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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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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清羽记+六朝云龙吟+六朝燕歌行】(全本)【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作者:弄玉&龙璇&紫狂
排版:皮皮夏
字数:462.5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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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朝清羽记

                第一集

  内容简介:

  一个景气差遇上裁员的不得志小子程宗扬,与一天到晚想要穿越时空的好朋
友段强,一起坐上了往上海的班机。

  两人正在机上开着穿越的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倏地一
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电光像细针一样刺在程
宗扬的太阳穴上。于是,两人凭空从飞机上消失了。

  当两人清醒后,遇到了荒诞离奇的事,明明是秦朝的军队背景,却正攻打着
半兽人。而段强也在这一次半兽人的袭击死于非命。后来程宗扬也更了解原来,
岳飞的口令是: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第一章

  傍晚。

  细蒙蒙的小雨从天而降,在路灯外缘交织成一团湿淋淋的光幕。

  程宗扬默默在街道上走着,心情一片阴霾。

  一只黑猫出现在街角。黄褐色的眼珠望着他,然后慢慢走过街道。黑色的尾
巴微微一甩。显示出雨水的痕迹。

  怀里抱的纸箱掉在地上,里头的纸片像蝴蝶一样飞出,随即被雨水打湿,零
乱地贴在路面上。

  程宗扬本能地伸出手,想捡起这些曾经凝聚了他心血的文件。

  他愣了一下。然后把手插进口袋,默默走开。

  还有什么用呢?自己已经失去了这一切。

  一个老人出现在他身边,混浊的眼睛望着虚空,慢吞吞说:你的世界黯淡无
光。

  脚下的街道突然消失,程宗扬仿佛从悬崖跌落,向着没有尽头的深渊直堕下
去,耳边回响着那句谶语般的低语。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

  你的世界黯淡无光……程宗扬伸出手,像一个无助的溺水者,试图抓紧一根
不存在的稻草。然而只有手中空虚。……

  「宗扬……」

  一个声音在唤他。

  「宗扬……」

  那声音优美而纯净,像溪间的泉水,却带着几分惶急。

  「宗扬!」

  程宗扬惊醒过来,背上又湿又冷,满是冷汗。他怔了一会儿,才认出眼前这
个狭小的房间。

  路灯昏暗的光影透过窗帘,落在那双白皙的手臂上。程宗扬扭过脸,勉强露
出一个笑容。

  叶紫玫拥住他,心有余悸地说:「你一直在发抖,出了好多汗。吓死我了…
…宗扬,你又做梦了?」

  程宗扬没有作声,只是拥紧了自己的女友。

  同样的梦境从他接到那份通知时就开始了。

  三年前,程度宗扬从英文系毕业,进入这家策划公司。在工作中,他几乎投
了自己所有的精力,凭着这样的努力付出,程宗扬很快成为公司骨干。但他无论
如何也没有想到,在他即将踏上成功之路时,却接到了一份裁员通知。

  「我们很欣赏你的能力,但是很可惜,公司目前遇到了困境,不得不……」

  主管不无惋惜地对他说。

  程宗扬很清楚他想说什么。优秀并不是被裁的藉口,问题是他不该表现得太
优秀,以至于在金融风暴来临前,获得了一份符合他能力的高薪。

  这是一个可笑的悖论,自己努力工作,希望显示自己的价值,结果刚刚拿到
一份还过得去的薪水,就成为公司第一批裁员的目标。相反,如果懒惰一点,拿
一份比现在低一半的薪水,却可能安全无事。

  「谢谢。」

  程宗扬平静地接受了通知,整理好个人物品,领取了一份不少也不多的遣散
费,随即离开了公司,成为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但在程宗扬内心,远没有他表现得那样平静。作为一个刚刚工作三年的年轻
人,程宗扬并没有太多积蓄。在失业前不久,他拿出所有积蓄作为头期款,预订
了一套一年后交付的预售屋。

  直到程宗扬投递出大量简历却毫无回音的时候,他才知道这次失业多么不合
时宜。几乎所有的公司都在裁员,几乎所有公司都在裁掉那些刚加入公司不超过
五年,还没有来得及积累人脉,却获得高薪的人员。了解到这些状况后,程宗扬
的压力陡然增大。

  那套预售屋每个月的还贷已经是一个巨大的压力,他还要支付目前住房的租
金,进行必要的消费。而他的收入为零。更可怕的是,谁都不知道这种局面将持
续多久。

  「睡不着吗?」

  一只柔软的手掌放在他胸口,在那里温柔地按摩着。接着女友白净的脸庞移
来,轻轻贴在他胸口,感受着他的心跳。

  叶紫玫是他相恋四年的女友,现在在一家航空公司作空中小姐。本来他们计
划要在一年内结婚,所以才购置了房子,可现在,一切都要推迟了。

  那只手掌慢慢向下移去,在他小腹轻柔地摩挲。程宗扬舒了口气,心里的郁
结慢慢化开。他搂住自己的女友,在她唇瓣一吻,然后舔了舔她的唇角。

  叶紫玫推了他一把,然后乖乖钻进被子。接着,一张柔软的小嘴含住他的龟
头,温柔地舔舐起来。

  舔舐唇角的小动作是他们两个之间的秘密,表示他想让紫玫为自己口交。以
往程宗扬总要呵哄半天,叶紫玫才肯亲吻他的阳具。但自从他失业后,叶紫玫就
从来没有拒绝过。

  一股酥爽的快感从下体升起,程宗扬两手枕在脑后,感受着女友温暖而柔润
的口腔。像每一个刚工作不久的年轻人一样,程宗扬非常自负。而这次失业对他
的打击也比想像中要大了许多。突然之间失去工作,不仅打乱了程宗扬的生活节
奏,更使得他心里充满了挫败感。

  生活突然间变得面目全非,为获得一份工作,他每天投递出无数份求职信,
而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拒绝。在这样黯淡的日子,唯一能带给他安慰的,只有
身边的美丽女友。

  心里郁结的压力渐渐散开。程宗扬打开床头的台灯,房间里亮了起来。他心
爱的女友正乖乖伏在他腿间,细致地吞吐着他的阳具。灯光下,她洁白的身体散
发着柔和的肤光,像白玉一样莹润。

  在大学时候,叶紫玫就是有名的校花,不仅长相甜美,气质出众,而且拥有
令人羡慕的身材。相比之下,程宗扬就平凡了许多,家世也远远不及叶家。然而
两个人却走到了一起,彼此相爱。

  程宗扬抱起女友,从后面进入她体内。叶紫玫侧过脸,丝一般的长发垂在颈
侧,微微挺起腰,温柔地容纳下他的阳具。

  程宗扬紧紧搂着叶紫玫,仿佛一松手,她就会消失不见。这一刻,女友柔软
的身体带给他无比安慰。程宗扬把所有的压抑和不快都抛在脑后,疯狂地与女友
做着爱,直到把自己多余的精力全部发泄出去。

  「累了吗?」

  两个人拥在一起,叶紫玫轻声问。

  程宗扬露出一个笑容,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和你在一起怎么会累呢?」

  叶紫玫白了他一眼,然后说:「那个面试……」

  程宗扬手指僵了一下。

  失去工作这一个月,程宗扬投递出无数求职信,却没有得到任何回音。叶紫
玫却通过父亲的关系,在上海谋得一个面试机会。

  如果是以前,程宗扬根本不会理睬这样的面试。他很清楚,那个职位并不适
合自己。一成不变的朝九晚五,忙碌而无聊的工作,一天接一天地熬资历,等待
晋升的机会,自己想要的东西并非如此,但现在已经没有选择。

  「我会去的。」

  程宗扬说。

  叶紫玫看了下时间,匆忙起身,在浴室里洗过身体,然后包着浴巾出来。看
到她傲人的身材,程宗扬忍不住抱住她,在她丰挺的乳房峰轻轻咬了一口。

  「别闹了,我要赶早班的飞机。」

  叶紫玫换上内衣,套上透明的连裤丝袜,穿上天蓝色的空姐制服,结好领巾,
然后俯下身,在他耳边说:「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

  叶紫玫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羞色,小声说:「上次买的那套内衣,
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程宗扬心里一热。

  叶紫玫在他唇上一吻,「我走了,你再睡一会儿。」

  随着她的离开,房间重新陷入黑暗。

  程宗扬并不担心工作。叶紫玫的父亲叶行南,是一家制药公司的老总,人面
极广,有他出面,获得这份工作并不困难。只是得到这份工作,就意味着他将成
为一个小职员,慢慢地熬资历,像蚁巢中的工蚁一样,依照既定的轨道一成不变
地走下去。

  这样子作……真的可以吗?自己实在觉得很迷惘。

  未出社会前,自己也曾雄心万丈,预备先存几年钱后,辞职自行创业,十几
二十年后,说不定就能建立自己的企业王国。那时候的豪情壮志,这么快就要在
现实之前低头了吗?自己还曾在酒后发过豪语,哪怕不择手段,也要出人头地,
成就事业,如今……不择手段的决心,甚至连月底房贷的压力都承受不起……程
宗扬苦笑起来,觉得年少轻狂这四个字,真是很讽刺,尽管……自己横看竖看都
还不算老。

  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响起。

  「宗扬!我们约好打球的,你小子不会忘了吧?小心我穿越了,你再想找我
打球,就找不到了。」

  是段强,程宗扬从小的死党,一个富家公子哥,重度的小说动漫迷,对穿越
类作品极度狂热。

  从程宗扬认识他开始,段强就每天梦想着要穿越到另一个时空,开始一段完
全不同的人生。

  还是九岁的时候,段强告诉他,「你知道吗?每年全世界至少有四万人没有
任何原因的失踪,就好比两个人正在说话,突然之间其中一个就凭空消失了,再
也找不到一点痕迹。你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吗?」

  程宗扬摇摇头。

  「他们是穿越了!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段强得意地说:「我在书上看到过,在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平行世
界,当其中一个世界与我们这个世界发生联系时,就会产生穿越现象。」

  「是吗?」

  「你听说过没有?有个人在路上走着,突然被一道紫色的闪电劈中,等他醒
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古代!」

  从那以后,每到下雨的时候,段强都坚持不打伞。

  「还有一个人,乘电梯的时候,一打开电梯门,发现自己来到另外一个世界。

  然后他遇到一个老人,才知道自己到了魔法世界。「

  那天段强坐了一整天电梯,坚持在每一层都要打开看看,看是不是穿越到了
另外一个世界。害得那家公司所有人都陪着他一层一层上下。假如他父亲不是公
司的董事,保安早就把这个捣乱的孩子请出去了。

  幸好段强只玩了一天,因为他第二天发现,学校也有一个穿越点。

  「你发现没有?隔壁班的小胖不见了!」

  段强神秘兮兮地告诉他,「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他正在爬学校的窗户。然后
他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肯定是穿越了!」

  于是段强每天都要爬那个窗户。作为他的死党,程宗扬也只好每天陪着他爬。

  直到他们听说小胖原来是转校才放弃。

  挂断电话,程宗扬忽然发现,自己挺怀念这个老友的。也好,就打场球散散
心吧。……

  赶到篮球馆,段强已经开始热身了。

  「宗扬,看我的三分!」

  段强跳起来一投,竟然是一个漂亮的空心入网。

  「怎么样!」

  「再投一个,如果还能中,我就请你吃饭!」

  「投就投!」

  段强拿起球,又是一记三分。结果力量不足,球还没碰到篮筐就掉了下去。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

  「还是蒙的啊。」

  「你蒙个让我看看。」

  程宗扬换了球鞋,跳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拿起球,在三分线外一记远
投,球碰在篮筐上,高高弹起。

  「找到工作没有?」

  段强和他无话不谈,知道他现在失业。

  「没有。到处都在裁员。」

  「失业有什么大不了的。」

  段强不在乎地说:「我到现在也没有工作,不也过得好好的。」

  程宗扬一个三步上篮,投中两分,然后说:「大老板的少爷,你何时需要工
作?等你有吃饭压力的时候再跟我说吧。」

  段强耸了耸肩。他老爸的企业迟早要交给他,但看老爸的样子,至少还能干
二十年,段强也就安心作个二世祖,对工作毫无兴趣。

  「我新交了个女朋友,晚上一起吃饭吧。」

  「不行。我下午的飞机。」

  「飞机?去哪儿?」

  「上海。有一个面试机会,我要去一趟。」

  「不是吧?」

  段强怪叫了起来,「你走了我怎么办呢?」

  程宗扬啼笑皆非。段强是他最要好的朋友,如果面试顺利的话,以后两人见
面的机会就少了。

  「什么工作要跑那么远?」

  段强不满地说。

  「大概是文字翻译的校对吧。」

  「这种工作你也干啊?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大学时候念的书呢?都用不上吗?」

  「我大学念的是英文,这已经算不上什么专业,毕业论文交的是古战史研究,
那是个人兴趣,也用不在职场上啊!」

  其实。程宗扬心里早有动摇,难道真要一辈子当个小职员吗?职位大小不是
那么重要,但……这么早就确定平平凡凡过一辈子?把曾经有过的创业梦想与野
心都放弃,向现实屈服,自己真的甘心吗?

  段强泄忿似的把球砸向篮板,然后说:「不打了!休息一会儿。」

  段强把一瓶水递给他,忽然说:「还记得吗?你小时候说,以后要当得分王。

  还骗我说,到时候封我当篮板王,把我也骗来跟你一起打球。「

  程宗扬笑了起来。小时候他最喜欢打篮球,连哄带骗地把段强拉来一起打。

  但他的身高长到一米七八就没有再长,这个梦想也就破灭了。

  那时候他还想过长大了要当科学家,因为老师说,最值得钦佩的是科学家。

  后来他想当太空人,因为在太空漫步的感觉实在太吸引人了。再往后他还想
过要当历史学家、文学家、画家……就像任何一个普通的孩子那样,有过无数的
梦想与憧憬。

  不过段强的梦想就很纯粹了。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要穿越,看看另外一个世界
是什么样子的。为此他甚至参加过一期野外生存的训练营,但只待了三天就回来
了。他说:「野外生存太无聊了。如果我穿越了,只要带一挺机枪就能攻克一座
城市!」

  程宗扬笑了起来,「又不是小孩子了,你还在想穿越?」

  「那当然!这个世界生活太没意思了。」

  段强眼睛突然一亮,「宗扬!我跟你一起去上海!」

  「你去哪儿干什么?」

  「那里是北纬三十度线!金字塔、空中花园、百慕大三角……全世界最神秘
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一带,而且我计算过,乘飞机穿越的机率比一般情况下高出一
倍,」

  段强兴奋地说:「说不定我会在扬子江上穿越呢。」

  看着好友殷切的眼神,程宗扬哑然失笑,「好吧,我们一起去。到时候我们
一起穿越!」

  段强拿起篮球,大声说:「看我的穿越之球!」

  「噗」的一声,篮球穿网而过。段强举起手,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穿越成
功!」

  离开篮球馆,程宗扬才注意到外面停着一辆崭新的保时捷卡雷拉。那是段强
新买的跑车,黄色的流线型车身宁静中充满无穷动力,程宗扬不晓得要工作多少
年,不吃不喝,才买得起这样的跑车,但对段强而言,这不过是今年换的新车。

  程宗扬坐到车上,叹了口气说:「开着这样的车,还整天想穿越。」

  「哈哈,理想的生活总是在别处!」

  段强说:「我恨不得穿越回去当个孤儿,也不用整天闲得无聊。走了!」

  「喂,你的机票还没订呢。」

  「开玩笑,我的机票还用自己去订!」

  三个小时之后,程宗扬与段强已经乘上飞往上海的航班。除了行李,段强还
带了一个巨大的旅行袋,里面放着帐篷、睡袋、防虫剂、药品、太阳能充电器、
随身工具,甚至还有书籍和潜水衣。

  程宗扬觉得很可笑,「怎么带这么多东西?」

  「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都是穿越时的必备物品。帐篷、睡袋用来野营,防虫
剂、药品是防护的,充电器用来给照明设备蓄能。还有这些书,都是讲各种产品
的基础制作方法。」

  段强随手翻开一页,「水泥:将石灰和粘土按三比一的比例混合,加水至百
分之四十,入窑烧干,磨碎即可。简单吧。白痴都能学会。」

  段强拍了拍旅行袋,「有它在手,穿越到哪儿我都不怕!」

  「为什么你还带潜水衣呢?」

  段强说:「万一穿越到水里呢?」

  程宗扬笑着说:「你可真是个穿越迷。」

  段强一边把旅行袋塞进头顶的行李箱,一边说:「难道你就不想穿越吗?」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不。我不想穿越。」

  如果穿越了,谁来偿还房屋贷款呢?

  段强坐下来,唉声叹气地说:「难道你连一点梦想都没有,一辈子做个小职
员就满足了吗?」

  满足吗?那种一成不变,平凡到乏味的生活……程宗扬下意识地握紧拳头,
然后岔开话题,「带这么多东西,你不嫌累啊。来,玩个机智问答,如果给你一
个穿越的机会,只限你带三样东西,你会带什么?」

  段强精神一振,「简单的我就带三样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炼钢到弹药
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机枪──有
这三件宝贝在身,我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程宗扬笑了起来,「你以为带一本《军工制造》就能造出钢铁、弹药?没有
工业基础,你连一颗子弹都造不出来。机枪更没用,子弹打完还不如烧火棍呢。

  再说历史年表──你如果穿越能改变历史,历史年表还有个屁用。如果不能
改变历史,你还穿越干嘛?再说,万一穿越到与我们历史无关的异世界,你带历
史课本去那边教神话吗?「

  段强抓了抓脑袋,「那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

  程宗扬想了想,「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
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
珠。」

  「玻璃珠?」

  「如果穿越到古代,没有比玻璃珠更方便更容易换钱的了。说不定拿一颗玻
璃珠,我就能换一座庄园。」

  「哈哈,如果你穿越到西方,玻璃珠就不值钱,还不如带一根金条。」

  「那干脆让你穿越到恐龙时代,拿金条也没用。」

  两人在开着玩笑,忽然机身微微一抖,像是遇到气流。接着扩音器里传来机
长的声音,「前方有雷暴区域正在形成。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不要离开自己
的座位。」

  透过机窗,能看到外面黑色的云层正疯狂地涌动着,云中不时闪过耀眼的电
光,飞机受到乱流影响,所有灯光忽然熄灭,陷入一片黑暗,旅客们失声惊叫,
空中小姐忙着安抚,场面一片混乱。

  段强把脸贴在窗上,望着翻滚的云层,小声说:「使命创造命运啊……」

  他扭过头,「宗扬!你知道吗?也有日本学生在飞机上搞穿越的,那是一道
雷电打中飞机,然后那个学生就穿越去三国了!」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雷电打中飞机,唯一会发生的事情就是坠机,去死国
有路,三国你就别想了。」

  正说着,一道强烈的紫色雷电闪过,仿佛一条飞旋的紫蛇透过机窗,朝程宗
扬黑色的眼眸射来,程宗扬急忙扭头,正看到段强惊讶的目光,接着那道电光像
细针一样刺在他右侧的太阳穴上,发出「嘶」的一声轻响。

  飞机终于避开那片雷雨云,安全驶入既定航道,电力回复,所有灯光重新亮
了起来,所有的乘客都松了口气。

  「咦?这边的两个年轻人呢?」

  有人忽然发现,靠窗的两个座位空荡荡的,上面那两个年轻人就像凭空消失
一般,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第二章

  眼前出现一个紫色的漩涡,它像一个飞速扩张的黑洞,旋转着吞噬一切。身
体和意识一同被漩涡吸入,在这个漩涡里,空间和时间都为之扭曲。程宗扬竭力
挣扎,却无法摆脱,他意识一点一点模糊,直到失去知觉。

  当程宗扬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片茂密的草地上,温暖的阳光洒在身
上,空气中浮荡着淡淡的青草气息。

  他抬起头,脑中一阵眩晕,右侧的太阳穴传来烧炙般的痛楚。程宗扬难受地
捧住头,脑海一片混乱。难道他不是正坐在飞往上海的航班上吗?为什么会有阳
光和草地?

  程宗扬再次睁开眼睛。正午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泄下来,晒在皮肤上隐隐作
痛。眼前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草原,平缓的丘陵微微起伏着,仿佛大地上青绿色
的波涛。四周一片寂静,没有虫鸣,也没有鸟翅掠过天际的声音。

  程宗扬迟疑地抬起手,指上有淡青色的草汁。他仿佛从一个梦幻中醒来,睁
开眼睛的那一刻,整架飞机,连同机上所有的乘客全都消失了,没有留下一点痕
迹。

  沉寂中,一声凄厉的号角划破天地。程宗扬猛然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
向望去,接着他眼神一下变得僵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在他面前,有一片长约两里的月牙状平原。平原右侧,丘陵下列着一个步兵
方阵。他们大都没有头盔,头发挽成椎髻,用布带扎紧,身上穿着黑色的皮甲,
方形的甲片上部穿孔,用皮革连缀起来。

  最前面一排军士手中握着三米长的戈,戈首平出,呈微微上扬的弧形,用来
勾啄敌人。后面一排军士用的是铍,顶部如同短剑,长度超过三米五。而使用最
多的则是矛,他们手中的长矛高度达到七米,金属制成的矛尖在阳光下闪动着凛
冽的寒光。远远望去,仿佛一片长矛组成的森林。

  方阵之前,是三排手握弩机的弩手。他们穿着黑色的布衣,以半跪的姿势蹲
在地上,昂首望向前方。这些弩手完全是轻兵装束,身上除了盛放弩矢的箭匣,
再没有任何装备。

  在方阵之后,有一位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他唇上留着两撇八字胡须,腰
间佩着一柄长剑,一手按在剑柄上,目视前方。方阵中的军士面无表情,仿佛一
群沉默的雕像。寂静中,透出肃杀和死亡的气息。

  程宗扬所处的位置是一道形如鱼背的山丘,从这里能够俯视整个战场。他把
视线移动平原另一侧,心脏不由猛然跳了一下。如果说目睹了刚才的步兵方阵是
令他震惊的话,那么这时他感到的则是恐惧。

  与步兵方阵对峙的,是一群高大的半兽人。程宗扬可以断定,自己决没有见
过这个种族。那些半兽人有着令人望而生畏的强悍体魄,最矮小的也超过两米,
数以百计的巨人聚在一起,犹如一道巍峨的山峰。

  他们穿着粗糙的兽皮甲胄,脖颈粗大,肩背像岩石一样又厚又宽,赤裸的手
臂上,虬结的肌肉高高隆起,皮肤犹如青铜。尤为令人生惧的是他们的面容,几
乎所有的武士都生有粗长的獠牙,下齿比上齿长出一倍,交相咬紧,宛若雪亮的
弯刀。他们眼睛像滴血一样鲜红,鼻翼微微抽动,狰狞的面孔完全不似人类,更
像是一群直立行走的野兽。

  程宗扬只觉得喉咙发干。和生活在都市中的大多数现代人一样,他的视力并
不好,但现在,他的目光却能够越过整个战场,将所有的细节看得清清楚楚。阳
光下,甲胄鲜明的步卒方阵,野兽般凶悍的半兽人都显得如此真切,仿佛一伸手
就可以触摸到。

  背后传来一阵响声,程宗扬心脏猛然收紧。他恐惧地回过头,看到的却是段
强。

  段强一边爬一边四处张望,「我们堕机了吗?这是什么鬼地方?宗扬,前面
还有人吗?」

  程宗扬很想说有。而且有很多。但他说不出话来,只用手指了指。

  段强手脚并用趴上山丘。下一瞬间,他的嘴巴猛然张开,就那样僵住了。

  「这是什么?」

  段强愣愣问道。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秦军!」

  服色尚黑,披甲持矛,只有当年横扫六合的大秦军团才有如此气势。自己在
大学时候,因为要找毕业论文的题材,对中西各国古战史进行过研究,连带对各
种古军械、战法了解很深,像这样明显的特色,一眼就能看出来,而段强当时选
的题材是徽章学,不过最后他是花钱买枪手交论文过关的。

  「秦军?为什么会有秦军?」

  段强说着慢慢张大嘴巴,「我们……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和段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往身上看去。两人还穿着乘机时的衣服,
钥匙、手机、钱包……所有的物品都没少,连程宗扬随身带的一只轻便运动背包
都在。可眼前的一切……段强脸上露出梦幻般的表情,无法确定地又问了一句,
「我们穿越了?」

  程宗扬不知道自己该露出什么表情。穿越?这么荒唐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身
上?他想起航班上那个诡异的雷电,不由得打了寒噤。他只是个平凡的小人物,
这次飞上海只为找一份工作,从来都没想过要穿越。

  段强表情慢慢变得狂喜,他双手握紧拳头,兴奋地喊道:「我们穿越了!我
们穿越到秦朝了!」

  程宗扬望着面前战场,嘴角抽动了一下,「我不知道……」

  这支军队的装备确实是典型的秦军,可是他们的对手不是六国,也不是匈奴,
甚至不是人类,而是两米多高的直立野兽,在小说电影中有个固定的称呼:半兽
人!

  半兽人中有一个分外高大的武士,他手中握着一柄青铜重斧,粗壮的手臂比
正常人腰身还粗,虬屈的长发从脑后披散下来,颈下带着一只野兽的下颌骨,比
钢铁还硬的额头高高隆起,凶狞的面孔如同一头嗜血的雄狮。

  那名高大的武士昂起头,发出一声充满仇恨的咆哮,然后举起巨大的青铜重
斧,往前一挥。在他周围,数以百计的半兽人立刻咆哮而出,犹如一群发怒的野
兽,冲向平原。

  他们没有骑马,因为没有任何马匹能够支撑他们的体重,而他们奔驰的速度
甚至比战马更快。那些半兽人的武器并不精致,但当他们挥舞起那些车轮大小的
巨斧,比人头还粗,钉满尖刺的巨槌时,强悍的武力仿佛能撕裂大地。

  秦军方阵以四十人为一排,前后十二排,共有四百八十人。弩手三排,共有
一百二十人,合计军力六百人。而那些半兽人的数量不下五百,以他们远远超过
人类的强悍体魄,实力至少在秦军一倍以上。

  面对奔涌而至的半兽人,秦军士卒毫无惧意,冷漠得如同岩石。

  戴着板状皮冠的指挥官昂首而立,他身上的甲片比方阵中的士卒更为精致,
细密的方形甲片从肩部一直延伸到手背,手指稳稳握住剑柄。等半兽人冲入月牙
状的平原,他缓缓拔出长剑,高举过顶,喝道:「弦!」

  阵前的弩手冷静地踏住弩背,用腿部的力量撑开机括,熟练地装上弩矢。

  指挥官长剑慢慢下移,呈四十五度斜指前方,喝道:「望!」

  弩手扬起头,同时抬起弩机,用弩上精巧的望山瞄向对面的半兽人。

  半兽人庞大的身体在草原上奔腾,沉重的脚步声宛如惊雷,每一步落下都践
起青草和草下大团大团的黄沙,毫不畏惧地迎向秦军的弩矢。

  指挥官冷冷望着敌军,然后果断地劈下长剑,厉声喝道:「灭!」

  「篷」的一声,矢头制成三棱形的箭矢脱弦而出,向上划出一道弧线,然后
雨点般洒向敌军。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半兽人身上顿时溅起血花。

  程宗扬和段强都流露出无法相信的神情。在他们想像中,冷兵器时代的弓弩
能有一百米的杀伤距离就不错了,而眼前秦军使用的弩机力道出奇地强劲,有效
射程竟然超过三百米。

  那些半兽人勇悍之极,以往战斗中,秦军劲弩在三百米内只要命中一矢,就
足以令敌军丧失战斗力。而这些半兽人的强壮却能堪比野兽,他们速度疾若奔马,
秦军弩手刚齐射两轮,半兽人已经逼近到一百米的距离。

  最前面一名武士颈下戴着一只猛虎的下颌骨,手臂上粗长的血管像蚯蚓一样
在皮肤上绷紧,粗壮的肌肉犹如铁石。他手中的巨斧犹如车轮,直径将近一米,
双面开刃,完全以青铜铸成,沉重无比。他身上已经中了五六支弩矢,每跨出一
步,鲜血就飞溅而出,却仍狂奔不已。

  「弦!」

  「望!」

  「灭!」

  指挥官冷静地发出指令。最后一轮箭雨再次袭来,至少有十张弩机都瞄准了
这名猛虎武士。黑色的箭矢狠狠撕开他的皮甲,射入他的胸膛。那名武士颓然倒
地,他发出一声狂吼,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挥出巨斧。

  弩手们放完三轮箭雨,开始收起弩机,从方阵两侧退往后方。巨斧带着刺耳
风声呼啸而至,将两名弩手拦腰截断,狠狠砍入草地。鲜血猛然喷出,溅在后面
一名士卒脚上。

  那名手持长戈的士卒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当指挥官发出口令,他
踏前一步,举起手中的长戈。在他身后,第二排士卒放下形如短剑的铍,然后是
一支毒龙般的七米巨矛。所有的武器平举向前,原本密如森林的方阵就如同一部
配合精密的战争机器,刹那间露出嗜血的锋芒。

  弩手已经全部退到方阵之后,四百八十名步卒组成的方阵以相同的速率迈步
向前,就像一只浑身生满利刺的怪兽,缓缓逼近战场。

  身上还带着箭伤的半兽人狂吼着奋力挥舞斧槌,正面撞上秦军的战阵,就像
巨浪冲向礁石。但在他们面前,是一座由不同武器组成的恐怖森林。

  三米长的戈,三米五的铍,七米的重型长矛交错排列,不留丝毫缝隙。随着
指挥官的号令,秦军士卒戈矛同时攻出,那些半兽人根本无法碰触到对手,就被
狠狠撕碎。

  如果论单体战斗力,半兽人远远超过了秦军,即使五名秦军也未必能及得上
一名半兽人的力量。但在战场上,秦军依靠精良的装备,准确的战术和严密的纪
律完全占据了上风。

  四百八十名士卒组成的战阵宛如一人,经过无数次的训练和血腥搏杀,秦军
士卒的配合默契之极。每次攻击,最前面的士卒先用弯曲的戈勾架住对手的武器,
然后第二排的铍左右劈削,最后是密集而沉重的长矛。

  搏杀中,一名半兽人用巨斧劈断两支长戈,咆哮着闯进战阵,一斧将紧邻的
两名士卒从肩到腿劈成四段。旁边的秦军没有一人回顾,但后方超过五支重矛同
时递出,从不同角度穿透了那名半兽人的躯体。后排的士卒随即补上空缺,继续
前进。

  随着指挥官的号令,方阵中各种武器潮水般击出,每一击都有数名半兽人溅
血倒下。那些步卒始终不动声色,如同沉默的杀戮机器,缓慢而毫不留情地踏过
敌军的尸体。

  如果是同一种族的人类战士,面对秦军堪称残酷的攻势,也许早已崩溃。但
这些半兽人却没有一人退却,他们用自己强悍的身体抵住秦军的攻击,然后用手
中的巨斧、木槌、拳头,甚至是獠牙去攻击撕咬敌人。

  鲜血在草地上流淌,将青色的草原染得鲜红。一个又一个高大的躯体在森林
般的长矛方阵前倒下。同样,秦军的士卒也不断被巨斧和木槌击中,血染黄沙。

  程宗扬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当第一个半兽人溅血倒下,他右侧的太阳穴就
像针扎般突然一痛。随着战死的士卒越来越多,那痛苦就越来越剧烈,仿佛有人
用铁凿不断凿击他的头颅。

  旁边的段强也不比程宗扬好多少,眼前的杀戮几乎使他忘掉了穿越的惊喜,
和程宗扬一样,他的脸色也是一片苍白。

  两人对视一眼,看出彼此的惊疑和恐惧。段强用发干的声音说:「这些是真
的吗?」

  程宗扬喉头滚动了一下,没有作声。

  段强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然后抽着凉气说:「不是作梦。」

  程宗扬唇角抽动了一下,想笑却笑不出来,这家伙整天都想着穿越,现在真
的穿越了,却不敢相信。

  段强突然跳起来,在草地上疯狂地寻找,「我的包呢?我的包呢?」

  看到他急切的样子,程宗扬生出一阵荒唐感,这个穿越迷一直都梦想着这一
天,连乘飞机都带着穿越用的物品。结果真到穿越的时候,那只旅行袋却放在了
飞机的行李箱里,除了随身放着的几件小东西,什么都没有带来。

  程宗扬没有段强那种梦想成真的狂喜。他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穿越,在目睹了
面前血腥的搏杀之后,他只想回到那个熟悉的世界。

  在这片草原上,他看到无数人在战场上拼杀。狰狞的半兽人在屠杀人类,人
类同样也在屠杀半兽人,鲜血和残缺的肢体不住飞起,到处是鲜血和死亡。更可
怕的是,他居然一点都没有感到惊惧,相反,额角的疼痛却让他在不适中生出一
种隐隐的兴奋……段强忽然停下来,看着程宗扬的脸,「宗扬,你……」

  程宗扬抬起头,「怎么了?」

  段强指了指他的脑袋,有些迟疑地说:「这里有个伤口……好像在闪光。」

  程宗扬右侧太阳穴上有一个紫色的伤痕,形状如同闪电。此时正随着山丘下
不住传来的濒临死呼喊,在他皮肤上隐隐闪亮,流动着诡异的光泽。

  程宗扬朝自己的太阳穴摸去,忽然内脏仿佛被人抓住用力一拧,忍不住呕吐
起来。

  「宗扬!」

  段强连忙扶住他。

  程宗扬不停呕吐着,却没有吐出任何物体。这次呕吐与他以往的经验完全不
同,那些充满死尸气息的空气不住涌入他的口鼻,即使他屏住呼吸,仍不断透过
皮肤进入体内,带来冰冷的寒意。

  伴随屠杀而来的兴奋感越来越强烈,他一边呕吐,一边呼吸着充满死亡气息
的空气,几乎按捺不住身体的冲动。

  就在程宗扬几乎崩溃的时候,肚脐下方的位置微微一动,充塞在体内的气息
仿佛找到了一个泄口,像潮水一样流入其中。程宗扬松了口气,脸色恢复正常。

  「没事了。」

  程宗扬推开段强的手臂,手指微微战栗。

  战场中,胜利的天平正在向秦军一方倾斜,半兽人的攻势被秦军方阵遏止,
越来越多半兽人倒在血泊之中。就在这时,一队骑兵从秦军背后的山丘后驰出。

  马上的骑手穿着轻便的皮甲,手持弩机,腰佩长剑,鞍侧挂着一支一米五长
的短矛,从两翼朝兽蛮人围去。秦军的轻骑以其快速机动,总是作为战场的终结
者出现,用来拦截袭击撤退的敌军。长平之战秦军以轻骑五千将四十五万赵军断
为两截,最终全歼赵军。当秦军的轻骑出现,战斗的胜负已经没有悬念。

  战场另一侧,那名分外高大的半兽人手中握着巨斧,浓密的长发在风中飘舞。

  望着战死的同族,他昂起雄狮般的头颅,发出一声悲凉的嗥叫。

  叫声在草原上远远传开。良久,草原深处传来一声同样悲凉的回响。高大的
半兽人扯下颈中的野兽颌骨,在青铜斧轮上拍得粉碎。

  簇拥在他周围的兽蛮人都露出屈辱和不甘的眼神。兽骨项链是兽蛮武士勇力
和荣耀的标志,当他们毁去自己的荣耀,也就意味着承认失败。每一个兽蛮男子
都是天生的勇士,宁肯死去也不会服输。当天神创造出天空和大地,他们就是这
片草原的主人。但现在,他们不得不又一次放弃自己的土地,耻辱地接受失败。

  兽蛮武士开始突围,秦军方阵仍以自己的速率缓慢前进,并没有因为敌军的
退却而放弃阵型。骑在马背上的秦军弩手分成小股,四散追逐溃散的敌军,无情
地收割着生命。

  后方的半兽人冲来援救自己的同伴,再返身冲破秦军轻骑的拦截。对垒的两
军转变为一场追逐与反击的混战,战场迅速扩大。

  一支弩矢不知从何处飞来,斜插在离两人不远草地上,矢首射入沙土,矢尾
不住颤抖,上面依稀带着血迹。

  两人惊出一身冷汗,不约而同地伏下身体,朝山丘后爬去。

  程宗扬咽了口冰凉的口水,「你还想穿越吗?」

  段强面如土色,他勉强挤出一个充满恐惧的笑容,「我们不该穿越到这里,
如果……如果……」

  段强想说,如果穿越到另外一个地方,也许能够实现他的梦想。但没等他说
完,程宗扬全身的汗毛忽然间全都竖了起来,嘶声道:「段强!」

  一支巨大的长箭蓦然飞来,狠狠从段强颈侧穿过,带出一篷腥红的血雨。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箭矢贯穿了段强的颈部,几乎是一瞬间就
夺去了他的生命。

  右侧的太阳穴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程宗扬抱住段强的身体跪在地上,头脑
中一片混乱。

  ' 看我的穿越之球!''穿越成功!''我要带三件东西:一本《军工制造》从
炼钢到弹药我全都要造;一份历史年表,有了它,我就是半个神仙;再加一挺重
机枪──有这三件宝贝在身,我是神挡杀神,佛挡灭佛!' 段强的笑声似乎还在
耳边回响。

  命运如此荒唐,他终于如愿穿越到另外一个世界,却只在这个世界生存了短
短几十分钟。在原来的世界,他有金、有车、有女人……却宣称理想的生活在别
处,生命中唯一的梦想就是穿越。当他终于梦想成真,等待他的东西却是一支穿
透脖颈的利箭。

  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此结局,还会梦寐以求想要穿越吗?

  程宗扬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

                第三章

  一支寒光凛冽的箭头正对着自己。那是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脊足有手掌那么
宽,上面包裹着坚硬的牛皮。握弓的手同样巨大,骨节暴露的手指像裸露的树根
一样粗壮,上面长着野兽般的鬃毛。随着关节的用力,弓弦正缓缓拉开。

  程宗扬本能地俯下身,身体失去平衡,从低缓的山丘上翻滚下来。蓝色的天
空与青色的草地旋转着在他眼前飞速交替,程宗扬惊恐地几乎喘不过气来,最后
身下一软,掉到一个浅浅的草窝中。

  程宗扬所处的山丘本来远离战场,但随着兽蛮武士的溃败,战场不断扩大,
这里也被波及。一群败退的半兽人奔上山丘,一箭射杀了段强,然后又瞄向程宗
扬。

  就在程宗扬触摸到死亡阴影的一刻,长箭放开他,朝另外一个目标射去。

  山丘下,几名骑兵奔驰而来,其中一名大汉反手拔出长剑,重重劈在箭上,
然后勒住马匹。在他身旁,五名骑兵扇形散开,各自举起弩机,阻断那些兽蛮武
士的退路。

  他们脸膛大多被烈日晒得黑红,眼神却像刚淬过火的刀刃般,锋利无比。在
这些铁打的汉子中,有一张面孔出奇的白净,看来较其余同伴年青,手背上覆盖
着软甲,手中提着一具弩机,与同伴一样,除了一柄便于马背击刺的长剑,再没
有携带任何重武器,但给程宗扬的感觉却与其他人完全不同。那名年轻骑手冷冰
冰看了程宗扬一眼,然后抬起头,望向他背后的山丘。

  山丘的坡度并不陡,地上又有厚厚的青草,程宗扬一路滚下来,除了脸上擦
破一块,并没有受伤。他惊魂未定地喘着气,后背被冷汗打湿。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直到现在他还无法相信,自己穿越到了另外一个
世界,而与自己一起穿越到这个陌生时空的段强已经死了。他抬起头,心头不由
狠狠打了个冷战。

  山丘上的兽蛮武士有十余人之多,其中一个身高几乎有程宗扬的两倍,正是
那个毁掉自己兽颌的项链半兽人首领。一名武士弯下腰,从段强颈中拔出长箭,
然后搭在弓上,血淋淋的箭矢对准山丘下的骑兵。

  那名面孔白净的年轻人甩开马镫,用脚踏住弩背,利落地拉开弓弦,然后扬
起弩机,毫不犹豫地一箭射出。

  「绷」的一声,锋利的弩矢闪电般飞出,从他粗壮的手臂穿过。

  那名半兽人手指一松,长箭从弦上滑出,斜插在地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珠,
然后抓住弩矢尾部,将箭支硬生生拔了出来,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淌下,他却浑然
不觉。

  对于你死我活的双方来说,这个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已经多余。山丘上的半
兽人齐声咆哮,像一群野兽猛扑下来。

  那名年轻的骑兵拔出佩剑,双腿一夹马腹,正要抢先奔出,却被旁边的大汉
一把拉住缰绳。

  那大汉胡须也不知多久没刮,密密麻麻一直连到鬓角,他低吼道:「你有伤
在身,不能逞强!退下!」

  那年轻人毫不退让地扬起下巴,「凭什么不让我上战场!」

  「这是师帅的吩咐!」

  那大汉一扯缰绳,将马首拉得偏到一边,然后举起短矛,在马臀上用力一刺。

  战马吃痛地嘶鸣一声,扬起前蹄,朝侧方奔去。那名年轻的骑手猝不及防,
被马匹带得扬在鞍上。

  赶走那名年轻人,虬髯大汉吼道:「兄弟们!拼了!」

  剩下的四名骑兵齐声应诺,虽然只有寥寥数人,但声震四野,气势丝毫不逊
于那些凶猛的半兽人。

  那匹负伤的战马迳直朝程宗扬奔来,马背上的年轻骑手扯紧缰绳,一边喝道:
「快滚开!」

  程宗扬这辈子还没骑过马,看着包了蹄铁的马蹄直踏过来,顿时脸色发绿,
顾不得自己身为现代男性的尊严,连滚带爬闪到一边。

  谁知道那匹马受了惊,无法控制,铁蹄踉跄着践起零乱的青草,离程宗扬越
来越近。程宗扬魂飞魄散,拼了命的躲闪,但那几只铁蹄却像认准了他一样,就
在他头颈肩背周围趵踢践踏。

  程宗扬索性躺倒,大吼一声,「你踩死我吧!」

  蹄铁擦着程宗扬的脸颊重重踏进草地,马背上的骑手站在镫上,双手扯紧的
缰绳,嚼铁深深勒入马口,几乎勒出血来。

  程宗扬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头发里沾满草叶,不用照镜子,他就
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够狼狈的。但对于一个两度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不幸穿越者来
说,体面已经不重要了。

  那名年轻的骑手竭力控制住马匹,至少预想的蹄铁并没有踢到程宗扬头上。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这名骑手的面容。

  他长得……很俏。双眉长长伸出,在洁白的脸颊上,仿佛飞翔的燕翅,眼睛
明丽之极,抿紧的嘴唇嫣红动人。很美,很惊艳──如果她是女人,一定是个很
美的女人。如果是男人,那么一定是个很不幸的男人。

  那名骑手显然对程宗扬没什么好感,他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跳下马朝同伴
奔去。

  与方阵中那些沉默的士卒不同,那名骑手奔跑的姿势很奇异,他一手按住剑
柄,身体向前倾斜,完全依靠脚尖的力量往前飞掠,整个人就像在草上滑行,不
仅姿势优美,而且速度极快,让程宗扬想起传说中的武林高手。

  做为一个平常上三楼都要乘电梯的都市人来说,武林高手完全是第六维空间
的存在。程宗扬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表现太嚣张。

  另外一边也是一群存在于第六维空间的生物。那些半兽人迈开大步,速度丝
毫不逊色于奔马,身材更是高得可怕,站在地上也超过了马背上的骑兵。

  五名骑兵结成品字型的阵列,两名在前,三名在后,各自摘下短矛,盯住冲
过来的兽蛮武士。正面的秦军方阵已经击溃敌军,正在清理战场。他们在大草原
深处追逐了三月之久,就是要彻底清除兽蛮人对帝国西部的威胁。只要他们能阻
挡片刻,援军就能赶来,斩下这名兽蛮首领的首级。

  冲在最前面的兽蛮武士獠牙张开,发出雷霆般的怒吼,然后腾身而起,在半
空中将足有车轮大小的巨斧举过头顶,猛然劈下。

  前面两名骑兵同时举起短矛,交叉架住斧柄。「铛」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
使两人肩膀一沉,身下的座骑也被震得退了半步。

  这五名骑兵配合的熟练之极,短矛刚刚架住斧柄,后面三名骑兵座骑同时往
前冲出半步,藉着马力,从两侧将短矛狠狠刺进那名兽蛮武士肋下。

  这完全是战术配合的优势,如果单对单,一名兽蛮武士打完这五名骑兵还有
剩的。但五名骑兵配合默契,两人防守,三人进攻,一举将那名兽蛮武士刺倒在
地。

  兽蛮武士腰腹间流出岩浆般腥浓的鲜血。「古格尔!」

  他嘶吼着扔下巨斧,纵身抱住一名骑兵,将他连人带马撞倒在地,然后张开
大嘴,尖长的獠牙像匕首一样撕开骑兵的脖颈,鲜血迸涌而出。

  马背上的虬髯大汉面沉如水,他侧身一掷,短矛毒蛇般从那名武士背后狠狠
刺入,将他刺死马下,然后从腰间拔出长剑。

  这些刀头舔血的汉子已经见惯了死亡,生死关头更不容分心,而兽蛮人显然
更倚仗本身的勇悍,各自为战,并没有调整速度一起围攻。

  又一名兽蛮武士暴吼着朝那名大汉冲来。虬髯大汉平持长剑,冷冷盯着对手。

  就在兽蛮武士冲来的同时,他身后两名骑兵突然驰出半步,两支短矛一左一
右刺进那名武士的前胸,接着那大汉从马上跃起,双脚稳稳踩住兽蛮武士壮硕的
肩膀,双手倒持长剑,从他背后狠狠刺入。那名兽蛮武士颓然倒地,手中的巨槌
重重落在地上,溅起一片泥土。

  那名叫古格尔的兽蛮首领双目血红,他抓起一支长矛,振臂掷出。那虬髯大
汉长剑刺在兽蛮武士背中,被粗大的脊骨卡紧,不等他弃剑闪避,那支长矛已经
呼啸而至,应声射入大汉的左胸,从背后穿出。

  瞬时间双方各死两人,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也接连传来四次剧痛,最后一下
分外剧烈,痛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与此同时,四股阴寒的气息也随即进入程宗
扬体内。

  双方都没有理会程宗扬,在那些骑兵看来,程宗扬虽然穿着怪异,但明显是
人类种族。而对于兽蛮人来说,这个手无寸铁的陌生人类并不比那些骑兵更有威
胁。

  跟随在古格尔身边的都是部族中最有名的勇士,他们咆哮上前,将剩余的三
名骑兵尽数格杀,而地上的兽蛮人尸体,也多了两具。

  古格尔左矛右斧,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劈成四截,然后挺起雄壮的身体。他
浑身浴血,犹如远古而来的兽蛮天神。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单靠人类的力量能够与恐怖
的半兽人抗衡,并且在劣势下杀伤相当。虽然那些人类骑兵依靠的是相互间的配
合,但显示出的强悍也远远超过他的想像。他心里不禁升起一股寒意,这些骑兵
真的仅仅是秦军吗?

