫戚容一闪而过,展颜笑道:「潘姐姐,你和武二没什么关系啊。」

  「武二死在哪里了?」潘金莲厉声道:「谁杀了他?西门那狗贼吗?」

  「谁说武二死了啊?」小紫娇声道:「他只不过是死了心,要剃了头当和尚
去呢。」

  潘金莲这才知道自己被小紫戏弄,本来想问武二的下落,这时也闭上嘴。她
一手扯起乐明珠,「走!」

  乐明珠可怜兮兮地说道:「师姐……」

  「你一离山就不知道回去,竟然还到南荒来!燕师叔已经动怒了,派人到处
找你。」潘金莲放缓语调,「快些回去,向她认个错。」

  乐明珠一脸不情愿地扭着身子,怎么也不愿挪步。

  程宗扬叫道:「我爱妾的伤还等着乐姑娘治呢!医者父母心,你就忍心看着
她死吗?」

  潘金莲悴了一口,扯着乐明珠没入密林深处。

  眼看着小香瓜就要被带走,程宗扬想都不想,立刻拔脚就追,「等等!」

  忽然一道澄黄的光芒流星飞来,直射咽喉。程宗扬侧身一捞,入手的却是一
颗丹药。

  程宗扬呆了半晌。「我干!」

  小紫嘲笑道:「大笨蛋。你亲亲的小香瓜就这么被人抢走啦?真可怜哦。」

  程宗扬把怒气都发到她身上,咬牙道:「死丫头!你来干什么!」

  小紫呵气如兰地说:「让你干人家的屁股啊。」

  「你以为我不敢啊!」

  「晚啦。」小紫白玉般的娇躯一旋,披上衣衫,笑靥如花地说道:「今天的
机会错过了,明天请早。」

  程宗扬冷笑道:「你就是来消遣我的?小心我一会儿凶性大发,真干了你,
让你哭都来不及!」

  小紫结上衣带,拢了拢发丝,笑吟吟道:「好啊。反正小紫今后要和你一起
了,迟早要被你干的。」

  「你说什么!和我在一起?」程宗扬讶道:「你觉得真有那么一天,是你疯
了,还是我疯了?」

  小紫白了他一眼,「小紫已经无家可归啦,不跟着你,还能跟谁?」

  程宗扬吸了口凉气。「你是玩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紫竖起手指,「第一,小紫长得漂亮,你带到哪儿都不
丢脸;第二,小紫很听话,能帮你做很多事;第三,小紫被人下过禁忌,永远都
不会背叛你;第四,小紫会很多技巧,能让你很开心;还有第五……」

  小紫竖起最后一根纤指,朝程宗扬眨了眨眼,「小紫最会调教女人了。就像
刚才那个女人,如果落到小紫手里,也能让她乖得像猫咪一样。你想怎么干,就
能怎么干。」

  程宗扬眯起眼睛,让小紫跟在自己身边,不啻于在怀里养一条美女蛇。美是
够美,毒也是真毒。被她咬一口可不是说着玩的。

  良久,程宗扬缓缓道:「给你开苞的人,本来应该是殇侯吧?他才是你的师
传,所以鬼巫王才会始终没有动你。对不对?」

  小紫笑道:「大笨瓜,你终于猜对了。」

  「那老家伙说的礼物就是你?还真大方啊。」程宗扬吸了口气,然后吼道:
「一个秦桧、一个吴三桂,再加上你这个死丫头!他是想玩死我吧!」

  「殇侯才不想让你死呢。」小紫笑吟吟道:「所以才让我们来保护你。」

  程宗扬感觉自己就是那个白白胖胖的唐僧,刚上路就遇黄风怪、牛魔王,还
有一个白骨精,亲切地说要保着自己往西天取经。

  「主人,」小紫撒娇道:「小紫好乖呢。」

  程宗扬板起脸,「让我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够听话,过来让老爷爽一下!」

  「好啊!」小紫依过来,眨了眨天真无邪的眼睛,呵气如兰地说:「主人,
你先吃一颗解毒丸好不好?小紫的牙齿上藏着很厉害的毒药,不小心划破皮肤,
会整个烂掉的。」

  小紫一边柔声说着,一边伸长玉颈,张开嫣红的小嘴。

  程宗扬虎着脸挡住她,把她推到一边,恨声道:「死丫头。」

  小紫吐了吐舌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晋都,建康。

  玉鸡巷位于建康城东,不远便是浩瀚大江,江上商船渔舟往来如织,不时有
数层高的楼船扬帆而过,热闹非凡。玉鸡巷内却绿柳成荫,一片寂静。

  玉鸡巷北段,一座新修茸过的宅邸前,刚刷过的门柱油漆还未干透便有客人
来访。

  程宗扬早饭刚吃了一半,听到秦桧的通报不禁纳闷:「谁这么早?云氏的人
吗?」

  秦桧道:「客人自称姓萧,像是城中的世家公子。举止虽然从容,但似乎有
急事的样子。」

  「既然是急事,就让他再等一会儿。」程宗扬拿起碗,「嘿嘿,会之,你别
使眼色,这可是谈判的秘诀。大到两国谈判,小到打赌泡妞,哪一方着急肯定是
要吃亏的。」

  秦桧莞尔一笑,退到一边。

  秦桧字会之,吴三桂字长伯,程宗扬依习俗对两人以字相称。这些天相处,
程宗扬越来越发现这两个人不简单。秦桧精明敏达,吴三桂果敢干练,都称得上
是一等一的人才。比如秦桧,虽然态度恭敬,但举止不卑不亢,竟然很有几分贤
者之风,让程宗扬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但反过来想,如果这两个家伙看着就一脸奸恶,除了奸谋别无所长,也不会
上到那样的高位。大奸大恶之徒,必有大智大勇,果然有道理。自己还是多留点
心,不要给他们两个作奸犯恶的机会。

  程宗扬慢悠悠吃完饭,漱过口,这才起身到前堂会客。

  四天前,程宗扬和云苍峰一同到建康。路上云氏商会的店铺已经先传递了消
息,在玉鸡巷购了一座面宽五间,前后五进的宅子。虽然称不上豪宅,但还是让
住惯了十几坪斗室的程宗扬大开眼界。

  最前面是门房,从殇侯那里带来的八个人,每两人一间还绰有余地。然后是
一个栽满柳树的院子,第二进是会客的厅堂,两侧各有一个小门,通往第二个院
子。这座院子两侧的廊房,住着吴战威、小魏和秦、吴二人。第三进是内厅堂,
用来接待亲近的客人,两侧有书房和暖阁。

  后面两进属于内宅,最后面的院子还有个小花园,面积虽然不大,但假山池
沼、曲桥游亭样样齐全,池畔种满了桃、杏、梅、竹、兰、菊、蔷薇、荼靡……

  各色花树。院内两角各有一座小楼,是原本那户人家内眷的住处。但内宅只
有程宗扬和小紫两人,第四进两层各五间的卧房已经住不过来,后面的现在都空
着。

  说到小紫,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说是在内宅伺候自己,可这一路走了一
个多月,自己连手都没怎么摸过。偏生那死丫头有意无意地撩拨自己,等自己欲
火上来,又一溜烟跑个没影,让自己欲射无靶。

  程宗扬来到前面的客厅,一名护卫掀起门帘向堂内的客人道:「家主已经到
了。」

  程宗扬远远笑道:「姗姗来迟,让贵客久候了。」

  那位客人站起身,客气地抱了抱拳。

  程宗扬仔细一看,心里暗暗喝了声彩。这个年轻人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身长
玉立,穿着一袭蓝色的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宝蓝色的锦带,里面是一件银白的绸
衣,手里拿着一柄折扇。他生得长眉朗目,俊雅非凡,犹如玉树临风,竟然是个
翩然出尘的佳公子。

  那公子微笑道:「敝姓萧。」

  「萧公子请坐。」程宗扬让过座,然后一抬眼,发现那位萧公子正注视着自
己。

  萧公子上下打量他半晌,有些不服气地说道:「程公子竟然这么年轻。」

  程宗扬笑道:「我看萧兄也不比我大多少。」

  「我都二十七了。马上就该二十八,然后二十九、三十……一下就老了!」

  萧公子一边说,一边露出懊恼的表情。

  环佩轻响,打扮成丫鬓模样的小紫捧着茶进来。她低着头,一副羞颜难开的
俏态,小心把茶水放在萧公子面前,细声细气地说:「公子,请用茶。」

  小紫的容貌堪称绝美,声音更是诱惑力十足,那位萧公子自从她进来就看得
眼都直了,再被她娇柔的轻轻一唤,三魂顿时飞了两魂。

  小紫抿嘴一笑,轻轻退了下去。萧公子盯着她纤美的身影,直到她人影消失
良久,还魂不守舍。

  程宗扬肚子里暗笑,小紫那丫头就是个妖精,要骗这种呆鸟,还不是手到擒
来。他客气地举起茶盏:「萧公子,请用茶。」

  萧公子不辨味道地尝了一口,然后长吐了一口气。「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蓬
梢头二月初……如此佳丽,天生绝色,此情此景可堪入画!」

  那个萧公子倒是一点都不虚伪,当着程宗扬的面赞叹不已。脸上露出憧憬的
神情,似乎还在回味刚才惊艳的一幕。

  程宗扬略微用力地放下茶盏。「不知萧公子前来,有何指教?」

  萧公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客人的身份,有些尴尬地放下茶盏,咳了一声,然后
笑道:「敝姓萧。」

  程宗扬不客气地说道:「刚才已经指教过了。」

  萧公子张开折扇轻轻蝙着,一边有些嫌热地拉开绸衣的领子。程宗扬目光一
跳,看到他颈侧白皙的皮肤上刺着两个剑拔弩张的墨字:有种!

  程宗扬心里纳闷,六朝人刺青的不少,可这个翩翩公子竟然把「有种」两个
字刺到脖颈上,看来真的很有种。

  萧公子摇着扇子,微笑道:「萧遥逸。」

  程宗扬霍地站起身,神情古怪地打量着这个年轻公子。星月湖八骏里,怎么
还有这匹花俏的小马驹?和谢艺差别也太大了吧?

  谢艺临终前留下话,让自己把小紫送到星月湖,还给了自己三个名字:王韬、
孟非卿和萧遥逸。岳帅死后,星月湖也随之退隐,程宗扬根本不知道去哪里找他
们。幸好云苍峰帮忙,云氏商号遍及六朝,程宗扬只略微放出些风声,没想到星
月湖的人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萧遥逸合起折扇,收起脸上的笑容,缓缓道:「艺哥呢?」

  程宗扬盯了他一会儿,转身捧起堂侧案上一只木匣,放在萧遥逸面前。

  「这是谢艺的骨灰。」

  萧遥逸难以置信地盯着那只木匣,半晌才道:「艺哥,你死了,怎么才这么
一点啊……我以前说过,你们谢家最寒酸了,没一口好棺材,等你死了,我要给
你打一口金丝楠木的上好棺材……孟老大为这还饿了我一顿……可你为什么这么
少啊……」

  萧遥逸抱着木匣,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程宗扬等了一会儿,把一只木匣推到他面前,「这是他的刀。」

  「我不要!」萧遥逸叫道:「艺哥的刀谁都不能碰!妈的!」他眼睛变得血
红,嘶声吼道:「谁杀了我三哥!萧爷砍死他!」

  程宗扬苦笑道:「萧公子冷静一些。」

  萧遥逸嘴巴咧了咧,终于忍住哭声。

  程宗扬慢慢把谢艺临死的一幕告诉他。萧遥逸俊雅的面孔抽动片刻,忽然把
折扇往桌上一甩,摔得粉碎,一把挽起袖子破口骂道:「黑魔海!我干你亲娘啊!」

  萧遥逸风度翩翩、举止斯文,怎么看都是个世家贵公子,可一发起火来,满
口粗话乱飘,活脱脱就是个老兵痞。他足足骂了半个时辰,才恨恨不已地住了口,
红着眼拿起盛着谢艺骨灰的木匣。

  「程兄,」萧遥逸沙哑着声音道:「我这会儿心里难受,一睁眼就想流泪,
什么事都做不了,待晚间再来向程兄当面赔罪。」说着他又流下泪来,艺哥就这
么走了,孟大哥还不知道呢。下个月他来建康,我可怎么跟他说……「

  说着他捧起木匣,嚎啕大哭着离开。

  常说魏晋风流,率性而为,程宗扬算是亲眼目睹了一例。这萧遥逸就像个孩
子一样,说哭就哭,说骂就骂,说走就走,没有一句废话,一点都不做作。潇洒
是够潇洒,但自己还有一桩要紧的事要和星月湖商量,看来只有等到晚上了。

  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几个月才终于有了一个家,不用每天一睁眼就在路上奔波,
这才像是人过的日子。

               第七章诡影

  程宗扬伸了个濑腰,然后一拍桌子,叫道:「小紫呢!」

  「在这里。」小紫笑盈盈出来。

  程宗扬板起脸,「过来!陪主子到书房看书!」

  小紫做了个鬼脸,和程宗扬一同到内厅的书房。

  在玉鸡巷安顿下来,程宗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秦桧去书肆买了一大批书回
来。六朝书肆沿用古老的经史子集四部分类法,他把经部和子部放在一边,只挑
选记载六朝历史的史部,以及有大量笔记的集部两类阅读。

  一买书,程宗扬才知道家有万卷那得是大富人家才能办到的壮举。一本书最
便宜也要一个银铢,好的更是以金铢论价。像他买的《六朝事要》,足足花费了
一百枚金铢。换算下来,足够买一台像样的轿车了。

  程宗扬靠在椅上,拿起一卷《六朝事要》随手翻着。这部书有二百卷,自己
刚看到赵鹿侯力挽狂澜,拯救秦国。接着是高祖刘邦创建汉朝。程宗扬惊奇地发
现,吕后乱政一节居然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吕氏家族三盛三衰,直到五十年前还
接连出了三位皇后、五位大将军,把持朝政,风光无限,被公认为汉朝第一世家。

  这部《六朝事要》并非正史,大多是摘抄前人笔记,合缀成书,内容精芜不
一,程宗扬却读得妙趣横生,就像猜谜语一样,看着那些似曾相识的人物,做着
一些南辕北辙的事情。

  有了赵鹿侯和岳帅的前车之鉴,程宗扬看谁都像穿越者。比如王莽,礼贤下
士,仁义过人,篡位后颁布了一整套不靠谱的制度,有些文科男眼高手低,自以
为是的风范。

  强人也有,比如汉武帝,建立了一支强大到超越时代的骑兵,把五朝包括北
方的草原帝国都打得服服贴贴,被尊为天子。可奇怪的是,程宗扬隐约发现,他
们似乎都不能跳出历史的束缚,最后都被历史强大的潜在规律所同化,成为历史
的一部分。

  在书架上最醒目的位置上还放着几本书。这些书印刷低劣,错字连篇,偶尔
有两本附有插图,水准也惨不忍睹,价格也最便宜,类似于地摊读物。事实上它
们正是这个时代的地摊读物——几本预言书。

  一些笔记上关于这些书籍的评价大多是刻薄的嘲讽和讥笑,还有一些状似善
意地指出,这些书的作者很可能受过某种刺激,以至于精神出现问题,应该算作
病人。更多的评论者则毫不客气地直斥这些作者钱迷心窍,纯粹以编造文字来哗
众取宠,除了供人笑骂,毫无价值。

  以程宗扬的眼光来看,这些作者中起码有一个具备历史学教授的资质。他那
本只印了一百多本的《六朝史实剖析及对未来发展的深度思考》,简直就是一本
历史教科书,叙事准确,资料翔实丰富,甚至有事件发生的时间,但这只是以程
宗扬的标准来看。

  作者在书中大胆预言,汉亡于黄巾,所谓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
天下大吉。可汉室依靠魏武王平定了黄巾叛乱,依旧在洛阳的未央宫继续它的统
治。他言之凿凿地声称一个叫安禄山的人将会重创唐国,但谁都知道安禄山是唐
主最信任的将领,并且认唐主为义父。他还说……

  程宗扬拿起那本书,笑道:「会之,你瞧。」

  秦桧一目十行地看过那节关于宋国的预言,苦笑道:「会之何辜,竟与此人
同名同姓。」

  「他可是宋国未来的丞相,秦兄有没有兴趣到宋国谋个一官半职,看这番预
言会不会落到你身上。」

  秦桧正容道:「会之不才,若见着此人,必拔刀相向。」

  程宗扬合书大笑道:「这种奸贼,人人当而诛之!难怪秦兄会义愤填膺。」

  秦桧半是玩笑半是劝解地说道:「这些书都是妄人所作,公子若是有意,不
如选几本经部名卷来读。」

  「免了。」程宗扬摆了摆手,「我又不想考什么秀才。只是无聊的时候随便
看看,打发时间。」

  秦桧肃然道:「公子如此好学,博闻强记,手不释卷,果然是非常之人。」

  程宗扬笑道:「你这样拍马屁,小心真变成书里那位秦丞相了。」

  秦桧赧然道:「公子教训的是,会之知错了。」

  一只纸鸢飘飘摇摇飞来,程宗扬回过头,看到小紫正把自己重金购置的书籍
一页页裁下来,很认真地折成纸鸢。

  「死丫头!你要造反啊!」

  小紫把拆散的书页往空中一撒,「一点都不好玩!」

  「想要好玩的是吧?」程宗扬朝秦桧使了个眼色,后者一笑,会意地离开书
房,还顺手把房门带上。

  程宗扬像一只流着口水的大灰狼朝小紫逼去,一边尽力和颜悦色地说:「小
紫啊,你看外面的花开得多好啊……」

  「这里的花好小啊。小紫想找片花瓣当席子都没有。」

  「小一点才好嘛。外面的花都开这么艳……」程宗扬吸着口水笑道:「小紫
啊,你的小花苞什么时候给我开呢?」

  「哦!」小紫拉长声音,恍然大悟道:「你是想给小紫开苞啊。」

  程宗扬把她逼到角落里,狞笑道:「总是推三阻四,我看你今天还能往哪儿
跑!」

  小紫眨了眨眼睛,柔腻的娇声道:「小紫等这一天等了好久呢。程头儿,我
帮你宽衣好不好?」

  程宗扬心里发狠:「死丫头,今天不管你玩什么花样,都绝放不过你!」

  小紫倒没玩什么花样,而是很乖地蹲下来帮程宗扬解开衣带。

  裤子一松,怒胀的阳具立刻跳了出来。在南荒还有凝羽、小香瓜可以泄火,
可二女一留一走,虽然身边多了小紫这个小妖精,却是看得着,吃不着。

  这一路程宗扬结结实实当了一个多月的和尚,到现在还没开过荤。此时嗅到
小紫柔柔的体香,程宗扬欲火大动,恨不得这会儿就把她的小花苞关了。

  小紫扬起脸,甜蜜地看着他,「程头儿……你可要心疼小紫哦……」她一边
呢哝着,一边温柔地把裤子从他脚上取下来。

  程宗扬光着下身,阳具怒挺,淫笑道:「小丫头,你还等什么呢?」

  小紫柔声道:「程头儿……云老爷子来了呢……」

  程宗扬一愕。小紫抱起他的裤子,弯腰从他腋下飞快地钻了出去,一闪身就
掠到门后,接着拉开房门,笑靥如花地脆生生道:「云执事你好,主人正在书房
等你呢。」

  云苍峰笑道:「好好。程小哥,让你久等了啊。」

  一股寒风吹在无遮无掩的屁股上,程宗扬脸都绿了。

  云苍峰讶道:「程小哥,你这是做什么?」

  程宗扬精赤上身,上衣缠在腰间,用衣袖打了个结,正坐在书案后拿着一卷
书册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云苍峰的声音,他才抬起头哈哈笑道:「让云老哥见
笑了。没想到建康天气这么热。哈哈哈哈。」

  程宗扬夸张地拿书册褊着风,口中道:「云老哥请坐,恕小弟书卷在手,不
能行礼了。」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云苍峰笑着让到一旁,招呼后面的人进来,
「程小哥,你看这是谁?」

  一个穿着法衣的年轻术士踏进书房,施礼道:「清浦见过公子。」

  程宗扬原以为来的只有云苍峰一个,场面虽然窘迫,毕竟是老熟人,厚厚脸
皮就过去了,没想到他还领了人来,不禁越发难堪。

  那术士直起腰,笑道:「公子别来无恙?」

  「易勇!」程宗扬叫道。

  在白夷族取到灵飞镜,易勇就与两名护卫先行返回建康,没想到今日又在这
里见面。

  程宗扬苦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就恕我不能起身吧。」

  化名易勇的林清浦皱起眉头,忧形于色,「建康气候未必热过南荒,难道公
子身上的蛊毒还未清除干净?」

  「那倒不是。实在是不方便起身……」

  被那个死丫头摆了一道,连裤子都被骗走,程宗扬实在难以启齿,只好厚着
脸皮打哈哈。

  云苍峰与他经历生死,早已熟不拘礼,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一边道:「清
浦,你也坐。」

  林清浦双手相握,郑重其事地向程宗扬施了一礼。「当日之事,还未向公子
道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程宗扬问道:「那镜子用着怎么样?」

  林清浦笑而不答。

  云苍峰呵呵笑道:「大家都不是外人,直说又何妨。程小哥知道易彪等人的
身份吗?」

  「北府兵的军士嘛。好汉子!」

  「不错,他们都是北府军的精锐。但去南荒之前,他们是临川王的护卫。」

  云苍峰知道程宗扬对六朝内情所知不多,解释道:「临川王是先帝第三子,
持节都督六州军事。」

  「原来是一位掌握兵权的王爷。」程宗扬道:「这位王爷要灵飞镜做什么?

  不会是打仗的时候观察敌情吧?「

  林清浦与云苍峰对视一眼。云苍峰微微颔首,林清浦正容道:「是为宫中一
桩异事。」

  程宗扬放下书册,「他想谋反?」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历朝历代只要造反,都是杀的人头滚滚。自己好不容易
才从南荒活着出来,可不想莫名其妙掉了脑袋。

  「非也非也。」云苍峰道:「临川王为人恭谨孝悌,对帝位绝无半点觊觎之
心。」

  「那他要灵飞镜干嘛?」程宗扬笑道:「这位王爷不会是有窥隐癖吧?」

  「王爷是疑心陛下在宫里被人陷害。」

  宅里都是程宗扬的心腹,云苍峰也不避讳,直言道:「陛下如今不过三十六
岁,春秋正盛,但一年前开始就未再上朝。军国大事都由其身边内侍代为传奏。

  临川王与陛下一母同胞,为此暗自担忧,屡次求见,陛下却置若惘闻。直到
数月前,王爷才得到消息……「

  云苍峰停顿下来,林清浦接口道:「临川王与敝宗素来交好,王爷花费重金
从宫中得到消息,称一年来宫中屡有异事发生,只是无人可以探听分明。在下奉
师命前来效力,但道行浅薄,未能一探究竟,因此才不得不求助于灵飞镜。幸好
有程公子相助,终于不负使命。」

  原来临川王才是正主,只不过用了云氏商会的旗号。拿到灵飞镜,云苍峰南
荒之行就已经结束,却因为一个承诺陪自己多走了一个来月,出生入死,这分情
意也不薄了。

  程宗扬好奇地问道:「宫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用灵飞镜看出来了吗?」

  林清浦沉默片刻,从袖中取出一张薄薄的羊皮,双手递了过来。

  那张羊皮被硝制成白色,上面交错杂陈印着墨痕般浓淡不一的影子。

  「这是什么东西?」程宗扬接过来看了看,随口道:「鬼画符吗?」

  「正是。」

  程宗扬抬起头,只见林清浦神情肃然,丝毫不像开玩笑。

  程宗扬苦笑着把羊皮纸递回来,「林兄要让我抓鬼,我可帮不上忙了。」

  林清浦道:「公子能否看出上面的影子是什么?」

  「这谁能看得出来?」

  程宗扬把那张羊皮纸颠来倒去看了几遍,心里忽然一动,用手指在羊皮上擦
了一下,「上面是银盐?」

  林清浦眼睛一亮,「公子好眼力!」

  这算什么眼力。银盐是最传统的显影剂,程宗扬上学时做过类似的试验。

  「这张羊皮是放在什么地方的?」

  「清浦按照公子所授方法使用灵飞镜,略有所得,便禀明临川王,在台城外
找了处静室,用以观察宫内情形。」林清浦面露愧色,「却不知为何,视野一到
宫内便如有浓雾相隔,无从探视。在下自忖修为不足,于是冒险潜入台城,不料
却险遭不测。」