  所有的同伴都已战死,那个年轻的骑手仍毫不犹豫地朝兽蛮人冲去。与半兽
人惊人的体魄相比,他的身形显得纤小而又柔弱,但他一往无前的决绝姿态,却
像手中的长剑一样锋利。

  那些兽蛮人已经被鲜血和杀戮激起凶性,一名兽蛮武士举起铜轮巨斧,朝他
腰间劈来。那骑手脚尖一点,身体像滑行一样避开巨斧,接着手中的长剑蓦然亮
起,闪电般穿过斧影,刺在兽蛮武士腕上。

  亮起白光的长剑锋锐无比,那名兽蛮武士左手齐腕而断,巨斧带着残缺的断
手飞出,带出一篷血雨。他獠牙格的咬紧,接着右手握拳,岩石般的重拳重重砸
在剑脊上,将那骑手震得倒退一步。

  古格尔抛下已经弯曲的长矛,双手握斧,雷霆般劈在那名骑手剑上。那骑手
虽然胆略过人,终究是气力不济,巨斧每次劈下,剑上的白光都弱上一分,身体
更被逼得接连后退。最后「铮」的一声脆响,失去白光的长剑被巨斧从中劈断。

  那骑手反应极快,反手一掷,半截断剑削在古格尔岩石般的手指上,溅起一
缕血光。

  巨斧轰然落地,古格尔淌血的大手猛然伸出,劈手抓住年轻骑手的胸甲,然
后左手握拳,狠狠打在他腹上。

  那骑手穿着骑兵用的轻便皮甲,随着古格尔足以裂石的一拳,他胸前方形的
甲片四处纷飞,身子横飞起来,整个人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掉在地上,又滑出十余
米的距离,正落在程宗扬刚才待过的草窝里。

  明知道打不过,还要跑回来送死。程宗扬心里给了他一个评价:疯狂!

  那骑手头盔不知掉在什么地方,露出布条扎紧的发髻。他脸色一片雪白,唇
角淌出一股鲜血,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恐怕连肋骨也断了五六七八根。

  再往下看,程宗扬呼吸猛然一窒。

  那骑手胸前皮甲被撕出一个大洞,连束胸的白布也被扯开,露出两只圆润的
……乳房。虽然不及西片里乳牛级的巨乳硕大,但也有够瞧的,曲线圆润饱满,
皮肤又白又嫩,尤其是那两只乳头,还是娇嫩的粉红色。只不过左乳乳侧被兽蛮
人粗大的手指抓出一道伤痕,鲜血淋漓……程宗扬不由自主又朝她脸上看去,原
来真是个美女。秀美的双眉直入鬓角,眉宇间英气逼人,只是目光显得不是很友
好……女骑手用几乎喷火的目光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一个男人如此不顾忌地盯
着她的裸胸看,她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不问可知,刚要开口斥骂,内伤恰于此时
发作,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她用白净的手掌勉强掩住胸口,苍白面孔上升起一层
病态的红晕。

  很漂亮。程宗扬在心里重复一遍。虽然经过一场生死搏斗,衣甲破碎,头发
散乱,模样狼狈,而且完全是素面,但容貌比起他所在的世界里,那些光彩照人
的明星也毫不逊色。

  程宗扬正看得出神,忽然心生警兆,他猛然回过身,整个人差点儿傻掉。

  杀红眼的兽蛮武士们像一群直立的野兽,缓缓朝他走来,丑陋的面孔狰狞可
怖,在他们骇人的体魄面前,程宗扬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光屁股婴儿一样可怜。

  其实这完全是一个误会,谁能想到那个女扮男装的骑兵会被打得步步后退,
最后更是一下飞出十几米,好死不死地掉到自己背后?

  这会儿,自己一个人站在一群半兽人面前,虽然心头狂跳,满脸惧色,但那
些半兽人大概也分辨不出来,只会看见自己激动地双手握拳,目露精光,像极了
一名奋勇救美的英雄。

  最前面那名武士有一只雄狮般的头颅,獠牙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程宗扬对
着这些半兽武士,后悔得想要自杀,如果可能,自己肯定有那么远就跑那么远。

  可这些半兽人大步一迈,就够自己跑一阵的。至于求饶,程宗扬很怀疑这些
半兽人是否能听懂人类的语言,况且他们一定不会给自己解释的机会。

  程宗扬怔了百分之一秒,然后在更短的时间内摸遍全身每个口袋,像快要溺
死的人拼命寻找浮木。

  手机,如果是手榴弹多好?

  钥匙,如果是迷之屋那个电玩里,那把可以打开任何一道门的神奇钥匙就好
了。

  钱包,他们收买路钱吗?

  兽蛮武士浓重的呼吸几乎喷到程宗扬脸上。此时他们与秦军只隔了一座不高
的山丘,在战场边缘游弋的秦军轻骑随时都可能出现。但对于程宗扬来说,他们
都有点太远了。

  古格尔拳头扬起,带起巨大的风声呼啸而至。那感觉就像一列时速超过二百
公里的列车迎面开来,程宗扬还没有碰到拳头,就被拳风吹起,身不由己地往后
飞去。

  「篷」的一声,程宗扬仰面摔倒。正好落在……「呃──」那个女骑手露出
痛楚的表情。

  程宗扬摔得七昏八素,还咬破了嘴巴,一嘴的鲜血,没有留意自己正落在那
个女骑手身上,压到了她断裂的肋骨。那兽蛮武士的拳风,几乎把他内脏都打得
翻滚过来,胸口骨痛欲裂。

  惊魂未定,程宗扬本能地双手握紧,抓住身下的物体。右手抓到几块脱落的
甲片,左手运气不错,抓到一团温暖柔软,而且富有弹性的物体,感觉又滑又嫩,
像是……程宗扬疑惑地揉了揉,又捏了两把。

  「啪!」

  女骑手竭力抬起手臂,狠狠给了他一个耳光。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自己抓到的正是她受伤的左乳,他连忙放手。

  「我不是故意的!」

  「无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又是「啪!」

  的一记脆响。

  程宗扬捂着脸,心道:算了算了,这种事跟女人解释不清,还是赶快起来是
正事。他抬起身,准备爬起来,手肘又撞倒女骑手的肋下,这下连他都感觉到断
骨磨擦的「格格」声,更不用说那女骑手花容失色,痛得连骂都骂不出来。

  程宗扬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忽然摸到身后一个方形的物体。

  背包!他身上还有一个运动型的小背包!

  程宗扬顾不得小美女杀人般的目光,一把将背包拽到身前,拉开拉链,紧紧
抓住里面的物品。瞬间,出发前在飞机上的那段交谈,在脑海中回响。

  ' 你穿越到过去要带什么?只限三件。''第一件,我要带一套大百科全书。

  因为财富可能贬值,而知识不会。然后我要带一把瑞士军刀,功能越多越好。
第三件,我会带一袋玻璃珠。' 大百科全书、瑞士军刀、玻璃珠,这是自己对于
最佳穿越工具的答案,到现在也没有改变,小说与漫画中的那些主角,穿越时候
所带的工具,想必远比自己还要夸张许多,而自己这个平凡人,在被半兽人团团
包围的命悬一刻,身上又有些什么呢?

  背包里不多不少,装着三件物品:神奇橡胶制品──一打超薄型安全套;高
级合成化学纤维──两套情趣内衣;现代电子科技与人体科学的完美结晶──一
根电动按摩棒。

  ' 我今天飞上海,会在那边休息两天。' 女友眼睛湿淋淋的,散发出迷人的
羞色,' 那套内衣我还没有穿过,到时候你带来,我穿上和你搞……' 命运就是
这样荒唐,想穿越的没能留下,没想过穿越的却被留在这个陌生的时空。想要的
机枪、军刀一件没有,有的却是情趣内衣、安全套、按摩棒。

  在他眼前,半兽人巨大的手掌朝他脖颈抓来,粗糙的皮肤上尖利的鬃毛又黑
又硬,十几个半兽人把前路完全封死,来势汹汹,自己绝对没有突围的可能。

  程宗扬看了那个要喷火的女骑手一眼,慢慢拉上背包,然后吸了口气,认命
地挺起胸膛,脑里又回响起那个最近常常听到的自我质问。

  就这么当一个平凡的上班族,自己真的愿意吗?放弃创业致富的梦想,舍弃
壮志雄心,庸庸碌碌,终此一生,这样子选择真的甘心吗?

  这个问题之前想过多次,却始终没有一个很肯定的答案,自己反覆迟疑着,
不停地想着,就是答不出来。

  然而,那个答案……此刻却是再清楚也不过了。……如果老天让我再选一次,
我一定当一个老老实实的上班族!

                第四章

  望着半兽人足以粉碎岩石的巨手,程宗扬已经避无可避。一股惧意从心底升
起,瞬间袭遍全身。难道我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忽然,一只白美的手掌从他身侧伸出,仿佛捻着一朵含露的玉兰,轻柔地迎
向半兽人巨大的手掌。

  就在双掌接触的刹那,那只白美的手掌拇指与中指轻扣,尾指微微翘起,掌
心的空气传来一阵波动,隐约间,一只太极的图案脱掌而出,接着微微一红,瞬
间就化为一团烈火。

  半兽人嚎叫着向后跌倒,庞大的身体一瞬间就被烈火吞噬,成为一只巨大的
火球。

  法术!程宗扬心里蹦出这个名词。这个时空竟然还存在有传说中的法术!

  他无比敬畏地朝身后看去,一张姣丽的面孔映入眼中。那女子大约三十余岁
年纪,长发挽成云髻,戴着一只洁白的玉冠,精致的面孔如白玉般莹润,没有丝
毫皱纹,她眉眼极美,神情却冷淡无比,有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漠然。她穿着一袭
淡青色的轻袍,身上没有任何多余的饰物,只在洁白的衣襟上用墨笔写了两行纤
细的小字: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受伤的女骑手已经叫了起来,「卓师叔!」

  姓卓的女子冷哼一声,收回修长的玉指,扶在腰间的剑柄上,昂首挺胸,对
那些半兽人视若无睹。她的佩剑吸引了程宗扬的目光,与二十一世纪那些工业化
批量生产的劣质剑不同,那柄剑鞘为银白,上面有天然生成的凤羽纹,阳光下光
华流溢,翩然若飞。

  一个温和的男声缓缓道:「霜儿莫怕,我太乙真宗在此,断不会让你受半点
损伤。」

  不知何时,周围已经多了十余人,其中三名男子留着长须,与那名女子一样
穿着淡青色的袍服,头上戴着玉冠。其余一些人服饰为黑白两色,有男有女,年
纪长幼不一,看他们恭敬的态度,像是那几人的弟子。

  说话的那人年纪最长,长髯及胸,神态从容。在他旁边,一名气宇轩昂的男
子踏前一步,剑眉扬起,寒声道:「兽蛮丑类!尔等还未死绝么!」

  不待师长吩咐,十余名太乙真宗弟子已经各自擎出长剑,分别占据方位,隐
隐成围攻之势。兽蛮武士巨大的鼻翼翕张着,恶恨恨盯着面前可憎的人类。

  那男子握住腰间的剑柄,凌厉的杀气陡然发出,还未出手便令人为之气夺。

  卓姓美妇赤手施出烈火的一刻,那些兽蛮勇士已经知道自己走到生命尽头。

  「古格尔!」

  一名兽蛮人发出乞求地吼声。

  「古格尔!」

  所有残存的兽蛮武士都在呼喊。

  古格尔目光从同族脸上一一扫过,然后宽阔的胸膛猛然隆起,从胸腔中发出
一声沉闷的吼声,他雄壮的骨骼发出一阵刺耳的「格格」声,肌肉扭曲着膨胀起
来,撑碎了身上的兽皮,虬曲的长发化为浓密的鬃毛,手指生出锋利的尖爪,肩
部张开,就在众人面前,化为一头雄狮。

  古格尔一抖鬃毛,四肢撑住地面,猛然跃起,怒吼着从两名太乙真宗弟子之
间闯出。那两名弟子旋转着朝两边倒下,胸腹间露出一道血肉模糊的爪痕。

  气宇轩昂的男子一拍剑鞘,长剑脱鞘而出,带着一股狂飙卷向场中的兽蛮武
士。其余的弟子也各自挺剑上前,展开攻势。

  一个大活人突然变成野兽,比魔术更精彩,程宗扬正看得目瞪口呆,最初开
口那位长者含笑朝他点了点头,「你很好。不错不错。」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位多半和那些兽蛮人一样,只看到自己奋不
顾身挡在那个叫霜儿的女骑手身前,甚至还被击飞的一幕。这是一个误会,但程
宗扬并不打算解释。

  女骑手脸上的羞怒一闪而过,总是女孩家害羞,没有揭穿他当时的嘴脸。

  此时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已经迎上去,与兽蛮人战成一团。他们身法快捷,
剑光如雪,还不时有形形色色的法术配合。尤其是那名长须男子,他手中的长剑
光芒流转不定,招式迅捷如风,转眼就有两名半兽人溅血扑地。

  鲜血飞溅的同时,程宗扬头侧又是一痛。这会儿他已经有了经验,只要头一
痛,多半就是有人死了。果然,一名兽蛮武士已经被利剑穿透心脏。程宗扬索性
坐下来,闭上眼心里默默数着。一、二、三、四……一共痛了十七次。除了十二
名半兽人,还有五名太乙真宗的弟子丧生。

  剩余的兽蛮武士没有一人逃生,他们在绝对的劣势下拼死血战,最终被全部
歼灭。看着那些兽蛮武士轰然倒地的巨大身影,程宗扬一边头痛欲裂,一边又隐
隐地心生戚然。这些兽蛮人明知取胜无望,却没有一个人退却。也许,他们也是
为了在这片草原上生存,才与人类生死相搏吧。

  一名太乙真宗弟子检查过场中尸首,然后向那名头戴玉冠的长须老者躬身施
礼道:「禀教御,所有兽蛮人均已歼灭。我方五人殉身。弟子已命人收取骨骸,
携带回乡。」

  长须老者叹息道:「之峰,尔仍不悟么?古之真人,不知悦生,不知恶死,
其死不欣,其入不距,翛然而往,翛然而来。人生百年,随大化而俱往,生时安
生,死时安死,葬之北野即可,何苦迁播?」

  太乙真宗弟子凛然道:「弟子知道了。」

  那名老者回过首来,朝程宗扬拱了拱手,「太乙真宗蔺采泉,不知阁下尊姓
大名?」

  「程,程宗扬。」

  程宗扬捧着头,勉强站了起来。身体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从里向外膨胀起
来,让他感觉很难受。

  「小兄弟是一个人吗?」

  想到段强,程宗扬心头不禁抽动了一下,「还有一个同伴。不过被半兽人杀
死了。」

  「半兽人?哦,小兄弟是指这些兽蛮人吧?」

  蔺采泉说完,上下打量着他,忽然间目露讶色。

  一队秦军轻骑越过山丘,看到负伤的女骑手,立刻围拥过来。

  「月霜小姐,师帅有令,请即刻回营。」

  月双不高兴地皱起眉头,「教内的蔺、商、夙、卓四位教御都来了,你们赶
快回去禀报。我和教御们一同回去。」

  太乙真宗名头显然不小,那些百战沙场的军士也下马行礼,一边派人卫护,
一边命人回去禀报。

  那位姓卓的美妇与女骑手低声说着话,然后责备起她来,「你旧伤未愈,实
力不能完整发挥,怎么能自己偷跑出来?若不是我们恰好路过,可怎生得了!」

  小美女虽然身体虚弱,仍不服气地说道:「我也一样在军中,为什么不让我
上战场?师帅说,人终有一死,或如星汉经天,或如草木一秋。这次出塞,死生
都置之度外。」

  美妇道:「掌教真人是这样说的?」

  女骑手点了点头。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蔺采泉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见过掌教。」

  说着他扭过头,「小兄弟,你也来吧。」

  程宗扬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他们说的师帅、掌教是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
什么来头。他这会儿毫无选择的余地,莫名其妙来到这个时空,对一切都一无所
知,只能走一步说一步了。不过看起来跟着这些人,似乎不是很吃亏的样子。

  程宗扬定了定神,然后说:「多谢前辈。等我先葬了同伴。」

  程宗扬捡了把短刀,挖开草地。草下都是沙土,挖起来并不容易。如果是以
前,挖这样大一个坑,那是想都不要想,但这会儿虽然累得满头是汗,身上却像
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很快就挖出一个像模像样的大坑。

  段强的身体已经冷却。程宗扬在他身边坐下,很想吸一支菸,但他连一支火
柴都没有。

  良久,程宗扬抱起段强的尸身,放进坑中。看着好友仍带着惊喜的面容,程
宗扬在心里默默说道:你说过,我们这个世界之外,还有许多许多平等世界。也
许,你只是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希望你去的那个世界比这里更好。你就这么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还不知道后头要往哪去……段强的随身物品都被程宗扬取了出来,
除了手机、钱包、钥匙,还有一只密封过的塑料包和一只装满药丸的药瓶。他略
带期待地拿出手机,但一格信号都没有。

  程宗扬把物品收进背包,将两部手机都放在段强身边。不知道很多年以后,
会不会有人发现它们,并且猜测出这位死者的来历。

  盖上沙土的一刻,程宗扬心里空落落的,像失去了什么一样,一片茫然。黄
沙下,掩埋的不仅是自己的好友,还有自己的过往。从现在起,这个陌生的时空
里,就剩下他一个人,面对前方未知的路途。

  「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蔺采泉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用力在脸上抹了一把,然后抬起头,「走吧。」……

  太乙真宗众人带有马匹,由于少了三位同伴,程宗扬也分得一匹座骑。从众
人的交谈中,程宗扬才知道,那名女骑手名叫月霜,她的身份乃是大汉左武军的
第一军团一名帅帐亲兵。

  月霜的师父,正是军团主帅,左武卫大将军王哲。月霜从小就在王哲身边,
一直是在军中长大。但王哲看得她极紧,从不允许她上阵杀敌。

  三个月前,军团奉命出塞,清剿帝国西境的兽蛮人。兽蛮人虽然勇悍,却不
是左武军的对手。经过大小十余场战斗,遭受重创的兽蛮人退入草原深处。左武
军沿途追逐,双方不时爆发恶战。

  今天这一战,左武军出动的是第一营的一个方阵。胜局已定时,汉军出去轻
骑突袭,没想到月霜偷偷跟了出来。如果不是正好遇到太乙真宗,恐怕月霜她就
要在此地送命了。

  至于太乙真宗众人,也不是偶然路过此地。事实上他们的目的正是左武军第
一军团主帅王哲。

  太乙真宗是道门一脉,教中有一位掌教,六位教御。此番联袂而来的,是王
哲的同辈师兄弟,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卓云君。

  蔺采泉在太乙真宗地位仅次于掌教,为人却甚是和气,对程宗扬有问必答,
两人一路上言谈甚欢。

  商乐轩是那位气宇轩昂的中年人,他性如烈火,修为之强还在蔺采泉之上。

  那些兽蛮武士,至少有一半都死在他的无定剑下。

  夙未央年逾五十,他背着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面容削瘦而冷峻,似乎满怀
心事,一路上都默不作声。

  那个中年美妇是卓云君,她对程宗扬这个半路遇到的陌生人没有什么好感,
一路上冷冰冰的,丝毫不假以辞色。

  众人绕过战场,在秦军轻骑带领下一路向北。蔺采泉对程宗扬的衣着发式甚
感奇怪,言叹中有意无意询问他的来历。程宗扬估计自己的真实来历说了也没人
信,于是编了个很老旧的故事,说自己与同伴是远道来的商人,途中遇到劫匪,
货物都丢失了。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却又遇到兽蛮人,同伴不幸遇难,只剩了他
一人。

  这套说辞连鬼都骗不过,但蔺采泉毫不为意,只点了点头,也不深究。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才有余暇观赏周围的景色。

  虽然这个时空不可思议地拥有法术与半兽人,但至少周围的景物还在程宗扬
所能理解的范围内。

  这里天空极蓝,空气纯净无比。不知道是能见度太高,还是视力变得更强,
程宗扬发现自己的视野比以往至少超出一倍。眼前的草原并不是一马平川,视线
所及,平缓的丘陵在辽阔的大地上连绵起伏,丘陵最高的也不过十余米的高度,
矮的不过三米。一行人走在其中,给程宗扬的感觉就像是在青翠的大海间川行,
从一个波涛走向另一个波涛。

  向东望去,天空与草原连接的尽头,隐约能看到一道覆雪的山脉,如同一条
沉睡的苍龙阻断大地。那道山脉本来就气势巍峨,由东往西山势越来越高,最西
面的山峰与青穹相接,分不清上面覆盖的是白雪还是飘浮的云层。

  「那是大雪山,」

  蔺采泉告诉他,「山间只有一个隘口,过了隘口,往东就是六朝内陆。」

  「六朝?」

  程宗扬的历史虽然不好,但对这个词并不陌生。魏晋宋齐梁陈,金粉风流的
六朝。虽然半兽人的出现,已经击碎了程宗扬利用已知历史冒充神棍的想法,但
他仍忍不住询问出来。

  「仁帝九年,六朝会于玄泽,刑白马告天,歃血为盟,约为一体。迄今已三
百余年,」

  蔺采泉微笑道:「小兄弟不知道吗?」

  我应该知道吗?对于这个问题,程宗扬微微挑起唇角,露出一个微妙而含蓄
的表情。这种笑容他以前与客户打交道时经常用,对一些敏感的问题不说是,也
不说不是,总之意思就是──「你猜呢?」

  受过现代文明陶冶的交际手段果然不同凡响,蔺采泉一时间也难以索解。他
还没有来得及琢磨清楚,一道黄沙出现在昏黄的夕阳下,如同一支箭矢分开碧浪
般的草原,滚滚而来。

  黄沙前,是一辆四匹白马拉乘的战车。车上一名中年人负手而立,他身着布
衣,面容沉静,即使站在颠簸的战车上,身体仍挺得笔直,那双鹰隼般犀利的眼
睛,显示出他与众不同的军伍气质。

  一看到那名中年人,月霜就躲到队伍后面。她伤势不轻,一路上摇摇晃晃,
几乎骑不了马,若不是卓云君和那个面冷心热的夙未央在旁照拂,早跌下马来。

  看到太乙真宗一行人,战车远远停住,中年人徒步过来,向蔺采泉等人施礼
道:「韩庚见过诸位教御。」

  蔺采泉拂须笑道:「数年不见,师侄又进一步,修为愈发精纯,只怕快要突
破了吧。」

  韩庚不卑不亢地说道:「教御目光如炬。」

  「好!好!好!」

  蔺采泉开怀道:「要不了多久,我太乙真宗又多了位一流高手,可喜可贺。」

  韩庚道:「教御不远万里奔赴西塞,定有要事。师帅闻讯,已在营中等候。

  请。「

  与韩庚同来的还有百余名骑兵,他们都穿着黑色的皮甲,身材高大魁梧,脸
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一群岩石刻成的雕像。主将下令后,骑兵分成两列,在前
引路。韩庚弃车不用,等诸人上路,才扭头看了月霜一眼。

  月霜躲无可躲,只好硬头皮说道:「韩师兄。」

  见她身上完好无损,韩庚明显松了口气,但看到她唇角的血迹,韩庚脸色又
阴沉下来。他闪电般伸出手,扣住月霜脉门,眉头立刻皱紧。

  后面的夙未央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策马前行。擦肩而过时,他忽然从袖中
弹出一颗药丸。韩庚张手接住,讶异间,夙未央已经远去。……

  向北行进了十里,众人绕过一座山丘,一杆大旗突然出现在眼前。三丈高的
旗杆顶天而立,仿佛要刺破苍穹。黑色的旗帜上写着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左武。

  旁边是两个带圈的红色小字:第一。

  暮色下,巨大的旗帜在风中猎猎飞舞,黑色的旗面与旗上血红的大字交相辉
映,无声中透出令人生畏的肃杀与威严。

  左武军第一军团与寻常军队布营完全不同,大旗之下就是帅帐,座落在一座
鱼脊状的山丘上,位于整个军营的最前方,周围看不到任何防护。这样的布置完
全是建立在对主帅的强大信心上,可以想像,这位左武卫大将军是如何自信。

  一名文士打扮的中年人立在帐下,向众人长揖为礼。

  「大将军麾下参军,文泽,见过太乙真宗诸位教御。」

  说着他挺起身,从容说道:「大将军在帐内恭候。军中简慢,还请诸位见谅。」

  「文参军客气。」

  诸人略一见礼,蔺采泉等四人随即前往帅帐,剩余的弟子由文泽安排歇息,
韩庚则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月霜离开。

  看到程宗扬一身的现代装束,文泽也是一愕。程宗扬连忙道:「我是个过路
商人,路遇劫匪,幸好被蔺真人收留。」

  「哦,」

  文泽拱手道:「幸会幸会。」

  他踌躇片刻,然后道:「还剩一顶帐篷,就请程兄委屈一夜吧。」

  程宗扬当然不奢望有星级宾馆住宿,能不睡在野地里已经是托福了,闻言连
声道谢。

  经过长年风沙洗礼,牛皮制成的帐篷已经显得陈旧,但捆扎仍十分用心,帐
篷内无床,只是铺着被褥,程宗扬没有心情多看,钻进帐篷就一头倒在铺盖上。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只待了一个下午,却像一个月那样漫长,他这会儿早已疲
惫不堪,只想好好睡上一觉。

  就在程宗扬昏睡过去的时候,一层肉眼难以察觉的白光从他身上流淌出来,
缓缓渗入身下生长着青草的沙土中。那些青草扎下帐篷时已经清除过,只留下沙
中的根茎。与他身上的白光一触,埋在沙里的草茎重新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
抽出绿叶。

  程宗扬对身边的异状毫无所觉。下午所经历的一切在梦中重现,凶猛的半兽
人,坚毅如石的秦军,格斗搏杀……衣甲破碎的月霜,风姿绰约的卓云君,蔺采
泉、商乐轩……被射杀的段强……还有他,孤零零站在伏满尸体的战场中央,每
一口呼吸,都充满了令人心悸的死亡气息……

                第五章

  「程兄一场好睡。」

  帐外一声大笑使程宗扬惊醒过来。

  参军文泽踏步进来,将手里的托盘摆在地上。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天色已经是夜间,如水的月光泄入帐内,洒下一片耀眼的
银霜。

  「咦?」

  看到程宗扬身边茂密的青草,文泽不禁露出讶异的目光。

  程宗扬也一片迷茫,他不记得自己是睡在草丛里,可这会儿席下的青草已经
有半尺深,几乎盖住了他的身体。愣了一会儿,程宗扬疑惑地问道:「草原上的
草都长这么快吗?」

  文泽摇了摇头,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了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苦笑道:「别这样看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也许是此处水脉有异吧。」

  文泽放开此事,笑道:「程兄一路远来,想必是劳累了。军中无酒,些许肴
饭,程兄慢用。」

  木制的托盘里只有一小碗粳米,却放了两大块煮过的肉块,另有一碗肉汤佐
餐。餐具是一支切肉的铜匕,一双木箸。程宗扬在飞机上只喝了两口咖啡,这会
儿正饿的难受,当下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饭肴入口,程宗扬觉得有些不对。粳米吃起来索然无味,分明是放了不知多
久的陈米。那两块肉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份量够足,却又粗又硬,而且一点
盐都没加,完全是白水煮出来的。

  文泽解释道:「程兄莫怪。我军出塞已三月有余,菜蔬稻米已经用尽。这点
粳米还是省下来的。连大将军平时也吃的白水马肉。」

  马肉?程宗扬还是头一次尝到马肉的滋味,这多半是一匹老马,味道有够难
吃的。他勉强吃了几口,便放下匕箸,「多谢文参军,我已经吃饱了。」

  文泽却没有离去的意思,他拂衣在程宗扬面前跪坐下来,说道:「看程兄相
貌,也是六朝人士?」

  程宗扬心道:来了。大军在外征战,营中突然来个陌生人,作为参军,文泽
肯定要探明他的底细。

  程宗扬飞快地想着,把他给蔺采泉编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文泽听得极为认
真,听说他是商人,问道:「程兄平常在何处经商?做的是什么生意?」

  程宗扬这会儿连一个地名也说不上来,只好含糊道:「在六朝内陆,过了大
雪山就是。」

  文泽含笑道:「程兄的服饰与我六朝多有不同,不知来自哪个部族?」

  程宗扬看看自己的衬衣,硬着头皮道:「阿玛尼。」

  文泽拧眉思索,阿玛尼?莫非是盘江以南的部族?

  程宗扬灵机一动,拉开背包,拿出皮夹,「这是我们贩卖的皮货。」

  文泽突然间目露精光,沉声道:「程兄的货物可否借我一观?」

  程宗扬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不就是一个皮夹吗?还是空的,一分钱都没
装──装了他也用不了啊。

  程宗扬把皮夹递过去,文泽却没理会,而是拿起他的背包,学着他的动作,
小心翼翼地把拉链拉开,合上,然后再次拉开。他重复开合着拉链,目光越来越
炽热。

  拉链!程宗扬明白过来,吸引文泽目光的不是那只皮夹,而是背包上的金属
拉链!

  在程宗扬那个世界,人类大规模使用拉链也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这种现代
人已经习以为常的物品,以其方便实用而改变了人类的生活,与原子能的应用一
起,被称为上世纪最重要的十大发明。

  看着文泽闪动的目光,程宗扬有种梦幻的感觉。一支古代军队的文职军官,
认真审视着一条二十一世纪生产的拉链,那感觉就像看到张飞吃麦当劳,杨贵妃
跳迪士高。

  「奇思妙想!巧夺天工!」

  文泽连声赞叹,「以铜为牙,对列为链,机关一动,链牙便即啮合。开闭自
如,天衣无缝!」

  他抬起眼,心悦诚服地说道:「程兄的制艺好生了得!」

  程宗扬一阵惭愧,在他的世界里,身边的拉链随时可见,但他从来都没有仔
细看过,对拉链的结构一无所知。而文泽一眼便看出其中的关键,这份眼力和敏
捷可比自己强多了。

  文泽仔细审视良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背包,「敢问程兄,此物是何名称?」

  程宗扬挠了挠头,「拉链。」

  「一尺需多少银铢?」

  银铢?程宗扬对这个世界的货币一无所知,犹豫着比了两根手指。

  文泽苦笑道:「在下每月俸禄也不过五个银铢,一尺便需两个银铢,未免太
过昂贵。」

  程宗扬连忙道:「那就一个银铢好了。」

  文泽沉吟片刻,「既然如此,程兄能否卖给我五千条拉链,每条长两尺。另
外再提供三尺拉链一千条。」

  程宗扬对银铢的价值一无所知,他犹豫片刻,小心翼翼问道:「请问文兄,
一匹战马需要多少银铢?」

  文泽笑道:「程兄也作军马生意么?边塞之地,一匹战马不过十二银铢,贩
往内陆,可卖到五十银铢。」

  程宗扬飞快地计算了一下,心里一阵狂跳,十二尺的拉链就能换一匹战马?

  这生意也太暴利了吧?他虽然不知道拉链的制造工艺,但成本绝对不过超过
一匹战马的百分之一,至少是一百倍的利润!

  一段名言出现在程宗扬的脑海中:一旦有适应当的利润,资本就大胆起来。

  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到处被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
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百的利润,它就敢
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死的危
险。

  这可是一百倍,百分之一万的利润!程宗扬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条拉链,
真是没想到会平白无故被自己碰上这么一个大商机,但问题是,姑且不说自己赚
这些钱有没有意义,眼下又要如何采买原料?怎么制造生产?

  程宗扬道:「文兄为何需要这么多拉链?」

  文泽坦然道:「我军所用的铠甲多是皮甲,披挂甚是不便,如在腋下加一条
两尺长的拉链,披甲时就不需再行绑系。还有这些帐篷,一遇风雨用皮条缚紧也
难以遮挡,若有拉链便可密不透风。再则还有箭囊──」文泽话语忽然一顿,盯
着程宗扬的面孔,微笑道:「如果程兄是与六朝以外的人做生意……」

  文泽的神情让程宗扬背后一阵发寒,干笑道:「我也是六朝人士,怎么会和
外族交易,哈哈哈哈……」

  文泽莞尔笑道:「我也知道程兄不是这样的人。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
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霜小姐。若非天生侠义,怎能有此壮举。文
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误会已成,程宗扬厚起脸皮,也没有解释。他忍不住问道:「太乙真宗乃是
道家一流,怎么会千里迢迢来拜访出征在外的大将军呢?还有,这位王大将军为
何要称师帅?」

  文泽笑道:「程兄有所不知。大将军从军前的身份就是太乙真宗掌教,我军
中多是太乙门下弟子,大将军在军中亦师亦帅,故称师帅。」

  程宗扬还是不明白,「一派掌教怎么会做了将军?」

  文泽露出缅怀的神色,「这要从十五年前说起。当日北方真辽南侵,汉军连
战连败,天下耸动,幸好出了一位不世出的奇才,他一生所向无敌,从无败绩,
人称武穆王。真辽南侵,武穆王以一人之力整师北伐,大败北虏,临阵斩杀真辽
檀石大帅,使六朝转危为安。可惜宋主为群小所惑,连颁十二道金牌,勒命武穆
王撤军,以致功败垂成,未克全功。」

  说到此事,文泽也不禁扼腕叹息。

  怎么听着这么耳熟?程宗扬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小心问道:「你说的那个武
穆王是不是岳飞?」

  「岳飞?」

  文泽怔了一下,「武穆王姓岳,讳鹏举。以武穆为号,人称武穆王。」

  看来这个时空的历史跟自己知道的有一些偏差,仍是那个岳飞,只是鹏举的
字成了名,武穆的谥成了号。不过两个人的结局还是一样的。

  文泽又道:「武穆天王还宋未久,宋主便以莫须有之名,封诏入狱,使节未
至,武穆王突然暴死。天下群情汹涌,师帅时为太乙真宗掌教,与武穆王素善,
惊闻噩耗,一日一夜长驱千里,奔赴宋京临安,将武穆王遗剑插在王宫之前的叩
天石中,求请从军。宋主不得已,当日传书六朝,拜师帅为宋督国将军。天子随
即下旨,拜师帅为左武卫大将军。」

  原来王哲是这样从军的。难怪他一个道门掌教会做了朝中武将。不过这六朝
可真够乱的,怎么有宋主,还有天子?程宗扬知道如果自己真问出来,只怕这位
参军会把他当成白痴,只好含笑点头,装作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文泽道:「武穆王死后,真辽再度南侵。师帅单骑北上,聚六朝英豪,与真
辽军战于苦杀水。师帅当时修习九阳神功初成,以一人之力连斩真辽十余名将。

  从此我北武军第一军团称雄漠北,再无人敢与交锋。「

  九阳神功,好熟悉的功法啊。难道这个时空也有少林寺的僧侣?

  文泽没有在意他的神情,侃侃言道:「北疆既定,师帅上书天子,请驻节西
疆,左武军第一军团便迁至西部边塞,迄今已有十年。」

  程宗扬道:「军团留在这里,是跟兽蛮人交战吗?」

  文泽沉默片刻,徐徐道:「武穆天王昔日曾言,六朝根本之患,不在北而在
西。真辽虽强盛一时,不过疥癣之疾。大漠以西,土地极广,大国林立,颇有不
弱于六朝者。师帅因此驻节西疆。」

  说着文泽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

  「文兄想到了什么?」

  文泽也不隐瞒,「十年来,师帅遣人多方探问。西疆兽蛮人虽然勇悍,较之
我军仍有所不及。西部的大国,无过于波斯。但波斯距六朝边塞不啻万里之遥,
而且累年遣兵西进,无暇东顾。我等反覆商讨,不知督帅何有此言。」

  波斯?难道是那个倒霉的大流士?在程宗扬记忆的历史中,波斯帝国一直是
作为名将建立功业的踏脚石而存在的,在这个时代,他想不出波斯会对东方有什
么威胁。

  文泽道:「程兄这会儿可好了些?」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肢体,身体的疲倦已经不翼而飞,他精神一振,「已经好
多了。」

  文泽道:「方才在帅账,蔺教御力赞程兄,孤身一人对抗兽蛮丑类,卫护月
霜小姐。文某多谢了。」

  说着揖手深深施了一礼。

  程宗扬脸皮再厚也觉得不好意思,「其实我只不过是恰好遇到。如果真让我
跟那些半人半兽的家伙打,只怕它们一掌就把我拍死了。」

  文泽正容道:「程兄并非军人,面对那些兽蛮人仍能挺身而出,若非天生侠
义,怎能有此壮举。」

  他非要这样说,程宗扬也只好默认。管他的,总不是坏事吧。

  「程兄义举,我军上下无不感激。师帅吩咐,如果程兄休息好了,还请到帅
帐一叙,由师帅亲自道谢。」

  那个小美女面子还真大,救了她的命连主帅都要道谢。程宗扬对王哲这位掌
教兼大将军颇为好奇,当下也不客气,与文泽一同出了帐篷。……

  夜色下,军团的帅帐犹如踞虎。刚走到帐前,太乙真宗四名教御连袂而出。

  不知道他们与王哲谈了些什么,只见商乐轩一脸恼怒,他一手按着剑柄,一
手挥舞着说道:「掌教在军中已经十五年了,每年遣人请他回龙池掌理教柄,他
都不肯。我太乙真宗群龙无首,我请他指明某人代掌有何不可!」

  卓云君面露不悦,「掌教不肯指明,自然有他的道理。林师弟既然没来,商
教御何必咄咄逼人?」

  商乐轩大声道:「我如何咄咄逼人!林之澜在龙池作的那些事情你又不是不
知道!他再胡搞下去,将来置我等于何地?」

  蔺采泉仍是一团和气,说道:「为国为民,乃大义所在。掌教所为,自是我
辈楷模。但乐轩所言也有道理,这些年掌教弃龙池不居,教务无人掌管,已然纷
乱不堪。长此以往,对我太乙真宗多有不利啊。」

  夙未央仍是一言不发,月色下,他肩上那柄怪异的长剑宛如一条虬曲扭动的
飞龙,似乎随时都会破空飞去。

  文泽垂手立在一旁,面上毫无表情,似乎没听到他们的议论。等四人走远,
他才领着程宗扬进入帅帐。

  看来文泽说的物资不足确非虚言,连主帅的中军大帐也没有点蜡烛,而是燃
了几根松枝照明,帐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屏一案,地上几只古藤编织的蒲团,仍
不脱道家本色。

  一个身影立在木屏前,正审视壁上一幅巨大的地图。他的背影并不高大,但
程宗扬一踏入帐门,心神就被吸引过去。他情不自禁地放慢了脚步,全没注意到
文泽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开。

  王哲注视着地图,手指在上面缓缓划过,一直移到地图右下角。忽然他腰背
一挺,背影一瞬间变得雄伟起来,就如同一座高不可攀的崇山峻岭,散发出逼人
的气势,连松枝的火光也被压抑得黯淡下去。

  程宗扬喉咙发干,他感到自己就像面对着一轮烈日,虽然他没有转身,但自
己身体从里到外都被他看通看透。

  松枝的火焰微微一跳,光线重新变得明亮起来。那股逼人的气势缓缓消散,
立在地图前的背影转过身来。

  程宗扬好不容易松了口气,额头已经多了一层冷汗。出乎他的意料,这位声
名赫赫的太乙真宗掌教,左武卫大将军,面容比蔺采泉年轻得多,颌下的长须漆
黑如墨,似乎不比韩庚大上许多。他背负双手,身形如岳峙渊渟,仿佛没有任何
风雨能够摧折。那双乌黑的眼睛目光沉静,神光内敛,显示出他的年纪绝非看上
去这么简单。

  与程宗扬想像中的道家掌教不同,这位身兼军职的将军多了另外一种气质。

  他身躯挺得笔直,整个人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钢刀。那是军人的气质,只有
无数次生死搏杀,经历过铁、火与鲜血的洗礼才有的坚硬如钢的气质。

  「你不是一名商人。」

  王哲道:「告诉我你的身份。」

  程宗扬吃力地咽了口吐沫。眼前这个人不是蔺采泉或者文泽,自己所编造的
故事只怕用不了一句,就会被当场揭穿。

  这是一个赌博。如果不能赢得王哲的信任,自己搞不好马上就有生命危险,
可如何让他相信自己呢?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良久,最后咬了咬牙,「你一定不会相信。」

  王哲负手而立,淡淡道:「说来听听吧。」

  程宗扬心一横,「当时我正出发前往某地,参加一场面试。在途中突然遇到
雷暴……」

  程宗扬把自己身上所发生的一切源源本本告诉了王哲,最后说道:「等我醒
过来,就看到半兽人和你的骑兵正搏斗。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这个
世界与我所在的世界完全不同。」

  程宗扬说完,不由一阵心虚。这番话真是鬼扯,连他这个当事人自己说起来
都觉得不是真的。可王哲静静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你说在' 飞机' 上,」

  说到这个陌生的词语,王哲迟疑了一下,「遇到了紫色的雷电,又是什么样
的雷电?」

  程宗扬回想着说道:「很密,像蛛网一样。看起来感觉很远,又是像很近。

  一边旋转,一边不停发光……「

  王哲听得极为认真,程宗扬忽然倒抽一口凉气,失声道:「难道那就是时空
之门?」

  段强说过,在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许多时空缝隙,与其他平行世界相通,它
们就像一道道不为人知的时空大门,穿过它就到了另外一个时空。

  王哲慢慢道:「我不知道什么是时空之门。但你身上的生死根,却是我生平
仅见。」

  「生死根?」

  程宗扬敢发誓,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这么个玩意儿。

  王哲抬起手指,远远一点,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顿时传来一股暖意。

  「天地之气,杂然而流,遇生则生,遇煞则凶。生死根,就是能将死气化为
生机的异能。你是否发现过,你触摸过的植物会生长特别迅速?身上的伤口特别
容易愈合?」

  程宗扬猛然想起帐篷里的青草。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只剩下草根的青草就长
到齐膝深,难道就是因为自己身上的生死根?可他记得自己在原来的世界并没有
这种特殊能力。自己养的花花草草,甚至比别人的死得更快。难道是穿越时那道
击中自己的闪电改变了一切?

  程宗扬紧张地思索着,化死气为生机,是不是意味着接触过死亡之后,那些
死亡气息会经过他身上的生死根,转化为生命所需要的机能?

  受过现代文明薰陶的程宗扬,本能地不相信这种神话。但想到穿越后所遇到
的能够化为雄狮的半兽人,徒手放出烈火的法术,他的信心有些动摇了。毕竟,
这不是他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程宗扬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生死根有什么用?」

  王哲坦然道:「我不知道。」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程宗扬,「我只在典藉中见过生死根一词,里面语焉未详,
不过具有生死根的人,身上的阳气特别浓郁。你既然没有修习过聚炼真阳的法术,
阳气如此之浓,只可能是身藏生死的灵根。」

  原来是猜的。程宗扬一阵失望。旋即又想起蔺采泉遇到他时,露出奇怪的眼
神,那老家伙多半是看出来他身上散发的阳气,说不定还把他当成大高手,怪不
得会替他说好话。

  程宗扬仍不死心,「我身上又是生机又是阳气,是不是对人也有用?如果有
人受伤生病什么的,我把生机阳气传过去,他是不是就能恢复如初?」

  王哲道:「从道理而言,的确如此,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王哲深深看了他一眼,「你知道如何将生机传给他人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看到他的表情,王哲也不禁暗暗叹了口气。不过他随即精神一振,终究遇到
了身怀生死根的人,总比一筹莫展,束手无策强上万倍。

  王哲温言道:「你既然在这里无亲无故,往后有何打算?」

  程宗扬一怔,接着大喜过望,「你相信我所说的了?」

  王哲道:「我只知道你说这番话时没有作伪,至于你所言是真是假……」

  说着,他摇了摇头。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鹏鸟可以高飞万里,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许有一种鸟可
以在肚子里容纳数百人。对于王哲来说,那个世界有没有这种鸟并不重要,只要
他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惊喜过后,程宗扬陷入沉默。

  有什么打算?他还没有来得及考虑这个问题。

  良久,程宗扬道:「我想回去。」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1:0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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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穿越是段强的梦想,不是程宗扬的,从来都不是。

  自己从来都没想过穿越,更没想过穿越之后要做些什么。

  在来到这个时空之后,尤其是目睹了半兽人与人类的血腥搏杀之后,程宗扬
只想回去,回到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世界。那个世界也许虚伪,也许沉闷,甚至连
激情也是廉价的,但至少那是自己所熟悉的。

  王哲淡淡道:「如果你回不去呢?」

  程宗扬冲动地说道:「那我就想办法回去!」

  「那么在你想出办法之前呢?在这之前,你总是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王哲道:「你想过怎么生活没有?」

  程宗扬陷入沉思。

  在这个世界生活?他还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我究竟能做什么呢?程宗扬问自己。

  作为一个英文系的毕业生,他所学的一切在这个世界毫无用途。这个世界别
说英国了,有没有欧洲都是个问题。

  那么他还能做什么?