  林清浦回忆道:「当晚是个阴天,无星无月,在下刚潜入城内便听到一声异
响,回头观望却空无一物。正犹疑间,一股寒意侵入肺腑,内脏仿佛被一只鬼爪
扯住,翻转过来,几欲呕血。」

  林清浦脸色发白,一手抚住胸口,心有余悸地说:「与清浦同行的还有一名
护卫,是临川王的心腹亲信。他越过宫墙便突发疯颠,拔刀朝在下砍来。在下拼
尽全力才保住性命,那护卫却在宫墙下举刀自刺,遍体血污仍不停手。在下狼狈
逃离,回来后才发现包裹灵飞镜的羊皮上留下这些影痕。」

  林清浦说的已经尽可能平淡,程宗扬仍禁不住心生寒意。镇定了一下,他拿
起那张羊皮纸。上面影影绰绰,似乎是一排蹲踞的人影,又像是奔腾的怪兽,实
在看不分明。

  「林兄想让小弟做什么?」程宗扬道:「宫里连林兄都进不去,我这三脚猫
功夫就不用献丑了吧?」

  林清浦道:「公子有大恩于敝宗,清浦自然不敢让公子冒险。只是公子天生
颖悟,对灵飞镜知之甚详,还想请公子出手相助。」

  「你想让我帮你窥视内宫?」程宗扬笑着一口答应,「这个好说。」

  林清浦大喜,「多谢公子。」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皇宫里面闹鬼,听着就稀奇……林兄,你们没见着人
吗?」

  「惭愧,在下刚进入宫城就退了出来,并未见到禁军。」

  云苍峰解释道:「建康宫是一座城池,又称苑城和台城,戒备森严。内宫分
左右两部分,西为太初宫,东为昭明宫,清浦是从台城北部的华林园入宫,没有
遇到禁军就返了回来。」

  「难道真是闹鬼?」程宗扬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啊。」

  云苍峰道:「程小哥为何如此笃定?」

  程宗扬笑道:「世上的事,有结果肯定有原因。就算南荒那种鬼地方,也没
有什么事是无缘无故的。宫里的宫女、太监、禁军总有几千人吧,难道就没有风
声透出来?」

  云苍峰道:「外廷虽由禁军守卫,内宫便只有宫女和太监,平时极少进出。

  临川王也寻访了不少人,却无人能说分明。「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云老哥,能不能查一下这一年来宫里采购的物品?」

  云苍峰一愕,旋即抚掌道:「好主意!宫里所需物品大都由敝商会承办,我
立刻让人清点帐簿,列出清单。」

  程宗扬笑道:「云老哥,我开这家商号可要抢你的生意了。」

  一谈到生意,云苍峰便像换了一个人,豪兴大发,朗声笑道:「天下生意尽
多,柴米油盐的利润未必会比宝号菲薄。」

  程宗扬从殇侯那里带回来十几驮的货物,全是金玉珠宝类的奢侈品,其中有
几件珠玉足以引人注目。另一些就是带回的龙骨、龙鳞,先交由云苍峰变卖。

  虽然打定主意要设立一家商号,程宗扬却不急于开张,一面先看看市场行情,
另一面还想等祁远的消息。秦会之和吴长伯虽然干练,但都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要嘴上来得,还能察颜观色、让客人满意,商号这位掌柜非祁远莫属。

  「客人请用茶。」小紫托着茶盘进来,娇声细细地说。她微微低着头,雪肤
玉颜、娇美无比,声音更是宛如清歌,令人心动。

  林清浦到白夷族便返回,还是头一次见着这个小妖精,怔了一下,才双手接
过茶盏,喝了口滚热的茶水,竟浑然不觉得烫。

  程宗扬用书案挡着下半身,一点不敢乱动,只怕不小心走光,把自己的脸面
丢个干净。这会儿看到小紫,不禁恨得牙根发痒,板着脸道:「云老哥,建康城
的人市在什么地方?」

  「程小哥是想买几个奴婢吗?」

  程宗扬哼了一声。「这贱婢性子顽劣,我打算把她卖掉。随便换两个钱也比
白吃饭养着她强!」

  小紫眼睛一眨,眼眶立刻充满泪水,「且声道:」公子不要奴婢了吗?奴婢
知道错了,求公子不要卖掉奴婢……公子让奴婢侍寝,奴婢一定乖乖听话,再也
不敢跑了……呜呜……「

  此言一出,程宗扬脸色由青转红,再由红转青。连一边的林清浦都禁不住替
他尴尬,埋头拿着茶盏,装作没有听到。

  云苍峰知道小紫底细,不会轻易被她迷惑,但看到程宗扬衣衫不整的样子也
信了几分。他经验老道,拿起茶盏饮了一口,解围道:「这是武陵春吧,好茶好
茶。」

  程宗扬这会儿只想把小紫捆起来,再找块抹布塞到她嘴里。他一拍书案,厉
声道:「死丫头!胡说什么呢!给我滚!」

  小紫像被吓住一样,捂着脸小声抽噎着退开,小手抬处却得意地朝程宗扬扮
了个鬼脸,把程宗扬气得半死。

  小紫虽然离开,程宗扬的尴尬却一点没少。云苍峰笑道:「建康禁止公开贩
卖人口,不过私下交换奴婢也是人之常情。城中有几个会所有此类交易,程小哥
若有兴趣,老哥带你去看看。」

  程宗扬干笑道:「也好,也好。」

  三个人闲谈几句,约好使用灵飞镜的时间,云苍峰与林清浦便起身告辞。程
宗扬却叫住云苍峰:「老哥,我向你打听一个人。」

  云苍峰停下来,「谁?」

  「萧遥逸。」

  云苍峰不禁莞尔。「原来是小侯爷。」

  侯爷?那小子还是有侯爵的贵族?

  「萧遥逸是萧侯爷嫡子,人称小侯爷。萧氏昔年平定孙恩之乱,立下不世之
功,受封为少陵侯,家世显赫。这位小侯爷虽然出身世家,却性喜斗鸡走马,为
人荒唐。城中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大错虽然不犯,小错却是不断,因为冲撞城禁,
多次受到萧侯爷申斥。」

  看到程宗扬神情发怔,云苍峰道:「程小哥如何知道这位小侯爷的?」

  程宗扬发怔是没想到萧遥逸竟是这种执裤子弟,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是追随岳
帅的星月湖八骏?莫非自己上当了?可他如果是冒充的,为何只拿走了谢艺的骨
灰?而且他的举止,丝毫不像作伪……

  程宗扬暗自捏了把冷汗,幸好自己当时没有揭破小紫的身世,如果萧遥逸真
有歹意,也不是无法补救。

  星月湖之事,谢艺一向讳莫如深,连云苍峰也未曾明言。程宗扬只好打了个
哈哈,「我只是听说这个人,有些好奇。」

  云苍峰笑道:「那位小侯爷人物风流,堪称一时俊彦,只不过行止荒唐,常
常是城中人说笑的谈资。若论人品,倒是不坏的。」

  送走云苍峰,程宗扬从书案下爬起来,揉了揉发酸的膝盖,在肚子里骂了小
紫一万遍,才用上衣包着屁股到后面去找衣物。

               第八章红粉

  华灯初上,一行人来到宅前。萧遥逸此行与上午单独来访大是不同,前面四
名护卫开路,后面十几名仆役提着灯笼,打着火把,牵着黄狗,背着雕弓,还有
几个胳膊上架着鹰,手里提着鸟笼,鞍旁挂着酒囊、箭矢,一行人鲜衣怒马,浩
浩荡荡,兴师动众。

  程宗扬正怀疑他会不会来,看到这阵势不禁吓了一跳:「小侯爷,你这是要
出门打猎?,」

  萧遥逸戴了一顶玉冠,两缕乌亮的鬓发从耳畔长垂及胸,更显得面如冠玉,
风流局傥。他眼睛还有些发红,脸上却若无其事:「打什么猎啊。我这人怕黑,
人多了好壮胆。走吧,程兄。」

  「公子。」秦桧把坐骑牵来,躬身施礼,却用眼神示意程宗扬是否要带几个
人去。

  程宗扬接过缰绳,微微摇头。他想探探这位小侯爷的底细,带的人多反而不
便。

  萧遥逸在马上弯下腰来,一只眼俏皮地眨了眨,笑道:「程兄,你那位美婢
不带上吗?」

  带上小紫,这顿饭就不用吃了。有她在,吃饭时,房塌楼倒这种诡异的倒霉
事,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

  「不用管她,」程宗扬翻身上马,笑道:「小侯爷请。」

  萧遥逸一边催动坐骑,一边道:「程兄这匹马不错。虽然身量不大,但耳尖
腿直,鼻正眼明,像是五原城出的良驹。」

  程宗扬心悦诚服地说道:「小侯爷好眼光。」

  萧遥逸挺起胸膛,一脸自负地说:「玩鹰走马,可是我的绝技。你瞧我这匹
白水驹,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色,足足花了我两千金铢才买到。还有这鹰可是
难得的海东青,双翅如铁,上百斤的黄羊也能一口叼起。」

  两人边行边谈,萧遥逸口若悬河,虽然有点夸夸其谈,却丝毫不惹人讨厌,
就像孩子吹牛一样,让人觉得有种可喜的真诚。

  程宗扬留心看着周围的景物。建康是晋国都城,建康城却与自己想像中完全
不同。整个建康并非一座完整的大城,而是由十余座互不相连的小城组成。最大
的当然是皇宫所在的台城,台城以南经过槐柳掩映的御道,出朱雀门后便是秦淮
河。御道两侧官署林立,宰相府却在城外单独建了一座东府城。另外还有丹阳城、
白下城、江乘城……星罗棋布,就像宫城的卫星城,与城间的宅院一起,连成一
片繁华都市。

  建康毗邻大江,水运极为发达,河港密如蛛网,便是海船也能直抵城中。晋
国权贵的豪奢天下知名,街市繁华自不用说,就是普通行人也穿着镶嵌珍珠的丝
履,宽袍大袖,风度翩然。

  「建康东西南北各有四十里,城中人口有二十八万户。称得上市列珠玑,户
盈罗绮,富甲一方。」

  萧遥逸说这番话时,口气中并没有多少对自己所在这座城市的自豪,反而充
满了嘲讽。

  程宗扬与萧遥逸并辔而行,笑道:「萧兄似乎不怎么喜欢这里?」

  「建康钟山龙盘,石头虎踞,承平日子过久了,把人都养成了废物。」萧遥
逸举起马鞭,「前面那条渠就是青溪,从城北的玄武湖注入秦淮河。城中的酒囊
饭袋大都住在青溪和潮沟。」

  正说着,一群贵族子弟从巷中出来,他们身着乌衣,大袖飘飘,人物俊雅不
凡。只是半数都涂脂敷粉,不过出门几步,身边还要奴仆搀扶。

  萧遥逸踩着马蹬站起身,大声叫道:「饭桶!」

  那些贵族子弟大笑着回道:「小侯爷,天色已晚还不早些回去,小心侯爷的
鞭子!」

  萧遥逸悻悻坐下,程宗扬道:「这些是什么人?」

  一名随从笑道:「那便是乌衣巷了。」

  「乌衣巷?」程宗扬愕然道:「王谢家族的子弟?」

  萧遥逸哼了一声,「这些酒囊饭袋,白白生了一身好皮囊,」说着他压低声
音,「难怪艺哥不屑与他们为伍!」

  程宗扬讶然举目,萧遥逸口气虽然忿懑却刻意收拢声音,周围随从虽众,只
有自己一个人能听到。

  萧遥逸微微一笑,彼此会意,接着一扬马鞭:「程兄,我与你试试马匹的脚
力!」

  一行人扬鞭疾行,人如虎马如龙,踏破了青溪渠畔的夜色。

  越往南行,人口越发稠密。此刻正是掌灯时分,街市上行人往来如织,若不
是有四名护卫在前面开路,几乎寸步难行。

  萧遥逸一抖缰绳,坐骑跃起,蛟龙般跃上河堤,冲向河滩。程宗扬骑术比他
差了一百多倍,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黑珍珠却被引发了好胜的性子,不等主人
催动便抖擞鬃毛,追着萧遥逸的白水驹越过河堤。

  两骑一前一后,不多时就奔出数里,将那些护卫、随从远远甩开。眼前出现
一条大河,月光下,青溪汇入河中,宽阔的河水邻邻闪动波光,不时有挂着彩灯
的画舫楼船从河中泛过,船桨在水中划出道道静谧的波痕。

  萧遥逸一直冲到河中才勒停马匹,脚下几乎触到水面,回身笑道:「痛快!

  痛快!程兄,这匹马可比你的骑术高明。「

  南荒丛林茂密,马匹驰骋不开,程宗扬还是第一次纵马狂奔。他喘着气拍了
拍黑珍珠的颈子,「都是托它的福。若不是它跑得够稳,我这会儿早摔下来七八
次了。」

  萧遥逸大笑着扔下缰绳,然后朝一艘迤逦行来的画舫高声道:「芝娘!」

  一个红袖红衫的丽人从舷窗探身出来,扬起丝帕笑道:「原来是小侯爷!快
些靠岸。」

  萧遥逸显然是这艘画舫的熟客,把缰绳扔给小厮,让他在沙滩照看马匹,自
己和程宗扬一同踏上画舫。

  那个叫芝娘的丽人摇摇摆摆迎上来,笑道:「小侯爷,今日有空来河上散心
了。」

  萧遥逸笑道:「两日不见,芝娘又水灵了。这是我的好友程公子,听说你舟
上的佳丽冠绝秦淮,特意前来拜访。」

  「小侯爷又替芝娘说了大话,若是程公子不满意,说不定还拆了奴家的画舫
呢。」

  芝娘向程宗扬福了一福,抿嘴笑道:「程公子一表人才,难怪刚才灯花爆了
两爆,原来是应在小侯爷和程公子身上。」

  芝娘将两人迎到舟上。画舫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一个两丈宽的通间,极为
宽敞,四周雕梁画楝、珠帘翠幕,虽然不是十分豪奢,也别有一番雅致。

  萧遥逸嘻笑几句,然后道:「我和程兄还有几句话要说,你先去备上好酒,
整治几样精致的小菜,一会儿送上来,让我和程兄把酒言欢。」

  芝娘一笑退下,把船楼留给他们两人。

  建康把椅子称为胡床,用的人还很少。画舫里临窗摆着两张小几,坐具是锦
边茵面的象牙席。萧遥逸随意地坐在茵席上,从袖中取出一柄洒金折扇,轻轻蝙
着,意态从容,举止潇洒。

  程宗扬笑道:「小侯爷有意甩开随从,想必是有话要说。」

  萧遥逸舒了口气,「程兄这么明白,大家就能少说很多废话了。」他合起折
扇,注视着程宗扬的眼睛,慢慢道:「那位姑娘,是岳帅的后裔吧?」

  程宗扬没有答是,也没有答否,而是笑着反问道:「萧兄怎么看出来的?」

  萧遥逸神色黯然,「艺哥好几年都没有回过星月湖了,我们都知道他在做什
么,可谁都没有帮他……」他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那位姑娘身上有岳帅的
影子。艺哥到南荒是去找她的吧?」

  程宗扬笑着岔开话题:「我听说贵派生意做得也不小。」

  萧遥逸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程宗扬对自己的身份还有怀疑。

  「程兄谨缜些是应该的。我们星月湖不是什么帮会宗派,大家都是岳帅身边
的人,岳帅离开后不愿分开,才聚在一起。大哥孟非卿,二哥侯玄,谢艺是我三
哥,我排行第八。说实话,我们这些人里,会做的生意没几个。只不过手下的兄
弟都是军士出身,能吃苦,所以才办了船行和车马行。另外大哥、三哥、四哥和
五哥都喜欢蹴鞠,又在晴洲办了家鞠社。」

  「不是临安的吗?」

  「你说七星社?」萧遥逸苦笑道:「艺哥可能没跟你说。由于岳帅的死因,
我们八兄弟分成两派,二哥侯玄、七哥王韬,还有我认为岳帅并没有死,四哥斯
明信、五哥卢景和六哥崔茂认定岳帅已死,发誓要报复岳帅的仇人。因为这样,
四哥和二哥闹的不说话。艺哥在晴洲伤了心,才远走临安加入七星社。」

  程宗扬问道:「你认为岳帅没有死?」

  萧遥逸眼神一瞬间变得锋利无比,仿佛出鞘的利剑,决然道:「见到岳帅遗
体之前,我绝不信岳帅已经过世!」

  萧遥逸神情激昂起来,「岳帅生前已经没有敌手!宋主不过是个七八岁的小
儿,岳帅兵权在握,又立下大功,谁能撼动他的地位!宋主一封诏书,岳帅就慨
然赴死,以为岳帅是傻的啊!我萧遥逸绝对不信!」

  这个世界里,岳鹏举的宿命之敌秦桧正在自己手下办差,听萧遥逸的口气,
高宗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即使以宿命论,岳帅也不该死。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也许岳帅对那位宋主忠心耿耿呢?」

  「忠心个屁!」萧遥逸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岳帅当初差点把宋主的母后
收为姬妾,后来觉得名声不好,才没有大张旗鼓的娶韦太后过门。」

  程宗扬又惊又笑,「还有这种事?那位韦太后答应吗?」

  「岳帅决定的事,哪儿有她说话的分。不过岳帅那段日子有一半时间都在宫
里住。直到韦太后肚子大了才搬出来。」

  程宗扬心里一震,「岳帅还有个女儿?」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王哲托自己照
料岳帅的后人,原来以为只有月霜一个,现在不但多了个小紫,还蹦出来一个没
听说过的女儿。月霜是想杀自己没杀死,小紫是自己想上没上成,这两个已经够
自己头痛的了,剩下这个鬼知道还会出什么妖蛾子。

  「可不是嘛。」萧遥逸颓然道:「岳帅三个女儿,一个被王哲王大将军在军
中抚养,一位就是这个没有名分的小公主,岳帅死时她才三岁,可能宋主觉得脸
上无光,把她藏起来,后来就没有听到她的消息。还有一个,我们刚刚才知道是
在南荒。」

  「艺哥离开星月湖的时候,骂我们可耻,让岳帅的子裔飘零四方,对不起岳
帅,骂的一点都没错。可王哲执意不给,我们也没办扶。韦太后生的又不知下落
——我们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和五哥还去找过韦太后,可一问她就哭,我们总
不好对岳帅的女人动刑吧。最后这个……」

  萧遥逸说着忽然离席,对程宗扬深施一礼。

  程宗扬连忙道:「这可不敢当。能在南荒找到小紫都是谢艺的功劳,跟我没
什么关系。」

  「程兄客气了。我是谢公子的人品,」萧遥逸叹道:「岳帅这个女儿美貌绝
伦,程兄却能相守以礼,小紫姑娘至今还是完璧之身吧?程兄如此光风霁月,令
小弟佩服得五礼投地。」

  程宗扬眼圈差点红了,萧遥逸如果不提,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高尚。这
事不是自己够君子,实在是小紫太狡猾……

  程宗扬抹了抹眼睛,大度地说道:「这一路确实是千辛万苦,不过都是过去
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萧遥逸笑着挤挤眼睛:「程兄这一路和尚当得够辛苦,今晚定要让程兄好好
乐上一乐。芝娘。」

  芝娘在下面娇滴滴应了一声。「小侯爷,酒菜来了。」

  小婢捧着酒菜上来,放在案上。

  萧遥逸道:「这种小盏如何尽兴?换大盏来!」

  不多时,小婢送来大盏。萧遥逸屏开小婢,亲手给程宗扬斟酒,一边笑道:
「芝娘的画舫在秦淮河只能算平常,达官贵人去的画舫都是三五层高的楼船,我
不惯里面那些娼妓拿矫作态,写写诗弹个曲就用一晚上,花了上百银铢,连手都
碰不着,还自称风雅。我当不得那种冤大头,还是在这里自在!」

  这位小侯爷果然是个趣人,程宗扬不由抚掌大笑。

  萧遥逸扯开衣领,豪气万丈地说道:「程兄,今晚我们不醉无归!」

  程宗扬也不推辞。他拿起酒盏,目光从萧遥逸颈中扫过,不由一顿。

  萧遥逸脖颈上刺着「有种」两个字,上午自己只看到萧遥逸的侧颈,这会儿
才发现「有种」后面还有几个字,连起来是一句话:「有种朝这儿砍」!

  那几个字书法不算上佳,但写得飞扬跋扈、狂气十足,「砍」字最后一笔还
被勾画成一把滴血快刀的形状。配上那句话的口气,很有种兵痞的无赖风采,与
萧遥逸这种公子哥的风流之态反差极大。

  程宗扬一见之下,禁不住放声大笑,指着萧遥逸的脖颈道:「萧兄怎么想刺
上这句话?」

  萧遥逸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脖颈,「我到星月湖那年才十岁,岳帅让我住在他
贴身卫士的营帐里。那天我一进去,就看到六七个老兵正在玩一种纸片,他们都
精赤上身,脖颈、胳膊、大腿、后背都带着刺青,嘴里骂骂咧咧全是粗话。有个
脸色阴沉的汉子打输了,二话不说,拿刀就在胳膊上划了一道,鲜血淋漓,可真
把我给吓住了。」

  「我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不小心放了个屁,被个大胖子狠瞪一眼,差点吓
得我尿裤子。后来一个粗豪的汉子过来,问我是不是萧遥逸,我说是,他说他叫
孟非卿,是这群人的老大。」

  「孟老大跟我说,这些人都是岳帅军中的好汉,我这样白白净净像个丫头片
子可不行。我说那怎么办?他说你也刺个青吧。有个肩膀上刺着骷髅头的汉子就
过来,说他叫谢艺,皇图天策出身,军里就数他字写得好,连岳帅也比不过他,
然后替我写了这句话,让人替我刺到脖子上。」

  「不对啊,」程宗扬道:「谢艺身上没什么刺青啊?」

  「可不是嘛!」萧遥逸眼圈一红,委屈地说:「等我刺完,那帮家伙都哈哈
大笑。原来他们听说我是个公子哥,故意摆出阵势来吓我。他们身上的刺青全是
假的,都是拿墨写上去的。那个大胖子是侯玄,脸色阴沉的汉子是斯明信,他划
那一刀也是假的,弄的是鸡血。结果八个人里就我有刺青。」

  程宗扬大笑道:「谢艺也会捉弄人?」

  萧遥逸悻悻道:「他还说自己字好,其实字最好的是七哥王韬,他们太原王
氏书法是家传的,真让他写这个六个字,起码值六百银铢,我也不用哭了。后来
我找个机会,趁晚上把他们有胡子的全剪了,没胡子的画了个须子。本来我还想
给艺哥打个耳洞戴上耳环,结果被他发现了,挨了他一顿打,我就往他被子里塞
了一窝老鼠。」