  卖拉链赚钱?用自己拥有的知识在这个世界成为富商?

  学会引导真阳的方法,利用自己的天赋做一个名医?

  学会传说中的绝世神功,当上武林霸主?

  这些都可以,但也都蕴藏着巨大的风险,如果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在有
成就之前,可能就已经横死街头,自己过去想要的功成名就、出人头地,并不是
在这种世界……「敢问师帅,这世上最有权势是谁?」

  王哲淡淡道:「自然是当今天子。」

  当皇帝吗?程宗扬冲动了一下,立刻又想起皇帝并不是个好活。秦始皇横扫
六国,人称千古一帝,结果在出差的路上累死了。不分昼夜地加班,没有节假日,
没有薪水,整天给别人发钱,偶尔娱个乐,还有一班该死的职员死死盯着,更重
要的是完全没有升职的机会。

  程宗扬又问:「最自在的人呢?」

  王哲思索片刻,慢慢道:「也许是僧人了。斩断俗缘,六根清静,如山间野
花,自开自落,不为尘世所累。」

  听出他声音中微微的叹息,程宗扬不由一怔,我没有听错吧?一个道家宗派
的掌教居然在羡慕和尚?不过和尚可不是他想做的,什么山间野花自开自落,听
着就让人泄气。

  程宗扬琢磨半天,然后问:「有没有那么一种行业,可以有花不完的钱,享
不完的福,而且还不用做事?」

  王哲莞尔笑道:「你说的是神仙吗?如果你知道怎么当神仙,记得一定要告
诉我。」

  程宗扬只有苦笑。

  王哲望着他,忽然道:「你想从军吗?」

  程宗扬立刻答道:「不。我不想。」

  穿越到这个世界当个大头兵?整天喝白水,吃陈米,啃马肉,随时都可能被
半兽人咬死……这绝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王哲缓缓道:「我有一个亲人,身怀不治之症,也找过许多名医,但一直没
能治愈。也许,你身上的生死根可以帮上忙。希望你能在军中留一段时间,让我
寻找出引导真阳的方法。」

  作一只小白鼠吗?程宗扬第一个反应就是拒绝,但看到王哲殷切的眼神,他
又犹豫了。能让这样一个非凡人物出言恳请,可以想像这件事对王哲的重要性。

  他完全有能力把自己强行扣押在军营中,但还是选择了征询他的意见,这份
坦然让程宗扬很钦佩。

  答应他吗?如果王哲一直都没找到引导真阳的方法呢?

  程宗扬犹豫半晌,然后道:「这件事很重要,能不能给我两天时间,让我仔
细想一想?」

  「可以。」

  王哲一口答应。

  程宗扬正要离开,王哲又叫住他,郑重说道:「你身上的生死根事关重大,
轻易不要泄漏。」……

  离开帅帐已经是深夜。程宗扬惊讶地表现,头顶的星空居然如此明亮。银河
由南向北横贯整个天空,就像一条璀璨的星河在头顶流淌。而月光也毫不逊色,
丝毫没有曹孟德所说「月明星稀」的景况,而是星月齐辉,数不清的星光与明月
一起,将草原映得一片明亮。

  程宗扬刚睡了一觉,精神正旺,看到这样的美景,他舍不得再回到那个狭小
的帐篷里,索性爬到山丘高处,观览草原的夜色。

  空气像水一样清凉,沁人心脾。无边的青草在夜风中缓缓摇荡,月色与星光
像水滴一样凝聚在青草的叶尖,随风闪动,宛如一片用无数珍珠汇集成的潮水,
明亮而且鲜活。

  程宗扬在草地上躺下,尽力伸展四肢,感受着夜风从身上拂过的舒软感觉。

  整具身体仿佛与身下的草原融为一体,向天地尽头远远延伸开去。无数繁星
映衬下的夜幕,仿佛嵌满华美宝石的天鹅绒,柔软地盖在身上。天空与大地离得
如此之近,似乎一伸手,就能掬起银河中微凉的星尘,听到它们碰撞时水晶般悦
耳的轻响。

  程宗扬沉醉在这美不胜收的无边夜景中,纷乱的心绪变得恬静,呼吸渐渐柔
和。整个人就像一颗酿在酒中的浆果,不熟透,不醒来。

  但这个夜晚注定是不平静的。就在程宗扬醉心于这个陌生时空的美景时,一
个人影风一样掠过静寂的草原,黑色的背影透出浓浓的杀机。

  山丘下背风的坳处,有一顶小小的帐篷。军团的士卒大多八到十人一帐,而
这座帐篷只住了一个人。因为这顶帐篷的主人是一个少女。

  下午的战斗中,月霜肋骨断了两根。王哲虽然没说什么,但韩庚整个晚上都
阴沉着脸,一回军营,就下令收走了她的马匹和武器。

  月霜大为不满,「我也是第一军团的士兵,为什么我就不能上战场?我的剑
术虽然不好,但半兽人的勇士也斗不过我!」

  韩庚的回答只有两个字:「闭嘴!」

  月霜明亮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哽咽道:「我知道,你们就是看不起我,嫌
我拖了你们的后腿,这种事……也不是我愿意的啊!」

  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韩庚顿时慌了手脚,压低声音道:「不许
哭!师帅是怕你出什么意外,战场间生死悬于一线,刀箭无眼,万一伤了你,我
们后悔都来不及。」

  「不让我上战场,要我还有什么用?」

  韩庚道:「只要你伤势痊愈,莫说上战场,就是你独领一军,师帅也必定允
可。」

  月霜惊喜地扬起脸,「真的!」

  韩庚肃容道:「先养好伤再说。」

  月霜脸色又垮了下来,「可我的伤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韩庚沉默片刻,将那粒药丸递给月霜,「夙教御为你炼制的。可以激发体内
真阳,驱除寒气,你先留着,待治好外伤再行服用。」

  月霜接过药丸,「韩师哥,谢谢你。」

  韩庚心里微叹一声。自从月霜当年被人重掌击伤后,入体寒毒始终驱除不去,
这十余年来,她名药奇方不知吃过多少,寒毒之伤仅能压制,不能根治,也亏得
太乙真宗势力雄厚,夙教御等人寻遍天下,各种名贵药物源源送来,师帅更不惜
损耗真元,续上她断裂的经脉,才保住她一条小命。也因此师帅丧失了将九阳神
功全功的可能,十余年来停留在第八阳境界,再无寸进。

  这些都是月霜所不知道的。上阵杀敌,都是他们这些男儿的事情,只要她能
一生平安就足够了。

  临走时,韩庚又想起一事,「对了。师帅要我告诉你,下午救你的那个年轻
人也在军中,明日找个机会,你该向他当面道谢。」

  一想起程宗扬那不要脸的一捏,月霜就恨得牙痒。那个无耻之徒!月霜恨不
得一剑刺死他!

  韩庚走后,月霜小心地解开衣服。

  折断的肋骨已经被重新接好,放上固定的木板,用绷带缠紧。活动时还有些
隐隐作痛,但比她预想的要好了很多。至于内伤呕血,她早就习惯了,多一口也
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有一处,是乳侧的抓伤,那个混蛋就是抓住她受伤的部位,下流地揉捏。

  还要向他道谢!月霜愤愤地想着。然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粉嫩的乳房上竟
然完好如初,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淡淡的红色印痕,竟然已经愈合了。

  月霜怎么也想不明白。她记得兽蛮人的利爪像刀锋一样穿透自己的皮甲,撕
开肌肤,衣甲都溅上血迹,怎么会短短两个时辰,就痊愈了呢?

  月霜百思不得其解,干脆不再想了。她掩好胸乳,和衣躺在铺上,思索着明
天要向师帅再要一把佩剑,或者是天策营配备的大刀也不错。

  半梦半醒间,一声细微的异响惊动了月霜。她从小在这支大汉最精锐的军团
长大,对危险的警觉远比常人敏感。她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一边睁大眼睛。

  一截刀尖刺穿牛皮制成的帐篷,向下缓缓划开。穿着黑衣的刺客屏住呼吸,
一点一点割破皮帐,然后挑开帐篷。

  手腕刚递寸许,突然一阵剧痛,长刀脱手飞出。

  月霜一掌劈住他的手腕,击飞长刀,顺势一拉,扣住他的脉门,然后侧过身
子,左臂弯屈,斜肘击出,重重打在那刺客胸腹处。

  那刺客一时大意,以为月霜重伤在身,猝不及防下失了先机。他硬生生挨了
月霜一肘,然后斜身挤入帐篷,与月霜近身缠斗。

  帐篷结实的牛皮在劲风激荡下不住鼓荡。月霜终究是有伤在身,打斗中,刚
接好的肋骨再次断裂,痛得她额头冒出冷汗。

  那刺客招术阴狠,看出月霜伤势未愈,一连数招都攻往她的胸腹,然后突然
身体一扭,一记鞭腿甩在月霜肋下。

  月霜固定在胸侧的木板顿时碎裂,她踉跄着退后几步,心中大恨,若不是自
己受长年内伤所害,丹田如冰如霜,力量发挥不出,这种程度的刺客怎会把自己
逼得如此窘迫?

  气恼之下,退势不止,月霜撞在帐门上。用皮条束紧的门帘被撞得分开,露
出一张可恶的面孔。

  程宗扬尴尬地摇了摇手,「嗨。」

  草原上月光如洗,那家伙还非要穿一身黑衣,程宗扬想看不见都难。他倒没
意识到这是刺客,只是一时好奇,就跟了过来。没想到正遇到这小美女第二次被
人击飞。

  那刺客见行迹已露,弯腰从靴中拔出一柄匕首,猱身上前。

  月霜的第一反应是退,而程宗扬看到刺客来势狠恶,也想逃开,两人靠得又
近,慌乱之下撞在一起,在地上跌成了一团。

  「你找死啊!」

  月霜又跌在程宗扬怀里,被他一手搂住小腹,还往下碰去,登时怒火中烧,
眼见敌人匕首刺来,慌忙之下不及闪躲,便想推他出去挡匕首,再图反击,哪知
道一股温热暖流,莫名在小腹生出,瞬息之间,丹田中久驱不去的寒毒,居然消
失了小半,真气得以流转,行走半身。

  这情形只在梦中发生过,月霜又惊又喜,先是狠狠瞪了程宗扬一眼,然后长
发一甩,右手从发中捻出一枚细针,屈指弹出。

  细小的银针撕开空气,发出尖锐的响声。银光一闪,没入刺客眼中。刺客痛
吼一声,捂住左眼,鲜血从指缝间淌出。

  刺客嘶声道:「弹指神锋!小贱人果然是岳家余孽!」

  他恶狠狠拔下眼中的银针,然后猛扑过来,闪动着蓝色光泽的匕首犹如毒蛇
的尖牙,刺向月霜心口。

  月霜挣扎着想要起身,但弹指神锋耗损真元甚钜,刚才一度流转的真气又消
失不见,丹田冰寒如故,她只勉强坐起少许,又虚弱地伏倒。程宗扬见势不妙,
一把拽住月霜的肩膀,把她往帐外拖去。

  就在此时,一股雄浑的劲气从帐篷右侧袭来,坚韧的牛皮应声碎裂,像一群
蝴蝶四散飞开。

  韩庚一掌拍碎皮帐,强横的掌力将刺客震得往侧方飞去。这时文泽与营中士
卒已纷纷赶来。韩庚袍袖一挥,大步踏入倾颓的帐篷,沉声道:「留活口。」

  话音未落,一柄长剑从帐篷另外一侧透入,带着一抹流转无定的寒光穿透了
刺客的咽喉,从他颌下露出寸许锋芒。

  无定剑。太乙真宗六把名剑中最锋利的一把。

  韩庚停下脚步,冷冷道:「商师叔。」

  长剑退出,「锵」的一声,没入鞘中。接着商乐轩高大的身影从帐后出现。

  「私闯军营,妄图行刺,死有余辜。」

  韩庚盯着他,然后冷冰冰道:「多谢师叔援手。」

  然后喝道:「来人!将尸体拖下去,查出刺客身份!」

  帐后一声叹息,又一人从帐后走出。蔺采泉意态萧索地说道:「不用看了。

  他是太乙真宗门下,随我等一同来的。「

  韩庚剑眉一挑,正待询问,夙未央与卓云君并肩走出。卓云君一剑挑开刺客
蒙面的黑巾,含怒道:「果然是他!」

  韩庚森然道:「既然是我太乙真宗门下,为何敢来军团行刺?」

  蔺采泉叹道:「你有所不知。掌教征伐在外,龙池无人掌理。虽然还有六位
教御,但互不统属。这些年颇有一些江湖不齿的人物进入我教,于我太乙真宗声
誉大有影响。」

  韩庚道:「他是谁的门下?」

  蔺采泉摇了摇头,没有作声。

  「林之澜!」

  卓云君粉面涨红,怒道:「林师弟怎么如此大意!连这等歹人也收入门内!」

  他们在场中争吵,程宗扬却觉得情形越来越不对了。月霜的肩头像冰一样寒
冷,透出丝丝寒意,她脸上仿佛蒙了一层白霜,身体隐隐颤抖,忽然樱唇一张,
吐出一口鲜血。

  那鲜血掉在草地上,竟然「叮叮」作响,却是几块凝结的寒冰。

  「喂喂!」

  程宗扬指着凝成冰块的鲜血,急切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她吐冰了!」

  ……

  月霜已经陷入昏迷,脸色雪白。即使覆盖着厚厚的毛皮,身上仍不断有寒气
透出。

  文泽把最后一张毛皮盖在月霜身上,然后坐下来,将树枝加入火盆。

  程宗扬忍不住问道:「她怎么了?」

  文泽沉默片刻,然后道:「小姐幼时被高手打伤,伤势一直未愈。她体内寒
毒郁结,一旦发作就会冰寒刺骨,只有靠修练九阳神功才能保住性命。」

  这情形听来竟是如此熟悉,程宗扬挠了挠头,小心问道:「月霜小姐受的伤
是不是……该不会真是玄冥神掌吧?」

  文泽一脸讶然,像是从未听过,奇道:「什么玄冥神掌?你曾见过类似这样
的伤势?」

  程宗扬叹了口气,道:「这个……我有个姓张的朋友,也受过类似的伤,好
不容易才治好。」

  文泽又惊又喜,「他是如何治好的?」

  程宗扬摇头道:「他先是被人打下山崖,结果从猿猴肚子里得到一卷神功秘
笈,对着修炼一番,大概练了三五年的时间,伤就自己好了。」

  文泽皱眉道:「掉下山崖而不死,还从猿猴肚子里得到秘笈,这种事太荒唐
了,请恕我不能相信。」

  这一次,程宗扬用力地点了点头,道:「说对了,我也不信。」

  文泽犹豫片刻,终究是不放心,又问道:「你那位姓张的朋友,练的是什么
功?」

  不就是月霜正练着的吗。

  程宗扬咳了一声,「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文泽看了看昏迷的月霜,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程宗扬心里却转着另一个念头。刚才刺客喊说「岳家余孽」这月霜是武穆王
岳鹏举的后人?难怪王哲和军中上下这么小心。要暗害她的人,该不会是宋高宗
和秦桧吧?……

  清晨,程宗扬懒洋洋坐在山坡上,无聊地咬着一根草茎。

  昨晚的刺杀似乎没有发生过,破碎的帐篷被移走,重新换了一顶,那名刺客
的尸体也不知所踪。

  前来拜见掌教的使者中混入刺客,让太乙真宗上下大丢颜面。蔺采泉下令,
所有弟子都留在帐内,不许往军营中乱走。

  这条禁令与程宗扬无关,做为异世界的来客,他过得十分悠闲。王哲的帅帐
灯火彻夜未熄,显然在忙着大事,无暇找他推究生死根的用法。

  昨天的战斗只有一个步兵方阵,程宗扬原以为这支军团人数不是太多,但此
时真正看到大军的营帐,程宗扬才发现远远超过了他的想像。

  左武军第一军团分成三个大营,品字形排列。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武营,那些
使用七米长矛的步卒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依然沉默,显示出让程宗扬无法理解的,
岩石般意志。也许这才是真正的军人。程宗扬可以想像,只要王哲一声令下,这
些汉子就会义无返顾地冲向目标,即使付出自己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另外两个大营相隔较远,一时间无法看清,程宗扬计算了一下,仅天武一营
的帐篷就超过四百顶,士卒数量超过三千,照这样计算,整个军团接近一万人。

  以昨天天武军一个方阵表现出的战斗力,这样一支军队在整个草原上可以说
全无敌手。那些缺乏组织的半兽人,数量即使再多也不足为惧。

  程宗扬暗忖,打完那些半兽人,军团就该班师了吧?对于自己所置身的这个
世界,他很好奇,那是个什么的国度?自己所知的历史中,六朝金粉,可以说是
千载风流,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六朝,与自己所知的历史有多少之处?

  「程兄!」

  一身文士打扮的参军文泽利落地攀上山丘,看他矫健的身手,比自己可强得
多了。

  程宗扬对这个参谋人物很有好感,道:「文参军,怎么有空到这里?」

  文泽笑道:「正是来寻程兄讨教。」

  程宗扬觉得奇怪,自己又没打过仗,他能讨教什么?

  文泽立定脚步,挥手道:「程兄看我军阵容如何?」

  程宗扬由衷说道:「很强。」

  可射三百米的秦弩,长达七米的重矛,还有这些钢铁般的汉子。程宗扬想像
不出,冷兵器时代是否还有比他们更强的军队。

  文泽道:「我军出师以来,三个月内,跋涉五千余里,与兽蛮人交锋四十余
战。斩杀无算。方才兽人酋长遣来使者,明日与我军决战。据我估算,兽蛮人能
够上阵的战士已不足两千,我军一战可定。」

  「听来是好消息啊。」

  文泽笑道:「程兄说得不错。师帅最担心的是这些兽蛮人四散逃奔,追剿不
易。今日他们主动决战,我军正求之不得。兽蛮人为患西疆多年,如今正是清除
那些兽类的良机。」

  说了半天,程宗扬还没听出来他找自己有什么事,不禁问道:「文参军找我
有什么事?」

  「哦,是这样的。」

  文泽道:「昨日程兄拿出的拉链,我反覆想了许久,不知道程兄能不能做得
更大一些?」

  更大一些?「要多大?」

  文泽解释道:「我们左武第一军团虽以野战见长,但最为擅长的还是城战。

  我军多是步卒,在旷野中遇到大批战骑围攻,往往多有损伤。看到程兄的拉
链,文某突然萌生一个念头,不知道这拉链能不能做得更大一次,以黄铜为牙链,
镔铁为机括,将宽高一丈厚三寸的板障连接在一起。「

  程宗扬听得目瞪口呆,他要用拉链做城墙?

  文泽自顾自说道:「……如此一来,搭建一座木制城塞只需半个时辰,而勾
结之紧密,更胜于掘土立木排列成的栅墙。」

  程宗扬佩服地看了他一眼,果真是没有做不到,只有想不到,如此疯狂的主
意都能想得出来,不知道算过成本没有?

  程宗扬决定帮文泽一把,「用拉链连接城墙,拉链至少要比一尺的普通拉链
大一百倍。这样算来,一条就需要一百个银铢。如果你要造的木城长一百丈,单
是拉链就需一万银铢。」

  一万银铢,那就是将近一千匹战马,做成木城,还不如配备一千骑兵!

  文泽显是没想到这点,面色微变,还没来得及答话,一条马鞭就带着风声呼
啸而至。

  「无耻!」

                第七章

  「啪!」

  的一声脆响,程宗扬脸上多了一道血痕。

  火辣的痛楚从鼻梁一直延伸到耳后,程宗扬一下被打傻了,捂着脸痛得双眼
含泪。

  月霜杏目圆睁,俏脸上满是怒火,手里握着皮鞭,气得肩膀都在颤抖,「你
这个该死的奸商!身为六朝子民,你不上阵杀敌,为国出力,还趁火打劫!」

  好心劝解却惹来这一鞭,程宗扬爬起来,伸手一摸,掌上都是鲜血,怒由心
起,吼道:「你为什么打我?」

  月霜寸步不让,「你这种小人本就该打!」

  「我什么地方是小人了?」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我听师帅说了,他邀你入伍从军,你一口拒绝了。

  危难关头,你一个男人,不从军杀敌,反而贪生怕死,见利忘义,拿国家大
事当买卖,就是该打!「

  听月霜这样说,程宗扬只感到哭笑不得,国家兴亡,确实匹夫有责,但自己
只是一个意外穿越的不速之客,这个国家并不是自己的国家,非生于斯、非长于
斯,要自己去扛什么兴亡之责,真是莫名奇妙。

  问题是,月霜怒气冲冲,这些话说出来她一定不能理解,程宗扬可不相信除
了王哲,还有人会相信自己的离奇遭遇,无奈之下,只能用别的方法解释。

  「军人的责任是打仗,商人的工作就是赚钱,如果你觉得保家卫国是你的责
任,那我赚我应得的份,又有什么地方做错了?我有逼着你们买东西吗?觉得贵
了,大可以不买啊。」

  「你!」

  听到程宗扬的话,月霜更为恚怒,举手又是一鞭。程宗扬这次学乖了,她手
一动,就急忙闪到一边。

  文泽连忙拦住月霜,「程兄是军中客人,虽然志向不同,也不能挥鞭相向。

  若是师帅知晓,必然会有所责备。「

  「败类!」

  月霜恨恨收起马鞭,一跺脚,转身离开。

  文泽扶起程宗扬,「程兄没事吧?」

  程宗扬脸上挨这一鞭着实不轻,若非月霜伤后无力,大概不会只是破点皮而
已,连肉都要被抽掉一大块。

  无缘无故挨了一鞭,程宗扬一肚子的冤枉气,没再搭理连连告罪的文泽,迳
自回到自己的帐篷。

  摸了摸脸庞,受伤的地方已经肿了起来,像火烧一样霍霍作痛。居然打在脸
上!真是没教养啊,不知道打人不打脸?程宗扬心有余悸地想,如果这一鞭再上
移一点,抽到眼睛,恐怕眼睛就废了。

  想起月霜鄙夷的神态,程宗扬就满腔怒火。即使自己真是这个世界的人,真
是六朝子民,刚才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需要被这样抽一鞭了?这个女人虽然漂
亮,却有暴力倾向,真是要不得。

  这地方是不能待了。再待下去,那个正义女神总有一天会拿刀逼着自己上阵
杀敌,说不定还会背后来一刀,给自己一个为国成仁的机会。

  往哪里去呢?程宗扬双手枕在脑后,拧眉思索。

  自己对这个世界仅有的认识,就是这里是草原,东南方向是大雪山,过了大
雪山,就进入六朝内陆。文泽说,他们出塞已经有三个月,如果除去战斗和驻营
的时间,这里离六朝内陆至少有一个月的路程。

  程宗扬不禁开始怀念段强,那家伙好歹还混过野外生存的训练班,自己在草
原走上三天就可能饿死,看来只有等军团班师,回到内陆再想办法了。

  想到段强,跟着就想到紫玫,自己在飞机上离奇失踪,穿越到这里来,那场
面试自然是泡汤了,不晓得紫玫找不到自己,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这辈
子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

  心中一痛,程宗扬情绪大坏,士卒送来的午饭也没有吃,一个人倒在铺上蒙
头大睡。中间文泽来过一趟,以为程宗扬睡得正熟,也没有打扰他。

  天色将暮,一个温和的声音在帐外响起,「程道友在否?」

  程宗扬一下子坐了起来。是蔺采泉。太乙真宗四位教御中,商乐轩眼高于顶,
夙未央沉默寡言,那个卓云君干脆就当他不存在,连正眼都没看过他一眼。相比
之下,还是这位笑容可掬的蔺采泉看起来顺眼些。

  程宗扬在脸上摸了一把,那道鞭痕已经淡若无存。他心里一动,看来王哲所
言非虚,自己身上可能真有一些意想不到的变化。

  程宗扬拉开帐门,「蔺教御请进。」

  蔺采泉含笑道:「打搅了。」

  然后躬身进入帐内。

  帐内狭小,蔺采泉随意坐在铺上,目光左右一扫,笑道:「文泽办事仓促,
这里的青草也未除去,小兄弟睡得惯吗?」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有这些草作垫子,比在沙土上舒服多了。」

  蔺采泉含笑看着他,过了会儿才道:「小兄弟身上真阳之浓,是蔺某生平仅
见。不知道小兄弟修炼的是哪种功法?」

  程宗扬虽然不知道他的来意,但当日王哲交待过,生死根的秘密轻易不能泄
漏,于是只好装傻,「阳气?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许……因为我是童男子
吧。」

  这个程宗扬没有撒谎,至少穿越之后,他还是童男。

  蔺采泉大笑摇头,「所谓童子之身阳气浓郁,不过是愚人妄传而已。生生谓
之道,孤阴不长,孤阳不生,阴阳相济,才是道法真谛。」

  原来还有这一说,看来童子功都是骗人的。程宗扬为难地说:「可我真的没
练过什么功法。」

  蔺采泉徐徐道:「知道蔺某为何对小兄弟另眼相看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知道反正不是因为自己长得帅。

  蔺采泉道:「因为你本该是个死人。」

  程宗扬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难道自己穿越的时候已经死了,现在只是一
个魂魄?程宗扬身体一动,看到自己的影子才松了口气,这老家伙,真是吓死人
不偿命。

  「我这不是好好活着吗?」

  「小兄弟可知真阳外溢,只有何种情形才会发生?」

  蔺采泉不等他回答,便说道:「其一,散功。体内真阳一旦散尽,轻则沦为
废人,重则丧命。其二,羽化。命之将终,真阳流散,形之于外。」

  经过蔺采泉的解说,程宗扬才知道真阳是通过经脉丹田的气息,运转聚炼而
成,与人体的真元相合为一。不懂修炼之道的人,可能有些先天气血旺盛,阳气
充沛,但根本不可能炼聚出真阳。

  而炼气之法,首先就是用丹田蕴集真阳,根本不可能出现自己这种真阳在毫
无察觉的情况下,流出体外的情形。所以蔺采泉一见到他,就大为惊讶。除去散
功和羽化,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程宗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向他传功,以至于
真阳未能与他体内的真元融合而流逝。

  「这就好比有金铢万贯,小兄弟却不知使用之法,更不知藏储之道,让这万
贯金铢平白流失。」

  「真有这么好吗?」

  程宗扬有些不确定地说。蔺采泉这番话,让他也有些心动。

  蔺采泉轻拂袍袖,淡淡道:「小兄弟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内,研习道门秘法
么?」

  程宗扬来了兴趣,「什么秘法?」

  蔺采泉扬手一招,掌心现出一只旋转的太极图,然后依次生出金、木、水、
火、土诸种异相,流转不定。

  「这是五行诀。」

  蔺采泉道:「我太乙真宗乃道门第一大宗派,秘法包罗万象,举凡导引、布
气、云篆、定观、六甲、飞升、守一、存神、五遁、九守、六气、七神、坐忘、
辟谷、吐纳、胎息、炼形、炼气、炼丹、圣胎、点化……无一不有。」

  他一口气说了二十余种道门秘法,程宗扬听得耳花缭乱,辟谷、吐纳、炼丹
这些他听说过,可云篆、定观、炼形、圣胎这些是什么?

  蔺采泉屈指一弹,一点火光从太极图中射出,凭空而悬,仿佛一点飘摇的烛
火,接着他手指一点,那点火光被拉成一条细细的火线,灵蛇般一闪,从一片草
叶中间穿过,留下一个细小的孔洞。

  程宗扬连声叫好,赞叹不已,心里却暗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老家伙
既然这么卖力,肯定有所图谋。

  蔺采泉合起手掌,收起五行诀,微笑道:「可愿入我太乙真宗门下么?」

  「能学到这些秘法当然好啊。」

  程宗扬一脸向往地说。

  蔺采泉捻须笑道:「既然如此,两日后我等返回龙池,小兄弟便与我等同行
吧。」

  程宗扬露出为难的表情,「可王大将军要我在军中留一段时间。只怕要过段
时日才行。不知道会不会有些晚?」

  蔺采泉微微一愕,然后道:「不妨。只要小兄弟回到内陆,随时都可入我太
乙真宗,」

  「那好。」

  程宗扬痛快地答道,「但不知该怎样跟教御联系?」

  蔺采泉道:「六朝诸州都有我太乙真宗分观,你只要拿出这面玉佩,就可与
我联系。」

  说着他取下腰间的玉佩,递给程宗扬。

  程宗扬接过玉佩,只见那玉佩质地莹润,制作精细,更为奇异的是玉料本身
半黑半白,形成一只天然的太极图。

  程宗扬握住玉佩,笑呵呵道:「多谢蔺教御了。」

  蔺采泉起身道:「小兄弟资质非凡,入我太乙真宗门下,定然前途无量。蔺
某就在龙池恭候大驾。告辞。」……

  程宗扬拿着玉佩翻来覆去看着,然后把它塞在皮夹里,放进背包。

  蔺采泉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不用说,肯定是因为他身上散发的真阳。

  程宗扬不明白的是,自己身上的真阳是哪里来的?如果自己身上的生死根能
够源源不绝地散发出真阳,那不意味着自己不用修炼就能成为这个世界的大高手
吗?

  程宗扬知道这不可能。至少他学过物质守衡定律,没有什么东西是能够无中
生有的。包括蔺采泉方才施展的五行诀。只不过那些物质转换是通过道门秘法而
实现的,自己还无法了解。

  眼下除了从军,自己又有了一个选择:太乙真宗。对此,程宗扬还拿不定主
意。道门秘法他有一点兴趣,说不定法术练得强了,能自己找方法穿梭时空回去,
但从眼前的现实面来说,当道士似乎不比当和尚强多少。

  入夜时分,一名士卒拿来晚餐,程宗扬一边吃,一边怀念台北的夜市牛排。

  这没油没醋,没盐没料,没滋没味的白水马肉,一顿就让人倒足了胃口。

  费力地啃了几口,程宗扬扔下马肉,一个人到帐外透透气。他住的帐篷不仅
远离军营,也远离太乙真宗等人的住处,毕竟他还是个陌生人,文泽给他选择的
住处独自设在坡下,背靠山丘。

  头顶的星汉灿烂依旧。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程宗扬仍然被浩翰的星空
所震撼,他扬着头,出神地望着那似乎触手可及的星群,一时间浑然忘却自己身
在何方。

  难怪古人说到星汉经天,都有着莫大的敬意。在这样的星空下,任何人都会
体会到自己的邈小与生命的短暂。程宗扬无法辨识,在这无边的群星中,是否有
一颗属于自己曾经生活过的那个世界。

  正当程宗扬浮想联翩,看得出神,背后传来一声冷哼。

  程宗扬转过身,只见一身戎装的月霜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穿着黑色的软皮
轻甲,没有戴盔,乌亮的秀发像男子一样挽成椎髻,用皮条扎紧,与军团里的秦
军士卒打扮一模一样。只不过她白玉般的脸颊冷冰冰的,让程宗扬本能地嗅到一
丝危险的气息。

  周围再没有第二顶帐篷,这小美女肯定不是路过。半夜三更来找自己,总不
会是来道谢的吧?程宗扬悄悄朝山丘顶上的帅帐瞥了一眼,估算着如果自己大声
喊叫,王哲会不会听到。

  说起来似乎很没面子,但见识过月霜单剑与半兽人硬撼的情形,程宗扬一点
都不认为自己拥有维护男子汉尊严的能力。按照最乐观的估计,月霜一只手也能
打他两个。

  「月姑娘,」

  程宗扬稳住心神,尽量不卑不亢地说道:「是找我吗?」

  月霜打量着他,眼中轻蔑的神态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程宗扬心头怒火猛然升起,这死丫头,也欺人太甚了吧!

  月霜冷冷道:「一个没练过功的小人,你身上的真阳从哪里来的?」

  程宗扬这会儿心里已经明镜似的,王哲所说的那个身怀不治之症的亲人,就
是眼前这个少女。按照文泽的说法,她幼时被人用酷似玄冥神掌的掌法打伤,阴
寒之气在体内郁结,一直无法痊愈,发作时血液都会凝结如冰,几乎随时都可能
丧命。

  既然想来找自己帮忙,还一脸欠扁的样子,惹恼了自己,立刻就跟蔺老头走,
让你一辈子都治不好!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道:「捡来的!」

  月霜已经恢复许多,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丝毫看不出身怀绝症的样子。她冷
冷一笑,「那就好。」

  说着她纤指轻抬,程宗扬明明看到她手指的动作,却根本来不及反应。胸口
忽然一麻,接着是腰腹、肩膀、腿膝……月霜手指像舞蹈一样,在他身上一连点
了十余下,等她停下手,程宗扬身上已经多了十余条不同的力道,或轻或重,却
都正点在气血运行的关键部位,身体像被一条无形的绳索缚住,站立不稳地朝后
倒去。

  月霜抓起程宗扬的腰带,像拎一个还没长牙的婴儿般,把他拎进帐篷,随手
往地上一扔。

  月霜冷冷道:「既然是捡来的,那就是不义之财。」

  程宗扬舌头还勉强能动,说话却不怎么利落,声音更小得像蚊鸣一样,「死
丫头,放开我!」

  月霜盘膝坐下,从怀里取出一卷白布。布里卷着一把细若手指的尖刀,一包
伤药,还有一颗土黄色的药丸。月霜拿起尖刀,盯着程宗扬道:「既然不是你的
东西,就该交了出来,给有资格支配的人!」

  看到尖刀酷似手术刀的利刃,程宗扬顿时一阵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
么?」

  月霜显然很看不起他胆怯的模样,她毫不避讳地扯开程宗扬的衬衣,一脸鄙
夷地说道:「你还是男人吗?我只不过要在你心头取一点血,又不是要杀你。」

  月霜说得轻松,程宗扬浑身的汗毛却都竖了起来。取心头之血啊,要在他心
脏上划一刀!这丫头疯了!程宗扬不相信月霜具备心脏外科医生的一般资质,这
一刀下去,她痛快了,自己这条命可就完了。

  「停!」

  程宗扬面如土色地喝道:「有话好好说──你、你要真阳做什么?」

  「生死根具天地异能,夺造化之功,乃是上苍赐与的珍贵之物,合该扭转干
坤,拯救黎民于水火之中,岂能浪费在你这种人身上?」

  「我这种人……」

  程宗扬脾气再好,也不禁无名火起,怒道:「我这种人怎么了?当兵打仗是
人,做生意的就不是人么?你这是哪门的歪理!」

  忽然想到一件事,冷笑:「说得这么好听,你心里真正想的,其实是为了治
疗你自己的伤吧?这种动机是有多高尚?」

  他这几句话是抱着「老子豁出去」的觉悟说的,本以为刺中了她的痛处,恼
羞成怒之下,肯定要变成一头狰狞可怕的母老虎;岂料月霜却只是冷冷一笑,语
带轻蔑,淡淡的说:「取出真阳之后,自是交给师帅裁断。他若是要拿来给我治
伤,也必是因为这样做,能拯救最多的苍生,不负生死根的玄奥奇妙。」

  「你这个疯子!」

  月霜霍然抬头,秀发抛散若旌旗迎风,雪白俏丽的瓜子脸上英气凛凛,竟无
一丝心虚,清叱道:「疯子?你这种小人,什么都不晓得,就给我闭嘴!你怎么
会懂我的心情?明明我有能力上阵杀敌的,却只能被放在大后方,受人保护,看
着我的战友在我身边一个个倒下,一次又一次,每次都是这样,我本来可以保护
他们的……」

  月霜几乎是一口气把这些话吼出来,程宗扬听得都呆住了,月霜看见他的样
子,也察觉到自己失控,神色转冷,淡淡道:「真阳于你无用,我治好了伤,能
上阵多杀几个敌人,多救几个战友的性命,也算让你间接为国出力了。」

  语气虽然冷淡,却掩饰不住已泛红的眼睛,程宗扬看着月霜的眼神,口气不
由得软了下来,「你要真阳就要好了,干嘛要用我心脏的血?」

  月霜用尖刀顶在程宗扬心口,冷冷道:「心乃阳火所聚。放心,我只要刺出
几滴血就够了。」

  说着就往下刺。

  「住手!」

  程宗扬拼尽全力叫出来的声音,也不比一只小蜜蜂的嗡嗡声大多少。

  月霜却真的住了手。她冷冷一笑:「如果可以,我真不想让你服这颗丹药。

  像你这种人,多给一粒米都是浪费食粮,无益于天下苍生!「

  程宗扬心里翻来覆去,愤愤想着:「妈的,天下苍生跟你这么好,真阳你去
跟天下苍生要啊!」

  看到他瞠目结舌、面青汗涌的样子,月霜不屑地一抿红菱儿般的嘴唇,拈起
那枚土黄色的药丸。「这是夙教御穷五年之力才制成的丹药,能激发真元,补炼
真阳,有脱胎换骨之功。让你吃,真是便宜你了。」

  说着月霜把丹药一切两半,一边捏住程宗扬的下巴,微一用力,就将他嘴巴
捏开,投了半颗进去。

  那丹药辛辣之气扑鼻,一尝就是性烈无比的猛药。程宗扬伸直舌头拼命往外
吐,但月霜微凉的指尖在他喉头一拂,程宗扬就不由自主地将丹药吞了下去。

  月霜小时被人用阴寒掌力打伤,十余年来,王哲等人费尽心力,她体内的寒
毒却一直缠绵未去。这次夙未央带来自己秘制多年的丹药,希望能在月霜服下后
激发她体内的真阳,一举清除寒毒。但此丹药性太烈,夙未央反覆教待,不能让
月霜轻易服用,以免她修为不足之下,丹药激起的真阳与体内的寒毒相攻,造成
更严重的后果。

  上午月霜气恼之下抽了程宗扬一鞭,被王哲知道后,狠狠训了她一番,告诉
她这个年轻人身怀异能,未曾修炼就有真阳凝聚,待寻出引导之法,很可能会治
好她的伤势。月霜回想起那日击退刺客的经过,暗忖果然不错,但她自小在军中
长大,虽是女流,性格却如男儿,加上对程宗扬半点好感都没有,要乖乖等着让
他给自己治伤,摸摸碰碰,还不如被半兽人砍死。

  王哲找不出引导真阳的方法,月霜却自行推想,很简单地找到一条良策──
只要取程宗扬一点心头之血,不就得到真阳了吗?那半颗丹药,是让他体内真元
激发,心头聚集的真阳更为充沛,也算是给他的补偿。

  至于另外半颗,月霜毫不犹豫地自己服了下去,然后闭目化解药性。忽然她
面容一变,露出痛苦的表情。

                第八章

  狭小的帐篷内,呼吸声越来越沉重。程宗扬身体发红,血管一条条鼓出,像
青色的细蛇在皮肤表面游动。他浑身汗出如浆,喉中发出牛吼般的喘息声。

  半颗丹药下肚,体内仿佛有一团烈火燃烧,同时沿着经络,不断向外散发热
量,所过之处无不剧痛。程宗扬生平第一尝到这种痛苦的滋味,身体无数肌肉都
在扭曲,比当年打球扭伤脚踝痛了一百倍不止。

  这个疯婆子,只要自己能够不死,安然脱险,绝不与她善罢甘休!

  问题是,能够不死吗?

  在月霜看来,从心头取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大问题,战场上大有士卒少了两
条胳膊一条大腿还照样活着。但程宗扬知道,如果心脏挨上一刀,以这个时代的
医疗水准,自己绝对活不了。

  程宗扬被体内激荡的真阳所烧炙,感受着焚身般的痛苦,意识越来越模糊,
半昏半醒之中,没有注意到旁边月霜的异状。

  月霜盘膝坐在一旁,雪白的面孔时而鲜红,时而又变得苍白,接着又浮现出
一抹淡淡的青气。丹药入腹,在她体内的变化远远比程宗扬强烈。郁结在脏腑的
寒毒犹如蛰伏的毒蛇,被春雷惊醒,同时张开毒牙。月霜体内所有的经络都被冻
僵瘀塞,周身冰寒刺骨。

  寒毒发作的情形月霜已经历过许多次,但发作得这么快,她还是初见。本来
想在寒毒发作前刺出程宗扬的心头之血,这时也顾不及了,只能勉强依靠九阳神
功来护住心头一点暖意。

  忽然,耳边传来一阵异动。月霜吃力地睁开眼,只见程宗扬双目圆瞪,额头
青筋暴出,牙关死死咬紧,身体的肌肉不住扭动。

  突然他手臂一伸,抓住月霜的手腕。

  月霜大惊之下,连忙甩手,却发现已被寒毒侵蚀的身体像被冻僵一样,半点
力气都发不出来,手只能轻轻摇动,根本甩不开程宗扬的紧握。

  程宗扬摇摇晃晃爬起来,他面容扭曲,口鼻中喷出炽热的气体,血红的眼睛
死死瞪着月霜,然后一把扼住她喉咙,用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吼道:「死丫头!」

  月霜瞪大美目,不明白他怎么能冲开被封的穴道。如果说以前的程宗扬只是
令她厌恶和鄙视,这时的程宗扬则是令她恐惧。他疯狂的眼神,似乎是想把她活
活吃掉。月霜并不怕死,但死在这种小人手里,未免太冤屈了。

  程宗扬瞪着她看了半晌,忽然抓住她胸前的皮甲,用力一撕。这种硝制过的
上等水牛皮,以前别说手撕,程宗扬就是用牙齿也咬不开。但这会儿程宗扬力气
大得出奇,皮甲应手破裂,露出里面的衣衫。

  月霜吃力地说道:「你……你要干什么!」

  程宗扬咬着牙,露出一个恶狠狠的笑容,那笑容看起来与其说是人脸,更像
是一只呲牙咧嘴的恶狼。

  「你──」月霜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打断。程宗扬从她内衣上扯下一块,塞住
她的嘴巴。

  炽热的呼吸喷在月霜脸上,一片滚烫,她咬着破碎的内衣,一句话也说不出
来。

  闻到月霜身上淡淡的少女气息,理智尽失,单纯受原始本能驱动的程宗扬,
体内欲火更是大炽。那枚丹药在他体内所激发的真阳,远远比月霜预想中庞大,
程宗扬体内没有寒毒,真阳一被催发,就冲向被封的穴道,他所感受的痛苦,倒
有一大半是来自于此。

  这时穴道已解,那团热火烧炙着丹田,在体内奔突,使肉体产生出本能的反
应,程宗扬力气奇大,他剥下月霜的皮甲,把她拖到草丛中的地铺上。

  月霜再勇敢,终究还是个少女,望着程宗扬的眼睛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惧意,
但随即又变得坚毅起来。她皮甲下只有一层薄薄的单衣,质料与军士们一样,是
粗糙的麻葛,腰上还系着固定肋骨的木板。

  程宗扬没有急色地扒她的内衣,而是把她翻过来,脸朝下趴在铺上。然后把
她双臂并到背后,用羊皮卷住缠紧。他这会儿虽然欲火焚身,意志昏沉,却还存
着几分危机本能,这贱人一身功夫,一旦喘过气来,就这么大的帐篷,他逃都没
地方逃。

  缠好月霜的手臂和小腿,程宗扬手掌一把伸到月霜怀中,抓住她那两团坚挺
的美肉。

  月霜瞪着他,乌黑的眸子中仿佛有两团火苗在烧。

  程宗扬把月霜拽到自己腿上,撕开她胸前的白布,当着她的面,抓住她两只
圆润的嫩乳一阵暴捏。月霜脸色由白转红,最后仿佛能滴下血来。程宗扬挑衅地
捏住她一只粉红的乳头,在指间揉捏着,用力拉长。

  月霜皮肤白嫩,肉体光滑无比,那两只嫩乳浑圆挺翘,手感极佳。唯一美中
不足的是,她肌肤一片凉滑,就像一握冰玉。在程宗扬的玩弄下,月霜眼中恨意
有增无减,明亮的眸子上却慢慢浮现出一层水雾。

  程宗扬注意不到这些,眼中所见,只有这极具动人魅力的胴体,在月霜乳上
用力拧了一把,把她推到铺上。

  月霜两条小腿都被缠着,无法分开,程宗扬索性搂住她的腰,把她并在一起
双腿弯曲过来,按在地上。月霜俏美的面孔被埋在草丛中,她上身衣衫破碎,两
手背在身后,被整张羊皮卷住,小腿折叠着压在身下,被单裤包裹的臀部微微翘
起,显示出圆润的弧线。

  程宗扬体内仿佛有无数道热流四处乱窜,他拽住月霜腰间的系带一扯,那条
缺乏弹性的单裤应手扯落,露出一只小巧而光洁的雪臀。

  月霜的年龄大概比他小六七岁,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应该还在上国中。不知
道是体内寒毒侵蚀,还是因为这个世界水土更加纯净的缘故,月霜周身的肌肤白
滑之极。那只美臀浑圆可爱,白嫩的肌肤紧绷着,没有丝毫皱纹。还未完全发育
的臀肉晶莹雪嫩,中间是一条紧凑的臀沟。再往下,是一片白玉般的软肉,两片
阴唇微微合在一起,鲜嫩得令人诧异,还带着处女的淡香和青涩。

  程宗扬衬衣被月霜扯开,裸露的胸膛一片赤红,浑身热汗直流。月霜给他喂
的丹药是好是坏他不知道,但这份难受是实实在在的,周身血液如同烈火,又粗
又硬,差不多破了他以往勃起的纪录。那种鼓胀欲裂的感觉,让程宗扬怀疑自己
会不会出现爆阳而死的惨剧。

  眼前的女体使程宗扬喷出的气体越来越炽热。他抓住月霜的臀肉用力一分,
那条细嫩的肉缝立刻绽开,露出一片娇嫩的红色。月霜的身体猛然绷紧,肌肤宛
如凝结的寒冰,洁白晶莹,却没有丝毫温度。

  程宗扬一把抓住月霜的椎髻,把她螓首提得扬起,低吼道:「想要阳气吗?