  萧遥逸说起自己的恶作剧,不禁得意非凡。渐渐的,他声音低沉下来,程宗
扬知道他想起谢艺,心中伤感,便拿起酒盏向萧遥逸一敬,一饮而尽。

  这时他已经不再怀疑萧遥逸的身份,只不过……「萧兄十岁就到了岳帅的大
营,这年龄真够小的。」

  「还不是因为我爹,」萧遥逸抱怨道:「老头儿怕我在家里跟那些人一样学
成废物,哄我说有个姓岳的,那里好玩,才把我骗过去。」

  程宗扬想起遇到的王谢子弟,「是那些涂脂抹粉的家伙?」

  「可不是嘛。那帮子弟大都是些饭桶,行动脂粉不离手,还自负得很,整天
拿个拂尘东游西荡,说些玄之又玄的东西,真到做事的时候连屁都不会!」

  程宗扬笑道:「听说建康的贵族盛行服食五石散?」

  「五石散是用石钟乳、紫石英、白石英、石硫磺、赤石脂五种石头制成,岳
帅当年也制过,到底没敢服用。建康城服的人倒是不少。五石散服过之后身上先
热后冷,还不能吃热食穿厚衣,不管天多冷都要穿单衣,喝凉水,有些还要伏冰
卧雪。而且服过之后要多走,称行散,停下来就要多喝酒,多吃东西。」

  萧遥逸给程宗扬斟上酒,笑道:「五石散那东西,服之令人神智恍惚,什么
事都干得出来。上次我去阮家,正遇上阮家兄弟在服五石散,他们服过五石散,
然后先用凉水冲澡,接着开始饮酒。喝到一半,阮家兄弟觉得用杯子不过瘾,用
个七尺的大盆盛满酒放在院子里,诸阮就围着盆子狂饮。正喝着一群猪过来,阮
家兄弟也不嫌脏,就和那些猪挤在一起饮酒。饮到兴起的时候,还把自己的妾婢
叫来,在院里交相淫乱。」

  萧遥逸笑着摇头,「我萧遥逸再荒唐,也荒唐不到那地步。可大家提到阮家
兄弟就说他们是狂狷天性,风流人物。提起我这位小侯爷,大家都说是不成器的
荒唐子弟。这也太不公平了!」

  程宗扬笑道:「这多半是因为小侯爷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吧。」

  萧遥逸大笑道:「不错!程兄果然是萧某知己!诸阮的狂狷我倒不在乎,礼
法岂是为吾辈所设!但不做事还要搏取好名声,这就太过分了。那些无知小子怎
能缚住我鲲鹏之翅!」

  萧遥逸举盏一口喝干,把酒盏扔到几上,叫道:「芝娘!我要的佳人呢?」

  芝娘上来,未语先笑:「小侯爷莫急。我已经让人去接丽娘,就快到了。」

  萧遥逸道:「怎么不在你舟中候着?」

  「丽娘吃不得苦,在舟上两个时辰就要靠岸歇息。」芝娘笑着向程宗扬解释,
「奴家画舫新来了个粉头,名叫丽娘,年纪虽然略大了些,却是好风情,遍体风
流。少顷来了,让她敬公子一杯。」

  萧遥逸一把搂住芝娘,把她抱在膝上笑道:「那个丽娘就让给程兄,今晚你
陪我好了。」

  芝娘笑着拈起一粒葡萄,含在唇间送到萧遥逸嘴里,低笑道:「秦淮河三千
画舫,粉黛无数,小侯爷这样的人才,那些粉头便是倒贴也肯。小侯爷却总照顾
奴家的生意,奴家感激不尽。让奴家陪一晚,是奴家的福气。」

  萧遥逸抹了抹她鲜红的唇瓣,笑道:「嘴巴可真甜。我喜欢你这里是免得撞
上熟人,让他们整天在我爹耳边聒噪。何况还有芝娘你这样的美人儿。」

  芝娘却羞涩起来,柔声道:「奴家去更衣,再来陪小侯爷。」

  萧遥逸放开她,与程宗扬饮了几杯,才道:「芝娘这里酒菜从不掺假,而且
嘴巴极严,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从不多说。还有一桩……」

  萧遥逸好看地一笑:「芝娘这人其实做不得这营生,她心肠太软,从不打手
下的粉头。若不是我,她这画舫早就关门多时了。」

  程宗扬笑道:「看不出萧兄还这么怜香惜玉。」

  萧遥逸大笑道:「这话我爱听,来,程兄,我敬你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谈笑无禁。

               第九章姝丽

  轩窗外,月色渐明,画舫仿佛贴在水面上滑行,伴随着低哑的桨声,破开水
中的月影。宽阔的河面上,画舫往来如蚁,不时有高达五层的楼船掠过,船上张
灯彩结,传来阵阵管弦笑语。

  远远一艘舟楫跟在后面,程宗扬笑道:「萧兄,你的随从追来了。」

  萧遥逸也不在乎:「不用理他们。反正城中人都知道我荒唐,我真做出些什
么事来,他们也不相信。」

  酒到半酣,一艘不起眼的乌篷小舟驶近画舫。片刻后,芝娘挽着一个女子上
来。

  芝娘说是更衣,其实是重新梳洗打扮,黛眉丹唇,更显美艳。她披着一袭薄
薄的纱衣,里面是一条鲜红的抹胸,雪白的手臂和大腿在纱中若隐若现。旁边的
女子却披着斗篷,粉颈低垂,看不清面容。

  「这是丽娘。」芝娘把那女子拉到席间,笑道:「这是萧公子、程公子。丽
娘,来给两位公子敬杯酒。」

  萧遥逸一把将芝娘扯到怀中,笑道:「姗姗来迟,还不受罚?」说着在她臀
上拍了一记,打得她雪臀一阵乱颤。

  小婢拉上帷幕,轻手轻脚地退到一边。那个叫丽娘的女子扬起皓腕,掀开斗
篷,程宗扬眼前顿时一亮。

  那女子乌亮的发髻微微坠在一旁,用一根普普通通的荆钗簪着,眉目如画,
竟是个绝色佳人。

  萧遥逸眼睛也亮了起来,赞道:「好个美貌尤物!」

  丽娘姿容端庄华艳,展颜一笑却媚态横生。她美目含春,笑盈盈解开斗篷,
露出玲珑的身段。

  萧遥逸「哈」的大笑一声:「这是什么亵衣?」

  程宗扬张开嘴巴,感觉像活见鬼一样。

  那女子斗篷内也有一件纱衣,纱衣内却只有两件小小的翠绿内衣,一条呈杯
状托在她乳下,将她丰满的双乳挤得向上耸起,下身只是一条小小的丝巾,三角
状掩在腹下,两端用丝带系在腰间。翠绿的丝巾又窄又细,连白嫩的阴阜也无法
遮住。

  半杯状乳罩和丝织内裤……如果自己没认错,这该是自己带来那两套情趣内
衣略加变化的结果。可它们应该在苏姐己手中,怎么会在建康出现?

  程宗扬压住心头的震惊,问道:「这内衣是从哪里来的?」

  芝娘卧在萧遥逸膝间,回首笑道:「程公子真是有趣,这样的美人儿不看,
只顾着看衣服。」

  程宗扬笑着掩饰道:「这样的内衣我还从来没见过,让芝娘见笑了。」

  萧遥逸道:「别说你了,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少的布料,倒像是用不起布
似的。」

  芝娘娇笑道:「这是最新的款式,据说是从竞州醉月楼传来的,在当地很是
盛行。没想到丽娘也买了一件。」

  听说是竞州醉月楼,程宗扬松了口气。苏姐己真够精明的,按着那两套内衣
的款式又花样翻新,先用了起来。

  丽娘脱去斗篷,除了脚上一双丝履,曼妙的玉体几乎完全裸露。贴在阴阜上
的丝物微微鼓起,腹侧与大腿相连的部位暴露出来,薄纱下,密处的轮廓隐约可
见,影影绰绰间流露出无边春意。

  程宗扬笑道:「这内衣布料虽然少,但该遮的部位一点都没露出来。不信萧
兄来看。」

  程宗扬让丽娘伏在自己膝上,拉起轻纱,按住她雪滑的臀肉,朝两边分开。

  果然,那条手指宽的丝巾从臀沟绕过,与腰间的丝带连在一起。丝巾两侧滚
着细边,将臀间的密处遮掩起来。

  芝娘穿着传统样式的抹胸,只遮住身体前侧,此时伏在萧遥逸怀中,白花花
的雪臀浑圆翘起,抹胸压在身上,只在股间露出一角鲜红。

  萧遥逸左看右看,笑道:「做这内衣的人也算挖心思。本来是遮羞的,却做
得半遮半掩,让人更动绮思。」

  这美妓身上的内衣虽然是情趣内衣的款式,但布料的弹性远远不够,单是内
裤的裤腰就无法仿制。苏姐己别出心裁,用一条细丝带当作裤腰,将底裤缝在丝
带上,在腰侧各打了一个蝴蝶结用来系紧,看上去反而更显精致。

  算算时间,这时候祁老四也该把霓龙丝送到五原城。苏姐己手边材料不足,
只能做些简单的,有那些霓龙丝在手,说不定连丝袜也能做出来。

  那姿容端庄的美妓被人扒开屁股观赏亵裤,却没有半分羞赧。她勾过头,水
汪汪的美目停在程宗扬身上,丹唇轻启娇声笑道:「公子对奴婢的亵衣好生熟悉
呢。」

  她声音如出谷黄鹳,清脆悦耳。程宗扬听在耳中不由心中一荡。这美妓廿五、
六岁年纪,在这个时代已经不算年轻,但皮肤柔嫩之极,香肌胜雪,浓香馥郁,
不但比萧遥逸怀中的芝娘高出一筹,就是比起苏荔那样的大美人儿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放开丽娘,心里暗赞:秦淮粉黛,果然名不虚传。不过一个普通的画
舫舟妓,就有如此风情。

  丽娘从程宗扬膝上起身,纤手挽起银壶满斟一盏,然后翘起玉指,抹去盏口
的酒渍,双手捧起柔声道:「奴婢敬公子一杯,公子万福。」

  程宗扬接盏一饮而尽。眼前这女子不但姿容绝美,而且举止优雅,不知芝娘
费了多少心思才调教出来。

  丽娘朝程宗扬一笑,又给萧遥逸敬了一杯。萧遥逸一手搂着芝娘,却只饮了
半盏,将剩下的半盏递给丽娘,「你也饮半盏,我也祝你万福。」

  「多谢公子。」

  丽娘将剩下的酒液饮尽,还伸出香舌吸尽盏中的余沥,然后妖媚的一笑,放
下瓷盏。

  萧遥逸懊恼地说道:「芝娘,这样的美人儿你却连半点风声都不漏,难道怕
我配不上她吗?」

  芝娘笑而不答,只是扭动身子娇声道:「好久没服侍公子了呢。」

  萧遥逸摸了摸她的粉颈,然后笑了起来,对旁边的小婢道:「秦淮画舫,风
月无边,让我手下那些人滚远一点,莫打扰了本公子的兴致。」

  萧遥逸手掌伸进芝娘抹胸内,抚弄着她高耸的双乳,一边笑道:「程兄莫非
要喝醉才能尽兴?」

  程宗扬本来是想探萧遥逸的底细,现在他星月湖的身份已经无可置疑,眼前
这美妓又姣艳婀娜,干脆放开心事和萧遥逸一同荒唐一次——上天为证,和小紫
一起这段日子,真是不堪回首。

  程宗扬大笑一声,推开案几,抱住丽娘香滑的玉体。丽娘毫不避讳地委身坐
在客人怀中。月光下,她肌肤犹如象牙般洁白,那股暖暖的体香扑鼻而来,程宗
扬不禁脱口道:「好香!」

  丽娘扬起皓腕,拔下髻上荆钗,乌亮的发丝瀑布般滑下,竟然有七尺有余,
光可鉴人。美妓偎依在程宗扬怀中,曼声歌吟道:「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裳。