  我给你!「

  程宗扬火热的阳具向前一挺,顶在少女柔嫩的秘处,然后硬生生捅了进去。

  月霜以跪伏的姿势趴在地上,那只洁白的美臀本能地收紧。她咬住唇瓣,俏
美的面孔时红时白,显示出寒毒正在她体内肆虐。

  月霜承受着寒毒发作之苦,眼中映出男人狂暴的面孔,心下却是一片冰冷。

  她素来洁身自爱,虽然在行伍之中,周围都是男人,却把自己守得紧紧,从
来也没有想过,会有如此一刻,在这样的情况下……失去自己的童贞……「嘿!」

  「呜!」

  阳具用力一挺,火热的龟头像烧红的铁棍一样,硬梆梆挤进蜜穴。少女未经
人事的蜜穴紧狭无比,尤其是她体内的冰寒,感觉就像插进一只紧密的雪洞里。

  平常做爱中,女性的冷感最让男人头痛。但程宗扬这会儿浑身火热,龟头插
在里面反而分外舒爽。他扯开月霜的发髻,把她的长发缠在腕上,正要抓紧,忽
然大叫一声,手指剧痛,被发中一枚细针刺破。

  程宗扬欲火上头,随手拔下细针,扔在一旁,一手捏在月霜柔嫩的乳头上,
然后一手抱住她纤细的腰肢,用力挺入。滑凉的嫩穴吞入阳具,带来阵阵快感。

  而月霜表情却是一变。

  月霜用来固定伤处的木板被程宗扬扔掉,腰肢被他握住,断裂的肋骨顿时一
阵剧痛。她脸部被扯得扬起,两只雪乳像光润的玉球一样低垂在胸前,身体僵硬,
手脚又都被缠着,只能任由肉棒越进越深,一点一点挤进体内。

  忽然下体一紧,那根卑劣的阳具像是顶到某个障碍,被迫停了下来。

  程宗扬鼻翼翕张着,发出沉重地喘息声,「处女?我干!」

  说着他顶住那层柔韧的薄膜,用力挺了挺。

  月霜下体胀痛欲裂,她死死咬住唇,嫣红的唇瓣渐渐褪去血色,变得苍白。

  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然后用尽全身力气,竭力插入。那层脆弱的韧膜根本
无法阻挡阳具的进入,在龟头的重压下,顿时破裂。就在破体的同时,月霜猛得
咬紧口中的碎布,身体因为剧痛而战栗起来。

  程宗扬丝毫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他把整根阳具完全捅进那只紧窄的蜜穴,
在月霜体内感受着她的鲜美和滑嫩。这时的月霜,就像一个冰雪雕成的美女。柔
嫩的蜜穴紧紧夹住阳具,不时痛楚地抽动着。那种冰凉的感觉,就像她在含着冰
块为自己口交。

  恍惚中,程宗扬仿佛又看到紫玫。他摇了摇头,抛开脑中的幻像,然后一手
伸到月霜臀下,将她秘处撑得敞开。

  白嫩的阴唇间,那只柔嫩的肉洞已经被阳具撑满,红腻的蜜肉包裹着粗大的
肉棒,随着他的拔出,微微蠕动着,淌出一股殷红的鲜血。

  这会儿生米已经做成熟饭,程宗扬被鲜血刺激了狂性,再顾不得那么多,阳
具拔出少许,又狠狠地干了进去。

  少女的蜜穴依然紧狭,但给程宗扬带来的只有更强烈的快感。他挽住月霜的
长发,狠狠挺动下体,一阵密集的肉体撞击声在帐内响起。

  月霜身体愈发冰凉,连粉红的乳珠也仿佛蒙上一层淡霜,变得发白。程宗扬
体内却是烈焰升腾,充血的阳具在少女蜜穴中进出,不断将热流带到她体内。

  随着肉棒的进出,那只冰凉的蜜穴仿佛融化的冰洞,渐渐变得温暖而富有弹
性。月霜的战栗仍在继续,但已经从寒毒侵蚀下的颤抖,变成了痛楚的颤抖。

  意外的变化,在程宗扬完全不知道的情形下发生。生死根吸纳死气所产生的
真阳,一直没有妥善的传送方法,即使误打误撞,藉由肢体碰触偶然传递,效果
也不好,真阳在传输过程中散失大半。

  但在两人肢体紧密结合,没有半点缝隙的状况下,一丝丝真阳缓缓散出,直
接为月霜的肉体所吸收,几乎没有任何耗损散失,虽然很微量,效果却大,如同
滚热的潮水,将经络中的寒毒一一压制、化解。

  令月霜羞愤的是,这些克制住寒毒的真阳,是从被这个卑鄙小人用他最可耻
的器官送入自己体内。寒毒虽然被暂时压制,鲜血却从她娇嫩的穴中淌出,流进
紧并的腿缝中,沿着雪白的大腿蜿蜒而下。

  「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月霜反覆在心里说着。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光线一暗,那根照明的松枝烧到了尽头。与其同时,程
宗扬也急促地喘息起来。他抱住月霜腰臀,小腹紧紧顶住她光润的雪臀,阳具在
她体内剧烈地跳动起来。

  身体中燃烧的火焰仿佛找到一个可以渲泄的出口,疯狂地朝月霜体内涌去,
与此同时,沛然真阳如岩浆爆发,超越先前千百倍的钜量,瞬间注入膣道的尽头,
直到少女小巧的子宫再无法容纳更多精液,那些浊白而黏稠的液体混着处子的鲜
血从穴口溢出。

  月霜仿佛被滚热的精液烫到,柔嫩的蜜穴猛然收紧,紧紧夹住阳具,让精液
流入自己体内深处。

  火热的精液像潮水一样涌入子宫,给腹腔带来一片暖意。蕴藏在精液中的大
量真阳流入丹田,在里面飞快地旋转着,愈发充沛。从两岁起就凝结在经脉脏腑
中的寒毒仿佛烈日下的春雪,迅速融化消失。超过半数的经络都成为坦途,气息
运转变得顺畅自如。那种感觉,就像一个从小就坐在轮椅中的孩子,突然获得了
飞翔的能力。

  程宗扬松开手,失去支撑的月霜软绵绵倒在铺上。她身体已经没有起初那么
寒冷,洁白的胴体布满瘀青的指痕,宛如霜雪的臀间一片狼藉。紧密的阴唇被干
得翻开,鲜血与精液混杂在一起,凌乱不堪,剧痛与失贞的屈辱,令她悲愤欲绝,
但她死死咬住口中的碎布,眼中没有一滴泪水。

  发泄过后的程宗扬,随着大量真阳离体,阳火散失,一下子整个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自己竟然在军营里强行干了月霜!

  如此兽行,不知道王哲那位宗师兼大帅知道后,会不会大展神功,把自己拍
成一堆比豆末还碎的齑粉。就算王哲放过自己,还有月霜。像她这样烈性的女子,
如果不砍死自己,这种事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唯一的方法也许是杀人灭口,但程宗扬想都没想过。这可是一整支军团,方
圆几千里都是他们的地头,自己刚穿越过来,人生地不熟,逃得再快,还能快过
他们的战马?如果被他们七米长的重矛方阵围住……程宗扬胡乱把月霜破碎的内
衣掩上,小心不碰到她的肋骨,然后给她套上皮甲。幸好皮甲是前后两半,把皮
条绑紧看起来就似模似样了。至于她的手脚,程宗扬一时还不敢解。万一她药性
过去了,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拧断他的脖子。

  床铺的羊皮上血迹宛然,似乎在控诉他的粗暴。程宗扬胡乱卷起羊皮扔进草
丛,一边扶起月霜,努力想找些话来说。

  「对不起……这一切,我也不是……呃,至少……也是你做得太过分了。」

  月霜目光冷冷从他脸上转过,投向帐篷一角。

  程宗扬心里一喜,月霜看来好像没有过激反应。程宗扬试探着取出她口中的
碎布,一旦她张口喊叫王哲,立刻就要把她嘴巴堵上,然后有那么就逃那么远。

  但月霜没有作声,只是呕出一口鲜血,然后咬紧唇瓣。

  程宗扬稍微松了口气,然后用商量的口气道:「我现在放开你,但你要发誓,
今天的事我们算扯平,往后谁都不许提。」

  月霜注视着帐角,仿佛没有听到。

  程宗扬连问几句都没得到回答,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说好了啊。

  我现在放开你,谁都不许动手啊。「

  程宗扬一边看月霜的脸色,一边慢慢解开缠在她小腿上的羊皮。出乎他的意
料,月霜仍是一动不动。程宗扬心里不禁升起一团迷惑,这丫头不会是让自己强
暴一次,被干成失忆了吧?还是她体内的寒毒仍在冲突,没有力气?

  程宗扬犹豫着松开她手臂上的羊皮,就在羊皮快要解完的一刹那,月霜双臂
一分,羊皮应手破碎。真气以从未有过的力道与速度激射而出,破碎的羊皮像利
刃般飞起,在程宗扬脸侧划出一道血痕。

  程宗扬魂飞魄散,刚拔脚想跑,月霜一掌已经抹在程宗扬肋下。

  格的一声,程宗扬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这一掌远比半兽人当时的拳风凶猛,
程宗扬肋骨顿时断了几根,五脏六腑都像被放在铁砧上被人用铁锤重击。

  程宗扬「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从月霜出手的力度,他完全可以得出
这样一个结论:这丫头不是出手泄怒,纯粹是想要自己的命!

  捂住断裂的肋骨,程宗扬狼狈不堪地朝帐外跌去,头刚伸出帐外,后头忽然
一紧,脖子被一只冷冰冰的手掌抓住。

  「师帅!」

  程宗扬发出一声嘶叫。

  几乎拧断程宗扬颈骨的纤手一僵,然后松开。程宗扬趁机往前一扑,逃出这
个即将成为自己坟墓的帐篷。

  帐内的月霜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王哲并没有出现。程宗扬刚跑出一步,身体
忽然往前一倾,直挺挺扑倒在地。他双脚被一幅羊皮卷住,虽然十根手指都插进
草地,却无法挣过月霜,在她的拉扯下一点一点被拖回帐篷。

  「师帅!」

  程宗扬又是一声大叫,接着身后格的一声脆响,他面容立刻变得扭曲。

  月霜冷着脸拧断他一根趾骨,然后踏住他的小腿,准备踏断他的腿骨。一招
杀了他,未免太便宜这个卑鄙无耻到极点的肮脏小人。人身上有三百多块骨骼,
至少要拧断三分之一,再把他大卸八块,才能稍懈这夺身之恨……自己的清白,
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被这个小人给玷污了……一股柔和的力道传来,月霜脚底刚触
到程宗扬的小腿就被弹回。

  程宗扬把握机会,高呼出声,「师帅……救命啊!」

  「霜儿!」

  王哲一手抓住程宗扬的肩头,冷声喝道,一边用一股柔劲弹开月霜,保下程
宗扬这条腿。

  王哲并不是听到他的叫喊才出现,毕竟隔着三百米的距离,再快的速度也不
可能两个呼吸赶到。事实上月霜一直没有回自己的帐篷,守护的士卒发觉有异,
禀报主帅,王哲意识到她可能来寻程宗扬,才迅速赶来。

  帐内沉寂片刻,接着帐后一响,月霜掠出帐篷,转眼消失在山丘之后。

  程宗扬衣衫零乱,身上两处骨折,脸上更被擦出一片血痕,头发里都是乱草
和黄沙,看上去就像被人刚暴打过一顿,狼狈不堪,不过,倒还看不出像个强奸
犯的样子。

  王哲扶起程宗扬,有些愧疚地说道:「王某管教无方,让你受惊了,你们两
个为什么发生冲突?霜儿的身法又怎么……」

  最后一句话,纯属自问自答,说到一半,王哲身躯一震,忙问道:「你找到
了输送之法?霜儿的寒毒内伤治好了?」

  刚在鬼门关前至此一游,程宗扬余悸未消,一身都是冷汗,腿上又痛得厉害,
张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不干了!我要走!立刻就走!」

  王哲见程宗扬这等神情,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只是注视着他,道:「草原
千里翰海,你自己如何离开?」

  「我答应过蔺教御,跟他一起走!」

  王哲默然良久,然后扶住程宗扬,缓步入帐。

  「既然你要离开,王某也无法阻拦,不过……」

  王哲慢慢抬起手,一掌拍在程宗扬右侧的太阳穴上。

  脑里「轰」的一声,程宗扬失去了意识。

                第九章

  被王哲手掌拍上太阳穴的刹那,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仿佛一千万只光彩照
人的镏金铜钟同时敲响,又仿佛连绵万里的群山被一轮太阳击碎,无边的潮水瞬
时涌起,又在同一瞬间被喷澕而出的阳光炙干。

  炽热的暖流在体内反覆回旋,行遍四肢百骸,程宗扬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浸泡
在一大缸热水里,暖烘烘的非常舒服,就连腿上的剧痛都好转许多,甚至是感觉
不到。

  时间不晓得过了多久,程宗扬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
本来黑暗的天色,竟已破晓微光,自己失去意识起码几个小时了。

  王哲正端坐在前方不远处,那张坚毅如钢,气度严谨的面孔,此时却显露倦
容,看来十分憔悴,但见到程宗扬睁开眼睛,王哲露出微笑。

  「成啦,你清醒的速度之快,犹超过我的预估,唔,你深呼吸一口,看看有
什么感觉?」

  程宗扬一愣,深吸一口气,发现小腹生出一股暖流,当自己注意力集中在那
上头,那股暖流就旋转起来,仿佛一个漏斗状的漩涡,将体内散落的热气吸纳过
来。

  肚子里突然多了这么个东西,程宗扬只觉得有趣,但看到王哲一脸倦容,再
与一些常识进行推想,不由得吃了一惊。

  「师帅,你……你传功给我?」

  像王哲这样的大高手,养气功夫深湛,等闲就算与人斗上几百回合,也不会
脸红气喘,现在却一副元气大伤的憔悴模样,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像武侠小说中
那样耗损真气,为人治伤。再看看自己丹田中的异状,程宗扬做出了这样判断。

  「说不上传功,只是为你筑下修炼的基础,不是把功力传你,更不是什么大
恩惠,你不用放在心上。一个时辰前,你还是一张白纸,此时你已越过最开始的
筑基阶段,能够在丹田修练真气了。」

  王哲微微一笑,话说得轻描淡写,但程宗扬知道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大
战在即,兵凶战危,王哲却拼着大损真元,为自己筑基、疗伤,光是这份人情,
就是莫大的恩惠,他认真地鞠了一躬,诚恳地对王哲说道:「多谢师帅。」

  王哲脸色微微有些发黯,腰背却仍如标枪一样挺直,他淡淡道:「我给你筑
基,是为月霜打伤你作的补偿,不必谢我。现在我传你一篇口诀,然后有三事相
托,你可答应么?」

  一篇口诀换三件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事,程宗扬心里觉得有点没谱。但他即
使不相信自己,也相信王哲。一派掌教,又是军中重将,总不会随便开口吧。

  「请师帅吩咐。」

  王哲拿出一只火漆密封过的锦囊,递给程宗扬,「这只锦囊请你收好。」

  他的神情万分郑重,程宗扬却一头雾水,「交给谁?」

  王哲淡淡道:「是给你的。」

  「哦?」

  程宗扬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欲拆。

  王哲挡住他,「不是此时。」

  「那是什么时候?」

  给一只锦囊又不让拆,这算什么?把人当保管箱吗?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王哲看着程宗扬,缓缓道:「拆开后,就按上面的去做好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把锦囊收入背包。

  「第二件事。你依我传你的口诀修练,等你的修为突破六阳后,往苍澜的太
泉古阵去一趟。在古阵西部,有一块赤红的巨石,请你在石前祭祀,告诉他,昔
日所言,王哲不敢有一日忘却。」

  六阳?

  程宗扬心中一动,想起王哲传予众弟子的神功,难道自己获传的就是九扬神
功?

  想归想,程宗扬不敢多问,道:「一定要六阳吗?」

  王哲点了点头,神情严肃,「如果未达六阳之境,根本无法进入太泉古阵。

  而且,此事万勿让他人知晓,祭祀时也只能由你亲身前去,切记。「

  自己平时对运动是有点心得,但要说练武?鬼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到六阳,
但看王哲说得慎重,程宗扬点头答应了。

  说完两件事,王哲沉默下来。程宗扬不敢打扰他的思索,在旁静候。

  良久,王哲道:「月霜是岳帅之女,你想必已经知道了。」

  程宗扬又点了点头,左武军中的保密措施实在太差劲,一堆大男人里头有个
小美女,引人注目,再加上月霜本身的活跃,自己就算想不注意到她,不察觉她
的异常身分,都很困难。

  「岳帅遭朝廷所忌,即便在他去后,其亲属家人亦受到迫害,朝中奸臣派遣
杀手灭门,我有负岳帅所托,迟到一步,只救下了月霜一个,她体内的寒毒,就
是那时遗下的……」

  王哲叹了口气,道:「所以……这第三件事,就是请你守护好岳帅后人。」

  这件事差点儿笑掉程宗扬的大牙,守护月霜?好像月霜的功夫只比自己高出
个二十七八倍吧?让自己去守护,那不是让小松鼠给老虎站岗吗?

  看着王哲略显苍凉的眼神,程宗扬心里一动。他对这个世界了解不多,但王
哲铁定是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连他都对那个岳鹏举如此钦服,难道这个武穆王比
历史上的岳飞更厉害?

  程宗扬说出自己的疑问,王哲道:「岳帅一生快意恩仇,纵横不败,恨者有
之,妒者有之,忌之者更是数不胜数。我一生自负,但对岳帅的卓识远见倾心相
服。尤其是他麾下的雄师,更是我生平仅见的不败劲旅。」

  程宗扬有些不相信,「难道他们比师帅的军队更强?」

  王哲一笑,「你可听过岳帅军中的口号?当日我也曾与武穆王军并肩作战,
每次临阵,他们必定高呼──」说着王哲腰背一挺,右手平举,横在胸前,扬声
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

  这句豪情万丈的名言,让程宗扬感觉就像被十七八道天雷劈过,张大了口,
什么也说不出来,是谁编出这句口号?是岳鹏举?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得还要疯
狂啊!

  这位不动如山的王大将军,第一次流露出神情激荡的样子,他轻抚手腕上的
皮甲,低声嗟叹道:「日出东方,唯我不败!只有武穆王才有如此气势!当日岳
家军纵横天下,不仅人强马壮,种种奇异军械层出不穷,岳帅妙手巧思,谈笑破
敌,普天下有谁能挡?咦?你表情为何如此古怪?」

  程宗扬这会儿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五彩缤纷来形容,他很想问一问,高呼这
个口号的岳家军,知不知道这看似威风的口号,其原出处为何?

  王哲何等样人,眼风一扫就看出程宗扬神情间的异样。他又恢复了平静,淡
淡道:「这三件事,你可答应么?」

  程宗扬想了想,头两件虽然莫名其妙,但都不算什么难事。第三件自己答应
跟不答应好像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对月霜来说,守护她的最好方式,就是先一刀
把自己捅了。

  「我答应了。」

  王哲如释重负,「那好,我现在传你口诀。记清字句──九阳之道,为神、
为气、为精。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是故虚化神,神化气,气化精,精化
形,形乃成人。万物含三,三归二,二归一,知此道者怡神守形,养形炼精,积
精化气,炼气合神,炼神还虚,神通乃成。其一阳初始……」

  「停!」

  程宗扬连忙找笔,「等一下,我把它记下来。」

  王哲苦笑道:「这篇口诀不能立文字的。我最多说三遍,你能记多少就记多
少。」

  这又不是歌词,哪这么容易记?况且口诀全是文言,自己是有听没有懂,怎
么可能记得下来?不过程宗扬还有办法,他捡起一根树枝,「你说,我来记。」

  「九阳之道,为神、为气、为精……」

  随着王哲的口述,程宗扬在沙地上划出一串弯弯曲曲的符号。王哲不由停了
下来,「这是什么?」

  程宗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是我自创的文字。我给你念一遍:九阳之道…

  …「

  程宗扬指着那串天书般的符号,将王哲所述的口诀尽数复述下来,竟无一字
错误。

  看着王哲惊讶的眼神,程宗扬得意地摇了摇树枝。这个世界上也许有人懂英
文,可绝对没有人学过拼音。

  王哲一笑,「是你那里的文字吧。」

  被人揭穿牛皮,程宗扬挠了挠头,嘿嘿一笑。

  「也罢了。你记下吧。」

  王哲将口诀尽数告诉程宗扬,然后道:「明日我军将与兽蛮人决战,你伤势
未愈,如果你要走,最好等战完再走。」

  程宗扬松了口气,这篇口诀虽然看不大懂,但字数并不太多,背下来应该不
难。他忽然想起一事,「师帅,你们打完仗是不是就要班师?」

  王哲摇了摇头,「军部下的命令是清剿兽蛮人的巢穴,打完仗可能还要再多
留几日。」

  一次作战就是四个月,加上回师至少五个月,这左武军真够能打的。

  说到作战,王哲神情有些郁郁。程宗扬讶道:「师帅莫非不看好明日的大战
吗?」

  王哲沉思良久,缓缓道:「你非我军中士卒,不妨对你实言。明日之战,我
有些不祥的预感……」

  程宗扬更加奇怪,「那些兽蛮人实力还很大吗?」

  「无论军部情报,还是我军作战统计,所余的兽蛮武士总数不过两千。我左
武军第一军团天武、天策、天霁三营,任何一营都可全歼对手。」

  「那师帅为什么还担心?难道是粮草不济?」

  王哲揉了揉眉心,「不瞒你说,军部一向有人作梗,巴不得我军大败,这些
我都知道。为了避免有人施计,这次出师,粮秣、装备都是由我军自筹。虽然困
苦了些,但还能支撑。」

  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会不会有人勾结外敌?」

  比如当年一片石大战,稳操胜券的李自成击败吴三桂,却没想到辫子军会突
然出现。

  王哲一听就已经明白,「借兵么?临近唯一的大国就是波斯,我军出征前已
有消息,波斯全国之兵都调往西方,与外敌作战。此时周围千里之内,唯一的大
军就是我左武第一军。」

  王哲全都算过了,程宗扬也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威胁到这支军队。

  王哲目光变得坚毅起来,「我左武第一军成军以来,便是六朝第一劲旅,从
无败绩。是凶是吉,明日一战便知!」

  很快,答案以一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揭晓了。……

  丝丝缕缕的水雾缠绕在每一株青草下,一丝丝连接起来,将黎明的草原整个
笼罩在浓浓的白雾中。

  沉闷的鼓声在雾中响起,隐约能看到天武营密集的方阵和他们如林的长矛。

  黎明前,天武营的士卒就已经进入战场,在开阔地上列好阵型,迎接他们的
最后一战。

  同样传来的,还有对面兽蛮武士的嗥叫声。他们在这片偌大的草原上被左武
第一军一路追杀,已经退无可退。今日这一战,同样是决定命运的一战。

  阳光慢慢攀上地平线,浓密的白雾在阳光下慢慢散开。程宗扬紧贴在王哲身
边,一步都不敢离开。他不是仰慕这位师帅,而是怕被月霜找到机会砍死。

  王哲的大营扎在山丘之上,能够俯览整个战场。他头上戴着一顶紫金色的帅
冠,肩后披着黑色的披风,金属制成的战甲在初升的阳光下映射出耀眼的光泽。

  文泽仍是一身文士打扮,头上戴着细长的高冠。太乙真宗四位教御蔺采泉、
商乐轩、夙未央与卓云君也一同出现,聚在王哲右侧。

  在王哲身旁的亲卫中,程宗扬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月霜平静地望着远处,
只是握着剑柄的手指如此用力,让程宗扬不寒而栗。

  浓雾渐渐散开,对面的兽蛮武士变得清晰起来。他们没有选择正面对阵,而
是占据了战场右侧一个山丘。随着浓雾的消散,那些兽蛮武士却不再咆哮,竟反
常地沉默下来。

  如果是我,这会儿也会闭嘴吧。程宗扬暗暗想道。战场上,天武营一字排开
六个方阵,超过三千人的阵型严整如林,以凌驾一切的气势威慑着整个战场。

  阳光渐渐变得明亮,无边的青草褪去叶上的湿意,一片片展开翠绿的草叶。

  战场中,天武营黑色的战阵坚如磐石,冷漠地注视着远处的兽蛮武士。所有
人都在沉默,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当最后一缕浓雾散开,远处青色山丘上突然露出一点金黄,然后越来越高。

  那是一支金黄色的长杖,杖顶一只雄鹰张开双翼,在阳光下散发出耀眼的光
芒。

  程宗扬瞪大眼睛,看着那支长杖笔直升起,失声叫道:「鹰帜!」

  王哲面容依然沉静如水,淡淡道:「他们是谁?」

  程宗扬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沙哑,「罗马!罗马
军团!」

  鹰帜,罗马军团的标志与荣耀。因为罗马的光荣,无数国家在自己的国徽上
选择了雄鹰,一次又一次企图让苍鹰的翅膀覆盖整个世界。

  先前只听文泽提过西方有波斯大国,程宗扬不晓得罗马帝国也存在于这个世
界里,更不知与自己所知的历史上相比,这个罗马帝国势力是大是小?但应该只
有兽蛮人的敌军阵地里,忽然出现了鹰帜,这就显示事情绝不单纯。……王哲的
不祥预感成真了!

  随着盾甲撞击的声响,一支又一支鹰帜出现在视野中。

  第三军团:奥古斯丁。

  第五军团:云雀。

  第六军团:钢铁之壁。

  第十军团:骑士。

  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列成战阵的罗马军团越过山丘,潮水般涌向战场。

  这是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粗硬的黄色鬈发,挺直的鼻梁和碧蓝色的眼睛,其
中一部分则有着高卢人种的特征。他们戴着黄铜制成头盔,盔上树着一丛染成红
色的马尾,脸颊包着青铜的护甲,胸前是同样制式的方形黄铜胸甲,左腿绑缚胫
甲,背后披着红色的战袍。

  罗马战士都装备有一面一米二高的椭圆盾牌,由三层桦木制成的盾身重约十
公斤,中间用一条铁质龙骨贯穿,边缘包裹着铁条,表面蒙着一层羊皮,上面绘
有军团的标志。与左武军执盾方式不同,他们用左手执盾,手臂伸直,握紧手柄,
盾牌上缘扛在左肩上,横在身前。

  这五个军团全部满员,每个军团越过六千人。列在军团最前方的是青年队,
由二十个百人队组成。每个百人队组成一个小横排十人,八列纵深的小型方阵,
每两支百人队构成一个中队。他们左手执盾,随身携带两支标枪。

  青年队之后是二十个百人队组成的壮年队。他们排成同样的队列,除了盾牌
外,每人配备一柄七十公分的罗马短剑。再往后是罗马军团的真正主力,由参加
过多次战斗,富有经验的老兵组成。他们人数更少,每一个百人队只有四十名战
士,但对于战争却有着无可比拟的影响。

  无数密集的小型方阵构成一道长长的阵列,朝战场涌去。最初出现的兽蛮武
士成为他们的侧翼。古格尔,那个高大的兽蛮首领握紧青铜战斧,脸上露出嗜血
的凶狞。

  程宗扬终于明白了王哲不祥的预感来自哪里。王哲的情报没有错误,波斯帝
国的军队确实倾巢出动,调往西方。因为他们面对着一个更强大的对手:罗马军
团!王哲唯一的错误,是没想到那个强大的敌人会如此之快地解决掉波斯大军,
并且毫不停留地投向草原。

  程宗扬同时也明白了文泽述说中,岳鹏举提到的西方威胁来自何处。罗马,
这个堪与强汉并立的西方大国。扫灭六国的秦军,与横跨欧亚的罗马军团竟然在
这个时空正面交锋,想一想就令人无比兴奋……如果自己能在更远一点的地方观
战,那就更让人兴奋了。

  列成方阵的天武营士卒依然如同沉默的岩石,丝毫没有因为这样一支跨越整
个大陆与时代的军队出现而动容。一辆驷马战车从两个步卒方阵之间疾驰而出,
驾车的驭手戴着板状的长冠,身上穿着精致的战甲,细密的铜甲片从肩头一直延
伸到手背。他跪在黑色的战车正中,手中挽着四根缰绳。

  在他背后,站着面容冷峻的韩庚,他身边树着一支赤红的长戟。两名身材魁
梧的壮汉分立左右,他们腰佩长剑,一人挽着弩机,一人握着超过三米的长戈,
戈上的小枝打磨得锋利异常。

  驭手一提缰绳,四匹战马同时扬起前蹄,后蹄犹如钉子般牢牢钉在地上,停
在战场中央。

  韩庚扬声道:「左武军第一军团,天武营主将韩庚!」

  沉浑的声音犹如滚雷传遍整个战场。罗马战士同时停下脚步,接着一匹白色
的高大战马从罗马军团驰出。马上的将领是一个傲慢的中年人,他用的是高卢式
四角马鞍,四个高翘的犄角牢牢夹住腰臀,身上穿着金黄的细密锁甲,腰间佩带
短剑,金色的鬈发一直披到肩后,蓝色的眼眸中闪动着自信的光芒。

  马匹在战车前方一百米处停住,罗马将领坐在鞍上,道:「罗马联军统帅,
阿伽门侬!」

  程宗扬下巴差点儿掉在地上,难道这是另一个版本的特洛伊之战?希腊的英
雄们都加入了罗马军团?

  韩庚冷厉的目光扫过战场,沉声道:「罗马与天朝既无通使,又无仇怨,安
敢与兽蛮联手,犯我大汉边疆!」

  阿伽门侬抹了抹浓密的胡须,「这里是兽蛮人的土地。两个月前,兽蛮人的
首领在大马士革向凯撒的旗帜效忠,他们已经受到帝国的保护。作为所有民族的
庇护者,罗马有责任扞卫自己子民的利益。」

  天武营不过三千余人,面对却是五个罗马军团。以三千对三万,韩庚毫无惧
色,他冷冷道:「可笑兽蛮丑类,竟然向罗马屈膝。」

  阿伽门侬傲慢地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山丘后面,还有你的两支军队,
数量不超过六千人。假如──」他扬起手,「你同意投降,我将给予你一个军人
应有的尊严!」

  韩庚拔出战车上赤红色的长戟,扬手掷在地上,然后道:「想夺走大汉的土
地,拿你们的鲜血来换!」

  驭手一提缰绳,战车调头驰往阵后,立在车上的韩庚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阿伽门侬转过马首,面对着自己军团,高声道:「帝国的勇士们!平定了亚
美尼亚的叛乱之后,你们没有停歇,就从大马士革来到东方!今天,我们终于深
入亚细亚内陆,站到了帝国最东方的土地上!」

  对于左武第一军来说,这是一支完全陌生的军队。无论是太乙真宗的教御,
还是久经沙场的王哲都未听说过这支军队。只有程宗扬,一口叫出他们的来历。

  文泽低声问道:「他在干什么?」

  「阵前演讲。」

  程宗扬说:「每一次作战前,罗马军团的统帅都会在战士面前发表演说,鼓
励士兵们英勇作战。」

  文泽道:「他们很强吗?」

  程宗扬点了点头,「很强。」

  在自己所知的历史上,他们横扫高卢、伽太基与整个北非,击灭波斯帝国,
向东一直进入印度。现在甚至出现在大汉边境。这支罗马军团真的很强阿伽门侬
的声音越来越激烈,「勇敢的罗马战士们!在你们面前,是帝国的敌人!他们愚
蠢、狡诈、野蛮而且贪婪!我!来自迈锡尼的阿伽门侬,将根据元老会授予我的
权力作出承诺──每一位战士,都将获得他应得的战利品!他们的财富将被每一
位参战的士兵平分!他们的贵族将成为你们的奴隶!他们的土地,将成为你们世
袭的庄园!伟大属于罗马!光荣属于凯撒!勇士们!为了帝国的荣耀,击败这些
野蛮人!」

  阿伽门侬为凯撒作战?还不如是希特勒呢。但想到武穆王的日出东方,唯我
不败,程宗扬又释然了。这个世界,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荒唐啊。

  战士们齐声发出战斗的狂吼,由无数队列组成的罗马军团迈步前行。那些金
发的战士露出坚毅的目光,每迈出一步都仿佛在震撼大地。

  进入战场后,罗马军团开始变阵,每个中队相互错开对齐,形成十六列纵深
的战斗队型,中间留出一个中队的空隙。青年队与壮年队执盾向前,而最后面的
老兵则单膝跪地,一手将盾牌架在肩上,一支执矛斜指前方,为军团压阵。

  仅这五个军团军力就超过三万,排出的阵列长达三里。首先出阵的第十二军
团,掷闪电者。在他们对面,是两个四百八十人的天武营秦军方阵。

                第十章

  王哲沉声道:「战殁者,赐爵一级!」

  天武营的秦军士卒齐声道:「诺!」

  战鼓再次响起。秦军毫不犹豫地列阵向前,仿佛一块锋利的礁石迎向奔涌的
潮水。

  秦军的弩手发挥出巨大的杀伤力,在三百米外就穿透了罗马军团的长盾。但
面对潮水般的敌军,数百名弩手所造成的伤亡根本无法阻止对方的脚步。

  逼近到七十米时,天武营正面的罗马第十二军团「掷闪电者」开始第一轮投
掷。他们使用的标枪形状特异,枪锋长度接近全长的三分之一,纤细而锐利,顶
端呈三角形,带有倒钩。击中目标时,倒钩将给敌人造成更大的伤害,而投空的
标枪,细长的枪锋会在地上弯曲,避免被敌军捡拾回掷。两千支标枪呼啸而至,
几乎淹没了秦军的弩手。

  紧接着是第二轮,这次的标枪更加沉重,也更加密集,几乎撕开秦军的方阵。

  掷完两轮标枪之后,最前列的青年队向后退去,壮年队随即补上遗留的空缺。

  这时双方已经短兵相接。面对秦军如林的长矛,罗马战士毫无惧色。他们同
时弯下腰,将盾牌架在肩上,向上横起,裹着胫甲的左腿向前迈出,然后右脚跟
上。身体躲藏在盾牌下方,依靠肩背的力量撞开对手,同时短剑向右刺出,刺杀
右侧的敌人。

  天武营秦军的长矛轻易就粉碎了罗马军团的盾牌,而更多的长矛则被顶起。

  前方扛矛的士卒随即拔出长剑,迎向攻来的罗马战士。秦军使用的佩剑比罗
马短剑更长,也更加锐利,每次劈刺都足以穿透桦木制成的盾牌。但罗马战士只
有一个动作:向右直刺!

  罗马军团严禁劈砍,无数次血战使他们得出这样的结论:在同样的力量下,
直刺远比劈砍造成的伤害更大。

  向右刺击是罗马军团独特而致命的攻击手段。战斗中,大多数人的注意力都
集中在正面敌人身上,往往忽略了来自右侧的攻击。在高卢、在北非、在波斯…

  …罗马军团的右刺消灭过无数强悍的对手。

  他们以近乎机械的动作,右臂弯曲,握紧短剑,从下往上,猛刺对手右侧腹
部。这个部位往往缺少防护,也更为致命。第一次面对这种近战格斗的天武营秦
军遭受重创,阵型开始溃散,却始终没有一个人退却。

  山丘上诸人注视着战场,蔺采泉神情自若,夙未央面无表情,商乐轩却露出
冲动的神情,忽然他踏前一步,拱手道:「掌教!」

  王哲淡淡道:「说。」

  商乐轩一咬牙,「请掌教指定何人主掌龙池!」

  那名美妇卓云君闻言大怒,「商师兄!军情如火,怎么还要逼掌教发话!」

  商乐轩怒道:「此时不说,只怕就来不及了!」

  「难道你认定我军要输吗!」

  「孤军在外,既无粮草又无援军,以数千对数万,焉能不败!」

  商乐轩与卓云君当众大吵,王哲脸上却毫无表情。

  「看到了吗?」

  程宗扬怔了一下,才发现王哲是在对自己说话,「哦?」

  王哲道:「这里的亲兵都是我门下弟子,和他们一样,是太乙真宗的人。你
是唯一一个外人。」

  程宗扬干笑一声,「贵宗弟子果然都是豪杰。」

  「豪杰?」

  王哲淡淡道:「若是豪杰,怎会以我掌教之尊,登高一呼,数十万教中弟子,
从军者不过寥寥数百人?若是豪杰,怎会大敌当前,还竞相争权夺利?生怕我死
在战场中,没有指定他当掌教?」

  商乐轩脸上一红,旋即大声道:「我商乐轩何德何能,敢觊觎掌教之位?」

  「你当然不敢。你虽然剑法超群,教中服你的能有几个?把掌教之位给你,
只怕你活不到第二天日出。」

  商乐轩脸上时红时白,王哲说得虽然尖刻,其实在场诸人中,他们两人关系
最近,系出同门,商乐轩最初的剑法还是王哲代师传授的。

  蔺采泉见商乐轩尴尬,在旁道:「请掌教息怒。」

  王哲摇了摇头,「我不怒。我已经没有发怒的力气了。蔺老三,除了我,你
是教内辈份最长的,这些年在龙池也作了不少事。十四弟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今
年也有二十了吧。回去把真人的封号给他,也该让他设院授徒了。」

  「是。谨尊掌教玉旨。」

  望着战场中潮水般的罗马战士,王哲道:「兵危战凶,你们走吧。」

  商乐轩还想说话,但被王哲锋利的目光一扫顿时泄了气。四人向王哲躬身施
礼,然后离开山丘。

  程宗扬本来想跟他们一起走,但人家四个大袖一挥,就掠出十几米,转眼就
消失在山丘之后。这会儿如果离开王哲,只怕没走到山下,月霜的剑就会把他永
远地留在这里。

  在两个罗马军团将近四倍军力的轮番攻击下,天武营的方阵越来越难以支撑。

  文泽道:「师帅,天武营独力难支,请遣天策、天霁二营出战。」

  王哲默然片刻,然后手一招。山丘上树起一面血红的旗帜。伴随着隆隆战鼓,
大汉左武军第一军团天策营出现在战场左翼。

  程宗扬心头狠狠一跳,险些惊叫起来。

  天策营的装备与天武营秦军大相迳庭。他们整齐地戴着头盔,身上的铠甲如
同鱼鳞,胸前并列两块厚厚的护甲,手中不是长矛,而是刃长七尺的双锋长刀。

  唐军!陌刀!