  含笑帷幌里,遍体兰蕙香……「

  歌声袅袅散入江风,虽然是浅吟低唱,但歌声婉转,足以令丝竹失色。

  一个舟妓就有这样的歌喉,程宗扬不禁赞叹。他托起丽娘的粉腮,只见她面
如芙蓉,端庄中带着诱人的媚意,一颦一笑都似乎在引诱他的欲念。

  丽娘嫣然一笑,解开乳罩,将两团丰腻的雪乳裸露出来,轻轻一扭,两团雪
肉颤微微跳动,让程宗扬心头随着她的乳波起伏不已。

  丽娘裸着上身伏在程宗扬怀中,笑靥如花地说道:「公子身体好结实呢。」

  说着丽娘从程宗扬膝上滑下,并膝跪在他身前,纤手轻分解开他的衣带,然
后双手扶着阳具,弯下玉颈,将肉棒送入樱唇细致地舔舐起来。

  丽娘唇舌灵巧之极,唇瓣含住龟头,一边吸吮,一边送入咽喉。柔艳的唇瓣
紧紧裹住肉棒,将阳具包裹得密不透风,只有滑软的香舌不住卷动。

  有些妓女品箫时敷衍了事,随便舔硬就算完了,丽娘却极认真细致。她生得
貌美如花,妍姿艳质,眉眼盈盈;白玉般的耳垂上,一边一个小小的耳孔,柔润
可爱。

  程宗扬摸了摸她的耳垂,好奇地问道:「为什么没戴耳坠呢?」

  丽娘吐出阳具,娇声道:「奴婢来得勿忙,忘了戴上。」说着她扶着阳具,
香舌从肉棒根部一直舔舐到龟头,然后又把肉棒纳入口中。

  程宗扬一肘倚在案上,一手伸到丽娘乳间,揉捏着她光滑的双乳。那边萧遥
逸早已扔掉玉冠,长发在头顶挽了个英雄髻,衣衫敞开;芝娘脱得一丝不挂,裸
着白光光的肉体伏在他胯间摇唇鼓舌。

  两人案几本来紧邻着,这时都推到一边。丽娘伏在程宗扬腿间,掩在薄纱下
的玉体横在两人之间,雪臀高耸翘在萧遥逸手边,月光下白腻如脂。

  萧遥逸抬手在丽娘臀上拍了一掌,丽娘嘤咛一声,口中含着阳具,一边将屁
股翘得更高,风骚地扭动着。

  萧遥逸笑道:「芝娘,你手下这个粉头好生知情识趣。」

  芝娘抬头笑道:「你别看丽娘雅致,她可是天生的风流种子。在榻上让人欲
仙欲死,前些日子有个过路客人与丽娘宿了一晚,第二天就拿出银钱要替她赎身
呢。」

  一男两女,程宗扬应付自如,两男两女,还多少有些心障。萧遥逸却荒唐惯
了,显得毫不在乎。他拉起芝娘让她跨坐在自己身上,一边把玩她的身体。

  这边丽娘品过箫,玉脸含春地侧身伏在程宗扬膝上,双峰胜雪,颤巍巍耸在
胸前任他揉玩抚弄。她红唇舔得湿润,烛光下娇艳欲滴,身上只剩下那条窄窄的
亵裤和一双丝履,通体莹润,宛如玉人。

  那条亵裤绕在股间,翠绿的丝物贴着雪滑的阴阜,微微隆起,缝隙间隐约能
看到密处柔滑的边缘。丽娘双目水汪汪望着程宗扬,似乎在引诱自己侵入她的身
体,征服她女性的禁地。

  程宗扬手指伸入亵裤缝隙,怀中的玉人玉腿微分,将蜜穴迎向他的手指。

  指尖一片炽热的滑腻,这美妓竟然已经春潮涌动,情动十分。程宗扬笑道:
「竟然湿成这样。」

  丽娘双颊像喝醉一样酣红,媚眼如丝地说道:「奴家一闻到阳物的气息就禁
不住发骚。公子身上的男儿气好浓,奴家含在口里,下面便湿了呢……」

  说着美妓挽住腰间的丝带轻轻一扯,然后将亵裤褪到腹下。程宗扬摸的时候
就有些疑心,这时亵裤滑落,丽娘腹下果然纤毛皆无,阴阜又白又嫩,光滑得如
同剥开的鸡蛋。

  凝羽体内寒气未散,导致下体毛发稀疏;乐明珠是刚发育不久,下体的毛发
也不多,没想到这个丽娘竟然是个一根毛都没有的白虎妹。

  程宗扬笑道:「好俊俏的白虎。」

  对面的芝娘掩着口,咯咯笑了几声。丽娘羞赧地说道:「公子莫要嫌弃,奴
家下边本来有毛,不是天生的白虎。为着客人插着爽利才拔去的。」

  「自己拔的?」程宗扬道:「真敬业啊。」

  丽娘怕他忌讳白虎,这时才放了心,笑道:「有的姐妹为了客人高兴,还在
私处刺了青,绘着百花谱和秘戏图。喔……」

  丽娘下体一颤,被手指侵入体内。她雪白的美腿绞在一处,用玉股夹住程宗
扬的手掌,将秘处整个交在他手中。那条翠绿的亵裤悬在白滑的腿缝间,随着程
宗扬手指的动作,微微抖动。

  丽娘玉脸飞红,娇艳得仿佛滴下汁来,用发软的声音道:「公子身上的味道
真好闻……丽娘从来没闻过这么好的味道……」

  受到殇侯指点,这段日子程宗扬把太一经的阴寒之气收入丹田,又重新拾起
九阳神功将寒气逐一化去。他身上生机本来浓郁,经过这一番修练更是神完气足,
虽然和萧遥逸的风流惆傥没办法比,但肌肉坚实,充满阳刚之气。那美妓偎在他
怀中,身子软得仿佛化成一滩水。

  河水吹开帷幕带来一阵清凉,程宗扬才发现自己满身燥热。丽娘像蛇一样盘
在他腰间,妩媚地说道:「公子想从前面行事,还是从后面干奴家的屁股?」

  程宗扬在她臀上拍了一掌。「把屁股抬起来。」

  丽娘红唇逸出一丝笑意,柔媚地伏下身,将那张白生生的美臀高高翘起。她
臀肉洁白滑腻,不知涂过什么香料,香馥动人。美妓褪去亵裤,双手抱住臀肉朝
两边分开,将臀间妖艳的性器和柔嫩的菊肛毫无遮掩地里露在程宗扬面前。

  丽娘性器已经湿透,光洁的阴唇像桃叶一样张开,里面红腻的蜜肉浸满透亮
的汁液,烛光下艳丽无比。

  「啊……」丽娘抱着屁股,身子被干得向前倾去。那对美乳被压在茵席上,
像雪球一样来回滑动。

  程宗扬把积蓄多时的欲望统统释放出来,抱着丽娘的腰身奋力挺动阳具。火
热的肉棒在湿滑的蜜穴大力进出,带出片片水迹。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丽娘玉体柔若无骨,她弓着腰,充满弹
性的雪臀被干得不住变形。臀间滑湿的艳穴被阳具不停捣弄,发出叽叽咛咛的腻
响。

  「公子……阳物好硬……」丽娘颤声道:「捣得丽娘腿……都软了……啊…

  …公子阳物好长……干到奴的花心了……「

  丽娘尽力挺起雪臀,让阳具进入得更深。花心是宫颈入口,也是阴道尽头,
一般女子被干到花心都会本能的闪避,丽娘虽然被干得蜜穴酸麻、雪臀乱颤,却
乖乖翘着屁股,两手竭力扒开臀肉,把花心暴露在龟头下,让客人任意捣弄。

  这样柔顺的美妓,程宗扬越干越是心动。这丽娘正值花龄,不仅姿貌端庄华
艳,交欢时更是风情万种。看着她在自己胯下婉转承欢的艳态,程宗扬不禁大为
惋惜。如此尤物,就是被大富之家收为姬妾也委屈了她,却不知什么缘故在画舫
上做了个舟妓。

  随着阳具的进出,丽娘柔艳的嫩肛也被带得不住变形,妙态横生。程宗扬心
里一动,想起屁眼儿绝妙的小香瓜。那丫头跟潘姐儿回去,不知道会不会受到责
罚。这样的夜里,不知道她有没有想念自己的大肉棒……

  程宗扬吸了口气,正想开口询问萧遥逸,忽然看到丽娘艳肛开合间,隐约现
出里面一点白色的粉末。

  程宗扬好奇地沾了一点,「这是什么?」

  丽娘玉颊一红,小声道:「那是客人戏弄奴家,把花棒塞到里面。」

  程宗扬暗自纳罕。他知道六朝女子喜欢用一种沾满脂粉的花棒来化妆,和都
市白领用的粉饼差不多。有客人拿花棒插到丽娘肛中戏玩也不出奇,但丽娘肛中
的脂粉质地极佳,粉末极细,手指一捻便了无痕迹。这些粉末若留到现在,除非
她在登舟之前,屁眼儿里还插着花棒。难道她刚接过客,又赶到这边?

  程宗扬摇了摇头。身下这美妓与自己交欢时一举一动都媚态入骨,显得春情
盎然,如果刚与别人交合过,肯定不会这么敏感。

  程宗扬把那点疑虑抛到脑后,抓住丽娘的腰妓,把她身子翻转过来。两手托
着她的玉腿,从正面干着她的美穴。

  丽娘纤眉颦紧,动情地挺动下体,迎合阳具的进出。她玉颊发红,洁白的玉
齿咬住唇瓣,乳头胀大,像殷红的玛瑙一样翘在白滑的乳峰上,光洁无毛的玉户
被干得翻开,淫液泉涌。

  丽娘玉腿弯起,脚上穿着一双墨绿的珠履,履上用金丝绣着精致的花纹,嵌
着珍珠,显得华美无比。程宗扬一时性起,脱掉她的绣履,扯下雪白的纱绫袜,
一只弯翘的玉足顿时裸露出来。

  丽娘的玉足纤美异常,玉趾紧并,像玉钩一样弯弯翘起,肌肤滑腻,犹如羊
脂美玉。

  程宗扬讶道:「丽娘竟然缠过足?」

  建康缠足之风还未盛行,缠足的女子绝少,对面的芝娘也是一双天足,没想
到这个舟妓竟然缠得一双纤纤玉足。

  丽娘有些羞涩地蜷起纤足,柔声道:「公子好生强健,奴家淫穴被公子干得
又酸又麻,连腿也举不起来呢。」

  萧遥逸一手搂着芝娘,击掌笑道:「程兄果然是天下健儿,那样的尤物也被
你干得服服贴贴。」

  芝娘赤体偎在萧遥逸怀中,双颊浮现出醉人的红晕,低眉羞道:「萧公子也
好生强健呢。芝娘刚被公子干了几下,就一败涂地。」

  萧遥逸笑道:「那程兄岂不更厉害了,你看丽娘,遇见程兄不到一个时辰便
体软如绵,只怕此时已经芳心暗许。若让程兄赎身,肯定千愿万愿。」

  两妓上来已经大半个时辰,萧遥逸已经云收雨散,程宗扬也到了尾声,他狠
干几下,然后挺身将精液射在丽娘体内。

  丽娘一手掩着下体,雪乳起伏,娇滴滴看着程宗扬,然后笑道:「程公子射
了好多……」

  都是拜小紫所赐,自己积了大半个月才射了这么一次,不多才奇怪呢。

  丽娘依过来,媚声道:「公子玩得爽快吗?」

  程宗扬十二分满意地抚摸着丽娘的玉体。丽娘一笑,弯下玉颈含住程宗扬的
肉棒,用唇舌将他的阳具清理干净。半晌,她抬起脸,香舌在唇瓣上舔舐着,笑
靥如花地说:「公子阳精的味道真好吃。」

  调笑间,一艘楼船破浪而至。秦淮河水面极宽,那楼船却似霸道惯了,紧贴
着画舫边缘驶过,惊得舟子慌忙转舵。

  楼船上灯火通明,笑语喧哗,程宗扬耳力今非昔比,听到楼船上有人笑道:
「天下英雄多是浪得虚名,就算那个岳帅也不过运气好,侥幸胜了两场,算不得
什么英雄……」

  萧遥逸正抱着芝娘说笑,听到这话顿时变了脸色,「腾」的跳起身,搂着芝
娘一把掀开帷幕冲了出去。他上身衣衫敞开,衣冠不整地趴在船栏上,高声叫骂
道:「干你娘!我是岳帅的弟子!」

  对面船上的人也不客气,开口骂道:「哪个失心疯的混帐在放屁!姓岳的是
钦定逆犯,做他的弟子岂不是活腻了!小的们!把他揪过来!爷要仔细审审!」

  芝娘被萧遥逸搂在怀中,玉体裸露,不禁又惊又羞。丽娘听到两边叫骂,突
然间花容失色,脸色苍白地躲在程宗扬身后,骇得连头都不敢抬。

  楼船上跳出几名大汉,一直跟在画舫后面的小舟也加速驶来。眼看着双方就
要大打出手,那些大汉却停了脚步,望着画舫上的萧遥逸,一个个露出古怪的笑
容,回道:「侯爷!是小侯爷。」

  楼船中传来一声大笑,帘幕拉开,一个同样衣冠不整的年轻人露出上半身,
刷的一声打开折扇,笑嘻嘻褊着。「我说是谁呢,原来是小侯爷。小侯爷,你干
我娘不打紧,不过我娘可是主上的丈母娘,你说干就干,是不是不大合适啊?」

  萧遥逸俊雅的面孔满是怒容,横眉竖目地拉起袖子,指着他道:「姓张的!

  你敢骂我师传,我连你姊也干了!「

  姓张的男子合起扇子,指着萧遥逸笑道:「越说越不成话了。这让主上听见
你要干他的宠妃,咱们大晋皇家的脸面该往哪儿搁?」

  「少废话!」萧遥逸叫道:「你敢骂岳帅,不管你是舞都侯舞屁侯,我都跟
你没完!」

  张侯两手抱拳,讨饶道:「萧哥儿,萧哥儿,哥哥错了还不行?哥哥跟你道
歉行吧?哩必,你怀里那个美人儿可不错。」

  萧遥逸哼一声,扯下帷幕把芝娘赤裸的身子遮住。

  这时两船已经错开,张侯喊道:「萧哥儿!我刚买了一条好犬,什么时候把
你的风虎牵来,咱们斗一场!还有你的海东青,哥哥都求你八回了,就让我用一
次吧……」

  萧遥逸叫道:「萧五!明天把海东青送到张侯府上,告诉他,少一根毛,我
跟他没完!」

  张侯没口子地道谢。「多谢!多谢!多谢……改日哥哥请你喝酒!」

  程宗扬问道:「这是谁?」

  萧遥逸收起嘻笑。「张之煌,他姐姐张丽华是陛下的宠妃,据说艳冠后宫,
他也弟以姊贵,受封为舞都侯。」

  程宗扬道:「看来这位侯爷也是个风流人物。」

  「声色犬马而已。」

  「萧兄真是岳帅的弟子?」

  萧遥逸在芝娘脸上亲了一口,笑道:「刚才让你受惊了,河上风大,你这身
子怕要着凉,先下去歇息吧。」

  芝娘捡起纱衣,拖起两腿发软的丽娘,一起向两人施礼,然后退了下去。

               第十章虎门

  屏开两妓,萧遥逸拿起酒盏饮了一口,「我只追随了岳帅三年,功夫大半都
是几位哥哥教的,艺哥于我亦师亦友。」

  程宗扬道:「没想到岳帅还是逆犯的身份。」

  萧遥逸道:「所以我们星月湖现在还见不得光。我和四哥他们的分歧也在这
里。四哥认定岳帅已死,认为我们早就应该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把精力都
放在为岳帅复仇,至于岳帅逆犯的身份,正好反他娘的。我和二哥认为岳帅没死,
寻机为岳帅正名,等他回来时能领着我们再去纵横天下。」

  萧遥逸放下酒盏,忽然道:「程兄可知,左武卫大将军王哲的左武第一军,
在草原全军覆没?」

  「山雨欲来风满楼。」萧遥逸一改平常的嘻笑,神情变得冷峻,「左武第一
军团的天武、天策、天霁三营骁勇善战,在王大将军麾下从无败绩。没想到四个
月前会一战而没!这样的强敌,本该天下震动,可是天子至今没有旨意。」萧遥
逸举起手,像要发泄心中的怒气般一挥,「你看这秦淮河,何等太平!」

  程宗扬仿佛又回到草原上两军浴血恶战的一幕。王哲全军覆没,也全歼了罗
马七个军团,斩断了罗马伸向六朝的利爪,但此间几乎没有人知道此战的意义。

  萧遥逸忿然道:「朝中放任左武军孤军深入,追剿蛮族,却拖欠了一年的粮
饷,分文未给,全靠王大将军一人苦苦支撑。对外征伐由天子下令不假,可晋国
这些手握重权的世家大族只知清谈玄学,却不屑转一下眼珠,看一眼那些浴血的
士卒!建康城中商贾如云,斗富时一个个财雄势厚,却吝啬往左武军投一个铢钱!

  只有刀砍在身上,这些蠢鱼才知道痛!「

  萧遥逸「砰」的一声,将酒盏拍得粉碎,瓷盏化为粉末却没有丝毫溅出,而
是整齐地聚成一堆,显示出精湛的修为。

  程宗扬道:「晋国这位陛下就没有反应吗?」

  萧遥逸哼了一声。「武帝一代雄杰,司马氏这些子孙却一大半都是废物。如
今晋国这位主上,早年还是中人之资,如今越来越是不堪。上个月我随父见驾,
他连面都未露,只在帘内说了几句就打发我们离开。」

  「不过比起先帝,这位主上还要强上几分。」萧遥逸冷笑道:「上一位晋帝
活了三十五岁,不辨寒暑,不知饥饱,让吃就吃,让喝就喝,活脱脱就是一截会
出气的木头。」

  程宗扬骇然笑道:「竟然还有这种人!」

  「司马氏白痴尽多,所以多出权臣。若不是有洛阳城的天子镇服,早不知会
是何等情形。」萧遥逸沉声道:「你瞧着吧,一旦风雨飘摇,晋国这座大厦,顷
刻之间便会倾颓无遗!可惜了王大将军,他本来该在龙阙山中做个闲云野鹤,却
不得不卷进天下是非,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说着萧遥逸眼圈微红。「如果艺哥在这里,肯定会骂我们又无耻又没用,白
白跟了岳帅这么久,却让岳帅当年的对手去完成岳帅的遗愿。」

  萧遥逸抹了抹眼睛,嚷着鼻子道:「孟大哥还有五、六天就能赶到建康,本
来我们约好一起到草原察看,谁知三哥却不在了……」

  提起王哲,程宗扬不禁想起那三个承诺,看来自己和祁远还真有点像,欠过
的人情想忘都忘不掉。三桩事情里,太泉古阵要等九阳神功到第五级才能去,离
现在还远,先不管它。照顾岳帅后人,自己勉强做到三分之一。还有一桩,就是
背包里那张白纸……

  等萧遥逸情绪略定,程宗扬道:「萧兄,清远在什么地方?」

  「清江边上的清远吗?离建康倒是不远,从堑潮渠乘舟北行,如果顺风,白
天走,次日傍晚便可赶到。返回时顺流而下,只需一日便能返回建康。不过清江
上游不通舟楫,下了船还走十几里路,程兄最好带着马去,能省些力气。」

  程宗扬笑道:「难得萧兄讲这么清楚。」

  萧遥逸精神一振,「不如我陪你去吧。」

  王哲托付时十分慎重,多少有些避人耳目的意思。程宗扬歉然道:「一点私
事,就不劳烦萧兄了。」

  萧遥逸也不勉强,「程兄既然要去,最好能在六日内赶回。孟大哥到建康肯
定要登门拜访。」

  「我知道了。」

  萧遥逸举起酒盏。「良辰易逝,美景难留,今晚我与程兄一醉方休!」

  「主人……」

  一个柔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程宗扬从未喝过这么多酒。昨晚芝娘梳洗过又重新上来弹唱侍酒。自己和萧
遥逸两个人足足喝了一坛半的花雕。虽然花雕算不上烈酒,但两个人十几斤下肚,
舌头都大了。程宗扬只记得后来萧遥逸披头散发,光着脚非要在甲板上跳兰陵王
破阵舞,再往后记忆就一片空白。

  小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主人,醒醒啊……」

  接着一条柔软的舌头伸来,在脸上轻轻舔动。朦胧中,程宗扬心头一荡:死
丫头,这可是你自找的……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张开嘴,含住那条柔软的舌头。这死丫头舌头还真软,嘴
唇嫩嫩的,嘴唇旁边的胡子还挺硬,怪扎人的……

  「啊!」

  程宗扬狂叫一声,从榻上跳起来。

  小紫一脸无辜地站在一旁,怀里抱着一条雪白的狮子狗。那小狗无聊地打了
个呵欠,伸出粉红的小舌头,在嘴边舔着。

  「我干!」程宗扬瞪着眼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主人要的吗?」小紫眨了眨眼睛,「萧公子说,昨晚主人喝醉了,
非向他要一条叫小香瓜的小狗,萧公子找不到,只好先找一条狮子狗,一大早就
让人送来。」小紫把狮子狗抱在脸旁,「你瞧,雪雪多可爱。比你的小香瓜还漂
亮呢。」

  程宗扬道:「我昨晚真的说小香瓜了?」

  小紫认真点了点头。「萧公子还说,昨晚主人光着屁股站在船头,给来往的
船只表演跳水,大家都叫好呢。」

  「我干!他光着屁股跳兰陵王破阵舞,他怎么不说呢!」

  「萧公子说了啊。萧公子说,他以为自己就够荒唐了,没想到主人比他还荒
唐,告诉小紫要当心一些,不要被主人欺负了。」

  「你就编吧!」程宗扬咬牙道:「死丫头!等我哪天开了你的苞,收了你的
一魂一魄,看你还玩什么花样!还傻站着干嘛!把水拿来,给主人漱口!」

  外面早已日上三竿。吴战威大腿的枪伤还没有痊愈,但让他躺着养伤比杀了
他还难受,这会儿精赤着上身坐在院子里,一手提着个石锁,一边打熬力气,一
边吹牛。

  小魏手上的筋腱已经好了大半,拿着一张新弩,校正望山的高低。吴三桂和
吴战威脾气相投,又是同宗,在路上早已称兄道弟,此时拿着一杆长枪比划着,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聊得高兴。

  「原来在上面发弩的是你啊!」吴战威一拍大腿,「那弩可真厉害!我跟易
兄弟还纳闷,是哪儿来的天兵天将?」

  「不瞒大哥说,我在长安的皇图天策也待过几天。要不是南荒那地方施展不
开,兄弟给你摆个骑兵大阵看看!」吴三桂豪兴大发,长枪一抖,划了个圆弧。

  「长伯,」程宗扬过来道:「帮我雇条船,不用太大,能载马就行,来回大
概三、四天时间。」

  吴三桂放下长枪,起身抱拳,肃然道:「遵令!」

  「得了,」程宗扬笑道:「又没跟着殇君侯,哪儿那么多礼数呢。」

  「程头儿,」吴战威在旁边跃跃欲试,「咱们要出门?」

  「别咱们!就我一个人!」程宗扬道:「你给我安心养伤,昨天云老哥还传
话来,易彪肋骨刚接上,没有十天半月下不了床。你们两个能保住命就算不错,
这会儿就想出去?」

  「天天闷在这四方院子里,都闷出病来了。」吴战威嘿嘿笑道:「程头儿,
我跟三桂老弟一起出去走走,不走远,成不?就算坐监也有放风的时候不是?」

  让吴战威安心养伤也真难为他了。程宗扬无奈地摆摆手,「小魏,你也去吧。

  看紧点儿,别让老吴喝酒。「

  吴战威那张大脸放出光来,一把将褂子搭在肩上,一瘸一拐地撵出去,「三
桂!三桂!等等老哥。」

  清远位于清江之畔。从建康城北的堑潮渠乘船,向北进入大江,然后沿江西
行,进入支流的清江,再溯流而上行驶半日,就到了清江中游。

  清江中游是一片三十余里的浅石滩,江面从数十丈一下扩展到两里多宽,江
中乱石密布,过往的船只都只能在滩前停下,通过陆路绕开这片浅石滩,再换乘
船只南下北上,也因此有了清远这座小城。