  唐军标准配置有四种刀,仪刀、障刀、横刀和陌刀。而在边疆野战的军队只
用陌刀。因为这种重型大刀杀伤力最为强劲,一旦列成战阵,几乎是无可匹敌。

  怛逻斯一战,由于雇佣军背叛,数千唐军被十万阿拉伯联军围困。大将李嗣
业强行突围,唐军以陌刀开路,如墙而进,当者人马俱碎,所向披靡。

  与此同时,罗马军团的左翼列出一条散兵线,他们穿着亚麻制成的长衣,每
个人都背着一张巨大的长弓,弓身长度将近两米。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程宗扬无论如何也不相信,来自于中世纪的英格兰长弓
手会在罗马军团侧翼出现。那些长弓手将长弓一端扎在地上,然后架上箭枝。长
弓射出的箭矢越过四百米的距离,仍有着足够的杀伤力。

  唐军标准装备是每人一弓,五人一弩,同时还配有车弩,车弩钩弦与车轮连
接,可以边行边射,在冷兵器时代足以对敌军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这支三千人的唐军并没有使用弓弩。因为更凶猛的远射武器来自右翼。

  与天策营同时出现的是一支轻装部队。那支军队装备的铠甲与友军完全不同。

  他们的铠甲上没有金属护甲片,甚至没有皮革,淡黄色的甲衣非铁非木,显
得极为轻便。

  只有一支军队用过这种甲──用木浆和绵絮反覆捣练,叠加至一百层制成一
块甲片,然后连缀,前线将领愿意用十套铁甲交换一套的轻甲──纸甲。

  当看到那些穿着纸甲的士卒取出一种不足一米的小弩时,程宗扬知道,这场
最优秀弓手间的巅峰对射,天霁营赢定了。

  这是传说中最软弱的一支军队,历史上他们的战绩只有一连串的失败。但就
是这支军队,在万人以上的会战中胜绩超过七成,因为他们有神臂弓。

  宋军第一利器。神臂弓。

  程宗扬深深记得写论文时看过的古册,内中文字令他惊心动魄,神臂弓有记
载的最大有效射程超过三百四十步(古代迈出一足为跬,迈出两足才称步,一步
实际是现代两步)合五百余米,在这样的距离外,仍可穿透一掌厚的木板。由于
制作极为精巧,宋代军中曾有严令,神臂弓不许丢失一具,如果战败,所有的神
臂弓必须砍碎损毁。这样严格的保密措施,以至于宋代以后神臂弓的制作技艺就
失传了。

  随着汉军主力的出现,罗马第六、第十军团也开始投入战场。以唐军为主体
的天策营占据左翼,身着明光铠的军士们稳步向前,成排的陌刀犹如一堵雪亮的
刀墙,压向对面的罗马军团。右翼的天霁营则依丘而立,托起纤小的神臂弓。

  天武营秦军弩手使用的是蹶张弩,必须用脚踏住弩背,依靠腰腹的力量才能
拉开。而神臂弓则有一套精巧的受力系统,通过复杂的齿轮结构,士卒仅靠臂力
就能拉开,威力却是秦弩的三倍以上。

  「绷」战场中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那是神臂弓丝制弓弦震动空气时发出的
特殊响声。那声音平淡中蕴藏着浓浓的杀机,即使隔着数百米的隔离,程宗扬仍
禁不住心头震颤。

  一片密集的雨点蓦然从天霁营的阵列上飞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半圆的弧线,
越过顶点后加速滑落,刹那间覆盖了对面的长弓手。

  神臂弓的箭矢极为细小,全长不过数寸,只有一手长短。就是这样细小的箭
矢,将在往后的岁月中,成为罗马军团最可怖的梦魇。四百米的距离内,没有任
何铠甲可以抵挡神臂弓的射击。即使波斯人的战车也被轻易洞穿。

  仅仅一轮齐射,对面的阵地上再没有一名站立的长弓手。天霁营的弩手重新
装上箭矢,这次他们的目标,是五百米外的罗马第五军团,云雀。

  目睹了神臂弓的威力之后,第五军团立刻以百人队为中心收拢阵型。第一排
单膝跪地,把盾牌竖在身前,第二排把盾牌叠在上面,然后一层层鱼鳞状叠起,
不留一丝空隙。

  天霁营从容瞄准目标,随着指挥官的号令,箭矢带着死神般的尖啸洒向罗马
军团。

  绘着军团标志的羊皮盾牌上一瞬间多了无数细小的黑点,整座由盾牌结成的
坚阵微微一晃,接着鲜血从盾牌下方蜿蜒流出,染红了青绿的草原。

  程宗扬整个人都看傻了,就算有一挺机枪,也干不过这几千张神臂弓。

  忽然他右侧的太阳穴一热,刚穿越时所遭受的疼痛再一次降临。接着程宗扬
意识到这次痛楚的不同。那些针扎般的痛感一进入太阳穴,就被丹田旋转的气旋
吸收。他发现,相似的感觉一直在持续,只不过此前的痛楚都很微小,而这一次
天霁营宋军的齐射,同时夺走数以百计的生命,才让他感到疼痛。

  疑惑中,对面身披金甲的阿伽门侬与周围的亲随交谈片刻,然后手一挥,身
边数十名全副金黄色甲胄的骑士立刻驰出。他们手中拿着巨大的长矛,面部完全
被金属的头盔覆盖,只有两个长方形的孔洞露出眼睛。

  骑士们越过战场,从天武营方阵结合处穿过,迳直冲上山丘。作为预备队的
帅帐亲卫同时起立,举矛朝他们的战马刺去。这些来自黄金骑士团的骑士凶猛过
人,他们倚仗精湛的骑术在长矛组成的丛林中驰骋,仿佛一柄快刀切开帅帐亲卫
组成的防线。

  韩庚还没有动作,月霜已经疾风般掠下山丘,人在半空,她手中的利剑已经
化为一道长虹,将一名骑士的长矛劈成两段,然后「叮」的一声,长剑切开他金
黄色的甲胄,将他斩为两截。

  韩庚露出奇怪的表情,忍不住看了王哲一眼,「师帅!」

  王哲紧紧盯着月霜,心头仿佛掀起滔天巨浪。月霜受困于体内的寒毒,这十
余年来可以说九死一生。虽然是练功的上等资质,却只能发挥出一半实力,这样
的能耐在一般作战中还能自保,但遇到强敌,要不了几招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此刻月霜一剑斩杀敌军的黄金骑士,非但显示出应有实力,甚至还有进步,
比「应有」更强上一筹的力量。

  这样的战果显然也出乎月霜的意料,她越战越勇,凌厉的剑光四处翻飞,将
并肩而来的两名骑士步步后退。忽然,一名浑身黑衣的骑手幽灵般出现在战场中,
从腋下拔出一柄诡异的弯刀,先斩杀手边一名亲卫,然后一刀劈在月霜剑上。

  月霜长剑略微颤抖了一下,剑上那层耀眼的光芒迅速退去。

  「不好!」

  韩庚看出那名黑衣骑手实力还在月霜之上,即使在左武军中,拥有这等修为
的将领也不超过十人,月霜虽然奇迹般地显示出超越水准的实力,仍逊了不只一
筹,黑衣人一刀就迫住她的真气,如果几刀连劈下来,月霜只怕要当场败亡。

  韩庚刚要跃起,月霜周围十余名亲卫同时放开对手,舍命挡住那名黑衣人。

  那黑衣人脸上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黄褐色的眼睛。他弯刀尖啸着,洒下一
片刀光,最前面的四名亲卫喉、颈、胸、腹同时中刀,随即溅血倒地。

  黑衣人刀光一旋,磕飞几支射来的劲弩,逼开剩余的亲卫,然后欺身抢到月
霜面前,弯刀由下而上,划出一条诡异的弧线,斩向月霜腰间。

  就在月霜真气已竭,无力防守的时刻,忽然喀的一声脆响,那名黑衣人动作
猛然一顿,弯刀在离月霜身体不到寸许的地方停住。一支小小令旗刺在黑衣人后
脑中,他身体晃了晃,接着喷出一股血箭。

  月霜长剑光芒退去,脸色渐渐变得惨白。那名黑衣人弯刀中蕴藏着一股怪异
的力道,自己还没有来得及稳固的真元,被他一记重击顿受重挫,经络中残留不
多的寒毒再次发作,畅流不息的真气顿时一滞。

  韩庚飞身过来,袍袖一卷,托起月霜返回帅帐。

  程宗扬一手捂着太阳穴,一边看着王哲。这老家伙真是牛大了,那黑衣人已
经够猛了,从阵前一直杀到阵后,连月霜也挡不住他一刀,却被王哲用一面小小
的令旗射杀。

  「韩庚!」

  韩庚放开月霜,大步上前道:「师帅!」

  王哲一指令旗,「将敌酋的首级取来!」

  「诺!」

  韩庚跃上战车,大袖一挥,战车疾驰而下。掠过那名黑衣人尸首时,他卷起
带血的令旗,手一按,硬生生插在木制的车辕上。

  天武营仅存的秦军方阵固守丘上,右翼天霁营的宋军已经全歼了对面的长弓
手,以他们为中心,四百米半径内伏尸无数。而左翼天策营的唐军已经逼近罗马
第六军团,以防守着称的钢铁之壁。

  阿伽门侬面容冷峻,一手提着缰绳,指关节握得发白。

  征服波斯之后,帝国的疆域已经扩张到中亚。从波斯人口中,阿伽门侬第一
次得知东方最强悍的帝国,大汉。

  罗马二百年的扩张史中,摧毁过无数强大的敌人,阿伽门侬并没有把这个陌
生的对手放在心上。正他寻觅东征的借口时,被汉军驱逐的兽蛮人向帝国寻求庇
护。

  听到兽蛮人对汉军的描述,阿伽门侬谨慎地布置了一个局。利用兽蛮人,将
汉军诱到草原深处,然后调集大军与汉军决战。

  与兽蛮人送来的情报相同,这次追击的汉军只有左武军第一军团一万余人。

  为了万无一失,阿伽门侬调集了五个主力罗马军团,一个独立军团,以及大
量辅兵部队。阿伽门侬决意,要将这片草原变成汉军的白骨之野。

  全歼大汉左武第一军团的荣耀,将使东方所有的属国更加忠实于罗马,同时
将使他成为元老院最有权力的重臣。当罗马被授予奥古斯都称号的终身执政官凯
撒去世后,他,凯撒的长子,将是最有力的继承者。

  然而现在,他却遇到了意料不到的阻力。那些汉军的战斗力远远超出阿伽门
侬的估计。天武营六个不足五百人的方阵,面对两个六千人的主力军团居然死战
不退。号称钢铁之壁的第六军团,刚刚投入战场就在天策营的刀墙前遭受重创。

  更可怕的是那支被称为天霁营的弩弓部队,超过六百米的杀伤距离,几乎覆
盖了整个战场。

  看到这样强悍的汉军,阿伽门侬第一次对自己的军团失去了信心。假如不是
还有幼弟亚历山大提供的独立军团,他已经要下令退出战斗。

  兽蛮人的武士反常地沉默着,阿伽门侬发现,面对汉军的矛林、刀墙和神臂
弓,他们在恐惧。那是一支能让野兽也为之恐惧的军队。阿伽门侬想道,下次战
斗,他应该调来波斯的黑衣骑兵进行冲锋。大流士一定很乐意接受这个命令。

  战场中,天武营主将韩庚已经冲入敌军。几乎所有的标枪都对准这辆悍不畏
死的战车,短短数十米内,他身边的两名护卫都已被标枪射杀。驭手也被持着短
剑的罗马战士围住刺死。韩庚一手挽起长戈,转腕一挥,击碎了三面罗马盾牌,
然后大鸟般飞起,朝阿伽门侬冲去。

  最后面一支由老兵组成的百人队同时站起,将长矛投向空中。韩庚挥戈荡开
长矛,一个起落,已经掠到阵后。

  阿伽门侬身边簇拥着数十名骑士,其中一名策马奔出,他左手拉住缰绳,座
骑嘶鸣着人立而起,右臂夹住四米长的长矛,直刺韩庚的腰腹。戟矛相交,戟上
的月牙削断矛杆,同时也被震得偏开。

  趁着这个微小的空隙,那名骑士从背后拔出一柄巨大的宽刃剑,然后「叮」

  的砍在戟上,生生砍断了戟侧的小枝。韩庚去势被阻,身子一翻,落在地上。

  骑士两手握剑,平举过胸,「罗马第三军团奥古斯塔,剑术教官查理。」

  韩庚单手侧举长戟,身体微斜,整个就如同他手中锋利的长戟,「大汉左武
军第一军团,韩庚。」

  剑戟相交,发出一连串雷击般的密集爆响。浓发虬髯的查理大开大合,完全
是进手攻击,巨大的宽刃剑带着凌厉的风声不断劈在戟上。韩庚长戟翻飞,用得
却是细腻的招术,戟影绵绵密密,将查理的攻势尽数化开。

  望着面前孤身陷阵的天武营主将,阿伽门侬冷冷伸出手,拇指向下,作了个
手势。韩庚,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但正如他的老师亚里士多德说过的──只有
倒下的敌人,才是最好的敌人。

  阿伽门侬身边的骑士纷纷驰出。韩庚长戟一旋,然后扬手掷出,长戟闪电般
从查理座骑的胸前刺入,戟首穿透马鞍,深深没入查理腹中。座骑轰然倒地,马
上的骑手却连人带刀被长戟穿透,仍保持着骑乘的姿势。

  查理握住淌血的戟首,用力将宽刃剑朝韩庚抛去。韩庚一把握住剑身,手上
鲜血迸涌。作为王哲最出色的弟子,韩庚出类拔萃的实力足以让他纵横沙场,斩
将夺旗。但他没想到,这个罗马酋领身边,竟然也有如此多的高手。

  「嗤」的一声,一柄重剑劈在韩庚肩上,由肩至肘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韩
庚恍若未觉,吸了口气,然后身体一弹,背脊犹如一堵铁墙,将后面的骑士连人
带马撞倒在地。

  韩庚缓缓站直身体,望着周围的敌军,淌血的手臂突然亮起,仿佛一道刺眼
的阳光从体内射出,延着经络四处奔涌。接着光芒凝聚起来,亮度不住攀升,在
他体内旋转着聚成三个光球。

  阿伽门侬身边一个黑巾蒙面的骑手惊呼起来,「是太阳!毁灭一切的太阳之
火!」

  阿伽门侬还没有开口,座骑已经不安地嘶鸣起来,蹶蹄向后退去。

  战场另一方,文泽也变了脸色,「师帅!韩庚修为不足,妄用神功,只怕经
脉尽裂,成为废人!」

  王哲眼底掠过一抹痛意。韩庚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年仅三十,九阳神功便达
到六阳的境界,较他当年也不遑多让。没想到这一颗六朝武林的未来之星,还未
绽放出属于他自己的光彩,就要殒落在这片大草原中。

  韩庚体内的光球越聚越多,先是胸腹间的三个,然后左右双肩与左肋再出现
三个,一共六只光球在经络间游走滚动,光芒越来越盛。最后,一颗光球从他颈
后出现,沿着颈椎缓缓向下,这颗光球比前面六颗相比,形状小了许多,亮度却
毫不逊色。

  文泽惊愕地张大嘴巴,然后猛然回过身,叫道:「师帅!」

  阿伽门侬身边的游侠英豪、黄金骑士与精锐卫兵已经将韩庚重重围困,周围
还有几支百人队拼命赶来。王哲深吸一口气,然后高声道:「男儿战死疆场,方
为大丈夫!庚儿!你能聚成七阳,也不枉我传你神功!」

  王哲的声音瞬间传遍整个战场,韩庚长笑道:「多谢师尊!」

  韩庚两手虚握,七颗光球同时绽放光芒,那名黑巾蒙面的骑手尖声道:「挡
住他!」

  说着当先冲出。

  阿伽门侬身边的亲卫队立刻抢上前来,盾牌层层叠叠架起,遮住主帅,一边
朝韩庚投出标枪。

  韩庚身周激荡起无数气旋,投来的标枪略一碰触,就仿佛狂风中的稻草般飞
开。在蒙面骑手带领下,十余名游侠英豪与黄金骑士并肩冲来,马匹嘶鸣着,翻
飞的铁蹄溅起片片泥土。

  短短两个呼吸间,韩庚的功力已经发挥到极致,七颗光球仿佛汇成一颗,散
发出耀眼的光辉。投来的标枪不再弹开,而是仿佛投入一只熔炉,雪亮的枪法以
眼肉可见的速度熔化,化为金属的汁液。木质的枪柄燃烧走来,一瞬间就焚为灰
烬。

  狂奔而来的骑士都露出恐惧的表情,那名蒙面骑手的黑巾在烈焰下化为飞舞
的黑蝴蝶,露出一张雪白的面孔。这名骑手居然是名女子,她眼睛有着湛蓝的颜
色,金黄的头发犹如迷人的花蕊,眼窝深陷,艳丽的五官仿佛冰雪雕成,红唇紧
紧抿着,露出决绝的神情。

  韩庚暴喝一声,双掌霍然翻开,周身火光大盛,在体内游走的硕大光球猛然
一亮,带着尖啸的狂飙脱体而出。

  一道雪亮的光芒刹那间照亮了整个战场,几乎每个人都把目光投向光芒亮起
的地方。

  刺眼的白光中,冲在前面的十余名骑士像被一道巨浪击中,座骑嘶鸣着翻滚
跌倒,撞成一团,口鼻中喷出鲜血。他们身后的盾墙被狂猛的气劲一击,瞬时显
出一层裂纹,接着破碎开来。

  卫士竖起盾墙的同时,阿伽门侬已经打马奔离战场,他骑乘的波斯马极为神
骏,几个起落已经驰出十余米。忽然背后一股炙热的气劲涌来,座骑四蹄一软,
卧倒在地,坐在四角马鞍上的阿伽门侬被震得向前飞出,纵使他常年征战,修为
不凡,也禁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韩庚慢慢坐倒,他这一招至少击杀了阿伽门侬身边半数的游侠与黄金骑士,
自己体内的真气也尽数耗竭,拼尽全力凝聚出七阳的经络更是寸寸碎裂,形同废
人。

  刺眼的光明中,那名黑衣女子鬼魅般闪到韩庚身旁。她身下的座骑也被烈焰
击倒,蜷曲着倒毙在地。她左手张开斗篷,硬生生挡住韩庚七阳齐出的暴击,右
手伸到肋下,拔出一柄月牙般的弯刀。

  韩庚冷漠的看着她,口中涌出一股鲜血。那女子湛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然
后举起弯刀,一刀斩下他的头颅。

  金发女子一手拿着滴血的弯刀,一手提起韩庚的头颅,然后仰首向天,发出
一声尖啸。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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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集

  内容简介: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没多久便生龙活虎,嚣张的摆起他二爷的架子,原来找
他麻烦的是武二错杀的人前来报仇。

  凝羽用两只蝴蝶引程宗扬前来,真的是要教他内功心法?

  凝羽仿佛上了药瘾,服了红色药片,凝羽眼波迷离,阴阳交合之后,程宗扬
真的能学到修炼内功的心法吗?

  往南荒的路崎岖难行,半路杀出个云氏商会,究竟是敌是友?程宗扬一行人
又是否能安然度过南荒之行的一切劫难?

               第一章双刀

  山间浓荫蔽日,不时有泉水从岩间淌过,淙淙流往山下,空气仿佛被泉水洗
过般清新。苍翠的植被沿着山形的起伏勾勒出舒缓的线条,一层层交叠在一起,
身后大雪山白皑皑的山脉蜿蜒没入云端,犹如一条叫曲的雪龙。

  过了铁索桥,道路渐渐变得平坦。一行人惊魂甫定,又折损了一名兄弟,谁
都没有心情说话。唯一的叫嚷声来自身后的马车上,「看着点儿路!颠成这样!

  还让不让老子睡了!「

  武二郎服下解毒丸,蜜罗汁的毒素虽然没有完全清除,精神已经恢复了大牛,
叫嚷声又变得中气十足,震得人耳膜发麻。

  程宗扬一阵头痛。这家伙真够没心没肺的,刚才还和死狗差不多,这会儿一
回过力气,立刻又嚣张起来。谁不知道那些刺客是冲着这家伙来的,连累大伙差
点儿途命,连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摆他二爷的架子。

  祁远试探着道:「程头儿?」

  程宗扬知道他要说什么,叹了口气道:「武二就这脾气,不用理他。」

  祁远笑了笑,「祁老四是个跑腿干活的,大主意你拿。老祁本来也不该说什
么,只不过这位姓武的二爷,脾气也太大了。」

  吴战威死里逃生,也没有那么多顾忌,接口道:「如果再来一拨,这位爷还
是在旁边看笑话,只怕咱们就该打道回府了。」

  「哼!哼!」

  武二郎耳朵倒尖,两声冷笑传来,然后从车内探出身来,一把抓住吴战威的
后颈,像提婴儿一样,把他从马上提了起来。

  吴战威反应极快,一把按住刀柄,拔出半截。可没等他出手,武二郎便拧住
他的脖子一抖。吴战威如受电殛,长刀当啷掉在地上。武二郎贴在他耳边炸雷般
吼道:「叽歪个屁!泊陵鱼家跟二爷有个屁关系!」

  程宗扬干咳一声。「二爷,有件事忘了告诉你。昨晚醉月楼鸳鸯阁被杀死的
那个,大概是鱼家的人。」

  武二郎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程宗扬耸了耸肩,「听西门大官人说,好像是他请的客人。」

  武二郎脸色由黄转红,由红转白,顷刻间七情上脸,接着暴吼一声扔下吴战
威,返身就要回五原找西门庆的麻烦。

  「武二!」

  程宗扬叫道:「别忘了你答应过的话!」

  武二郎虎躯一顿,拳头捏得格格作响,最后沉着脸钻进车内,吼道:「快些
赶路!从南荒回来,二爷还有事要办!」

  吴战威灰头土脸地爬起来,他也算把好手,但在武二郎手下却连一招也走不
了,这会儿扭伤了大腿,一跛一跛地追上座骑,再不敢去招惹那头野虎。

  程宗扬悄悄透了口气。武二郎这会儿功力已复,若是摆出恶棍的嘴脸耍赖,
谁拿他也没办法。他既然能够守信,这让自己松了一大口气。

  众人携带的货物不多,路途走起来分外轻松,入暮时分,便赶到山脚。祁远
辨认了一下方位,然后招呼着众人进入山林,来到一处空地。进出五原的商旅大
都在这里停歇,周围的几棵树木被伐倒,形成一道简陋的栅栏。中间用石头砌成
火塘,里面还有篝火的痕迹。

  在祁远安排下,三辆马车被放在营地正前方,堵住栅栏。马匹和走骡分别系
好,留了几名奴隶看守,防备山中的野兽。吴战威和一名姓魏的年轻护卫拖来一
截晒干的枯木,用刀斧劈开,在火塘里升起篝火。行李中带有干粮,几名护卫却
贪图野味,跟祁远报备后,结伴到林中打猎。

  回去送信的护卫已经快马赶了回来,带来苏妲己的口信,声称武二郎与商馆
合作的消息并没有走漏风声,那些刺客只不过是守在桥头,察觉到行旅中有人中
了本家的秘制毒物,才出手截杀。既然鱼家的人无一逃脱,就不必再理会,早日
赶赴南荒要紧。

  「骗鬼啊!」

  程宗扬才不信这些漏洞百出的说法。

  鱼家的人有本事隔着一座桥分辨出谁中了毒?他用脚后跟都能猜到,那些人
绝对是西门庆的手下。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苏妲己似乎很乐意把赃栽到鱼家的身
上,对西门庆只是敷衍了事。

  好在现在已经离开五原,那些刺客又死了个干净,在摸清他们的底细前,未
必再有人敢来追杀。程宗扬只好这样安慰自己。

  掌心传来麻痒的感觉,程宗扬摊开手,只见掌心划破的伤口已经愈合大牛,
只余下一抹微红的血痕。

  刚才遇袭时,一共有三道死气透过生死根进入体内。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感
受死亡的气息,但那种冰凉阴森的寒意仍让他很不舒服。

  第一道死气来自最初被射杀的护卫,他的气息与左武军的士卒差不多,并不
是很强烈。另外两道则是那个持斧的大汉和使剑的男子,丧命时散发出的死亡气
息要浓烈的多。其他四名刺客都是在山谷中摔死,离得太远,并没有捕捉到他们
死亡的气息。

  那些阴森而诡异的死亡气息让程宗扬发慌。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来自于
死人的气息,只好还是用王哲筑下的基础,让它们旋转着融入腹内的气轮,一点
一点地化入丹田。

  安抚了那些死气,程宗扬拖着被马鞍磨得僵痛的大腿,蹒跚地在树边坐下,
无限怀念起原来世界的机车。如果有一辆哈雷,何必骑马这么辛苦。如果可能,
再有一辆山地越野车,这段路走起来会和旅行一样轻松惬意。

  揉着大腿发僵的肌肉,程宗扬回想起这些天所遇到的种种危险:草原上两军
的厮杀,月霜在自己的军营里遇刺,戈龙滴血的眼睛,孙疤脸的死,太乙昙宗内
部的暗杀,还有刚才经历的行刺……

  这是一个用力量说话的世界啊。

  模糊中,程宗扬隐约看到这个世界的奂实面目。拥有力量者将成为主宰,无
力者只能沦为鱼肉。如果有足够的力量,自己就不至于眼睁睁看着王哲化为燃烧
的光芒,更不会落到苏妲己那妖妇手中,成为她的奴隶。

  一阵肉香飘来。护卫们从山林中猎了头鹿,在溪水中剥洗干净,架在篝火上
烤得金黄。祁远看火候差不多了,便拿出盐巴、酱料抹在上面,两手交换着来回
翻烤,浓郁的肉香在林中飘散开来,令人垂涎欲滴。

  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伸来,毫不客气从祁远手里抢过烤鹿,撕下一条鹿腿,放
在口中大嚼起来。

  「淡了些,再加点佐料!」

  亏得武二郎满口是肉,还能理直气壮说得这么大声。那些护卫一半都是年轻
人,早看这家伙不顺眼了,一个个按住刀柄,眼中透出怒火。

  祁远挡住众人,息事?人地笑道:「那就再加些盐,再加些盐。」

  一名护卫攀住祁远的肩膀,客气地把他推开,盯着武二郎道:「四哥,这位
爷什么来头?」

  祁远连忙劝阻,「石刚,别乱来!」

  武二郎对那护卫的挑衅视若无睹,狼吞虎咽啃完了鹿腿,抛了骨头,伸手又
去撕另一条。

  刷!

  石刚的雁翎刀贴着武二郎的手指直劈下来,那条鹿腿迎刀而断,接着雁翎刀
一翻,在鹿腿落地前用刀尖挑住。

  武二郎舔了舔手指,若无其事地说道:「孙子,刀不是这么玩的。」

  说着他两手一张,右手扣住石刚的脉门,左手在另一名护卫按住刀柄的手上
一切,双掌一错便将两柄雁翎刀夺在手中。

  武二郎右手一抖,刀尖的鹿腿冲天而起,左手顺势斜抹,将那只烤好的鹿身
挑到半空,接着手间暴出两团刀光。鹿肉雨点般从刀光中纷飞而出,整整齐齐掉
在地上一片用来裹肉的蒲叶上。

  武二郎大模大样抛下双刀,接住那支刚从空中掉落下来的鹿腿,一边啃着,
一边晃晃悠悠地走了,剩下那几名汉子盯着蒲叶上的鹿肉发呆。那些鹿肉每一块
的分量都分毫不差,就是用尺量都未必有这么精确。

  程宗扬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说道:「二郎既然把肉给大伙切好了,
大伙就赶紧吃吧。吃饱了明天好赶路。」

  说着捡了块鹿肉皎了一口,赞道:「祁老四烤肉的手艺真不错!大家都尝尝!

  那边的,「

  他指了指那些奴隶,「你们也都来尝尝。」

  那些护卫虽然失了面子,但部被武二郎的刀法镇住,谁都不敢作声。

  祁远悄悄对程宗扬竖起了大拇指,走南荒是刀头舔血的生意,有武二郎这样
的强手一道走,大伙儿的生命都多了几分保障。别说他是二爷,就算他是大爷也
认了。

  「二郎。今天多亏了……」

  看着武二郎的脸色,程宗扬满脸堆笑道:「那位不知名的女侠。现在身上感
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武二郎用牙齿撕扯着鹿肉,用力吞下一口,然后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杀
错了人一?」

  「二郎在醉月楼大展神威,血洗鸳鸯阁,小弟正好就在楼下。西门大官人吓
得屁滚尿流,在小弟的房间躲了一晚。」

  武二郎脸色一沉,寒声道:「你跟那西门狗贼是朋友?」

  程宗扬连忙摇手,「萍水相逢,没有什么交情。」

  武二郎盯着他看了半晌,最后重重哼了一声,「等从南荒回来,二爷必定要
取了那狗贼的首级。你小心些,若跟那狗贼在一起,别让二爷一时性起,顺手把
你干掉!」

  程宗扬笑道:「你放心,就算你当着我的面把他剁碎了,我也不会替他皱皱
眉头。」

  武二郎脸色稍霁,手臂抱在胸口道:「找二爷有什么事吗?」

  程宗扬道:「二郎的双刀用得虎虎生威,今日一见让小弟大开眼界……」

  「行了,」

  武二郎打断他的吹捧,直接道:「你这小子是不是看着眼馋,想跟二爷学刀
法?」

  程宗扬被他揭穿心思,不禁露出一丝傻笑。

  武二郎斜眼打量着他,毫不掩饰地露出一丝轻蔑,「玩过刀吗?」

  如果水果刀也算的话。程宗扬老实摇了摇头,「没有。」

  「连刀都没玩过,就想跟二爷学?」

  武二郎打量了程宗扬牛晌,最后勉为其难地说道:「看在你叫人给二爷解毒
的面子上,二爷就教你两手,大伙算是扯平了。能不能学会,就看你的造化了。」

  武二郎出了林子,不多时拿了两柄钢刀回来,也不知道是从谁身上抢的,连
鞘插在腰后。

  「二爷只教一遍。看清楚了,二爷是怎么拔刀的!」

  武二郎反手握住腰后的刀柄,然后双臂一展,犹如大鹏展翅般,两手交叉从
身后挥出,接着毫不停顿地向前一抡,刀光一闪就到了程宗扬身前。

  凛冽的刀风扑面而来,刀锋仿佛直接劈入眼珠,在距离程宗扬鼻尖不足一毫
米的位置陡然停住。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虽然是两把普通的钢刀,但在武二郎
手里仿佛活了过来,蕴藏着猛兽般凶猛的力量。

  武二郎咧开大嘴,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程宗扬一颗心直提到嗓子眼,生怕
这家伙质的一时性起,把自己的脑袋当成颗松果,一劈两半。

  「看仔细了!」

  武二郎身形一晃,退开丈许,然后猱身向前,右刀从左上到右下斜腕疾劈,
左刀则从腰侧挑出,悄无声息地向上抹去。两片刀光一触即收,然后手腕一翻,
以肉眼无法看清的速度没入鞘中。

  「二爷的刀法一共三十二式,右刀为虎齿,左刀为虎尾,臂为虎扑,足为虎
踞,身为虎形。讲究身、形、步、眼与刀势相合,一刀劈出,当者立断!」

  说着他抽刀一绞,旁边一株半人高的松树一晃,枝叶扑擞着掉落下来。武二
郎双刀齐出,从树中切出尺许长一段树身,由于刀势极快,切断的树身直直掉在
下面的树墩上,并未倒下,只是仿佛平空矮了尺许。

  这刀法确实很强、很猛、很凶悍。程宗扬满心佩服地小心问道:「这是什么
刀法?」

  武二郎傲然道:「当然是我白武族第一刀法──五虎断门刀!」

  五虎断门刀,五虎断门刀,断门刀,刀,刀,刀……

  程宗扬咽了口吐沫,「久闻大名,如雷贯耳。」

  武二郎带着几分得意道:「连你也听说过?」

  「当然听说过。只是没想到,五虎断门刀会是双刀……」

  程宗扬立刻打定主意,武二郎的刀法再强,自己也坚决不学。五虎断门刀也
许是江湖中最赫赫有名的刀法,但比它名头更响亮的,是五虎断门刀出世以来就
伴随的诅咒──任何一个学会五虎断门刀的好汉,无论他武功多高、名头多响,
都无法摆脱配角的身分,而且一部分顶尖高手都会沦为主角的踏脚石。从这个角
度来讲,学会五虎断门刀,就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前途。

  程宗扬咳了一声,「练刀先要练功,二郎能不能教我一点练功的方法?」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你一点功夫都没学过?」

  「没有。」

  「一点都没有?」

  程宗扬无奈地摊开双手。王哲的确是传给他九阳神功的心法,不过那些字句
分开来他都认识,连在一起就不明白说的是什么了。

  见武二郎为难,程宗扬道:「你只要教我一点基本的练法就行,什么穴道、
经脉、内功心法……之类的。」

  武二郎抓着脑袋,吭哧半天,脸上难得现出一抹朱砂色,最后怒道:「我白
武族都是天生神力,谁学过什么狗屁心法!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还学个屁啊!」

  武二郎劈头盖脸训斥程宗扬一通,然后拔起刀,气呼呼地走了。

  程宗扬莫名其妙挨了一顿臭骂,差点儿被他的唾沫星子淹死,半晌才回过神
来,冲着武二郎的背影狠狠地比了个中指,用力骂过去:「干!你自己都不会,
还叫个屁啊!」

  武二郎「哼哼」两声,只当没有听到。

  武二郎这边是没指望了。想等老天也给自己赐点神力,还不如等石头开花还
有点盼头。商馆这帮人里会功夫的不少,只不过吴战威那些人的功夫,自己就算
学到十成,也不够给武二郎提鞋的。

  想来想去,还剩下一个人也许能帮上自己。

  「凝侍卫长。」

  程宗扬满面春风地说道。

  凝羽对程宗扬奉送的笑脸毫不领情,冷冰冰看着他,一手仿佛不经意地按住
刀柄。

  对凝羽这种人还是有话直说的好,寒暄、吹捧、套交情什么的,对这座冰山
完全是多余。

  程宗扬直接道:「我想请凝侍卫长教我一些功夫。」

  凝羽眼中露出一丝讥笑的神情,冷冰冰道:「教什么?」

  她竟然没有一口回绝?程宗扬精神一振,「比如修练内功的心法。」

  凝羽道:「内功心法是你想学就能学的吗?」

  程宗扬早有准备,「我可以和你交换。」

  凝羽轻蔑地说道:「你有什么可以跟我交换的?」

  「刀法!」

  程宗扬亮出身后两把钢刀,认真道:「武林绝学!五虎断门刀的刀法!」

  洛克菲勒会经说过,即使把他扒光衣服扔到沙漠里,只要能遇到一支商队,
他仍然可以变为亿万富翁。程宗扬现在的情况跟他所说的差不多,虽然衣服还留
着,其他也不比两手空空好多少。既然自己现在冒充的身分是商人,那就像个商
人一样,依靠交换与流通来获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好了。

  「凝侍卫长也是用刀的,学会五虎断门刀必定是如虎添翼。」

  说着程宗扬双手交叉握住刀柄,锵啷一声,从腰后拔出双刀。

  只这一招拔刀,程宗扬就练了半个时辰。他没有武二郎那么好的柔韧性,能
直接双臂后张,拔出刀后再往前抡出,只好把一个动作分成两半,先拔刀,再出
刀,气势更是跟武二郎差了十万八千里。

  凝羽神情不变,眼睛却微微亮了一下。

  「你没学过刀吧。」

  凝羽淡淡道:「连握刀的姿势都不对。」

  程宗扬面露尴尬,武三这厮根本不算个好老师,只顾着自己摆酷耍威风,连
怎么握刀都没教他。

  「还有呢?」

  程宗扬模仿着武二郎的招术,右刀斜劈,左刀上抹,姿势虽然差了几分,但
苦练之下好歹有点成绩,勉强算是有模有样。

  凝羽可比程宗扬识货太多了。程宗扬一摆出架势,凝羽就知道这个笨蛋没有
说谎。

  「你想学什么?」

  「内功的心法。」

  凝羽沉默半晌,然后道:「我的功法和别人都不一样。你听好了:浑沌初始,
是为太一。」

  「等等,什么太一?」

  「天地浑沌未明,阴阳合而未分,称为太一,是万物的本源。这种功法就是
融合阴阳,从万物的运行中,寻找天地间最本始的力量。」

  凝羽张开手,林叶间流淌下的月光在她如玉的掌心凝结,变成一道犹如实质
的光盾。

  程宗扬瞪大眼睛,「这就是你的功法吗?」

  「不。」

  凝羽皓腕一旋,那层光盾仿佛凝结在她掌上,利刃般地削断旁边一根树枝。

  树枝平整的断口上有淡淡的光芒闪烁,程宗扬还以为是留下的月光,仔细看
时才发现竟然是一层冰霜凝在上面。

  难怪这女人冷冰冰的,原来练的功法这么邪门。等自己练成神功,一掌劈下
去,直接把对方冻成冰棍,倒是很省力气。

  程宗扬笑逐颜开,「这是什么功夫?」

  凝羽摇了摇头,「不知道。」

  程宗扬一怔,「不知道?」

  凝羽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功夫的名字有那么重要吗?你只要跟着修习就是
了。」

  「先把员气纳入丹田,然后沉下心,感觉天地万物的脉动。然后你会听到月
光流动的声音。真气的流转不是没有规律的,它会随着天地、日月、潮汐的盈消
而起伏……」

  程宗扬听得头大如斗,月光流动的声音?怎么不说月光的味道呢?

  「你教我怎么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凝羽冰冷的佾脸却一瞬间涨得通红,眼中透出一股被
人羞辱而愤恨之极的杀意。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

  凝羽羞怒地瞪了他一眼,然后三舌不发地拂袖而去。

  程宗扬一头雾水。她怎么和武二郎一样,说翻脸就翻脸呢?武二郎是对内功
心法一窍不通,被自己问住而恼羞成怒,她又是怎么回事?

               第二章月音

  祁远安排了人手守夜,护卫和奴隶们分成两处入睡。只有武二郎高卧车上,
鼾声如雷,也没人敢招惹这位爷。

  程宗扬还在思索凝羽的话。

  天地浑沌,阴阳未分……气入丹田,沉心凝神……万物脉动,月光…

  干!月光怎么会有声音?

  琢磨了一个时辰也没有牛点心得,程宗扬一阵气闷。反正也睡不着,索性爬
起来朝营地外走去。

  程宗扬还记得在地牢时那一幕,身体的经络仿佛被点亮,每个穴道都是一个
发光的节点,无比清晰地勾勒出真气流转的路径。然而那一幕却如惊鸿一瞥,再
也没有出现过。自己就像一个撞上好运的瞎子,莫名其妙地碰上这一幕,然后无
论自己怎么努力,都找不到当时的感觉。

  王哲只帮他筑下基础,没有来得及告诉他怎么从最基本的方法开始修行。不
知道人手修练的方法,程宗扬空守着九阳神功的宝库,却不知道怎么开门,甚至
连门在哪里都不知道。

  离营地不远有一道溪水,空气中弥漫着树木青涩的气息,月光落在溪上,仿
佛一条蜿蜒流淌的水银。

  程宗扬捞了一把。那水很凉,从积雪的山峰流下,仍带着冰雪的温度。他用
力洗了把脸,然后昂起头,甩着手上的水珠,呼出胸口的闷气。

  程宗扬并不是一个很愿意下苦功的人,如果可能,他?愿利用自己的知识捣
鼓几样小东西,作个不大不小的富翁,轻轻松松过一辈子。但也许在遇见王哲的
那一刻,命运已注定自己与轻松无缘。没有足够的实力,自己在这个世界只能是
一只朝夕难保的猎物。

  置身在荒凉的大山中,穿越前的经历如同自己的前生。那时自己坐在飞往上
海的航班上,等待一份自己并不想要的工作。程宗扬以为自己摆脱了宿命,然而
这个世界里,仍不由分说地把许多自己不愿做、也做不好的事强塞给他。

  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如果程宗扬对于这个世界怀有一个
梦想的话,这就是他的梦想。但想要走到那一步,至少也要有凝羽或者武二郎的
实力。

  程宗扬甩了甩头,把这些烦心事抛在脑后。

  忽然,一大一小两只蝴蝶从幽暗的林中飞出,带着朦胧的光辉,一瞬间就吸
引了程宗扬的目光。它们通体莹白,额头那对触角光华流溢,团扇般的双翼仿佛
透明的月光,上面有着精致的花纹,翼尖摇曳着,洒下星星点点细碎的辉光,在
叶间翩然飞舞。

  程宗扬从来没见过这么奇异的蝴蝶。它们似乎丝毫不怕生人,越飞越近,最
后停在程宗扬手边一株不知名的小花上,合起莹润的双翼。

  程宗扬好奇心起,悄悄解开衣服,猛的把两只蝴蝶整个罩住。他怕弄伤了这
两只奇妙的蝴蝶,小心翼翼地包紧衣物,然后揭开一线。忽然白光一闪,两只蝴
蝶从衣物细小的缝隙间飞出,翩然远去。

  看到两只蝴蝶没有受伤,程宗扬松了口气,但让它们就这么飞走,又有些不
甘心。程宗扬拎起衣服,朝前追去。

  那两只蝴蝶飞得并不快,流光溢彩的双翼舞动着,在黑暗中划出两道莹白的
光弧,轻盈地飞入密林深处。

  程宗扬一路追赶,不知不觉远离了营地。两只蝴蝶的速度慢了下来,最后飞
到一棵巨大的银杉树后,在枝叶间盘旋飞舞。程宗扬放慢脚步,轻手轻脚地向银
杉靠近。

  忽然一只洁白的手掌从幽暗的光线中伸出,纤指微微挑起。那两只蝴蝶收敛
双翼,落在那只纤美的指尖上。

  一束月光透入密林,映出一张冰玉般皎洁的面孔。

  凝羽侧身倚在银杉的横枝上,指尖挑着两只莹白的玉蝶。她没有披那件黑色
的斗篷,贴身的皮甲也已经卸去,只穿了件薄薄的单衣。淡淡的月光落在身上,
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

  凝羽幽深的美目凝视着程宗扬,在她冰冷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光闪烁。

  程宗扬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凝羽,不由得停下脚步,脑中紧张地转着念头。

  凝羽对男人的厌恶,自己是见识过的。那天当着苏妲己的面玩弄她的身体,
还可以说是被逼无奈,但晚上自己接着做过的事,总不免有些趁人之危。

  这些天程宗扬一直心怀忐忑,怕凝羽找自己麻烦,一方面又怀着一丝侥幸,
想着凝羽当时受药物影响,意识不清,未必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后来两人几次
见面,凝羽都没有半点异样,还替他隐瞒阿姬曼的事情,让程宗扬以为事情已经
过去。现在看来并不是那么简单。

  他悄悄看了看四周。周围林木幽静,倒真是个杀人灭口的好地方。

  看着他心虚的样子,凝羽平静地说道:「你的巫术呢?怎么不使出来?」

  要紧关头,程宗扬反而冷静下来,问道:「如果同样的事情,是夫人让你去
做,你会不会做?」

  凝羽目光落在指尖,然后呵了口气。那两只蝴蝶的影子微微一晃,化成两抹
月光,流水般淌落下来,消散在夜色中。

  「我们穹羽族天生就能操纵月光。如果是武二郎,他一眼就能看穿吧。」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用测我的底。其实我就是个没用的小商人。」

  凝羽抬起眼,「那你的员阳是从哪里来的?」

  「员阳?」

  凝羽注视着他,忽然抬出腿,从银杉的横枝上跨下。那根横枝离地面足有两
米高,她却像从榻上起身一样从容,一步迈到了程宗扬的面前。

  「你不知道什么是真阳吗?」

  程宗扬记得蔺采泉也曾经说过自己真阳特别浓郁,以至于溢出体外。按照蔺
采泉的说法,真阳与平常人身体强壮、阳气旺盛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概念,还吓唬
他那是死人才有的。

  蔺采泉并不明白自己的真阳并非依靠苦修,而是通过生死根平空得来,因此
疑心自己修练过某种功法,却不知道运用之法,于是极力游说他加入太乙真宗门
下。当时程宗扬只觉得这老家伙有些不老实,借口要留在王哲军中一段时间,而
拒绝了他。

  现在凝羽也发现他身上真阳浓郁,倒是程宗扬自己没多少感觉。他模仿着武
二郎的架式抱起手臂,镇定地微笑道:「我当然知道什么是真阳。但你怎么会以
为我身上有奂阳呢?」

  凝羽微微扬起下巴,「忘了你那天晚上做的好事吗?」

  「咳!咳!」

  程宗扬狼狈地咳嗽起来。

  凝羽踏近一步,「怎么?有胆量做,没胆量承认吗?」

  程宗扬指天发誓道:「我不是故意的!事实上,我是看你很难受,才……」

  凝羽打断他:「我做的好吗?」

  程宗扬没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直接的问题,顿时噎住了,看她不像是开玩笑的
样子,才老实回答道:「超过我的想像。」

  凝羽忽然笑了起来。程宗扬从未见过她的笑容,仿佛冰川融化,孤独的百合
在清凉的月光下悄然盛开。

  凝羽张开手臂,那件长长的衣袍贴着胴体的曲线滑落下来,修长的玉体浸沐
在如水的月光中,散发出洁白的光泽。

  看到那具光洁的玉体,程宗扬浑身的热血仿佛都涌到下腹,阳具顿时一阵发
胀。

  凝羽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躯体的轮廓曲线分明。虽然已经见过她穿着暴露
性感内衣的艳美娇态,但眼前身无寸缕的玉体,仍然带给程宗扬强烈的冲击。她
两乳高耸,红嫩的乳尖几乎触到程宗扬的衣服,月光洒在赤裸的乳峰上,在她身
前留下深深的阴影。腰身虽然细致,却丝毫没有柔弱感,紧凑的肌肤充满力量。

  「我能做得很好。」

  凝羽说。

  她把手伸到程宗扬腹下,抚摸着他发胀的肉棒。那只握惯刀柄的手柔软而又
滑凉,轻易就撩拨起程宗扬的欲望之火。

  程宗扬忍不住去触摸凝羽的胴体,凝羽却忽然松开手,退后一步。

  「答应我一件事。」

  凝羽看着他说道:「替我除掉她。」

  程宗扬一怔,接着反应过来。苏妲己?他的视线从凝羽乳上移开,望向她的
眼睛。

  凝羽幽深的瞳孔静如止水。

  「我不明白。」

  虽然凝羽的眼神告诉自己,她并没有撒谎,但程宗扬不明白,身为苏妲己的
侍卫长,她为什么会想要除掉自己的主人?更不明白凝羽为什么会挑中自己──
如果她真想那么做,武二郎会是个更好的选择。

  「她知道。」

  凝羽淡淡笑了起来,「她一直都知道我想杀死她。但我在月亮下发过誓,会
用我的生命来保护她。」

  程宗扬皱起眉头,「那你还要杀了她?」

  「所以,」

  凝羽平静地说道:「当你出手的时候,要连我一起杀了。」

  难道她嗑药嗑傻了?闷了一会儿,程宗扬小心问道:「你是不是在发烧?」

  「不相信我吗?」

  废话。如果你说这是个圈套,我会更相信你。

  「先不说你为什么恨她,」

  程宗扬摊开手,「你觉得我能打过你吗?」

  「用你的巫术,」

  凝羽道:「也许可以。」

  看来自己擅长邪淫巫术的帽子是戴定了。

  程宗扬苦笑道:「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我那天到天快亮时才清醒过来。」

  凝羽挑起唇角,「那个淫妇也不比我好多少。自从我来到商馆,还没有见到
她那样失态过。你的巫术比你想像的更强。」

  对你是用药的好不好?虽然苏妲己把那根按摩棒据为已有,但吃过一次亏,
下一次她未必还会上当,而且即使再有一次,按摩棒的电量也不会持续太久。把
摇头丸喂给苏妲己吃,程宗扬可没有信心能瞒过她。

  「可能你还不知道,那天她本来要杀掉你。在她转身的时候,已经向我们这
些侍卫下过令。」

  程宗扬脖颈后面一阵发凉,难怪那天苏妲己如此听话,原来是打定主意要杀
了自己。

  「直到最后一刻,她才改变了主意。」

  程宗扬忍不住道:「为什么?」

  「因为你的具阳。」

  凝羽有些叹息地说道:「你以为她会没有发现吗?」

  程宗扬苦笑起来,好像除了自己,每个人都知道他身上所谓的真阳。

  如果说人体是一座宝藏,真阳就是其中的珠玉。修练过功法的人,或多或少
都会聚炼出真阳。真阳与人体的员元相合为一,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修行越深厚
的人,生命力就越旺盛。

  任何修行的人,都不会允许、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员阳外湓。正如蔺采泉曾经
说过的那样,只有散功和临死的时候,才会出现真阳溢出的状况。但程宗扬是个
例外,当日那场大战,他吸收了过多的死气,这些死气通过生死根转化为生气,
再经过丹田气轮的旋转,凝聚为真阳。程宗扬的丹田内根本无法容纳这样多的真
阳,他又不知道储藏运用的方法,就像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一样,让那些足以令
任何人眼红的员阳随意流失。

  「她看你奇货可居,才给你下了冰蛊,想查出来你究竟是什么来历──不用
惊讶,」

  凝羽说:「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与你这样的废物合作。」

  「废物?喂,虽然我脾气不坏,可我也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你这样说不觉
得很不给我面子吗?」

  凝羽毫不动容地看着他,显然不怎么在乎他的面子。

  程宗扬泄了气,「算了。既然我们是合作关系,大家就不用虚伪了。那天晚
上你我都很爽,要不要再来一次?」

  说着他伸出手,不客气地捏住凝羽的雪乳。凝羽本能地退缩了一下,然后鼓
足勇气,挺起双乳,身体微微颤抖。

  凝羽的乳房不像阿姬曼那么柔软,白嫩的圆乳高高耸起,坚挺而充满弹性,
乳头和乳晕小巧红润。程宗扬捏住乳头,在指间揉动,那粒柔韧的乳珠在他手指
间慢慢膨胀着并挺立起来。

  程宗扬忽然道:「你对男人的讨厌都是假的?」

  凝羽吸了口气,微微战栗着道:「男人的气味让我觉得很脏,很思心。」

  「那你为什么……」

  凝羽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嘲讽,似乎在嘲笑面前的男人,又似乎在嘲笑自己,
「因为我也很脏。」

  她抚住程宗扬的阳具,低声道:「把你肮脏的精液射进来,我会让你快乐。」

  当凝羽卸去冰冷的面纱,肉体变得像水一样温柔。她赤身躺在草地上,修长
的双腿弯曲着分开,光洁的胴体犹如美玉一样莹白。在凝羽腹下,她女性的骄傲
像一朵柔艳的花朵,带着诱人的光泽和气息,红红的,在月光下柔柔绽开。