  第二天中午时分,小船在江边一处渡口停下。程宗扬拿出五枚银铢递给船家,
约好两日内再搭乘他的船只返回建康,然后把黑珍珠牵到岸上,与小紫一同赶往
十余里外的清远。

  看在云苍峰的面子上,程宗扬答应帮那位临川王观察宫中真相。因为林清浦
还要做一些准备,双方把时间定在四日后,正好趁这段时间到清远走一趟。

  带着小紫同行实在是没有选择的下策。把她一个人留在建康,程宗扬既怕她
突然溜走,见着星月湖的人无法交待,更怕自己回去时,看到新置的程宅变成一
片白地。至于清远这段行程,她会给自己带来多少惊喜,只有天知道了。

  幸运的是,这一路小紫表现得都很安分,除了在船头吹吹风,以眼神勾引几
个没见过世面的纯情少男,大致上没给自己添什么乱子。

  上了岸,程宗扬翻身上马,小紫乖乖伸出小手,扶着他坐在鞍前,乖巧得让
程宗扬毛骨悚然。

  程宗扬戒备地拉住缰绳。这死丫头,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小紫侧着身子,坐在马鞍前程宗扬特意准备的软垫上,半依半偎地靠在他怀
中,眉眼低垂,唇角带着怯生生的微笑,一副害羞的小姑娘模样。

  程宗扬压低声音道:「死丫头,你是故意的吧?」

  小紫天真地睁大眼睛。

  「少给我装幼稚!」程宗扬沉着脸道:「把衣服扣好!」

  小紫穿着一件紫色的衫子,肩膀和袖口印着几条暗金色的鲤鱼纹,耳朵一边
挂了一只珍珠耳环,打扮得像个精致的小家碧玉,一露面就吸引了整个渡口的目
光。不过一上了马,她就嫌热似的松开襟口的衣钮。

  这死丫头竟然没穿内衣,一低头就能看到她胸前两只小白兔一颤一颤,似乎
要从衣内跳出来。小紫热不热程宗扬不知道,自己可是看得眼热心跳,再被她靠
在怀中故意撩拨,身体很快有了生理反应。

  小紫委屈地低下头,默默拉住衣襟,然后抬起脸认真道:「你要看就看好了,
反正我爹娘都被你杀死了……」

  程宗扬正纳闷,便看到几个路过的汉子停下脚步,脸色不善地瞪着自己,显
然听到了小紫这句话。

  程宗扬吼道:「你发烧了吧!说什么胡话呢?」

  小紫回答很简单,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哭效果立竿见影,旁边立刻有人打抱不平,跳出来指着程宗扬道:「兀
那汉子!光天化日之下,要行凶吗。」

  程宗扬连忙跳下马,陪笑道:「误会误会!这是我的小妾……」

  「什么小妾!把话说清楚,究竟是拐来的还是抢来的。」

  程宗扬不想惹事,急忙解释,眼看愤怒的人群越聚越多,只听得身后一串银
铃般的笑声。小紫拍了拍马颈,黑珍珠箭矢般窜了出去,将他扔在原地。

  「小紫先走啦。到玄真观再见……」

  「这会儿大伙信了吧?」程宗扬无力地说道:「她真是我新买的小妾……大
哥,玄真观往哪儿走啊?」

  程宗扬凭两条腿走到玄真观已经是傍晚时分。暮色下,几只乌鸦从破败的屋
檐上飞起,「嘎嘎」叫着飞入观旁的荒林。

  王哲怎么会想起这个地方?程宗扬看着周围。

  玄真观位于江畔,墙外便是江岩磊磊的浅石滩。已经倾颓的大门两侧刻着:
世上烟云任变幻,此中甲子自春秋。

  整个道观早已颓败不堪,台阶上的青石板缝中长满荒草,似乎很久没有人来
过。至于小紫,理所当然的踪影全无。程宗扬对这丫头彻底没辙,只能听天由命
了。他把背包拉到身前,心里提防着踏进道观。

  门内一口石香炉,里面盛了半炉雨水,上面生着浮萍。主殿倒还完整,一尊
道君像坐在殿中,金漆已经剥落大半,但神态安然。

  「小紫。」

  程宗扬叫了一声,明知道那死丫头即使在也不会回答。他拉开背包,从锦囊
中掏出那张白纸,还未展开便听到远处一声忽哨。

  两个身影并肩驰来,袍服一黑一黄,却是两名道人。程宗扬隔着窗棂张望一
眼,只见两人手提长剑,手心不由先捏了把汗。

  那道人的袍服在自己穿越来的第一天就见过,是太乙真宗门下。太乙真宗的
掌教王哲对自己有大恩,为人又可亲可敬,但不知为何,他门下这些人却让自己
总想敬而远之。

  两名道人掠入正殿,左右察看一周,然后在道君像前停下。黑袍道人恭敬地
说道:「齐教御,今日由你老人家出手,那逆贼定然难逃此劫。」

  姓齐的黄袍道人面无表情地说道:「吴行德,你师传伤势如何?」

  吴行德惨然道:「蔺师被那逆贼一剑刺伤肺脏,目下性命垂危。」他咬牙说
道:「待拿下那逆贼,弟子定要挖出她的心肺,献于恩师座下!」

  齐教御佛然道:「修道之人,怎可有此妄念!」

  吴行德惭愧地说道:「师叔教训的是。」

  齐教御低叹一声。「掌教真人归天,留下的遗命却迟迟未出,我太乙真宗群
龙无首,这几个月来,蔺、商、卓、林四位教御纷吵不休,夙师弟远走西塞找寻
掌教遗骨,谁知会酿出如此大祸……」

  程宗扬伏在内堂梁上,大气也不敢出。支撑内堂房顶的木柱已经朽坏,瓦片
颓塌下来,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程宗扬躲在里面,听着两人的对话,慢慢勾勒
出事情经过。

  王哲死讯传来,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四位教御还在返回龙池的
路上,当即就爆发争吵。商乐轩性烈如火,本身又修为精深,他也不提自己必定
要拿到掌教之位,但先放出话来,无论谁当这个掌教,都要问他手中的无定剑答
不答应。

  卓云君当场大怒,若不是蔺采泉居中相劝,双方便要兵刃相向。蔺采泉提出
掌教突然归天,事出突然,不如请出教中元老共同推举掌教人选。

  好不容易安抚了商乐轩和卓云君两人,没想到回到龙池总观,教中已经接到
王哲死前传来的讯息,称掌教已经留有遗命,时机成熟自然会出现。

  教中元老耆宿陆续赶回龙池,等待太乙真宗的新任掌教。谁知一晃四个月的
时间过去,掌教留下的遗命始终没有踪影。

  掌教殡天,本来应该立即迎回掌教遗体,可诸人只怕离开龙池会被人趁虚而
入,抢走掌教之位,竟然无人理会。太乙真宗掌教以下有六位教御。蔺采泉资历
最深,但为人谦和,无意争夺掌教之位;商乐轩虽然修为精深,但一向盛气凌人,
他若做掌教,卓云君第一个不服。

  卓云君自知资历、修为均不出众,掌教之位无望,力推师弟林之澜。林之斓
年纪轻轻,但这些年广收弟子,门人极盛,又有卓云君支持,对掌教之位志在必
得。

  齐教御齐放鹤一直在后山闭关,甫一出关也被卷入其中,他倒是无可无不可,
但对林之澜门徒杂芜颇为微辞。几位教御吵得天翻地覆,另一位教御夙未央却一
言不发,独自带着门人奔赴草原,迎接掌教遗骸。

  眼下龙池分为两派,卓云君、林之澜与商乐轩相持不下,蔺采泉虽然没有明
言,却颇为青睐商乐轩,他又与齐放鹤交好,只要蔺采泉一开口,商乐轩便胜算
大增,但因为掌教留有遗命,一直未开口表态。

  教中的元老、弟子也分为数派,各自支持一方。这一个月来,太乙真宗总观
所在的龙池,已经发生过几次弟子间的冲突。眼看教中就要酿成内乱,蔺采泉立
即以首席教御的身份下令:私相斗殴者一律废去武功,杀人者偿命!

  这样严厉的惩处总算将岌岌可危的形势安定下来,谁知就在这时,却突然传
出蔺采泉遇刺的消息!动手的竟然是卓云君!而卓云君之所以刺杀蔺采泉,是因
为他手中有掌教亲传的九阳神功!

  这一下顿时群情哗然。众所周知,太乙真宗的九阳神功从不轻传。当日王哲
将九阳神功传授给爱徒韩庚,便是将他当作未来的掌教。但韩庚与王哲一同战死
草原,九阳神功已成绝响。蔺采泉得到九阳神功的消息传出,已经有数位元老表
态,有意支持这位资历最深的教御。

  但更大的乱子还在后面,卓云君刺伤蔺采泉,夺走九阳神功,随即闯出龙池
总观,临行前留话要投奔黑魔海,扫平太乙真宗!

  惊骇之余,太乙真宗立刻发动人手,追拿这个叛教的逆贼。午间蔺采泉的弟
子吴行德得到消息,卓云君会在清远玄真观出现。他一面向教中传讯,一面与师
叔齐放鹤一同来到玄真观。

  天色渐暗,在殿中调息的齐放鹤忽然睁开眼睛。「来了。」

  吴行德提起长剑,紧张地盯着殿门,一边低声道:「齐师叔?」

  齐放鹤皱眉道:「何必躲藏!某正要问问卓师妹,为何要叛教出门!」

  吴行德陪笑道:「师叔果然光明磊落。只是弟子武功低微……」

  齐放鹤摆了摆手,不再理他,吴行德如蒙大赦,连忙钻到道君像后藏好身形。

  片刻后,一个道姑打扮的女子掠入观中。

  程宗扬屏住呼吸,用眼角的余光小心观察。那道姑容貌姣美,看上去不过三
十余岁年纪,乌黑的长发挽着道士髻,露出颈后莹白的肌肤。她穿着一袭淡青色
的道袍,腰间悬着一柄长剑,按在剑柄上的手掌犹如明玉。道袍雪白的衣襟上用
墨笔淡淡写着两行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她下巴微微挑起,红唇抿紧。容貌虽然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
里之外的漠然,正是太乙真宗六位教御之一的卓云君。

  她停下脚步,「齐师兄?」

  齐放鹤背负双手,缓缓向前踏了一步,「九阳神功呢?」

  卓云君皱眉道:「什么九阳神功?」

  「你从蔺师兄手里夺走的九阳神功!」齐放鹤双目一睁,目光犹如电闪,厉
声道:「现在何处?」

  程宗扬听着两人对话,心里暗自嘀咕。这位齐教御看着虽然冠冕堂皇,可一
开口就是九阳神功,这心思未免也太火热了吧。

  卓云君先是愕然,然后大怒,「哪里有什么九阳神功!」接着她醒悟过来,
「蔺采泉这奸贼!竟然诬我抢夺九阳神功!这等一石二鸟的毒计,亏这老狗想得
出来!」

  齐放鹤森然道:「你为何要刺杀蔺师兄?」

  卓云君按紧剑柄,厉声道:「你相信蔺老狗的胡言吗!」

  「蔺师兄总是你刺伤的吧。」

  「这是我与蔺老狗的私怨。不关你事!」卓云君拂袖转身欲行。

  齐放鹤叫道:「哪里走!」

  卓云君虽是女流,性子却不让须眉,话不投机立即拂袖而去。

  听到齐放鹤的厉喝,卓云君长眉一挑,一抹剑光从腰间射出,宛如一片燃烧
的凤羽直取齐放鹤胸口。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0 编辑 ]
本帖最近评分记录
  • 皮皮夏 金币 +3 认真回复,奖励! 2016-12-2 17:38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5-3 1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