  「用你的巫术……」

  失神中,程宗扬耳边飘来凝羽细微的呢喃声。

  程宗扬脑中刹那间光亮一闪,段强随身带的药品绝不仅仅是摇头丸。凝羽昨
天已经找过自己一赵,今天又用月光凝成的蝴蝶引来自己,显然和香蔻儿一样春
心萌动。她现在的表现明显有药物成瘾的症状。但即使凝羽的抵抗力再弱,也不
大可能因为一粒摇头丸就成瘾。原因只可能出在那种红色的药片上。

  「闭上眼睛。」

  程宗扬道。

  凝羽闭上眼睛。程宗扬打开背包,拿出那只装满药丸的瓶子。瓶盖一打开,
一股淡淡的香气便飘散出来。闻到麻古特有的气息,凝羽身体顿时一颤,更证实
了程宗扬的猜测。

  程宗扬拿出一片红色的药丸,掰开一半,想了想又掰下一半,只剩四分之一
大小,然后放到她唇边,命令道:「吃下去。」

  凝羽犹豫了一下,用舌尖舔住那颗芳香的药丸,咽了下去。

  那个奇怪的「咒语」再次响起。时间仿佛有一个小时那么久,然后凝羽笑了
起来。她目光迷离地看着程宗扬,喃喃道:「我在飞翔吗……」

  程宗扬刚数到三百,算算时间还不到五分钟。这种红色药片的效力比他想像
中还大。想想也是,段强是富家子弟,他用的药物,品质不会差到哪儿去。

  这次没有苏妲己在旁观看,凝羽也不像上次那样抗拒。她眼波变得朦胧,红
色药片强烈的催情效果,使她很快露湿花蕊,红润的秘处渗出花汁,变得湿腻起
来,仿佛一朵滴水的牡丹,在月光下散发出妖艳的光泽。

  程宗扬手指伸到凝羽下体,指尖一滑,便没入她紧窄的穴口。凝羽的蜜穴立
刻抽动起来,仿佛一张湿腻的小嘴含住指尖,来回舔舐。

  程宗扬拔出手指,托起她的脚踝往肩上扛,阳具顶住穴口,往前一送,轻易
就插到根部,身体撞在凝羽的臀肉上。

  高大的银杉下,月光如水一样透过枝叶,淌在地上。月色下,青绿的草地呈
现出一片淡黑色的阴影,草地上的胴体却洁白如玉。凝羽的皮肤很光滑,有着玉
一样滑凉的触感,体内却一片炽热。当程宗扬进入时,凝羽下体多汁的蜜肉立刻
裹住阳具。柔腻而湿滑的美穴抽动着收紧,挤出一股温暖的汁液。

  出乎程宗扬的意料,凝羽很快就主动挺起下腹,迎合着他的抽送。她的动作
虽然没有阿姬曼那样摇曳生姿,却明显有更多的经验。当他进入时,凝羽下体柔
媚地挺起,拔出时,凝羽腰肢轻扭,从蜜穴中退出肉棒。无论是节奏还是韵律都
巧妙之极,让程宗扬不仅节省了一半的力气,交合间的快感更是妙不可书。

  凝羽白美的双腿搭在程宗扬盾上,臀部微微翘起,随着肉棒的进出,红嫩的
性器在雪臀间不住翻卷。清亮的淫液从秘处淌出,落在臀下的草叶上,拖出一条
银亮的丝线。

  程宗扬只觉那张柔腻的嫩穴越来越紧,阳具在其中进出磨擦时,酥爽的感觉
从龟头顺着脊柱一直延伸到脑后,畅快之极。没插几下,就有种射精的冲动。

  程宗扬放慢速度,一边开始念诵「咒语」──其实是在数数,免得自己刚插
几下就一泄如注,太过丢脸。

  程宗扬一边计数,一边换成九浅一深的节奏,不再一味狂冲猛进。身下,凝
羽的脸色越来越红,虽然还随着他的节奏举臀迎合,腰肢却越来越绵软。她眼波
如水,身体仿佛一片波浪般翻滚的云涛,柔软得让人不愿离开。

  当程宗扬数到一千的时候,凝羽忽然颤声道:「用力插进来!」

  程宗扬挺身而入,怒涨的肉棒全部没入凝羽体内,蜜穴尽头,一团柔滑的嫩
肉微微鼓起,嫩肉中间一个小小的凹处迎向龟头,浅浅套在肉棒的马眼上。

  学过生理课的程宗扬当然知道那是女性的宫颈入口,位于阴道尽头。但由于
阴道具有弧度,一般的性交姿势,男性很少能碰触到女性的宫颈。以往和紫玫做
爱,紫玫就最怕他采用背入式,因为那种姿势最便于阳具深入阴道尽头。每次程
宗扬顶到花心,紫玫都会发抖,埋怨说被他干得发痛,搞完就会软得像一滩泥。

  程宗扬没想到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看她满脸红晕,媚艳欲滴的样子,多半
是情欲高涨,才甘愿献出花心让自己来干。他俯身压住凝羽圆润的大腿,阳具一
阵猛干,每一下都顶在凝羽的花心上,直干得她娇躯乱颤,穴中淫液泉涌。

  忽然,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花心涌出,带着一股邪恶的气息侵入程宗扬体内。

  程宗扬的「咒语」声一断,本能地屏住呼吸,拼命勃起阳具,压下那股寒意,
仍禁不住打了个哆嗦。

  这次凝羽服下的药物分量小了许多,虽然身体反应明显,神智却比上一次清
楚的多,迷离的眼神中露出一丝讶色。

  程宗扬喘了口气,疑惑地说道:「你身体里怎么这么凉?」

  凝羽身体一僵,停住动作,玉齿慢慢咬住唇瓣。

  过了一会儿,凝羽忽然道:「你不是要学修练的功法吗?我来告诉你……」

  按照凝羽的指点,程宗扬试着操控丹田的气旋,将透出的炽热气息顺着阳具
送往龟头。就在此时,凝羽的花心中透出一股截然不同的清凉气息。两者在花心
与马眼结合的部位一触,便相互缠绕着旋转起来。

  程宗扬脑中轰然一声,眼前仿佛敞开了一扇大门。耳中传来世间万物的奇妙
韵律:风声、水声、虫蚁的呼吸声,叶片舒展的微响……还有月光流动的声音。

  他终于明白了凝羽为什么会羞怒。

  原来是「这样」听到月光流动的声音。

               第三章武请

  炽热的阳气从丹田透出,旋转着源源不绝地进入凝羽体内。那晚在水牢中突
然产生的内视再度出现,并且延伸到身下的肉体内,将凝羽的经脉一览无遗。

  程宗扬惊讶的发现,凝羽的经脉与自己有很大的差异,不仅员气运转的方向
回然相反,数量也似乎多了一对。他的阳气进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过一个
奇异弧线,然后反向流出。仔细看时,自己的阳气是炽热的白色,而凝羽的气息
却是淡淡的黑色。两者交汇成一个太极的图案,这太极的阴阳交汇并非平面,而
是立体的,随着阳气的进入,变成一个旋转的球形。白色的阳气与淡黑的阴气相
互交融,又泾渭分明,阴中有阳,阳中有阴。

  阳气通过凝羽的丹田,变成反方向旋转的阴气,重新流入自己体内,经过这
一番流动,即使程宗扬还是个菜鸟,也能体会到经过交融的员气变得愈发精纯。

  与此同时,容纳了阴气的气轮也愈发旺盛起来。

  凝羽下体微微一动,用蜜穴套弄穴内的肉棒。程宗扬拉住她的双腿,朝两边
张开,然后挺动起来。

  龟头虽然离开花心,员气的交流却没有断绝,反而随着阳具在蜜穴中的进出
变得更加澎湃。程宗扬越干越是顺畅,员气潮水般涌入凝羽体内,在她丹田中转
化后,再重新汇入自己丹田之中。每一次抽送,都能明显感觉到丹田内气轮的膨
胀和滋长。

  不知过了多久,气轮的膨胀已经达到极限,再干下去只怕就会爆裂,程宗扬
这才慢慢减缓速度。

  凝羽下体已经湿泞一片,臀间湿淋淋满是淫水。下体传来的快感使她已经无
力挺动腰肢迎合程宗扬的进出,只能张开腿,将阴户敞露出来,任他抽途。在程
宗扬的捣弄下,那柔嫩的花心开始一抽一抽地收缩起来。

  就在凝羽达到高潮的同时,子宫深处那团阴寒的气息再次涌出,就像一头恶
狼张开阴森的獠牙。

  程宗扬用力干了几下,龟头顶在凝羽的花心上,将饱含着真阳的精液深深射
进凝羽体内。

  山风徐来,树影婆娑。凝羽屈着膝,侧身坐在地上,她双目紧闭,拇指扣住
中指,正在行功。她白嫩的屁股被顶得发红,湿漉漉的臀肉上沾着零乱的草叶。

  药物的效果还没有完全消失,凝羽的面颊上仍留着亢奋的红晕。在她赤裸的
肩膀后,那道弯弯的印记仿佛一抹红色的月牙。

  长时间的交合并未耗尽程宗扬的体力,虽然刚射过精有一丝虚脱,体内的精
力却极为充沛,与以往那种做完爱困倦得只想睡觉完全不同。

  良久,凝羽吐出一口长气,缓缓睁开眼睛。

  程宗扬道:「这就是你教给我的功法?」

  凝羽没有回避,只是点了点头。

  这就是传说中的阴阳双修吧?程宗扬已经思索了半天,问道:「这种修练的
方法,两个人的进境应该是一样的。但如果双方有一个功力远远超过另外一个,
会有什么状况?」

  凝羽慢慢抹去身上的污渍,随口道:「功力强的一方如果愿意,在真气交换
时会掠走对方的功力。」

  「感觉到了吗?」

  凝羽问道。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忽然道:「那股气息不是你的。」

  正在披衣的凝羽顿了一下,「是的。」

  「是谁?」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凝羽坐直身体,望着程宗扬的眼睛道:「是西门庆。」

  「什么!」

  凝羽结好衣带,将散乱的长发一一挽起。

  「我出生在南方森林里的穹羽族,两年前的一个夜晚,族中的长老让我在月
亮下发誓,用生命守护一个我根本不认识的人。后来我才知道,那些天穹羽族唯
一的商路被人截断,我是作为人质被送到白湖商馆,换来族人的和平。」

  「夫人对穹羽族十分憎恨,也很讨厌我。到商馆没多久,我就被她送给西门
庆。按照约定,我陪了他一个月。这些功法都是他在我身上使用过的。西门庆宅
里有很多女人,我是陪他最久的一个──他说:我是一个很好的鼎炉。后来他还
几次要我,都被夫人拒绝了。」

  程宗扬想起那天凝羽见到西门庆的反应。看样子,西门庆仍然对凝羽恋恋不
舍。也难怪,凝羽那样熟练的技巧,西门庆那家伙肯定是花了大力气调教过的。

  接着他又疑窦丛生:苏妲己与西门庆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
简单。

  「西门庆究竟是什么人?」

  凝羽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是五原城有名的富商。还有,他的修为远比你
想像的要高。我陪了他一个月,再回到商馆,夫人就让我做了她的侍卫长。」

  这样说来,凝羽只陪了西门庆一个月,修为就大有进境。程宗扬小心问道:
「那股寒气也和西门庆有关吗?」

  「那就是他留在我身体里面的。」

  凝羽平静地说道:「他每次修完功法,都会把多余无用的杂气像扔垃圾一样,
留在我身体里。而且他还说过,和他交合过的女人,都不会再想和别的男人欢好。」

  凝羽笑了起来,低声道:「他没想到会有人使用南荒的巫术。」

  当程宗扬饱含真阳的精液射人体内,无形中把纠缠在子宫里的寒气化解了许
多。那些寒气不仅抑制了她的性欲,还阻碍了她修为的突破。

  程宗扬有些同情地想,那样一股阴森的寒气留在子宫里,难怪她会变成性冶
感。西门那小子也员够歹毒的,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控制和自己欢好过的女人。

  程宗扬清了清喉咙:「有几个穴道我不太清楚……」

  王哲传授给程宗扬的只有口诀,没有解说。程宗扬虽然把那一大篇文字背得
滚瓜烂熟,却不懂其中的含义,这会儿趁机向凝羽请教。

  凝羽跟西门庆双修多时,对经脉和穴道的了解远比程宗扬丰富。程宗扬并没
有引用口诀全文,只是挑出了一些关键字句。凝羽也不以为意,向他解释了那些
穴道的方位,所分属的经脉和对应的五脏。

  两天之后,一行人终于走出大雪山的余脉。山间溪水在山脚汇成一条小河,
随着山势渐缓,河面越来越宽阔。

  祁远是走惯了商道的熟客,带着两名护卫先一步赶到渡口,找了两条船。程
宗扬一行人来到河边,他们已经准备停当。众人赶车牵马,分乘两舟,顺流南下。

  一路颠簸,上了船程宗扬才明白在古代世界里,水运无可比拟的优势。乘船
不仅省了人力畜力,而且昼夜兼程。只要有风有水,河面能够通行,就可以舒舒
服服坐在船头看着风景,毫不费力地一路南行。如果硬要比较,可以说这些河道
就是天然的高速公路。

  「这条水是紫溪。」

  祁远敞开衣服,惬意地坐在船头,「再往前,整条溪水都是紫红色的。」

  「紫红色的河?」

  程宗扬不记得听说过这样的河流。

  「看!」

  祁远拍了拍他的肩膀。

  程宗扬不由自主地挺直身体,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这果然是一条紫红色的
河。鲜艳的色彩并不是来自河水,而是来自于河底和河流两岸的岩石。那些石头
不知道含什么元素,呈现出浅绋到深紫的颜色,一片片深浅不一。清澈的河水被
岩石一映,色彩顿时变得华丽起来。

  岸边最大一块岩石长达数百丈,沿岸连绵不绝,色如长虹。舟行河上,仿佛
划入绚烂的晚霞中。

  武二郎余毒尽去,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他独占了一个比马车还大的位
置,大刺刺摊开四肢,手边放着一坛美酒,喝的得意了,还扯开嗓子放声吼上一
曲,引得人人侧目。那酒本来是顺路运往竞州醉月楼的佳酿,但武二爷要喝,谁
也不敢说个不字,倒便宜了这家伙。

  武二郎暍的痛快,程宗扬也不客气,顺手开了坛美酒。白湖商馆贩的这批酒
并非烈酒,喝惯现代酒的程宗扬喝起来感觉和葡萄酒差不多,但味道更佳。他跟
祁远两个在船头把酒临风,暍得不亦乐乎。酒至半醺,连武二郎那破锣似的嗓音
似乎也顺耳了许多。

  武二郎一坛酒喝完,躺在甲板上呼呼大睡。夕阳西下,天际灿烂的云霞与绚
丽的长河仿佛连为一体,身下的船体随着长风,朝云水相接处行去,水光云色交
相辉映,让人分不清是真是幻。

  几名年轻些的护卫也是头一次来到紫溪,兴奋地说个不停。

  祁远呼了口酒气,说道:「晚霞一出,明日又是个晴天,正好赶路。」

  程宗扬道:「出了晚霞,就是晴天?」

  祁远笑呵呵道:「老祁走过这么多路,夏天看到晚霞,第二天还没下过雨。」

  「为什么呢?」

  祁远一怔,「这我就不知道了。」

  程宗扬想了想,然后在祁远肩膀上一拍,笑道:「我知道了。太阳落山在西
边,这时候出现晚霞,说明西边尘埃升起,天气干燥。夏天风从西来,西边天气
干,第二天肯定不会下雨。」

  祁远琢磨了一会儿,「这我还没听人说过。不过你说的还挺有道理。」

  正说着,岸上忽然有一个宏亮的声音远远传来:「过来的船只,可是白湖商
馆的船么?」

  雄浑的声音在两岸山谷上连绵不绝,祁远打了寒颤,起身朝岸边看去,只见
岸上褚红的岩石上立着四、五个人,那些人高矮不一,形容粗蛮。他们穿着黑色
的道袍,只是穿着的方式却五花八门,有的敞着怀,有的把道袍掖在腰间,丝毫
不像修道之上。

  祁远脸色凝重起来,「是太乙奂宗!」

  不用问,肯定是来找自己的。程宗扬低声道:「太乙员宗是什么来头?」

  「那可是天下第一教派,六朝内陆到处是他们的观堂。教内弟子怕有好几十
万。如今他们的掌教从了军,担任左武卫大将军,门下弟子都跟着他到了西北边
陲,立过军功的也不少。」

  祁远咧了咧嘴,「嘿嘿,你心里明白就行,咱们白湖商馆跟太乙员宗向来不
大对盘,这次怕有麻烦。」

  「老哥你来应付,太乙员宗的人我也不熟,还是先避避吧。」

  说着程宗扬头一缩,溜进舱内。

  太乙员宗名头虽然不比当年,终究是名门正道,光天化日之下找上门来,如
果闪避,未免折了白湖商馆的面子。祁远升起商馆的旗帜,一面高声道:「白湖
商馆在此,岸上是哪里的朋友?」

  船身微微一沉,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在船上。

  「太乙员宗元行健。」

  那人沉声道:「敢问:从草原回来的那个年轻人,叫程宗扬的,是否在你船
上?」

  祁远心里打了个突,他还不知道程宗扬竟然是从草原回来的,想起王哲身死
的传闻,当下加倍客气,「不知尊驾找他有什么事?」

  元行健没有理会这个不起眼的干瘦汉子,扬声道:「程宗扬!姓程的!给我
出来!」

  凝羽道:「你不出去吗?」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宗扬压低声音,表情十分郑重。

  凝羽道:「莫非你知道太乙真宗的什么秘密,他们才三番二次地来找你?」

  说到秘密,王哲倒是给过自己一张白纸,可就算自己交出去,蔺辨泉那老家
伙也未必相信。那天晚上偶然听到的暗杀,使程宗扬对太乙真宗门下深具戒心,
当即摇头否认。

  「我到草原上,只是和一位姓文的参军做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一个小商人,怎么会知道太乙员宗的秘密?」

  凝羽却面露讶色,「姓文的参军?影月宗的文泽?」

  程宗扬愕然以对。

  凝羽道:「影月宗是一个小教派,擅长用水镜传送讯息。文泽在影月宗号称
出类拔萃,据说他使用水镜,能瞬息之间将讯息传递到数千里外。六朝最大的几
家商馆竞相出重金招揽,可文泽却投身军伍,做了王哲帅帐的参军。你居然能和
他做生意……」

  凝羽上下打量着程宗扬,显然不相信这个贩卖淫具的无良商贩,会和森严勇
决的左武军拉上关系。

  「呶,就是这个东西。」

  程宗扬拿起背包,亮出拉链。

  凝羽一怔,她和苏妲己都见过这个背包,但那时拉链是开着的,谁都没有在
意这个看似装饰的小物件会有这样的妙用。

  「文参军本来想买一批,用在军士的甲胄上,所以才找我商谈。」

  凝羽正要说话,忽然外面「扑通」一声,船头的铁锚被推到水里,正顺风疾
驰的船只立刻横了过来,船身一阵摇晃。

  几名护卫喝道:「太乙员宗的就敢在这里耍横吗?」

  元行健冷笑数声,「让姓程的出来!不然你们就别想走!」

  「喂,」

  程宗扬悄悄戳了一下凝羽,「帮个忙。」

  凝羽道:「这个忙我可帮不了。那姓元的功夫很好,我未必能赢过他。」

  程宗扬叹了口气,起身出了船舱,「我出来了。可以走了吧?」

  几道目光同时射了过来。那些太乙真宗的门人雁行守在船头,为首的一名汉
子身材高大,双臂极长,浓眉下一双眼睛凶光四射,跟他比起来,那个行事狠辣
的赵行楷还能称得上道貌岸然,而这几个若不是披着太乙真宗的道袍,简直就是
一群凶强霸道的悍匪。

  元行健虎视眈眈地地盯过来,「你就是程宗扬?」

  「是我。」

  元行健哼了一声,「林教御吩咐,要你往龙池走一遭!」

  程宗扬以为他说的是「蔺教御」他本身对蔺采泉没有什么恶感。只不过那老
头看上去仙风道骨,教出的弟子不是阴险毒辣,就是行事蛮横,可见他老人家也
不是什么好东西。

  「蔺教御有命,在下当然不敢不从。只不过现在我还有事,等这点事忙完,
一定去龙池拜访。」

  元行健跨前一步,毫不客气地斜身用肩头一扛,挡在程宗扬身前的祁远立足
不稳,踉跄几步,「扑通」跌进河里。元行健视若无睹地盯着程宗扬,森然道:
「林教御让你现在就去。」

  「林教御?」

  旁边一个醉醺醺的声音道:「是林之澜那小子吗?」

  那些太乙真宗的弟子怒形于色、纷纷喝骂道:「林教御的名讳,可是你能叫
的?」

  武二郎打着呵欠起身,一边睡眼惺忪地提起酒坛,有些不甘心地摇了摇,又
看了看元行健的脑袋,然后手一翻,那口酒坛硬生生扣在元行健头上。

  武二郎出手看似随意,元行健却根本来不及反应,「砰」的一声,酒坛把他
整个脑袋都扣在里面,直至肩部。

  程宗扬不忍地撇撇嘴,露出同情的眼神。那酒坛的坛口看上去比元行健的脑
袋还小了一圈,真不知道武二郎是怎么扣进去的。

  周围几名太乙员宗门人喝骂着扑过来。武二郎一扎腰带,抡开双臂,抢人人
群。他身高腿长,在船上这种狭小的环境中占尽优势,活脱脱就是一头猛虎闯入
羊群,三拳两脚,便把这群人全部放倒。

  元行健在酒坛里发出变调的叫喊声,双臂挥舞着扳头上的酒坛。武二郎醉眼
朦胧地晃着身体过来,张开大手往坛底一拍,元行健身体顿时矮了半尺,叫声也
变成断断续续的喘息。

  武二郎响亮地打了个酒嗝,敲着坛子道:「孙子,说什么呢?」

  坛子里「唔唔」两声,连程宗扬都听出来他是在求饶,武二郎却勃然大怒,
脸上的虎斑仿佛跳了起来,吼道:「肮脏泼才!敢骂二爷!」

  怒吼声中,武二郎抬起长腿,一脚踹在元行健两腿中间。元行健头上扣着酒
坛,闷哼一声,两手捣住下腹,直挺挺跪在船上,浑身抽搐。

  武二郎余怒未消还要再打,元行健那些同门扑过来央求道:「二爷!二爷!

  小的们有眼无珠,没认出二爷,求二爷饶他这一遭。「

  武二郎冲着众人说道:「你们可都听到了,这小兔崽子竟然敢骂二爷!这不
是打二爷脸吗?二爷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以为二爷是吃斋的啊!」

  祁远浑身是水地爬上来,闻书立刻跟护卫们一道把头点的飞快,都证实自己
亲耳听到元行健这不长眼的,竟然敢当着武二爷的面骂人。武二爷什么脾气?能
容他放肆?没有当场废了他,只能说武二爷心太善,姓元的兔崽子命太好。

  武二郎手一指,「你们几个,都听到了吗?」

  跟着元行健来的同门只剩下点头的份,纷纷表示元行健竟然敢骂武二爷,大
家这顿打挨得一点都不冤。

  武二郎得意洋洋抱住肩膀,「谁让他骂人嘛,骂人挨打,天经地义,就是林
之澜来了,也抬不过这个理去,你们说是不是?」

  武二郎拳头最大,说的当然是正理,大家无不心悦诚服,「二爷说的一点没
错。」

  武二郎对大伙的表现还算满意:「太乙员宗跟二爷交情不错,今天就放你们
一马,还不快滚!」

  那些人来时如狼似虎,去时如丧考妣,心有余悸地扶起元行健,看也不看程
宗扬,转眼就走的一个不剩。

  回到舱中,程宗扬又是惊讶又是好笑,「太乙真宗怎么这种德性?」

  武二郎却收起傲态:「这些家伙都是林之澜招的外门弟子,只挂了个太乙真
宗的名号。换作内堂弟子,就没有这么好打发了。喂,林之澜找你干嘛?」

  程宗扬苦笑道:「我连林之澜是谁都不认识,怎么知道?思……也许王大将
军死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他们找我是想知道王大将军把掌教之位传给了谁。」

  武二郎露出怪异的表情,难以置信地说道:「紫阳真人死了?」

  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武二郎又是惋惜又是叹气,又有几分看不起王哲的执着,「将军有什么好当
的?心甘情愿地替人卖命,哪里比得上我武二逍遥?」

  破天荒的,他这次没有自称二爷。

  嗟叹半晌,武二郎问道:「王紫阳死了,那掌教是谁?」

  「王大将军没有说。」

  武二郎拍拍程宗扬的肩,同情地说道:「这下你可麻烦了。太乙真宗六位教
御,谁不想当那个掌教?不管紫阳员人有没有留下话,你这个最后见过紫阳真人
的,都逃不了关系。」

  说着武二郎咧嘴一笑,「好在咱们要去南荒。那地方,除了要钱不要命的商
人,谁都不走。你要死在南荒,就少了这些麻烦。祁老四!不去竞州了!从白龙
江口直接南下!这趟南荒能不能活着出来,就看谁的命硬!」

               第四章恶兆

  「呸!这鬼天气!」

  吴战威吃力地牵着马,爬上泥泞的山梁,看清路径然后朝后面挥了挥手。

  程宗扬举着一张芭蕉叶遮住头顶的雨点,喘着气道:「老四,你不是说晚霞
一出,第三大肯定是个晴天吗?」

  祁远被雨一淋,脸色更加青黄,他小心地牵着座骑,免得泥中看不清的碎石
划伤马蹄,一边喘道:「就说南荒这地方邪呢……好端端的就下起雨来……吴大
刀!在前面找个地方,大伙儿避避雨!」

  吴战威把马交给同伴,举起长刀砍开茂密的藤蔓,硬生生开出一条路来。

  这是进入南荒的第三天,上午启程时还风和日丽,一转眼就暴雨倾盆。几乎
是一瞬间,到处都是豆大的雨点,打得人眼都睁不开。

  南荒气候湿润,到处是茂密的蕨类植物,明明是开好的路,几场大雨一下,
疯长的植物就把道路完全遮蔽,好几次都是祁远在藤蔓下找出几许蛛丝马迹,众
人才没有迷路。

  吴战威砍开一丛茂盛的凤尾蕨,眼前是一棵爬满藤蔓的大树。那棵树有十几
米高,高处粗大的叶柄伞状分开,叶柄两侧对称生长着羽状的叶片,每一片都有
一两米长。树下虽然还在滴水,但比外面的骤雨好了许多,几名护卫一起动手,
清理出一片足够容纳车辆和马匹的空地。

  看着布满鳞片的树干,程宗扬问道:「这是什么树?」

  「桫蛇木。」

  祁远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庆幸道:「幸好还没进山。」

  「怎么?山里比这儿还难走?」

  众人从白龙江口南下,进入南荒前最后一次补充了物品,到现在还没有碰上
一座村寨。路上相处几天,祁远已经知道这个自称盘江南来的年轻人其实对南荒
一无所知,不过祁远也不计较。人生在世,谁能没有些秘密呢?这年轻人虽然不
懂南荒,人倒不坏,一路相处下来,大伙已经是朋友了。

  「倒不是路难走。进了山,一道一道都是山谷,这场雨一下,少不了要发山
洪。」

  祁远说着还心有余悸,「上次进山也遇上大雨,我们等了两天,水都退了才
走。谁知道上游被冲下来的石头堵住,刚进了河道,山洪突然下来。那次我们二
十多个人,只活下来三个。」

  祁远摇了摇头,取出酒葫芦抿了一口,递给程宗扬。

  灌了一口腥苦的药酒,程宗扬衔着嘴道:「这附近没有人家吗?」

  「过了前面的黑石滩才有。南荒树比山多,山比水多,水比人多,有时走上
三五天也碰不到一个村子。」

  祁远啧了啧嘴,「有些村子在路口结了草,碰到了也不敢进。」

  「为什么?」

  「南荒大族十几个,小的一个村寨就是一族。有村子跟人结仇,把整座村子
都搬到山里。路口结了草的,就是不欢迎外人进去。有些走南荒的不懂这规矩,
进去了就没有再出来。」

  奴隶们推着马车来到树下,他们衣服单薄,一个个都被雨水淋透了,放下车
就精疲力尽地躺了一地。祁远过去一个个把他们踢起来,「把衣服拧干!身上的
水都擦净!不想把命扔在这里的都坐起来!睡着的都叫醒!」

  吴战威和那个叫小魏的年轻护卫都是走过南荒的,不用祁远吩咐,便解下马
鞍,卸下走骡的负重。

  程宗扬也卸下马鞍,擦去座骑身上淋的雨水。他的座骑是一匹黑驹,由于是
山林里骑乘,这匹马并不像草原上驰骋的战马那样高大,耐力却是极好,通体皮
毛乌黑发亮,性子也温驯。程宗扬骑了几日,越看越是顺眼,给它起了个名字叫
黑珍珠。

  林子里的藤蔓野草似乎很不合黑珍珠的口味,它探出又软又大的鼻子东嗅西
嗅,然后打了个响鼻,不层地昂起头,懒洋洋甩着尾巴。

  这群人里最舒服的也许就是武二郎了,这一路程宗扬可算见识了这家伙好吃
懒做的无赖行径,大伙拼命赶路,他在车上呼呼大睡。做好的饭棻,这家伙第一
个先下手,吃饱喝足还要来上一曲。这位爷不是来干活的,根本是有人管吃管住,
往南荒来旅游的,让程宗扬直后悔不该给他一个银铢的高价。

  凝羽跟武二郎完全相反,这一路上大伙满眼满耳闹心的都是武二郎,却很少
人见过凝羽。她大多时候都像消失一般,只偶尔出现……

  程宗扬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丝微笑。这个女人确实带给他很多意外的惊喜。

  忽然黑珍珠颈后的鬃毛抖动了一下,它昂首发出一声嘶鸣,然后扬起前蹄,
似乎想挣脱缰绳。

  程宗扬在马颈上轻轻拍了一掌,「叫什么,安静!」

  一向温驯的黑珍珠却愈发不安起来,它嘶鸣着奋力挣动缰绳,蹄下溅出大片
大片的泥水。

  一股寒意掠过心头,程宗扬猛然回头,瞳孔顿时收缩起来。

  一名奴隶盘着腿席地而坐,身体以一个僵硬的姿势靠在树上。一条青绿色的
粗藤从他脖颈和胸腹间绕过,蠕动着越缠越紧。那奴隶一只手被青藤缠住,另一
只手从青藤的缝隙间伸出,手上还抓着一块未吃完的干粮。他张大嘴巴,却发不
出一丝声音,脸色像喝醉一样涨得通红。

  一只青绿色的蛇头从奴隶腋下伸出,它额头正中有一条黄色的蛇纹,阴森的
蛇眼中狭长的瞳孔直竖着。它微微昂起头,血红而分叉的尖舌火焰般从蛇口一闪
而过,然后盘旋着缓缓朝奴隶颈中伸去。

  程宗扬拔出鞍侧的弯刀,嘶声道:「蛇!」

  众人顿时一慌乱,祁远扭头看见也吓了一跳,伸手想拦,程宗扬已经扑了过
去。

  「退开!退开!」

  祁远一边踢开惊惶失措的奴隶,一边抽刀奔过去,扯开嗓子叫道:「别碰它!

  那是蛇彝人养的!「

  这些天武二郎也教过他几招刀法,但程宗扬对这个声名赫赫的五虎断门刀始
终提不起兴趣,这会儿凭着一股勇气冲过来,早把那些招数忘到脑后,只是本能
地一刀劈出。

  那条蛇牛截蛇身挂在藤上,鳞片的颜色与藤身几乎完全一样。程宗扬怕伤了
自己人,一刀砍在蛇身中央。那条青蛇鳞片一震,鳞片下渗出一片苦绿的液体。

  负痛之下,青蛇蛇身猛然收紧。那名奴隶胸膛本来因窒息鼓起,这时猛地凹
陷下去,发出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口中吐出一股血水。

  程宗扬怔了一下,只见蛇头猛然一旋,从奴隶脖颈中松开,然后笔直朝他喉
头伸来。它血红的蛇口几乎完全张开,倒伏的獠牙竖起,又细又长的牙尖溅出几
滴剧毒的唾液。

  「绷」的一声,一枝短小的弩矢从程宗扬脸侧掠过,穿过青蛇的獠牙,正射
中它大张的上颚,从它额上的黄纹透出,将整个蛇头钉在藤上。

  小魏放下手,笑了笑道:「天武营的弩,好使。」

  那奴隶胸口骨骼尽碎,早已气绝。那条蛇钉在藤上还不住扭动。祁远沉着脸
看了看,然后一刀从青蛇的七寸砍开。钉在藤上的蛇头晃了晃,洒下一串墨绿的
血迹。祁远用布包住手,小心的拔下弩矢,然后掘了两个坑,把蛇头和弩矢分别
埋好。

  一只大手蓦然伸来,重重在程宗扬头上拍了一下,武二郎骂骂咧咧道:「什
么狗屁刀法!连条虫都砍不死!没吃饭啊你!看清了!」

  武二郎夺过刀,双肩一耸,手中的弯刀疾劈过去。那青蛇鳞片极为坚韧,挨
了程宗扬一刀,只留下一道淡淡的划痕。同样的刀到了武一一郎手里却是锋芒毕
露,刀光过处,蛇鳞纷飞,蛇体寸寸断裂。

  「身!形!步!眼!」

  武二郎每一刀劈出,都如苍鹰搏兔,将浑身的力道集中在刀锋一处。那条青
蛇像根腐朽的麻绳,在刀光中散落下来,却没有伤到那名奴隶分毫。

  程宗扬咳了一声,「你不会是想救他吧?」

  武二郎冷哼一声,扔下刀大步走开。

  看着奴隶失去生命而变成死灰色的眼睛,程宗扬一阵烦闷。他连这名奴隶的
名字都不记得,谈不上什么感情。但同行的伙伴就这样死在不知名的野地里,让
他第一次认识到南荒的凶险。

  祁远直起腰,沉声吩咐道:「把他埋了,赶快离开。雨一停,蛇彝人就会来
寻蛇了。」

  奴隶们一起动手,掘出一个深坑,把死去的同伴埋好。

  雨势略小了一些。谁也不知道身边茂密的蕨类植物中还有多少毒虫怪蛇,众
人不敢多留,不等雨势完全停止就匆忙上路。

  「蛇彝人在南荒算是人多的大族,在盘江以北有好几个村寨。」

  祁远抿了口药酒,啧了啧嘴,说道:「南荒这地方邪气重,好人在这里待久
了,也会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除了蛇彝人,还有花苗、红苗、白夷、黑獠、狐
峒、熊黎、白裸……林林总总几十个种族。」

  祁远朝后面的马车看了一眼,小声道:「武二郎的白武族是虎族后裔,除了
身上的虎斑,跟平常人差别不大。」

  程宗扬点了点头,「至少那家伙没长尾巴。」

  祁远失笑一声,又连忙掩住嘴。毕竟武二郎的拳头不大喜欢开玩笑。

  祁远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说来也怪,南荒的女人跟外面的人差不多,
男人却是七分像兽,三分像人。南荒人也知道他们跟外面的人不太一样,所以都
不喜欢生人。蛇彝人的村寨就在前面,离黑石滩不远,我来南荒到过几次。蛇彝
人虽然孤僻,不喜欢跟外人打交道,但从来不骚扰过往的行商,为人也和气。有
时遇到投宿的,也肯收留过夜。」

  祁远回过头,「小魏,带的货物里有冰片、朱砂、月石、玄明粉,每样拣些
好的出来。」

  小魏答应了一声,自去翻拣药材。

  祁远解释道:「蛇彝人家家户户都养蛇。蛇也会生病,这几样药材,就是治
蛇口疮的好药。咱们杀了人家的蛇,也别声张,悄悄送一份厚礼过去,算是扯平
了。」

  程宗扬有些不乐意地说:「他们养的蛇怎么随便放出来?我们这边还死了一
个人,这损失该怎么算?」

  祁远道:「蛇彝人把蛇看得比命还重,为了一条蛇,整座村子都拼命的也不
少。出了这种事只有算了。」

  说着他也有些不解,「蛇彝人平常都把蛇看守得极紧。这条蛇怎么会到了村
子外面?」

  祁远想了一会儿也弄不明白。一行人默然无语,各自想着心事闷头赶路。刚
下过雨的山路湿泞无比,不时有人失足跌倒,但不用祁远喝骂,就很快又爬了起
来,不作声地跟在后面,生怕离了队,失陷在这陌生的雨林里。

  雨虽然停了,空气中却湿得能拧出水来。刚才落雨的凉意被暑气一蒸,每个
人身上都湿漉漉,潮得难受。

  一行人跌跌撞撞来到黑石滩,天色已经阴暗下来。

  「糟了!」

  吴战威猛地拽住座骑。

  眼前是一片浩浩荡荡的洪水。浑浊的河水夹杂着上游冲下的枝叶,滚滚没过
两岸。水涨得连原来的河道都看不出来。

  这里原本是一片乱石滩,河水漫过河滩里的碎石,分成无数条大大小小的细
流,平常涉水就能过去。但现在刚下过雨,河水暴涨,那些细流连成一片,虽然
不是太深,但宽得连边都找不到了。

  程宗扬道:「还有没有别的路?」

  「还有一处。离这里有三十里。」

  祁远看了看天色,「这天只怕还要下雨,那渡口还不如黑石滩,现在水可能
涨得更大。」

  程宗扬估量着河水的深度,「这水好像不是很深?」

  祁远道:「这黑石滩底下都是乱石,深的地方陷进去两辆马车也探不到底。

  走南荒的客商不知道搭了多少人命,才摸出一条能走的路。「

  祁远指了指远处,「河边有块黑色的大石头,就是过河的路标。」

  程宗扬举目看去,眼前汪洋一片,哪里能看到那块黑石的影子?

  祁远苦笑道:「如果能找到,咱们就不用在这儿等了。」

  天色迅速暗了下来,一行人连人带马困在河边一筹莫展。

  一颗大头猛然从水中冒出来,吴战威抹了把脸上的水,喘着气吼道:「没有!

  找不到!「

  祁远叫道:「上来吧!不行咱们就在这儿停一夜!水退了再走!」

  吴战威也不答话,翻身一个势子又潜到水里。明天再下雨,这水说不定涨得
更大。商队被困在水边,没个住的地方,连淋带冻再加上林子里的毒蛇,还不如
拼一把,想办法过河。

  祁远叫人升起火把,在岸上给吴战威照明。

  潮湿的河风吹过,火把摇动起来,影影绰绰映出水面忽大忽小的漩涡。这场
大雨冲了许多泥沙下来,河水浑浊不堪,吴战威潜进水里,连片衣角都看不到。

  护卫里水性好的两名年轻人脱了衣靴,准备下水接应同伴。

  风里忽然传来几声轻微的马嘶,从上游风中飘来,一闪就消逝在湍急的水声
里。祁远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仔细听了片刻,然后叫道:「火把都聚在一处,
举高些!」

  刚脱了靴的石刚也听到声音,压低声音道:「四哥,那边来的什么人也不知
道,别把大伙都暴露了。」

  祁远咧了咧嘴,「石刚,你是第一次走南荒吧?走南荒的都是刀头舔血的汉
子,什么事大家摆明了都好说,就怕藏着掖着,你防我,我防你,没事也惹出事
来。」

  远处亮起几点火光,有人喊道:「对面是走南荒的朋友吗?」

  祁远举起火把用力挥了挥,高声道:「五原城白湖商馆!东边来的是哪里的
朋友?」

  对面也一样把火把举得高高的,火光下几个人低头商议几句,然后远远下了
马,几名汉子簇拥着一个老人走过来。

  那老者两鬓斑白,穿着一袭青布长袍。袍尾虽然沾满泥水,腰间一条紫色的
丝绦却丝毫不乱,上面结着一块翠绿的玉佩。

  老者走近几步,拱手道:「建康城云氏商会,执事云苍峰见过各位。五原城
的白氏商馆以前也和敝会有过生意,不知跟各位是否相识?」

  祁远连忙道:「就是小号,现在改名叫白湖商馆。」

  说着推了程宗扬一把,半是奉承半是提醒地说道:「云氏商会跟君氏、谢氏
两家商会并称,是六朝数一数二的大商会。这是敝馆的程执事。」

  程宗扬也依样抱拳拱了拱手。

  老者微笑道:「原来是老相识了。和贵馆的生意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难得老哥还记得敝会。这位程小哥如此年纪,就能带队走南荒,果然是英雄出少
年,让老夫汗颜。呵呵。」

  两边攀上交情,一直戒备的护卫们暗暗松了口气。石刚松开刀柄,小魏也悄
悄把弩机收进背囊。

  云氏商会一行人涉着水过来,他们人数并不多,但清一色都是体格精壮的大
汉,十几个人倒牵了二十多匹马,一半骑乘,一半负重。那些汉子一个个骨节粗
大,身手矫健,一看就是功底扎实的好手。

  跟在队尾的是一名中年人,他戴着书生惯用的方巾,牵着一匹瘦马,神情间
淡淡的,虽然和众人走在一起,却仿佛和每个人都离得很远,就像一名孤独的旅
人。

  程宗扬也没有在意,跟云苍峰寒暄几句,赞道:「贵会这样精悍的属下,就
是军伍里也不多见。」

  云苍峰笑道:「怎么比得上贵馆的护卫,程执事见笑了。」

  白湖商馆还剩下七名护卫,虽然也是祁远挑出来的精锐,但和云氏商会的手
下一比就相形见绌了。至于那些奴隶,全加起来也未必是他们一名护卫的对手。

  程宗扬不好说这是为了方便自己逃跑故意挑的老弱,打了个哈哈,转开话题。

  「云执事怎么这么晚还赶路?」

  「敝会原本是从上游的渡口过河,谁知这场急雨淹了渡口,只好沿河一路找
下来。」

  云苍峰微微皱眉,「这里应该就是黑石滩吧?怎么……」

  「水涨得太急,指路的黑石也被淹了,这会儿正在找。」

  祁远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水势太大,就是找到路也未必能过去。」

  云苍峰看了看水势,然后道:「易彪!易虎!下去看看!」

  两名大汉应诺一声,跳进水里。那两人都是彪形大汉,河水却一直淹到他们
胸口,就算他们能涉水过河,程宗扬和商馆那些奴隶也只能游过去。

  忽然吴战威的大头冒了出来,叫道:「在这里了!」

               第五章渡河

  那块黑石完全被淹在水下,几个人试了试,黑石标记的路径浅了许多,但也
有齐腰深。两支商队汇合在一处,商议后决定冒险过河。双方各自用长绳连成一
队,由易彪和吴战威分别领头。他们各牵了一匹马,拿布把马眼蒙上,用长绳穿
过马鞍,打了个活扣,这样人马合在一起,走得更稳妥些。一旦马匹失足被水冲
走,用刀割开绳扣也能保住性命。

  双方一开始动手,就显出白湖商馆跟云氏这种老牌商会的差别。云氏商会不
但绳索装备一应俱全,每人还有一件鹿皮水靠。那些汉子不需吩咐就拣起长索,
熟练地打成绳结,连人带马捆扎停当,而白湖商馆这边麻烦就大了,有几名奴隶
死活不愿下水,愿意下水的却怎么也打不好绳结,把祁远忙得团团转。

  程宗扬知道这都是自己办的好事,看着祁远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觉得不好意
思。他悄悄吐了吐舌头,溜到车旁,「武二,出来吧。」

  武二郎在车内早听得清清楚楚,但二爷架子一向很大,不轻易给人面子。程
宗扬出面才大模大样地下了车,顺手在旁边一名奴隶脑门上凿了一记,「绳结是
这么打的吗?你想跟骡子死一块儿啊!你跟骡子死一块儿也不打紧,这绳结割断
了,绳子也就断了,你想让后面的跟你一起死啊!」

  那奴隶捧着鼓包的脑门,被他口水喷了一脸也不敢躲。

  祁远啧啧作声,悄悄对程宗扬说:「话倒是好话,怎么让二爷一说就这么刺
耳呢?」

  程宗扬还没有回答,武二郎又叫了起来,「祁老四!」

  「哎!」

  祁远连忙跑过去。

  武二郎叉着腰道:「那些废物能过河吗?要能过去,二爷把头拧下来给你当
夜壶!」

  祁远陪笑道:「回二爷,小的用不了那么大的……」

  武二郎眼一瞪,祁远立刻把后牛句话吞进肚子里,「二爷的意思是……」

  「不愿过河的都留下!反正马车也过不去,留一名护卫带着往回走!等水退
了再追咱们!」

  祁远只听了一半就知道武二郎是对的,这些奴隶都是程宗扬精挑细选的老弱
病残,勉强下水只怕有一半要死在河里。当下祁远分配人手,留了一名护卫带着
马车回去,奴隶们只拣了几个强壮的随行过河。

  这一下去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手,队伍准备的速度快了许多,六名护卫、五名
奴隶加上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十四个人还有十余匹座骑、走骡,用一根长绳
捆成一串。武二郎跟在程宗扬后面,毫不客气地占了中间最安全的位置,也没人
敢跟他争。

  程宗扬一边打绳结,一边不安地四处张望,心里嘀咕着:凝羽去哪儿了?

  两支队伍收拾完毕,易彪和吴战威抢着要走水势最急的上游,最后易彪当先
跳进河里。为了增加负重,他身上背了五把长刀,还有两面分量十足的钢盾。河
水混了泥沙,冲力更大,易彪在水中却稳如磐石,显然下盘功夫极好。这边吴战
威看见也自愧不如,熄了跟对方争风的念头。

  两支商队并肩过河,云氏商会清一色的护卫,只有云苍峰和那名中年人走在
中间,每人隔着三米多的距离陆续下水。白湖商馆是两名护卫中间夹一名奴隶,
虽然慢了一些,也勉强能跟上对方的脚步。

  过河路径并不宽,双方人马紧紧挨在一起。云苍峰和程宗扬走在一处,后面
是武二郎和那名中年男子。

  云苍峰一手扶着马鞍,说道:「小哥也是常走南荒的?」

  程宗扬这个自称生在南荒的商人,最怕别人问起南荒的事,含糊道:「这里
是第一次走。」

  「哦?」

  云苍峰讶道:「小哥以往走的是东边的海路?那条路从夜叉珊瑚边缘经过,
风高浪急,老夫痴长这么些年,还没敢走过。」

  程宗扬干笑道:「也算平常吧。」

  一个浪头打来,云苍峰身体一晃,程宗扬连忙搀住他的手臂。老人的手臂很
瘦,握在手里仿佛一把干柴,骨头却很硬。

  云苍峰抹了抹胡须上的水渍,叹道:「真是老了。这样的浪头都经不住了。

  往后,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了。「

  程宗扬道:「年轻有什么大不了的?哪个老人没有年轻过,可哪个年轻人敢
说自己老过?」

  云苍峰呛了一口,然后哈哈大笑,「甚是,甚是!此言甚是!」

  测面的河冰虽然湍急,但前后都有绳子扯着,只要小心踩到河底的石头上,
并没有太多危险。程宗扬扶着云苍峰过了一个漩涡,然后放开手,「云老哥,怎
么这么大年纪还走南荒?」

  云苍峰笑道:「云氏是商人,当然是逐利了。南荒虽然道路险恶,但盛产砂
金,山林里又往往有珍禽异兽。六朝的贵人们喜好新奇玩意儿,我们把内陆产的
丝帛、器具运来,换些南荒的物品回去,来回挣口饭吃。」

  「利润很高吧?」

  云苍峰微笑道:「南荒有一种妖物叫峭魅,在内陆的几家会馆里,那些贵人
开出的价码是一万枚金铢。」

  「一万枚金铢!」

  程宗扬被这个价格震住了。一万枚金铢等于是二百个阿姬曼。那个峭魅究竟
是什么东西?能值这样的高价?

  「走南荒,都是拿命换的。南荒的白爪鹰运到内陆能卖一、二百枚银铢,翻
了几十倍的利润,但要一条人命才能换来一只活的白爪鹰。何况是峭魅这种只在
传说里才有的东西。」

  程宗扬啧啧作声,「在北边草原,十几枚银铢就能换一匹好马。」

  「小哥见闻倒是广博,连北边的草原也去过。但小哥可知道,北边的骏马运
到内陆要花费多少?」

  不等程宗扬回答,云苍峰便道:「从草原贩马到内陆,至少要用上三四个月
的时间。来回的花费要一百多枚银铢,若是运十匹马,加上运费已经翻了一倍,
路上跋山涉水,能有七匹运到内陆就不错了。再加上官府收的税,十五枚银铢买
的马,到内陆卖六十银铢才能保本。」

  程宗扬算了一会儿,苦笑道:「那不如贩人呢。」

  云苍峰道:「贩人花费的成本也不比贩马低多少,但六朝禁止贩奴,价格就
水涨船高了。」

  程宗扬很意外,「是吗?」

  他记得市场的奴隶比马还便宜些。

  云苍峰微笑道:「只有五原那些边荒城邑才有公开的贩奴场。唔,醉月楼是
贵馆的产业吧?难怪贵东家会把商馆设在五原。」

  程宗扬笑道:「云执事也光顾过醉月楼?老哥有没有中意的?等回到五原,
小弟给老哥挑几个好的。」

  云苍峰哈哈大笑,说道:「小兄弟真是爽快!只要到时候你莫嫌老哥哥不客
气就好。眼前先过了河,等回到内陆,少不了要打扰小兄弟。」

  河水越来越深,起初齐腰深的河水慢慢没到胸口,脚下的石头也仿佛越来越
低,每一步都要紧紧抓住马鞍,试探几次,才能放下。那些马匹和走骡都被蒙住
眼睛,虽然看不到湍急的水流,但越来越深的河水,还是让它们惊惶起来。

  程宗扬用手摸着马鬃,低声安抚着黑珍珠,「等过了河,就给你吃鸡蛋,还
有苹果。喂,你吃过苹果没有?又甜又大,味道可比你吃的破草料强多了……」

  水面上不时有折断的树枝漂过。忽然一根树枝朝云苍峰漂来,老人费力地避
开,树枝却重重画在座骑的脖颈上,树枝尖锐的断口虽然不足以刺穿马颈,但那
匹马还是受惊的嘶鸣起来,一边在水里划动四蹄。

  一马嘶鸣,群马都不安地发出「灰灰」声。一旦马群受惊,就算每个人都能
及时割断绳索,所有的货物也付之东流。

  程宗扬先对黑珍珠喝了一声,「闭嘴!」

  然后去扯旁边马匹的缰绳。眼前刀尖一闪,一把短刀蓦地飞来,笔直刺入马
匹后额。

  接着武二郎的吼声传来,「割断绳扣!」

  刀锋入额,准确地切断了马匹的大脑神经。那匹健马庞大的身体在河中晃了
一下,然后慢慢朝一边倒去。云苍峰立即拔出短刀,割断系在鞍侧的绳结。绳结
刚刚断开,马身就带着负重倒在河里,擦着程宗扬的身体朝下游漂去。

  程宗扬紧紧拽着黑珍珠的缰绳,生怕自己的爱骑不小心被绊到。幸好那一刀
来得及时,马嘶声没有传开。被蒙着双眼的马匹骚动片刻,渐渐安静下来。

  经过这样惊险的一幕,众人都加倍小心起来,遇到上游漂来的杂物,就抢先
拨开。两支队伍都拖了十几丈长,等队伍最后一个人下水,前面的易彪和吴战威
刚走到河水中央。

  论功夫易彪比吴战威要强上几分,论经验,走过两趟南荒的吴战威可比易彪
丰富的多。眼看着易彪一脚就要踏空,吴战威急忙叫道:「小心!」

  一边扯住他身后的绳索。

  易彪一脚踏空,发现脚下不是岩石,而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他也真是好
功夫,脚下二泛,单脚钉子一样牢牢钉在湿滑的岩石上。但他的座骑就没有这么
好运,前蹄失足踏入漩涡,顿时一头栽进水中。易彪当机立断,拔刀砍断绳扣,
将座骑推进水里。

  这时程宗扬才发现,身后的武二郎堪称定海神针,他走在队伍中间,一个人
牵了一匹马和两头走骡,那根粗大的绳索在他腰间前后拉得笔直,武二郎却像走
在平地上一样轻松自如,让人怀疑就算单靠他一个人,也能把这整支队伍连人带
马统统拉过河。

  阴霾的天际星月全无,没有一丝光线,走到河水中央仍看不到对面的河岸。

  吴战威越来越心惊,这河底满是大大小小的乱石,过河的路径也不是直的,
若是白天还能分辨方位,这会儿除了眼前几尺的水面,什么都看不到,若是走错
了路径,这样拖拖拉拉的两队人马,就是想拐也拐不回来。

  易彪失了马,也不敢再冒进,干脆把绳索背在肩上,一手攀住吴战威座骑的
缰绳,跟他并肩而行。

  吴战威吐了口水,「兄弟是第一次走南荒吧?」

  易彪露齿一笑,「差点儿连累了大哥。」

  吴战威嘿嘿一笑,「说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走南荒就是你靠我,我靠你,大
伙互相拉扯才能走出来。」

  易彪看到吴战威神情有异,不由问道:「大哥,怎么了?」

  吴战威冷笑道:「娘的,遇上鬼打墙了。这块石头刚才走过两次。」

  易彪心里一沉,连忙踩了踩脚下的石头,没有辨别出来有什么异状。鬼打墙
他听说过,本来走熟的路,突然怎么也找不到出口,几步就能走到的地方,却怎
么也走不到头,连续几个时辰都在原地来回转圈。但他们身上都绑着绳索,怎么
也不该走了回头路。

  「不用看了。刚才咱们绕开的那根树枝,八成就是后面的绳子。- 吴战威攀
着座骑的缰绳道:暑一么久还找不到岸,肯定是走错了。你看,这会儿河水都是
斜着过来的。」

  「我说这水怎么变了方向,还以为有个大漩涡。吴哥,这会儿怎么办?」

  易彪一边解着绳索一边道:「要不要我游过去看看?」

  「别!南荒这鬼地方,宁愿在河里等天亮,也别分开。咱们先停下,等后面
的都跟上来。」

  吴战威狠狠呸了一口,「他娘的,上路前不该碰那个寡妇,沾了她娘的晦气!」

  易彪顾不上发笑,他背着长刀钢盾,脚下使了个千斤坠,牢牢稳住身形。领
头两个的停住,后面的人不断涌来,不多时程宗扬和云苍峰也跟了过来。听到吴
战威的述说,程宗扬这个不知道南荒厉害的冒牌商人还好一些,云苍峰却是倒抽
一口凉气。

  这会儿商队一半人都聚在河中央,及胸的水流越来越急,护卫们还能撑住,
那两名奴隶都被冲得站立不稳,神情越发惊惧。

  那水淹到众人胸口,却只到武二郎腰下。那厮差不多是把马扛在肩上,扯着
两头骡子大步走来,在后面嚷道,。「怎么了?」

  程宗扬道:「老吴碰上鬼打墙了,在河里绕圈子。」

  武二郎呸了一口,「屁的鬼打墙!前面姓吴的,你小子有种没!」

  吴战威不耐烦地道:「有屁快放!」

  「呵!敢跟二爷叫板!」

  武二郎叫道:「要是带种的,就在额头上砍一刀,把血抹在眼皮上!」

  吴战威二话不说,提刀在额头一抹,用手沾了血抹在眼皮上。

  忽然远处亮起一团火光,接着又是一团。三堆火光在对面熊熊燃烧,映出河
岸的轮廓。突然出现的火光刺痛了众人的眼睛,这时众人才惊觉自己真的走错了
方向,往下游偏出十几丈。本来已经靠近的河岸,在黑暗中却越偏越远,再走下
去只怕永远靠不了岸。

  火光中映出一个曼妙的身形。队伍里有人惊叫道:「峭魅!」

  众人都惊惶起来。峭魅是南荒传说中一种妖物,依靠绝美的姿容和天籁般的
歌喉诱惑行人。一旦看到她的身影,听到她的声音,无论什么人都会沉醉。

  云苍峰眯起眼看了看,「是人。」

  程宗扬也认了出来,一下放宽了心,笑道:「是自己人。」

  一行人蹬着水上了岸,几乎都累得瘫倒在地。

  凝羽立在火堆旁,长发在夜风中猎猎飞舞,几点火星飞起,映出她洁白的面
孔。

  程宗扬解了绳扣,喘道:「你怎么过来的?哦,是游过来的。」

  凝羽身上的斗篷都湿透了,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娇躯凸凹有致的曲线。不
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奂阳的缘故,她表情虽然还是淡淡的,但不再像以往那样
冷漠。

  程宗扬拉着云苍峰的手臂,笑道:「这位是云氏商会的执事,云老哥。这位
是我们商馆的侍卫长,凝羽姑娘。」

  云苍峰道:「亏得贵馆几位朋友相助!若不是这位姑娘,老朽只怕就留在河
里,跟南荒的水神作伴了。」

  凝羽淡淡用手指掠过发丝,没有开口。

  凝羽冷漠的样子程宗扬已经见怪不怪了。他拉着云苍峰走到一边,两人劫后
逢生,谈得分外投机。说起马匹受惊遇险,程宗扬朝武二郎笑道:「还是武二反
应够快,喂,你那柄短刀哪里来的?」

  武二郎悻悻道:「不是二爷!」

  「那是谁?」

  旁边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人站起身来,温和地朝众人拱手,「谢艺。匆忙出
手,让老哥损了一匹好马,还请云老哥见谅。」

  云苍峰一怔,然后哈哈笑道:「没想到是这位朋友救了老朽一条性命。我说
谢兄弟怎么敢一个人独走南荒,果然是好身手,好见识!」

  程宗扬等人这才知道这个中年人和云氏商会不是一伙的。这个自称谢艺的男
子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眼看去,就令人心生好感,却又保持着足够的距
离。

  这一番同舟共济,使双方亲近不少。云氏商会都穿着水靠还好一些,程宗扬
等人浑身都湿透了。双方商量几句,此地离蛇彝人的村寨已经不远,干脆结伴同
行,到村子里找住处换了湿衣,好好歇息一晚。

  易彪和吴战威都是血性漠子,几句话就好得跟亲兄弟似的。说起刚才的鬼打
墙,两人都哈哈大笑。易彪道:「早知道你们商馆有人过来,吴大哥也不用挨这
一刀。」

  吴战威不在意地抹了抹额头的血迹,「说不定南荒这鬼地方就是想让老吴出
点血,才肯放咱们过去。你看那几堆火,刚点上的怎么会烧那么快?八成早就点
上了,大伙儿谁都没看见,老吴用血破了鬼打墙,火光才一下子透过来。」

  易彪吐了吐舌头,「南荒这地方,员邪门儿!」

  「喂,看你们的身手,大概是从过军的吧?」

  易彪竖起拇指。「大哥好眼力!我们这些弟兄都是北府兵,退役后没事做,
才跟着云氏商会跑南荒。喂,吴大哥,你说的那个寡妇……」

  两人谈得投机,后面祁远和谢艺也你一言我一句相谈甚欢。

  程宗扬越看谢艺越有种奇怪的感觉。他的年纪乍然看去像是三、四十岁,仔
细看时,又像是二、三十岁,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很多。自己之所以误会他是中年
人,也许是因为他眼中无法掩藏的淡漠与沧桑,似乎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对一
切事物都再没有多少留恋。

  程宗扬道:「云老哥,你们是怎么遇上的?」

  「下午过恶虎渡过上的,那时刚开始下雨。他一个人骑着马往林子里走,把
我吓了一跳。那林子是条绝路,进去的十有八九出不来。我看他也是六朝人,万
一进去陷在里面,枉丢了一条性命,便叫住他。他说自己叫谢艺,总听人说起南
荒,却不知道南荒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来看看。」

  云苍峰又是好气又好笑,「我走南荒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的。

  南荒有什么好看的?走一趟就少活两年的去处。我劝他回家,他只是笑。最
后没办法了,才让他跟我们一起走。「

  程宗扬笑道:「老哥是好心有好报,若不是救了他一命,刚才惊马的时候就
危险了。」

  报应之类的话,程宗扬自己也不是太相信,但显然正投了云苍峰的脾胃。他
感叹道:「可不是嘛。我看他一表人材,不明不白死在南荒太可惜,不料却是救
了自己一命。」

  「呵呵,」

  云苍峰笑了两声,「没想到贵商馆竟然有这样两名好手。那个脸上生着虎斑
的大个子身手难得。那位姑娘的修为也不俗。跟你们一道走,倒是我们云氏商会
占了便宜。」

  刚才歇息的时候,祁远悄悄告诉程宗扬云氏商会的来历。六朝中晋宋两国最
重商贾,天下最知名的商会都出自这两地。即使在晋国这样商递天下、富冠海内
的商贾云集之地,云氏也是首屈一指的豪门。如果以武功比较,拿祁远当白湖商
馆,云氏商会至少是武三郎那种级别的。

  像这种绵延几百年的商会,势力根深蒂固,各方的关系盘根错节,能动用的
力量之大,令人瞠目结舌。据说当年晋国的北府兵北上与真辽交锋,所有的军费
都是由云氏独力承担。相应的,晋国划了两处铜山给云氏商会,允许他们自铸铜
铢。

  程宗扬心里嘀咕道,这不是把铸币权交给商人了吗?难怪云氏商会实力这么
雄厚。

  想到铜矿,程宗扬脑中灵光一闪,含笑道:「云老哥,贵商会的铜匠该有不
少?」

  云苍峰微微一笑,「多少有一些。小兄弟想铸什么器具么?」

  程宗扬笑道:「有笔生意想跟云老哥一起做。」

  「哦,」

  云苍峰来了兴趣,「什么生意?」

  程宗扬却笑而不语,最后道:「等从南荒回来,再跟老哥商量。」

  云苍峰在商海浸淫多年,一看就知道程宗扬胸有成竹,当即道:「商会的事
老夫还能做主二一。程兄弟如果有意,敝商会自然全力襄助。」

  程宗扬笑道:「那就多谢了。」

  云氏商会既有铜山,又有工匠,还有遍及天下的商业网,正是拉链生意的绝
佳伙伴。有他们帮忙,自己靠程氏拉链的名头说不定就能大赚一笔,在这个世界
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他回头看去,凝羽远远跟在队伍后面,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7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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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蛇村

  夜色下,浓密的蕨类植物仿佛大海的波涛,沿着起伏的地势连绵不绝地伸向
远方。葱笼的蕨林中,一行火把费力地行进,越往前行,空气就越湿润,植物也
越茂盛。在这里,早上开出的小路,傍晚就可能被新生的藤蔓爬满。两支商队的
人手轮番上前,用长刀砍开枝叶,清出一条可供人马通行的路径。

  终于,林中出现一条小路。虽然狭窄,但分明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在前面领
路的祁远松了口气,抹着汗道:「前面就是蛇彝人的村寨。蛇彝人喜欢僻静,大
伙儿进去别作声。」

  又往前走了片刻,脚下忽然一硬,泥土变成了铺设整齐的青石。即使祁远有
书在先,众人仍禁不住发出一阵低微的欢呼。在南荒丛林里跋涉数日,才终于见
到一个村寨,再疲倦的人也不由得精神一振,加快了行进的速度。

  一片房屋的轮廓出现在苍黑色的夜幕下。村寨依着一道山梁蜿蜒铺开,所有
的房屋都建在山脊背阴处。两条青石铺成的小路在村口交叉成,将村寨分成上下
两处。用竹子和未剥皮的树木搭成的房屋高大而宽敞,多数房屋都装有高挑的飞
檐,沿地势高低参差起伏,错落有致。

  抵达目的地的喜悦还未散去,一股阴森的寒意就爬上程宗扬心头。整个村寨
沉浸在浓浓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灯火。周围一片沉寂,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和
马蹄声在耳边回响。一处处竹木搭成的房屋仿佛空无一人。

  队伍里有人嘀咕道:「这村子里不会没人吧?」

  云苍峰一直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闻书低声喝道:「别胡说!蛇彝人不大喜欢
见生人,看到前面那间大屋没有?那就是专门给过往客人留的。平常外面的客商
来了,蛇彝人都不出面,屋子里有水有柴,就是没有门,谁来了都可以去住。」

  云苍峰是走过南荒的老人,又是商队的首脑,他这样说,众人的不安都化解
了一些,唯有程宗扬心里的不安越发强烈。

  祁远悄悄坠后一步,低声道:「有点儿邪门……平常蛇彝人很少露面,但不
像今天,整座村子一点声音都没有。」

  程宗扬向云苍峰试探道:「要不要找个人问问?」

  一直随和的云苍峰却固执起来,「不可。这里不像花苗、白夷,蛇彝人家家
户户养蛇,最忌讳生人上门。」

  祁远也同意他的说法,但又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妥似的……」

  石刚忽然道:「有人!」

  众人都抬起头。黑暗中依稀能看到一间大屋,竹木搭成的主楼有三层高,高
耸的檐角弯月般挑起,在天际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最上面一层竹阁中,隐隐透
出一丝灯火,虽然微弱,却化解了众人的担忧。只要有人,就说明这座蛇彝人的
村落并不是一座空寨,只是他们不喜欢跟外面来的生人打交道。

  「那是族长的大屋。」

  祁远紧绷的身体松弛下来,朝云苍峰道:「云执事,您是常走南荒的,给大
伙儿拿个主意吧。」

  云苍峰抚摸着腰间的玉佩,缓缓道:「路上辛苦一天,大伙儿都累了。前面
就是客人住的大屋,我们去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上路。走的时候留点货物,也
别去打搅主人了。」

  「行!就按云老哥说的做。」

  程宗扬一口答应。

  一行人默不作声地穿过村子,来到村尾一幢大屋。那幢屋子与蛇彝人的村落
远远隔开,与云苍峰说的一样,屋子没有装门窗,屋里放着一口盛满清水的大缸
和一堆劈好的木柴。下午雨下得虽然大,屋内倒还干爽。房屋正中有一池火塘,
里面还有几根烧了一半的木柴。

  云氏商会那些退役的军汉们很快生起火。火苗窜起的一刻,众人沉甸甸的心
事终于放了下来,每个人都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

  凝羽又一次不见踪影,商队的汉子们少了顾忌,一个个脱下湿衣,一边低声
说笑,一边光着膀子抹去身上的水迹,将湿衣搭在火塘边烘干。

  最得意的还是武二郎,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两只拧断脖颈的野兔,一边哼着
小曲剥了兔皮,一边拿盐巴抹了,架在火上烧炙。众人折腾了一整天,早已饥肠
挽辕,闻到肉香都不禁食指大动。但想从武二郎这名副其实的老虎口里夺食,危
险程度不是一般的高,谁也兴不起这个念头。

  石刚在前面开路时,被砍断的树枝在脸上划了一道,留下一条血痕。他走到
水缸边,拿起瓢准备舀水,却被武二郎劈手夺走。

  「你!」

  石刚险些气歪鼻子。

  「怎么!」

  武二郎眼一蹬,横蛮地挺起胸,一副信不信我扁你的表情。

  石刚顿时泄了气,讪讪道:「我就是看看……」

  武二郎大刺刺舀起一瓢嗅了嗅,「我呸!什么臭水!搁了两天都没换!」

  说着仰起头,把一瓢水咕咕咚咚暍了个干净,打着嗝把瓢扔回缸里,摇摇晃
晃去看他烤的兔肉好了没有。

  祁远悄悄向程宗扬竖起大拇指。这家伙看似鲁莽,其实精细着呢。

  水和柴都没有异样,即使没看出来武二郎的谨慎,大家也都放心了许多。双
方各自吩咐了人手照看马匹货物,剩下的累了一天,这会儿躺在干爽的地上比什
么都舒服,不多时便有人响起了鼾声。

  程宗扬移到祁远身旁坐下,「怎么样?」

  祁远尴尬地摇了摇头。

  程宗扬有些讶异地说道:「你们不是谈得挺热闹吗?」

  「聊得是不错。但回头想想,姓谢的说的不少,一点底细都没露。」

  祁远龇了龇牙,讪讪道:「倒让他套了不少话去。」

  祁远一路上旁敲侧击,想打听谢艺的来历。谢艺脾气和顺得很,无论祁远问
什么,都应答如流,当时聊得挺开心。聊完祁远一回味,发现谢艺非但没有露出
半点口风,反而套了自己不少底细。

  「我祁老四走的路也算多的了,可他走的路似乎比我还多。除了南荒他是第
一次走,别的地方都能说得八九不离十。东边的晴州港,北边的朔汉城,连咱们
的五原城他也到过,还知道城里赵家老饼的哪种饼好吃。」

  第一眼看到谢艺,程宗扬就有种古怪的感觉。这个男子衣着行李都很普通,
像一名平常的旅人,可他身上似乎笼罩着一层迷雾,让人捉摸不透。毕竟独走南
荒的勇气,不是谁都有的。

  「他肯定从过军!」

  祁远忽然道。

  「下水的时候,他打的绳结是这样的。」

  祁远拿出两根绳头,各弯成一个牛环,然后交叉从彼此环中穿过,两端一扯,
两根绳子就牢牢连在一起。

  程宗扬试了试,这个绳结虽然简单,却结实异常,即使把绳子拽断也无法扯
开。

  「要解开也容易。」

  祁远拉住环扣一分,绳头便即松开。如果云苍峰当时打的是这种绳扣,也不
必割断绳索这么麻烦。

  「这是拴马结。打法只有北边的军中才有。」

  祁远压低声音:「云氏那些退役的北府兵也不是这么打的。」

  「北边军中?」

  祁远压低声音,「虎贲第一军和羽林第一军。」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你不也会吗?」

  祁远道:「你没见他打这拴马结有多熟,两根绳一拧就打好了结。老祁打的
绳结也不算差,可跟他比就差远了。」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还是弄不明白一个从过军的士兵,为什么要打扮成书
生,一个人走南荒。

  大屋另一侧,谢艺混杂在那群精壮的汉子中,身体安稳地平躺着,双手放在
腹上安然入睡,面容一片沉静。

  程宗扬站起来,「我去看看马匹。」

  祁远张开嘴,然后又闭上,最后笑着摇摇头,没有作声。年轻人嘛,风流些
也算不上什么毛病。

  黑珍珠跋涉一路之后,却看不出多少疲态。程宗扬抓了把草料喂给它,黑珍
珠又软又大的鼻孔抽动着嗅了嗅,然后伸出宽大的舌头把草料卷到口中,一边悠
闲地甩着尾巴。程宗扬满意地拍了拍它油光水滑的脖颈,然后趁人不注意,闪身
溜到屋后。

  南荒的夜空远比群星璀璨的草原夜晚幽暗,此时天际的阴云散开了一些,透
出些许微光。浓黑中带着一抹诡异的宝蓝色。

  四周一片静谧,不远处,那座族长的大屋在夜色中巍峨挺立,楼阁上一点灯
火若有若无,宛如微弱的星光在遥远的天宇闪烁。石板铺成的街道在脚下蜿蜒伸
向远方,打磨光滑的石板一片片交错拼接,带着未干的雨水痕迹,呈显出蛇鳞般
的纹路。

  以程宗扬有限的地理知识,很难分辨出这里的纬度──嗯,事实上自己连这
个世界是否类似于地球的球体都无法确定。也许自己该透过一次月蚀来验证。

  南荒的植被类似热带于亚热带地域,但湿度更大,地形也极为复杂。除了沼
泽和丛林,还有高山与峡谷──程宗扬还是从祁远口中了解到,自己的出生地盘
江以南,就座落在几道巨大的峡谷间。

  祁远几次试探着打听霓龙丝的产地,都被程宗扬高深莫测的笑容应付过去。

  祁远虽然没说什么,程宗扬自己也免不了有些心虚。本来程宗扬答应走南荒,
就是以此为借口摆脱苏妲己。但现在自己虽然离开了五原城,可想摆脱苏妲己却
没那么简单。

  想到肚子的冰蛊,程宗扬就一阵恶寒。蛊的传说他听过很多,身为受过二十
一世纪科学知识教育的现代人,本来不应该相信下蛊、降头之类的邪法。不过有
几个现代人肚子里有冰蛊呢?

  程宗扬这会儿倒是很想找到霓龙丝,至少给祁远一个交代。然后,就该考虑
跟武二郎一道逃走的事了。在逃走之前,最好能在南荒哪个村寨躲上一段时间,
想办法解决掉肚子里的冰蛊,再绕道进入六朝。

  绕过街角一棵大樟树,一个身影忽然从房屋中闪出。程宗扬悚然停步,然后
呼了口气。「想吓死我啊。」

  凝羽身上仍披着过河时的斗篷,她一手扶着门框,幽深的美眸像夜星一样闪
闪发亮,立在门内淡淡道:「进来吧。」

  程宗扬探了探头,「你怎么从里面出来?」

  「屋里没有人。是空的。」

  凝羽向后退去,纤长的身形没入房屋的阴影中。

  「随便进别人的房间不好吧?」

  程宗扬随口说着跟了进去。

  蛇彝人的房屋和其他人并没有太多不同,他们的住处湿而阴凉,墙壁很厚,
潮湿的角落里覆盖着青绿色苔藓,空气中间起来有种洞穴的气息。房内陈设很简
单,墙角摆着一列竹篓,一张木制的长桌上摆着几只陶碗,碗里还有未吃完的米
饭。这家的主人似乎是正在吃饭的时候被人叫走,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只是这间屋子没有人吗?」

  「周围几间也没有。」

  「不会是都跑到族长的大屋里,等我们这些外地人离开再回来吧?」

  程宗扬说笑着回过头,眼睛顿时一亮。

  凝羽松开斗篷,露出衣间雪白的肉体。她斗篷下的身躯完全是赤裸的,坚挺
的双峰高高耸起,纤长的腰肢和修长的玉腿一览无余。

  「衣服湿了。」

  凝羽不经意地说着,一面垂下双手,让斗篷从手臂间滑落在地,让胴体完全
赤裸出来。

  程宗扬欣赏地看着她的身材,一面道:「你不怕蛇彝人突然回来?」

  「你怕吗?」

  凝羽反问道。

  「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

  程宗扬上前一把搂住凝羽,托着她的腰腿,将她横抱起来。

  「后面有一个院子。」

  凝羽提醒道。

  程宗扬也不喜欢房屋里潮湿的气息,抱起凝羽朝屋后走去。

  「你身体奂轻,抱着就好像能飘走一样。喂,你们穹羽族是不是会飞?」

  凝羽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道:「我不会。」

  程宗扬笑道:「我还以为羽族人的都会飞。」

  「在穹羽族,我是唯一一个不会飞的。」

  程宗扬一怔,「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翅膀。」

  程宗扬还不明白,重复了一递,「为什么?」

  「也许月神忘了给我装翅膀。」

  凝羽平静地说道:「也许是不愿意赐予我飞翔的能力。」

  凝羽的口气里没有太多伤感,但程宗扬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波动。

  身为羽族的后裔,却没有飞翔的能力,就像生下来就没有双腿的残障人一样,
一定在她生命里留下一块阴影。

  「太好了!」

  程宗扬笑道:「我也不会飞。如果你能飞,我会嫉妒死你的。喂,你确定这
里真的没人吗?」

  凝羽展颜一笑。

  院子很狭窄,蛇尾一样弯翘的屋檐又尖又长,在青石上投下阴森的影子。院
中摆着一块巨大的青石,足够一个人在上面睡卧。青石表面平整而又光滑,被下
午雨水冲刷过,干净得仿佛一面石镜。

  程宗扬把凝羽放在石上。笑道:「怪不得选了这间,原来你已经挑好了。」

  凝羽身上散发着荷花的香气,微湿的肌肤像瓷器一样光滑。

  这个冰冷的女子是他南荒之行最大的意外。原本应该监视自己的眼线,却公
然倒戈,跟自己混到一处,程宗扬惊喜之余,也不得不对苏妲己蹩脚的识人能力
深表同情。

  只不过事情的发展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么完美。已经倒戈的凝羽不知道发什
么神经,一边要他去对付苏妲己,一边却还要尽自己的责任,不惜以生命为代价
护卫自己的女主人。

  程宗扬很难理解她的逻辑。「喂,你不觉得一边把刀塞给我让我杀人,一边
去为她当盾牌,有点可笑吗?」

  凝羽的回答很简单:「我在月亮下发过誓。」

  「反正你要死的,死人还怕誓言?」

  「我是用穹羽族所有族人的名义发的誓。」

  程宗扬只好放弃说服她的企图。

  「你有很大机会成功的。」

  凝羽说,「即使失败也不用担心。她从来都不离开五原城,只要你能逃出商
馆,她的追杀就会停止。」

  未虑胜先虑败,倒是名将的风格,只不过程宗扬怎么看,都觉得凝羽像是信
心不足的样子。也难怪,连武二郎都在苏妲己手里吃了亏,自己凭什么对付这个
妖妇?

  不过除了这一点固执之外,凝羽可以说是个绝佳性伙伴。无论身材、相貌还
是做爱时的技巧都堪称一流,而且,还摆明了不要自己负责。

  这大概是每个现代男性的梦想:一名漂亮,擅长床上功夫,从不痴缠,同时
又不必男方负责的完美性伴侣。

  但程宗扬很快发现,男人果真是一种具有深刻劣根性的不明生物。凝羽不要
求自己负责,做爱时完全投入,完事转身就走──这样完美的炮友品质,自己却
很觉得不满足。

  是因为凝羽没有动感情吗?即使在自己身下呻吟,她也像一个美丽的塑胶娃
娃多过像一个正常女人。她虽然奉献出女性的一切,但在她香艳的胴体内,却有
一层冰冷的膜,将她的内心紧紧包裹起来。

  凝羽忽然伸出手,「给我!」

  程宗扬慢慢皱起眉头。

  「给我!」

  凝羽固执地说道。她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嘴唇紧紧抿着,有着异样的红艳。

  良久,程宗扬才万分不情愿地说道:「闭上眼吧。」

  几分钟后,凝羽绽开一个迷离的笑容,呢喃道:「现在,我真的相信你会巫
术了。」

  程宗扬收起药瓶。虽然每次给的分量都很少,但凝羽已经明显有了药物成瘾
的症状。也许,她是这个世界第一位毒品受害者。

  凝羽服食毒品的后果很难预料,但乐观一点看,这时候的凝羽才真正显示出
属于她的女性魅力。所有的冰冷都在药物的影响下融化,身段变得柔媚起来。她
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嘴唇和眼睛都变得湿润,整个人仿佛一粒洗去尘埃的珍
珠,散发出迷人的光彩。

  虽然这样的做法有失厚道,但至少凝羽很开心。她跪在地上,用红唇含住程
宗扬的阳具,细致地舔舐着,眼波温柔如水。

               第七章危命

  仿佛在迎合凝羽的吸吮,丹田中的气轮激荡起来,像潮水涨落般缓缓舒张。

  如果王哲能感知到程宗扬体内此时的状况,以他超卓的修为和博闻广识,也
会如堕雾中。

  令人难以理解的,并非短短数日之间,程宗扬腹内的气轮就膨胀了一倍,而
是他丹田的气轮绝非仅仅真元那么简单。那些充满神秘力量的细微粒子,以星河
运行的方式旋转。一半凝聚于丹田之中,另一半却被黑暗遮蔽,隐藏在另一个未
知的时空中。

  它在生与死、阴与阳、正与邪、明与暗之间不断流转变化,众散离合。每一
次转动,都从枯竭中焕发出勃勃生机。

  程宗扬不知道怎么运用丹田的力量,对双修的效果也是半信半疑。但至少,
自己身体的变化显而易见──以他穿越前文明病的身体状况,像今天这样的跋涉,
不说死掉牛条命,起码也要累得抽筋,可现在程宗扬不但冒雨渡水,连喷嚏都没
打一个地走下来,甚至还有力气溜出来偷香窃玉。

  不过最令程宗扬满意的,还是另外一方面的进步。自己应付起凝羽来,也越
来越轻松。最初的时候凝羽会主动献出花心,引导他探寻自己体内的奥秘。现在
天平倾斜过来,程宗扬越来越能掌握了两人之间的主动权。

  程宗扬心里感叹道:西门庆那家伙果然是会玩,竟然想出这么一种功法,娱
乐练功两不误,难怪娶了那么多美妾还游刀有余。

  程宗扬拍了拍凝羽的脸颊,凝羽会意地吐出阳具。她起身将长发拨到颈侧,
然后俯下身,双手按住青石,两腿并紧,耸起雪臀。凝羽的腿形很美,她身材高
挑,双腿修长而光洁,宛如两条精美的玉柱,托着圆润的雪臀。在药物的刺激下,
臀底的性器已经绽开,露出蜜肉湿腻而淫艳的光泽。

  凝羽的身材完全可以作模特儿,程宗扬遗憾地想到,如果有一双高跟鞋,配
上这样一双美腿,会更加完美。

  高跟鞋应该不是那么难做吧?只要自己画出图样,找工匠照着制作出来,并
没有太大难度。有机会找云苍峰问问,他手下有没有鞋匠。有了高跟鞋,再作几
套衣服,完全可以把凝羽打扮成套装美女,甚至空姐,在这个世界里大搞制服诱
惑。

  「啊……」

  凝羽头颈昂起,发出一声湿媚的淫叫。

  一股淫水从凝羽湿汪汪的蜜穴渝出,顺着大腿滑落下来,在雪白的肌肤上留
下一道湿痕。

  程宗扬挺起身,阳具硬硬地插在凝羽柔腻的蜜穴内。那张浑圆的雪臀顶在小
腹上,像一颗光滑的皮球,充满了弹性。每一次挺动,凝羽的雪臀都被撞得向上
抛起,小腹撞在臀上,发出一声清脆的肉响。

  三更半夜跑到别人家里做爱,想想也够荒唐的。不过也够刺激。

  程宗扬一手掩住凝羽的小嘴,一手从她腹下伸到她紧并的大腿间,挑弄着她
小巧的阴蒂。凝羽的叫声被闷在喉咙里,变成「唔唔」的低叫。

  程宗扬已经不需要九浅一深的技巧就能控制凝羽的肉体,他一口气干了十几
分钟,直干得凝羽下体淫液泉涌,美穴花心尽露,才放缓速度。凝羽的花心本来
很深,但随着阳具的进出,阴道在交合的刺激下因收紧而变短,密藏的花心一点
一点剥出,暴露在龟头的撞击下。

  凝羽白滑的身体渗出细密的汗珠,她通体洁白,只有肩头那个月牙状的红痕
分外夺目。程宗扬怕她承受不住,有意减轻了撞击的力度。凝羽敏感的肉体已经
十分动情,就在她临近高潮的一刻,那股阴森诡异的寒意再次从子宫中涌出。

  程宗扬长吸一口气,阳具长驱直入,穿过那团寒冷的气息,顶在凝羽的花心
上。凝羽穴口收紧,束在他阳具根部,柔软而充满韧性的花心套在龟头顶端,将
丹田透出的气息送入那根令她为之颤抖的阳具内。

  按照凝羽传授的心法,程宗扬毫不客气地化解掉她子宫涌出的寒意,与凝羽
真气相接。

  凝羽翘着屁股,娇美的穴口像一张柔腻的小嘴吞吐着粗长的阳具。被淫水湿
透的棒身塞满蜜穴,抽送间,穴口一圈红嫩的蜜肉被带得翻进翻出,淫艳之极。

  程宗扬完全控制了主动权,在他身下,那具玉体俯着身,雪白的乳球在胸前
来回抛动,荡出波浪般白艳的光泽。她双颊潮红,眉峰不住颦紧,然后松开,湿
媚的玉脸娇艳欲滴。

  清亮的淫液从红腻的穴口涌出,顺着紧并的美腿,一直淌到脚尖。凝羽双手
按着青石,竭力耸动雪臀,让那根坚硬而火热的阳具在自己臀间最柔软的部位肆
意搅弄。

  不知过了多久,凝羽身子猛然一颤,淫叫声中断。她双腿笔直绷紧,那张雪
球般白嫩的屁股向内收紧,穴口紧紧夹住阳具,蜜穴无法抑制地抽动起来。接着
一股阴精从花心喷出,浇在龟头上。

  程宗扬吸进阴精,在凝羽高潮痉挛的肉穴中用力抽送片刻,然后挺起身,将
自己包含奂阳的精液射在凝羽子宫内。

  气轮再次膨胀,距离它失去控制的喷发,摧毁所有经脉的时刻又近了一日。

  这时的程宗扬丝毫没有察觉到阴影越来越近。在凝羽体内酣畅淋漓的射精,
使他从头顶到脚底都有种麻麻的酥爽感,阳具仍插在凝羽体内,不愿拔出。

  良久,程宗扬抱起已经高潮到浑身瘫软的凝羽,把她放在石上,用布巾抹去
她下体的淫液。

  凝羽目光空蒙地看着他,湿泞的下体仍在微微抽动着,越擦越湿。忽然她笑
了起来,带着一丝对自己的鄙夷闭上眼睛。

  刚在对方身上爽过,程宗扬实在拉不下脸来发火,气闷地说道:「喂,这副
表情好像我欠了你好多钱啊。」

  凝羽平静下来,淡淡道:「你不用给钱。」

  程宗扬索性道:「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有什么事不妨告诉我。每次搞
完你都是这副表情,好像我是个强奸犯,而且是水准很差的那种。」

  凝羽扬起下巴,冷硬地说道:「你干都干过了,还要我给你卖笑吗?」

  程宗扬悻悻道:「你要是我老婆,我就狠狠打你一顿屁股。」

  凝羽偏过脸,不去理他。忽然她身体一紧,皮肤上泛起一层细小的肉粒,脸
上露出惊骇的表情。

  程宗扬扭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头皮顿时一阵发麻。

  高耸的屋檐上,一个诡异的影子印在墨蓝的天际。它长着人类的头颅,头顶
和脸颊两侧却覆盖着细密的鳞片,没有头发,深陷的眼睛犹如碧绿的鬼火。它用
一只粗壮的手臂攀在檐角的石兽,以游动的姿势从屋檐掠过,慢慢昂起上身,阴
森森盯着院中的程宗扬和凝羽,然后身体猛地一折,从空中俯冲下来。

  那妖物身体极长,强壮的胸膛覆盖着厚厚的粗鳞,呈现出铁甲般的苍黑色,
突出的胸骨犹如镔铁。它上身虽然诡异,但仍能看出人类的轮廓,腰部以下却是
一条粗长的蛇体。它从四米多高的屋檐一掠而下,尾部还卷在檐角。

  一股腥气扑面而来,那妖物伸出尖利的长爪,铁钩一般朝两人抓来。程宗扬
这会儿还光着屁股,就算有心用武二郎亲传的五虎断门刀破敌也力有不及。来到
这个世界他已经遇到过不少危险,每一次都是拼命逃避才捡了条命。但这一次他
没办法躲避。因为凝羽就在自己身后。

  那种红色的药片药效持续时间很长,凝羽这会儿还没有从高潮的瘫软中摆脱
出来,十成功力能使出一成就不错了,不可能逃过这妖怪的利爪。

  程宗扬顾不得多想,双手一伸,撑住妖怪的利爪。力道相撞的一刹那,程宗
扬感觉自己像被一个装满货物的真空袋狠狠撞在身体上,几乎能尝到自己喉头的
血腥味。那妖怪从高处直扑下来,单是自身的重量就是一股巨大的力道,何况它
蛇状的尾部还弯成弓形,然后用力弹出。

  被蛇妖蓄满力量的一撞,程宗扬眼前一黑,冒出无数金星,耳中嗡嗡作响,
仿佛看到死亡的阴影飞速袭来。强烈的力道传人体内,丹田中旋转的气轮微微一
窒,然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击回来。一股暖流沿着手臂的经络透到掌上,勉强支撑
住蛇妖的猛击。

  程宗扬吃力地透了口气,嗡嗡的耳鸣声逐渐散开,眼前的视野也恢复正常。

  那个人首蛇身的妖物离自己近在咫尺。它头颅尖而狭长,眼窝深陷,瞳孔像
蛇一样呈竖长的椭圆状,闪动着非人的凶猛光泽。

  它的尖爪同样覆盖着细鳞,抓在手中就像握着一条毒蛇,表面坚硬而冰凉,
沾着一层湿滑的黏液。乌黑的爪尖还有泥土和血肉的痕迹。

  程宗扬死死撑着蛇妖的利爪,几乎能听到臂骨格格的响声。忽然,蛇妖头肩
一耸,陡然从臂间伸长尺许,接着张开嘴巴。它牙齿呈椭圆形排列,分为两层,
一枚枚向内倒伏,尖锐犹如弯钩,随着嘴巴的张开,利齿翻开,同时伸出的还有
两对尖长的獠牙。

  它嘴巴仿佛能无限张大,两排牙齿尽数翻出,獠牙弯匕一样平伸,能看到齿
尖中空的孔洞涌动着汁液。接着「嘶」的一声,一条血红的舌头伸了出来,分岔
的舌尖几乎掠到程宗扬的鼻尖。

  程宗扬竭力扭动脖颈,避开妖物口中喷出的毒气。蛇妖耸着头,在距离程宗
扬半尺的位置恶狠狠地盯着他。

  就在程宗扬以为陷入僵持的时候,蛇妖完全不受体形限制的头颈猛然一挺,
无声地张开大口,狠狠咬住程宗扬的脖颈。

  程宗扬嘶声道:「救命……」

  话音未落,蛇妖的獠牙便穿透了他的颈部,两排倒生的尖齿咬住他的脖颈,
向蛇妖口中拉去。

  说程宗扬不怕那是假的,事实上他怕得要死。那蛇妖头颅并不大,但嘴巴却
张到令人恐惧的宽度,足够把自己整个吞下。它的牙齿和蛇一样,都是倒生的,
一旦咬住就像无数倒钩刺进皮肉,令猎物无法挣脱。

  唯一幸运的──也是最令程宗扬恐惧的,是这妖物并非靠尖利的牙齿撕碎猎
物,而是像蛇一样把猎物整个吞下。

  一股刺痛的烧炙感从蛇齿的小孔涌入颈中,脖颈立刻变得麻痹起来。如果能
够选择,程宗扬?愿被它咬死,也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它吞进肚子。

  忽然一抹刀光掠过,蛇妖竖长的瞳孔乍开一条裂缝,被一柄月牙状的弯刀刺
开眼眶,直入脑际。

  凝羽素白的手臂微微发颤,她一手握着刀柄,蛇妖一只眼睛诡异地盯着她,
另一只眼中黄绿色的液体顺着刀身缓缓淌出,在它瞳孔深处,那点怨毒之极的光
亮渐渐熄灭,最后化为灰烬。

  凝羽跪在地上,两手按在颈下,无法控制地呕吐起来。

  一丝寒气从太阳穴流入体内。蛇妖尖利的牙齿仍咬在颈中,传来阵阵迟钝的
痛楚。程宗扬两手扳着妖怪的大口,从颈中一点一点拔出弯长的利齿。

  程宗扬躺在青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他气管被一枚尖齿咬穿,嘶嘶透着
气,如果再咬深两公分,就刺穿了他颈部的大动脉。程宗扬打了个寒颤,一股冷
汗顺着背脊直淌而下。

  凝羽身体微微颤抖,她像看陌生人一样望着程宗扬,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程宗扬勉强笑了笑,带着气管被咬穿的颤音,嘶嘶作响地说道:「我……我
还以为这家的主人回来了…要…要杀了咱们这对狗男女……」

  凝羽眼眶一红,仿佛要哭出来,她一手按住程宗扬脖颈的伤孔,「别说话…

  …「

  程宗扬闭上嘴,颈中的麻痹感渐渐扩散,脸色渐渐蒙上一层黑气。

  一片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吴战威的声音叫道:「在这里了!」

  接着那汉子猛地冲了进来,然后怪叫一声,掉头又冲了出去,把紧跟着进来
的易彪撞得倒跌几步。

  程宗扬这才意识到两人还光着身子,自己倒还没什么,看到凝羽这样子,吴
战威只怕会吓出病来。他指了指地上的衣物,提醒道:「衣……衣服……」

  凝羽却浑不在意。她揽着程宗扬的脖颈,放在自己赤裸的大腿上,低声道:
「别说话。」

  程宗扬笑了笑,「你……只有我能看……」

  凝羽笑了起来,泪水却从眼眶中滚出,她顺从地披上斗篷,然后把衣物披在
程宗扬身上。

  外面人声响成一片,众人纷纷询问吴战威看到了什么,那铁打的汉子却像受
了极大的惊吓变成哑巴一样,一个字都不说。接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云苍峰沉声道:「程小哥,是你么?出了什么事?」

  程宗扬提起声音,「有……有怪物!」

  一群人立刻涌进来,打头的雄躯凛凛,脸颈虎纹狰狞凶恶。武二郎顾不上理
会拥在一起的程宗扬和凝羽,抬脚翻过地上的妖物,浓眉紧紧锁在一起。云苍峰
叹息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枝竹管,拧开塞子,在掌心轻轻一敲,滚出一粒丹药。

  那颗药丸是金色的,大如人指,表面用朱砂写满细小的符文。

  「这是老夫请苍冥宗的术者用秘法制成的朱录蛇丹。常走南荒,不得不备来
防身。」

  云苍峰看了祁远一眼,那瘦刽的汉子紧闭着嘴三军个发。他把丹药递过来,
「用来克制蛇彝人的毒性有奇效。」

  众人只看那丹药形制神异,祁远心里却是明白的。想克制蛇彝人的咒毒,只
有取蛇彝人的性命禁制在丹药中。苍冥宗是夺魂炼魄的大行家,行踪诡秘。云苍
峰能请来他们帮忙,捕杀蛇彝人炼药,云氏商会的势力可见一斑。这枚丹药如果
被蛇彝人看到,整个南荒的蛇彝族都会跟他们拼命。

  凝羽却不管那么多,她接过那颗重金难换的丹药,喂程宗扬吃下。程宗扬喉
头肌肉已经僵硬,凝羽毫不犹豫地与他唇舌相接,将药物暧入程宗扬喉中。看得
武二郎直翻白眼。

  一串朱红色的符录从伤口周围的皮肤下升起,掠过伤口僵死的黑色,转瞬便
消失了。片刻后,程宗扬喉中格格两声,透过气来。

  那颗用秘术符录炼制的丹药果然对症,程宗扬体内的剧毒一解,体内的生机
立刻运转,颈中被蛇牙咬穿的伤口鲜血迅速凝住。

  眼看他这条命是保住了,众人都松了口气。祁远低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跟他们动手?「

  凝羽垂着头,用丝帕裹住程宗扬颈中的伤口。程宗扬道:「我也不明白,它
突然就从屋檐上扑下来。」

  有人嘀咕道:「村子里怎么没人出来?」

  他这样一说,大家都有些诧异。自从他们进入村寨,这是唯一一个露面的蛇
彝人。即使这边一群人听到程宗扬的叫声,闯进屋子,也没有蛇彝人出来。

  一股阴森的寒意爬上每个人背后,祁远青黄的脸色有些发白,一手握住腰间
的刀柄,整个人像绷紧的弓弦。谢艺细心地理着自己的衣袖,将袖上的褶皱一一
抚平。武二郎忽然拔身而起,旋风般掠过墙头。

  云苍峰脸色凝重之极,看着惊愕的众人缓缓道:「今日大家都累了,再往前
走,若再下超雨,大伙只能在雨地里过夜。老夫担心兄弟们撑不住,便作主在村
子里过夜。想着天一亮就走,只要熬过今晚,其他事也不必理会。」

  众人都默不作声地听他说话。

  云苍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声音低沉地说道:「刚才那位脸上有虎斑的壮士
多半已经发现了。眼前这名蛇彝人已经受了重伤,才会被咱们杀死。如果老夫没
有猜错,这村子眼下已经是空的。」

  众人顿时哗然,只有云氏商会的护卫都闭着嘴,一声不响,显露出军旅出身
的克制。

  祁远苦笑道:「原来云执事早就看了出来。老祁还以为自己疑神疑鬼,也不
敢乱说。」

  他摸出酒葫芦,抿了口药酒,龇着牙道:「咱们赶得不巧,这村子口一怕出
过事。」

  武二郎翻身跃回院内,「周围的屋子都是空的,一个人都没有。有几户连门
都没关。」

  吴战威粗声道:「这村寨的规模,只怕有上千人居住。究竟是什么事,会让
满村的蛇彝人一起离开?」

  云苍峰道:「祁老哥,你是常走南荒的,该知道蛇彝人不喜欢见生人。」

  祁远点了点头,「蛇彝人虽然生得古怪,为人却和气。以往我来村子里,跟
蛇彝人打过交道。他们在大屋的门廊下挂一排篮子,里面放着山里采来的药物、
鸟羽、兽皮什么的,如果看中了,就把货物拿走,放些盐巴、布匹,有时也用铜
铢。」

  「蛇彝人老实,多少都不计较。都说蛇彝人古怪,其实也不都是这样。有一
次我起得早,还碰上一个蛇彝女人,据说是族长的儿媳,那长相标致着呢,跟咱
们六朝女人差不多。这南荒,真正的恶人并不多,只要不触到他们的己忌讳,南
荒人比咱们六朝有些人可厚道多了。」

  祁远絮絮说着,不是他饶舌,而是看出那些没走过南荒的年轻人惊惶失措,
拿话稳住大伙,免得自己人先慌乱起来。

  人群中的紧张气氛缓解了一些,易彪道:「吴大哥刚才说的,这村里的人都
去哪儿。」

  程宗扬忽然道:「这会儿村子里恐怕连一个活人都没有。」

  他刚才只是中毒,颈中的伤势并不严重,虽然声音还有些漏气,脑子已经清
醒过来。

  大家虽然也这么想,却没有牛点证据,也可能蛇彝人都迁移了,只留了一个
在村子里,或者是看到生人,都躲了起来。

  程宗扬却肯定村里的蛇彝人都已经死了。

  「还记不记得,咱们在路上遇到那条蛇?」

  祁远也明白过来:「怪不得他们养的蛇会钻到林子里去!」

  「从蛇彝村到咱们遇到蛇的地方还隔了一条河,村子里至少是昨天晚上出的
事,蛇才能游那么远。村子是空的,如果是迁移,不会连蛇都散了。还有那个蛇
彝人,受了重伤,还扑过来跟我拼命,多半是把我们当成凶手。」

  听着程宗扬的分析,忽然有人想了起来,「灯!」

  众人同时抬起眼睛。

  不远处,族长大屋最顶上的灯火仍在闪动,在黑暗中散发诡异的气息。

  如果整个村子的蛇彝人都已经死去,留在上面的究竟是谁?

               第八章毒计

  族长的大屋是一幢圆形建筑,里面极为空旷,每一层都有四、五米高,长长
的竹梯斜架在大厅正中,通向二楼,然后从头顶横架过去,「之」字形升上楼顶。

  楼宇一层层围着栏杆,所有的门窗都紧闭着。站在屋内,连火把的光线都照
不到大屋的穹顶,让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渺小起来。

  白湖商馆和云氏商会各分了一半人手留在住宿地,程宗扬、凝羽、祁远、武
二郎、易彪、易虎十几个人赶来查看究竟。

  程宗扬毒性一去,伤势愈合极快,说话时虽然还偶尔冒出嘶嘶的杂音,但精
神已经恢复如初。他执意要走在最前面,因为商队唯一一枚能够治疗蛇彝人剧毒
的朱录蛇丹被他吃了,如果再有别人被皎伤,商队已经无药可治。

  凝羽紧跟在程宗扬身边。刚才两人衣衫不整,搂抱而坐的一幕被众人看得一
清二楚,凝羽也不再隐瞒,索性形影不离地跟着程宗扬。云氏商会的还好一些,
白湖商馆一个个都暗自昨舌,看着程宗扬的目光也多了几分赞叹和崇慕。

  谢艺也跟着众人一同前来,他虽然书语不多,但温和的态度极招人好感,而
且过河时的惊鸿一现,显示出的实力足以让任何人放心。他既然愿来,大伙嘴上
不说,心里都又多了一分信心。

  竹梯在脚下发出「格吱格吱」的响声,武二郎恨不得冲上去在程宗扬脑门上
狠凿几个栗子。连一点轻身功夫都不会,楼上就算都是死人也被他吵醒了。

  程宗扬握着防身的弯刀,小心翼翼地走过长梯,用了十几分钟才爬到顶楼。

  众人举着火把跟在后面,底下两屋的房间都黑沉沉毫无声息。靠近顶上亮着
灯火的屋子,大伙都不由放慢了脚步,心头绷紧。

  程宗扬示意众人停住脚步,然后屏住呼吸,慢慢推开门。

  一缕昏黄的灯光从门缝中透出。房间内一个女子临门而坐。她并着膝,跪坐
在一张竹席上。乌亮的长发盘起,发髻上带着漂亮而繁复的银饰,一片片精美而
小巧的银叶子垂在额头,微笑看着门外。

  灯光来自蛇彝女子身旁的油灯,盏内的灯油已经不多,盏旁的灯光只有黄豆
大小。那蛇彝女子容貌与人类相似,五官秀美,只是两颊多了一道细细的银鳞,
从肩后一直延伸到眼梢,多了一股蛮荒的气息。除此之外,眉眼与六朝的美妇并
没有太多差异。

  那蛇彝女子笑容极美,衬着发上华丽的银饰,就像是盛装待嫁的新娘,娇艳
如花。但落在程宗扬眼里:心头只有阴森的寒意。

  戴着盛美银饰的女子身上一丝不挂。一条长蛇盘绕在她雪白的胴体上,青黑
的蛇尾从她肩头绕过,长长的蛇身从她饱满的双乳间蜿蜒垂下,带着细鳞的蛇体
缠在柔软的乳峰上,将双乳缠得突起。青黑的蛇体带着剧毒的花纹,向下盘过柔
白的腰肢,然后从腰侧伸出,再没入蛇彝女子紧并的大腿间,消失在她雪白的小
腹下。

  「绷」的一声,一枝利箭从小魏手中的弩机射出,穿透了青黑色的蛇腹。

  两只手一左一右按住小魏手上的弩机,武二郎和谢艺对视一眼,目光落在房
内蛇彝女子身上。

  弩矢并没有射中蛇彝女子,但弩机强劲的力道穿透蛇腹,带得她身体一晃,
缓缓向后倒去。那条蛇一动不动盘在她身上,显然在中箭前就已经死透了。

  凝羽眉梢挑了起来。随着那具胴体的倒下,蛇彝女子紧并的双膝微微分开,
暴露出赤裸的下体。

  青黑色的长蛇从蛇彝女子下体钻入,像交媾一样,深深钻入她阴门内。蛇彝
女子漂亮的阴户被粗大的蛇体塞满,腹下鲜血淋漓,露出撕裂的伤口。显然是被
毒蛇咬穿子宫而死。然而她脸上莫名的笑容,在微弱的灯光下愈发诡异。

  灯盏边缘微弱的火焰,照出屋内隐隐约约的轮廓。程宗扬朝后伸出手,嘶哑
着喉咙道:「火把!」

  石刚连忙把手中的火把递过来,程宗扬举起火把往房内一照,众人脸色都是
一变。

  看完整个房间,所有人的脸色都阴沉下来。

  整个顶楼的房间完全是打通的,形成一个圆环状的空间。就在一幢屋内,至
少陈列着五十具裸尸。

  众人这才相信祁远说的蛇彝女子颇具姿色之语确实不假,这些蛇彝女子年龄
从刚生出蛇鳞的少女,到丰满成熟的妇人,一个个皮肤白嫩,姿容秀丽,显然是
被特意挑选出来的美貌女子。

  她们被众在大屋中,被凶手肆无忌惮地淫辱之后,再一一虐杀。以门口那具
艳尸为中心,左侧;十余名蛇彝女子被摆成环形。她们赤裸着南荒女子独有的白
滑肉体跪伏在地,将赤裸的屁股朝向圆环中央。

  令程宗扬意外的是,蛇彝女子的阴道和肛门共用同一个肉孔,臀间看起来分
外紧凑。也许是她们很少排便,下身的肉孔十分干净。

  圆环中间是一个蛇彝美妇,她身分似乎最高贵,所受的淫虐也最多。她伏在
地上,以供人交媾的姿势高高翘着臀,肉体柔媚丰润。那张屁股白美浑圆,臀肉
饱满丰腻,诱人之极。只是她臀间的肉孔不仅被人奸淫得狼籍不堪,还被人残忍
地撑开,露出里面灌满精液的阴道和细小的肛洞。

  屠杀者奸淫过蛇彝美妇的肉体,还把一条巨大的金环蛇塞进美妇的下体。那
条金环蛇足有手臂粗细,蛇体布满了火烧的痕迹。显然那些人把蛇塞进去后,反
覆烧炙蛇尾,看着负重的金环蛇在美妇柔软的雪臀间翻滚扭动,以此取乐。

  金环蛇皎穿了蛇彝美妇的阴道,奋力钻入她体内,最后穿过她整个身体,从
她红唇间伸出。美妇臀间夹着一条长长的蛇尾,下身血污淋漓。从蛇体的炙痕判
断,那些人用了很长时间来烤炙金环蛇,直到美妇的女性器官几乎被摧残殆尽,
人蛇俱死才罢手。

  另外一侧的女尸被摆成一个三角形,却姿势各异。与她们相比,那蛇彝美妇
还是幸运的。这些蛇彝女子更年轻,皮肤更加光洁,所受的淫虐也更残忍,以至
于程宗扬都不敢多看。

  地板都被染成红色,不少女尸都肢体残缺,只剩下白美的躯干,或者身上的
蛇鳞被人剥下。那些屠杀者还饶有兴致地把她们拼放成种种诱人的姿势,白晰而
美丽的肢体浸在血汗中,就像是在和魔鬼交媾一样。

  但诡异的是,在遭受了这样的残虐之后,每具女尸脸上都带着莫名的笑容,
似乎对身体所受的痛楚一无所知。

  即使双方的护卫都是走南闯北的汉子,也被眼前这血腥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
话来。程宗扬抚住脖颈的伤口,用嘶哑而低微的声音打破沉默:「这像在举行某
种仪式。」

  凶手把奸杀的蛇彝女子摆成这样的姿势,必定有某种理由。某种商队人无法
理解的理由。

  祁远喉结滚动了一下,发出的声音像铁锈一样干涩,「这里的事咱们最好别
管。还是赶紧走,免得惹麻烦。」

  程宗扬道:「老四,你是不是看出什么了?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都说
出来。」

  众人都看着祁远,那个瘦削的汉子咬了咬牙,「这像是鬼王峒干的。」

  听到鬼王峒的名字,谢艺目光陡然一亮,然后又收敛了光芒。

  「鬼王峒在盘江以南,老祁也没去过。鬼王峒最擅长的就是巫术,据说每次
行法都要拿活人献祭。他们的首领叫鬼巫王,南荒的蛮族都说他能驱使鬼神,吞
食日月。往前走,大牛村寨都听鬼王峒号令。在南荒,鬼巫王的话比什么都管用。

  以前有几个村子起来反抗,结果整个村子都被鬼王峒的人屠了,族长还被作
成鬼奴,人都死了,还被鬼巫王役使。「

  石刚小声嘀咕道:「什么鬼王?哪有这样害人的!」

  祁远咧了咧嘴,「我这都是听人说的。南荒人性子直,仇杀也厉害。两个村
子互相仇杀,把整座村寨屠掉的事也不少。有的村子打不过,把村子搬到深山,
练邪术复仇,恩怨能延续几百年也化解不开。咱们过路人,犯不着搅到他们的仇
杀里去。」

  程宗扬看过众人的神色,虽然几个年轻的护卫愤愤不平,但一多半人都面露
惧意。这也怪不得他们,实在是今晚看到的一切太过诡异。

  程宗扬咳了一声,嘶声道:「祁四哥说的没错,南荒人之间的仇杀,咱们这
些外人……」

  忽然楼下有人叫道:「找到了!村里的人都……都……都在……」

  他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半晌也没能说出来都在什么地方。

  石刚飞奔下去,脚步踩得竹梯折断般一阵乱响,不到一盏茶工夫又白着脸上
来,张口没来得及说话,先捂着肚子干呕起来。

  谢艺抬掌在他背上轻轻一拍,帮他理顺气息。石刚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喘着
气道:「下面……下面有个大窖!里面……他娘的全是大蛇!村里的蛇彝人都被
扔在里面,给蛇当粮食!」

  想起蛇只吞人的惨状,众人头皮一阵发麻。

  程宗扬道:「还有活的吗?」

  石刚摇了摇头,一口气噎得头脸涨红,「都──都死了!那些蛇一口一个,
吞得肚子鼓囊囊的。呕……」

  众人互相看着,不禁都萌生去意。南荒人互相仇杀,他们这些外人没有理由
也没有能力插手,还是早点离开这鬼地方的好。

  武二郎抄起火把,伸到屋内的纱帷下,火焰猛然腾起,照得室内亮如白画。

  他突然发起蛮来,祁远等人吓了一跳,想问又不敢问,程宗扬只好捂着脖子
暍道:「武二!」

  武二郎将竹席也一并点着,沉声道:「那些人屠了蛇彝人的村子,为什么还
把尸体留着?」

  谢艺缓缓道:「是示威。」

  他抬起脚,露出脚下一个鲜血绘成的图形,「如果我没猜错,这该是鬼王峒
的标记。」

  那是一个神秘而血腥的咒符,血污绘成的圆形中绘着一个变形的三角,仿佛
一张人脸正张开嘴,诡异地哈哈大笑。

  祁远脸色青黄地说道:「就是这鬼东西!」

  不知道蛇彝人怎么得罪了鬼王峒,被他们屠村灭族,还杀人陈尸,用来震骇
那些不服从的部族。为蛇彝人讨个公道,他们这支商队想也不用想。但也不能看
着满屋裸尸遭人践踏。当即大伙一起动手,把整座大屋一并点燃。

  竹木制的大屋不多时便升起烈焰,那些蛇彝裸女在火光中仿佛浮动起来,柔
媚地扭动着白美的肢体,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

  云苍峰没有跟他们一同到族长的大屋去,而是早早做好了出行的准备,程宗
扬等人一回来,众人便即启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蛇彝村的火光在身后熊熊燃起,浓烟中不知有多少飞舞的怨魂。

  众人拼命赶路,一直到天色微明,看不到身后的火光,才找了处地方,精疲
力尽地停下来,一个个倒头睡去。

  睁开眼睛先看到一顶灰色的帐篷,程宗扬不由得一阵糊涂,昨晚众人不要命
的赶路,停下来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别说搭帐篷了。

  手臂一动,程宗扬才发现身边还躺着一具柔软的肉体。他疑惑地扭过头,正
看到凝羽清亮的眸子,那张洁白的面孔犹如兰花,飞羽一样的双眉修长如黛。

  「你醒了。」

  程宗扬看了看四周,「你怎么会在这里?是你搭的帐篷?」

  「我来给你侍寝。」

  凝羽安静地说道:「如果你喜欢,在帐篷里我会光着身子。」

  程宗扬愣了半晌,才苦笑道:「你怎么变得这么大胆了?不怕老祁他们说闲
话?」

  「他们想说什么就说好了,我不在乎。」

  凝羽确实是不在乎,她坐起身体,薄衾滑落下来,露出两团赤裸的美乳。她
俯下身,丰挺的乳房压在程宗扬脸上,带来滑凉而软腻的触感。

  凝羽小心解开程宗扬颈中的丝帕,眼中流露出一丝惊讶。

  凝羽的乳珠红润可爱,程宗扬忍不住去含,却听到她说:「怎么回事?」

  「怎么了?」

  凝羽摩挲着他的脖颈,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程宗扬扭了扭脖子,趁机磨擦着她的乳房,「已经不痛了。」

  「你伤那么重,连喉管都咬穿了……」

  「又不是致命的地方。」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圆乳,笑道:「我会巫术,伤好得快也不奇怪。」

  凝羽望着他,忽然道:「你想做什么?」

  女体淡淡的清香让程宗扬很陶醉,不过这顶帐篷很薄……

  凝羽已经躺下身体,揭开身上的薄衾,雪白的双腿朝两边分开。

  程宗扬还是第一次在白天看到凝羽的肉体,比起夜晚的朦胧,眼前的肉体更
加清晰,就像一件精美的玉器,每一寸肌肤都精致无比。修长的玉腿光滑地伸向
两侧,白玉般的腹下,娇艳的玉户又软又嫩,散发着宝石般的光泽。

  凝羽下体有些干涩,程宗扬怕弄痛了她,进入的动作很小心。凝羽却搂住他
的腰身,一面挺起下体,让他的肉棒能干进自己穴中。

  没有服药的凝羽不像往常那样湿媚,却有着前所未见的柔顺。程宗扬一边伏
在她身上挺动,一边盯着她的膀左看右看。

  凝羽一边迎合他的进出,唇角一边慢慢向上弯翘。

  「有古怪。」

  程宗扬道。

  凝羽微笑道:「什么古怪?」

  程宗扬用指尖按住她的唇角,「以前你是这样的。」

  他把凝羽红艳的唇角向下抹去,摆出她平常冷冰冰的表情,然后再向上弯去,
「现在是这样的。」

  凝羽笑了起来,然后道:「你用力吧。我不痛的。」

  程宗扬撑起身体,「你来。」

  凝羽嫣然一笑,顺从地挺起下腹,用那张柔嫩的蜜穴套住程宗扬的阳具,娇
媚地扭动起来。

  她腰肢的力量和柔韧度都远远超过寻常女子,此时躺在程宗扬身下,高举蜜
穴,将他的阳具裹在穴内,柔嫩红腻的小美昃夹住粗大的肉棒,轻扭急旋,浅吞
缓挺,就像一张柔滑的小嘴,灵巧而暖腻地吞吐着阳具,带来一种完全异样的快
感。

  程宗扬握住凝羽的膝弯,托起她白滑的大腿,在她穴中狠狠挺动,然后精关
一松,精液喷涌而出。

  凝羽舒展肢体,挺身把花心途到他龟头上,让程宗扬在自己体内深处尽情喷
射,把精液射进自己子宫内。

  程宗扬呼了口气,压在凝羽充满弹性的娇躯上,「古怪……你今天怎么这样
听话?」

  凝羽任由他的男性器官留在自己穴中,轻笑道:「你喜欢吗?」

  程宗扬想了想,点头道:「比以前好得太多了。」

  以前凝羽虽然私下会表现得很淫浪,但更像个上过发条的充气娃娃。只有这
一次,程宗扬才员切感觉到,她是全心全意在和自己做爱,而不是以前那样把彼
此当成工具。

  凝羽拥着他的腰,像发誓一样说道:「我会很听话,让你高兴。」

  程宗扬笑道:「我是不是应该高兴的晕倒?喂,告诉我怎么回事?我现在还
糊涂着呢。」

  凝羽轻轻推了他一把,「等你回来,我告诉你。」

  「回来?」

  「云执事他们找你商量事,已经在帐篷外面等了半个时辰了。」

  「什么?」

               第九章合作

  帐篷外面不只是云苍峰,还有武二郎、祁远、吴战威、易彪、谢艺……差不
多整支商队都在。一个个拼命绷紧脸,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显然都听到了帐
篷里的动静,还做了颇多的猜测。

  程宗扬干笑道:「各位都在啊。呵呵呵呵。」

  云苍峰笑呵呵道:「程小哥身体真是好啊,我这种老家伙是比不得了。呵呵
呵呵……」

  笑话都被人看完了,脸红有什么用。程宗扬索性厚起脸皮,就当什么都没发
生过一样:「云老哥找我有什么事?」

  云苍峰咳了一声,「这个……这么早来打扰,是找小哥商量点事。嗯,咱们
过去谈。谢兄弟,你也来吧。」

  几个人在树后找了片空地坐下。云氏商会出面的只有云苍峰一个,显然事无
大小他都能做主。白湖商馆一方是程宗扬、祁远和武二郎。谢艺盘着膝,从容地
坐在一旁。

  云苍峰快人快语。「昨晚的事就不再多说了。祁老哥也知道,再往前走,十
有七八的村寨都听鬼王峒的号令,咱们撞见的事究竟是凶是吉,云某心中也没个
底细。眼下咱们两支商队同舟共济,后面会再遇上什么,谁也说不准。大伙儿不
妨摊开了说,各位都准备往哪儿去,看路上能不能有个照应。」

  众人连连点头。

  「我先说吧。」

  云苍峰道:「我们云氏商会来南荒,是找一件东西,顺便作些买卖。那件东
西是雇主相托,老夫不便透露。买卖倒平常,就是些丝帛绸缎。我们要去的地方
是白夷族。如果各位也去盘江南,咱们不妨一道走。情形就是这样,程小哥呢?」

  祁远看了看程宗扬,说道:「南荒的规矩我祁老四知道。云执事把话说到这
里,按理祁老四该给云老哥磕头的。」

  程宗扬道:「还有这规矩吗?」

  祁远道:「走南荒的规矩,都是不带生人的。商队在路上碰见,顶多说几句
客气话就该分手,谁也不能跟着对方。」

  程宗扬没想到会是这样,追问道:「为什么呢?」

  「南荒的商道都是拿命填出来的,一条商道就是个众宝盆。让外人知道了线
路,生意就不好做了。这里是南荒边缘,还好一些,云老哥说的白夷族在盘江以
南。谁都知道白夷出产几样稀奇的东西,运到内陆就能赚大钱。但白夷族的路怎
么走,知底的只有云氏商会一家。云老哥肯带咱们走这条路,等于是送给咱们白
湖商馆一个聚宝盆。磕几个头都是少的。」

  程宗扬笑道:「这也算是知识产权了吧,路线保密,垄断经营。」

  他随口说出的词,几个人似懂非懂,谢艺眼角却跳了一下,身躯不由自主地
挺直,流露出一丝杀伐的气度。

  云苍峰道:「祁兄弟客气了。说实话,老夫也不是慷慨,一个是贵商馆有两
位好手,一道走老夫也心安些。另一个说出来程小哥、祁兄弟莫气。白湖商馆终
究是五原城的商家,就是知道了路线,一年也走不了几遭。」

  云苍峰说的委婉,程宗扬已经听出来了。他们这种小商馆跟云氏商会根本没
法比,也不怕他们竞争,抢夺云氏的生意。云苍峰不故作慷慨,直接挑明其中的
利害,倒是商人本色,让大家心里都踏实些。毕竟大伙都是行商多年,谁也不相
信天上员会掉馅饼下来。

  「还有一桩,」

  云苍峰缓缓道:「这次我们走的是条新路,就算贵商馆知道也没什么要紧的。」

  祁远和程宗扬对视一眼。南荒这地方有条能走的路已经谢天谢地了,怎么云
氏商会要想着开新路?

  「照以往的路线,到白夷族要走上二十多天,这条新路据说能省下一半的时
间。那边催得急,我这把老骨头只好来拼命了。」

  祁远试探着道:「云老哥……」

  程宗扬打断他,「说白了吧。老哥这次带的人都不是你们云氏商会的吧?如
果是商会出来的,不会都是一帮没走过南荒的新手──云老哥,易彪他们是不是
军方的人?」

  云苍峰苦笑着点了点头,「程小哥好眼力。只是此事不便多说,还请小哥见
谅。不过老夫可以保证,与各位绝对无害。」

  程宗扬通情达理地说道:「为客户保密是商家的天职嘛。不该问的,我们不
问。但我不大明白,那条新路你们也没走过,又带了一帮新手,难道我们要一路
摸过去?」

  「这倒不必。不瞒几位,来南荒之前,我们云氏商会已经请了向导。讲好过
了猩猩崖,在山口的熊耳铺会合。」

  程宗扬没有在意,祁远却佩服到十分。云氏商会真是手眼通天,连南荒这地
方都能找来向导,难怪生意能做得那么大。

  云苍峰拂了拂衣袖,「老夫已经絮叨了半天,还不知道程小哥一行到南荒是
做什么的?」

  祁远立刻变成了锯嘴的葫芦。程宗扬只好干咳一声,「也是找一件东西。」

  「哦?是去什么地方?」

  在众人目光注视下,程宗扬硬着头皮道:「盘江以南。」

  云苍峰点头道:「盘江以南奇珍异宝颇多,小哥要找的东西不妨说说,说不
定老夫知道。」

  程宗扬嗫嚅道:「霓龙丝。」

  「霓龙丝?」

  云苍峰眉毛皱了起来,良久摇了摇头,「这个老夫还不清楚。小哥准备去哪
里找?」

  程宗扬苦涩地想着:如果我知道,那该多好。

  忽然一个声音说道:「是传说中霓龙出水时,留下的天丝吗?」

  程宗扬扭头看着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激动之下,连声音都变了,「谢兄知
道?」

  谢艺笑着摇了摇手,「我只是听说有一种丝与霓龙的天丝很像,究竟是不是
霓龙丝我也说不准。那丝七彩纷呈,比最细的蚕丝还细上数倍。思,似乎是在临
近海边的碧鲮族那里。」

  程宗扬一拍大腿,「没错!就是碧鲮族!」

  他声音大得把众人吓了一跳。程宗扬连忙告罪:「失态了,失态了。」

  程宗扬正容道:「谢兄既然知道,我就不瞒各位了。我们这次来南荒,就是
要去碧鲮族找霓龙丝。与云老哥正好……正好……」

  程宗扬后悔自己一时激动,多说了半句,鬼知道那白夷族和碧鲮族是不是同
路,如果正好相反,好不容易补上的漏洞就又露出马脚,让人狠踩了。

  谢艺插口道:「碧鲮族半海半陆,过了白夷族,再走几日就是。倒是跟云执
事同路。」

  程宗扬恨不得搂住这个妙人儿狠亲几口,这围解得太及时了。他一副胸有成
竹的表情,笑吟吟道:「不错,与云老哥正好同路。」

  云苍峰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既然如此,咱们就一道去白夷族。如果这边
顺利,老夫就跟程小哥一同往碧鲮族走一趟,见识见识那霓龙天丝。」

  他笑呵呵道:「放心,老哥不会跟你抢生意。」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双方击掌定约,各自满意。

  武二郎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咱们都说好了。这位谢艺兄弟呢?」

  谢艺仍带着那种好看的淡淡笑容,温和道:「在下只是想看看南荒的风土人
情,回去写一本《南荒风物记》」

  程宗扬大出意料,这谢艺竟然是个作家?还是自费旅行写书?

  「写书的?」

  武二郎哼了一声,「阁下手上的刀茧哪里来的?」

  谢艺从容道:「握笔太久磨出茧子,让武兄见笑了。」

  一句话把武二郎堵在那里,气哼哼说不出话来。程宗扬也有心探探谢艺的底
细,笑道:「谢兄握笔,该不会用虎口吧?」

  谢艺手上的刀茧集中在虎口周围,握笔的食指和中指反而平常。武二郎不是
看不出来,多半是不知道握笔跟握刀的差别。果然,武二郎明白过来,顿时恼羞
成怒:「你欺负二爷没写过字!敢睁着眼骗你二爷!」

  谢艺拱手笑道:「开个玩笑,武二爷莫怒。」

  他笑容并不出奇,却令人如沐春风,武二郎的怒火不自禁地消了,悻悻道:
「你们这些写字的,没一个好鸟!」

  谢艺拉平膝上的衣摆,淡笑道:「在下出身临安,生平从无大志,只喜游玩
山水,寻幽觅胜。学些刀法只为防身之用。此番遇到诸位,幸何如之。」

  程宗扬道:「谢兄就别拽文了,我们都是粗人。」

  谢艺笑道:「是我的不是。月前我在清江游览十二峰,在江边看到有人贩卖
一对白尾翠鸟,说是出自南荒,又谈到南荒种种奇事。谢某一时动念,便孤身上
路。如果不是诸位兄弟好心援手,谢某已经是路边的枯骨。」

  谢艺眉峰一扬,慨然道:「既然诸位都要往碧鲮族,如果诸位不嫌弃的话,
谢某也有意一睹南荒海滨的风光,为拙作添上一抹异域风采。」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云苍峰道:「那好,咱们就一道走。大家都是六朝人,
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祁远把酒葫芦递给程宗扬,小声道:「程头儿,碧鲮族我去过一次,从来没
听说过有什么霓龙丝。那谢艺从来没来过南荒,他是怎么知道的?」

  程宗扬暗叹,祁远真是个明白人,根本就不提自己的事,只是提醒自己,谢
艺说的未必靠谱。但程宗扬对南荒的见识,还不如那个一次没来过的谢艺。只好
含糊道:「放心,咱们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能找到霓龙丝。」

  他把事情推到老天爷身上,祁远也只能缩了缩脖子,听天由命了。

  走了一阵,祁远忽然一拍额头,火烧屁股地跳下马,剥树皮、扎草结、作标
记,忙得不亦乐乎。

  「要走猩猩崖,马车上不去,后面的不能来了。留个标记,让他们回白龙江
口等咱们。」

  程宗扬想起来后面留的马车和奴隶,昨晚的火光他们多半也看到了,不知道
在后面怎么急呢。

  天色依然阴霾,厚厚的云遮蔽了阳光,虽然是白昼,却如同黄昏。一行人睡
到中午才起身,程宗扬又跟凝羽亲热一场,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下午三、四
点──嗯,也就是他们说的未末申初时候。

  路上又过了一条河,到了傍晚,一直令人担心的阴云忽然散开,露出满天云
霞。

  程宗扬戳了戳祁远,「老祁,晚霞出来了。明天是晴是雨?」

  祁远道,。「南荒这鬼天气,作不得数。出着太阳都能下雨。」

  武二郎却笃定地说道:「这是胭脂红。黄昏起胭脂,不风就是雨。半夜肯定
下雨。」

  商队没有武二爷能骑的马,再壮的马匹让二爷一骑,就跟猛张飞骑着条大狗
似的。没有马车,武二爷只好走路,他站在地上跟骑马的程宗扬差不多高,步子
一迈开丝毫不比马匹的速度慢。

  石刚插口道:「胭脂红那是海边,这里离海还远呢──二爷说的没错!半夜
肯定下雨!」

  武二郎哼了一声,收回猛虎噬人的目光。忽然他朝左右看了看,鬼鬼祟祟地
凑到程宗扬耳边,小声道:「喂,你怎么把她勾上手的?」

  「男欢女爱嘛。怎么,武二爷看着不爽?」

  武二郎悻悻道:「那丫头冷冰冰的,二爷还以为她是个石女。早知道,二爷
就……」

  程宗扬一鞭子抽过来,「休想!」

  武二郎浑不在意地挨了一鞭,拨眉挤眼地嘀咕道:「那丫头身段还行,皮肤
白白的,奶子鼓鼓的……」

  程宗扬嘿嘿一笑,「有这闲工夫,不如琢磨琢磨你嫂子。我瞧潘姑娘就不错。」

  武三郎立刻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萎了下去。

  程宗扬在他腰上捣了捣,「喂。」

  武二郎阴着脸迈开大步,撵狗一样直躐出去。

  过了一会儿,一个粗砺的声音杀猪一样唱道:「小乖乖来小乖乖!哥来说你
来猜!什么长长长上天!什么弯弯照月边!什么开花红艳艳!什么挂果白酥酥!

  小乖乖哎小乖乖,哥来唱你来听……「

  程宗扬两手捂着耳朵,最后忍不住叫道:「谁给我杀了武二那厮!我出一个
铜铢!」

  老天爷到底没给武二郎面子,雨一夜都没下,早晨起来反而放了睛。云自如
絮,天蓝如洗,竟是半月来难得的好天气,令人心畅神快。

  不过程宗扬顾不上去找武二郎谈论「胭脂红」的概念,他一个晚上都跟凝羽
缠在一起。

  经过白天的尴尬,程宗扬放弃了不够安全的帐篷,带着凝羽溜进丛林。南荒
的毒虫虽然厉害,有凝羽在也不必担心。倒是武二郎那种无赖不得不防。

  那晚程宗扬没有用红色的药片。他很直接地告诉凝羽,那种「巫术」并非好
事,长期使用会对身体造成伤害。

  和程宗扬猜想的一样,停止服药的凝羽出现了戒断反应。心跳比平常高出一
倍,汗水不断涌出,却浑身冰凉。幸好她服用的量一直很小,才没有出现更严重
的后果。而凝羽表现出惊人的毅力,始终一声不吭。

  「现在,没有' 巫术' ,我也能很开心了。」

  凝羽捧着程宗扬的手放在赤裸的胸前。

  「你被蛇彝人咬穿脖颈的一刻,我的生命就是你的。」

  程宗扬终于知道了凝羽转变的缘由。他说:「每个男人都会那样做吧。」

  「但我只遇到一个。」

  这也许是凝羽的不幸,却是自己的幸运。程宗扬很想知道凝羽生命中第一个
男人是哪个混蛋,让她变得那样讨厌男人,但终于还是没有开口。

  后来,凝羽告诉他,在她一生中,都没有像南荒之行那样开心过。当他开始
使用「巫术」的时候,所有的悲伤和痛苦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法言说的
喜悦和满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
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
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后,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
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
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云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既轻便又
所值不菲。

  那些绸缎都不是最上等的货色,但颜色鲜明艳丽。南荒人最喜欢大金大红的
喜庆颜色,对质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反而不如这些销路好。祁
远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带些这样的丝绸。分过货物,众人
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后,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
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后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
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举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后面,将折断的
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
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
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拢水蛮的沼泽经过,十几里的
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

  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
一根老藤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
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
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种呢?」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
越窄,最后干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足。

  在程宗扬的「巫术」中,凝羽感觉自己仿佛获得了飞翔的能力。她可以像每
个族人一样展开洁白的双翼,骄傲地在星空下翱翔。月光如水一样从羽翼间淌过,
一摇就洒下无数星辉。

  两支商队决定同行之后,众人重新整理了行装,把携带的物品平均分摊,减
轻马匹的负重。白湖商馆带的货物不少,药物、盐巴、布匹、器皿还有新酿的美
酒,样样俱全。相比之下,云氏商会就老到得多,只带了上百匹绸缎,既轻便又
所值不菲。

  那些绸缎都不是最上等的货色,但颜色鲜明艳丽。南荒人最喜欢大金大红的
喜庆颜色,对质地并不在意,六朝最上等的绫罗绸缎,反而不如这些销路好。祁
远看着,一一记在心里,下次再走南荒,也要带些这样的丝绸。分过货物,众人
行进的速度快了许多。过了蛇彝村之后,道路越来越荒芜。吴战威举起砍刀,将
一株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从柄部砍开,然后抡臂砸断。栖居在叶片下的爬虫和黄
蜂四散飞舞,落在身上的都被吴战威举起巴掌拍死。易彪跟在他后面,将折断的
枝叶扔开,清出狭窄的路面。

  在南荒湿热的环境下,许多植物都生长得出奇的高大,芭蕉宽阔的叶片能长
到十几米高。一丛芭蕉提供的荫凉,就能容纳他们整支商队,完全超乎程宗扬的
想像。

  祁远早已是见怪不怪。「前几年我带着商队从泷水蛮的沼泽经过,十几里的
路,都是踩着睡莲叶子过去的。那叶子有一尺多厚,几丈宽,上面连马都能走。

  南荒有些地方,几万年都没人走过。那东西都长得邪门极了。「

  「就说咱们要走的猩猩崖吧,崖壁平得跟镜子似的,在下面看不到顶。全靠
一根老藤上下。武二郎算高的了吧?那藤比他横过来还粗,斜着攀在崖上,天生
一道山梯,人马都能通行。这还不算大的,在大山深处,据说还有一棵神木,树
冠比山还大,一眼看不到边。」

  程宗扬嘀咕道:「这南荒不会是被辐射过吧,听着怎么像变种呢?」

  途中又过了条河,地势渐渐升高。身边的植物愈发茂盛,脚下的小路却越走
越窄,最后干脆消失在密织的丛林间。

  「祁四哥!」

  小魏在前面嚷道:「该往哪边走?」

  祁远爬上来打量了一下,「那边!那棵大椿树后面!」

  那棵椿树直径超过十米,树身不知什么年月被雷劈掉半边,一半已经桔死,
犹如炭化的岩石,被雨水冲刷得乌黑发亮。另一半却枝繁叶茂,只剩一半的庞大
树冠巍然挺立,犹如一顶残缺的大伞。

  众人在树旁称事休息,武二郎大概是前些日子睡了一路,这会儿毫无疲态。

  他三步并两步攀到树上,去扯爬在上面的藤蔓。那藤蔓粗如人臂,上面开着
不知名的紫色花朵,每一朵都有脸盆大小,形似金盏。

  武二郎伸手一扯,一朵紫色的花盏倾斜过来,泼出一汪清水。原来前天暴雨
如注,这些花盏里都盛满了雨水。鹅黄色的花蕊在水中浸得膨松,像粉球一样又
软又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南荒天热,气候潮湿,一路走来,每个人都是一身臭汗。武二郎玩心大起,
就那么脱了衣服,赤着虎纹遍布的彪壮躯体,拿花盏里的水浇了一身,一边洗一
边大呼痛快。

  树下石刚跟几名护卫大声叫好,让武二郎更是爽快。

  武二郎披着衣裳跳下来,程宗扬抽了抽鼻子,赞道:「二爷这场好洗,倒像
个香喷喷的粉头。」

  武二郎嘿嘿笑道,「哪儿有你那小姘头洗得干净。」

  程宗扬一怔,接着险些气炸了肺。「武二!你这个不要脸的,敢偷窥!」

  「好端端的帐篷不睡,非跑到二爷眼皮底下鬼混。二爷不看还是男人吗?」

  武二郎得意洋洋地晃着肩走远,还在背后很贱地比了个手势。

  云苍峰咳了一声道:「过了猩猩崖,有一截好路,如果顺利的话,今晚咱们
就能赶到熊耳铺。」

  祁远道:「都听云老哥安排。」

  凝羽面色如常,似乎没听到武三郎的戏笑。

               第十章红苗

  商队再次上路,周围的蕨类植物渐渐稀少,高大的乔木越来越多。在林中穿
行半个时辰后,眼前的参天巨树突然一空,一道笔直的石壁出现在面前。

  那石壁拔地而起,越过浓荫蔽日的树梢,直没云霄。断崖上寸草不生,仿佛
被人用巨斧劈开般平整。絮状的云片在崖上缭绕,层层叠叠遮没了众人的视线。

  一条苍黑色的巨藤盘在崖壁上,根部粗如羽石,往上越来越细,最后犹如一
条绳索斜斜伸入云絮。藤身的直径超过两米,但藤身呈圆形,能够走人的只有里
面窄窄一道。

  除了祁远和云苍峰,其他人都看着这藤桥瞠目结舌。吴战威和小魏虽然走过
南荒,但这猩猩崖也是头一次来。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根藤,比牵牛花藤粗一点
罢了。商队几十号人几十匹骡马,加起来上万斤的分量,一根藤能撑得住吗?

  「这藤长了不知道几万年,结实着呢,」

  祁远拿刀背磕了磕岩石一样粗硬的藤身,「硬得跟铁一样!连老虎都能顺着
这藤从山上下来。」

  这样的藤桥不是功夫好就能走的。祁远在前面领路,后面是易彪、程宗扬,
云苍峰在后面压阵,武二郎仍走在中间。

  祁远牵着马踏上藤梯,一面走一面道:「这藤桥其实不难走!大伙儿别看脚
下,都往上看!当心藤上的须蔓!别靠里面靠得太紧!」

  踏在藤上,众人还有些心惊。好在挨着山崖的一侧积满泥土碎石,仿佛与石
壁连为一体,踩上去没有丝毫松动,让人放心不少。

  商队拉成一条长长的队伍,在石壁上蜿蜒而行。沿着藤梯一连走了半个时辰,
最前面的祁远几乎走进云端,还看不到藤梯尽头。若是平地,这点路算不了什么,
但那藤一路向上,就像一道窄窄的长坡。饶是商队里一多半都是精壮的汉子,数
百丈的长梯爬下来也有点吃不消。

  这简直比徒步爬一○一大楼还疯狂,程宗扬抹了把汗,悄悄看了眼脚下。那
些巨大的乔木连成一片,浩浩荡荡,那棵被雷击过的参天巨槐宛如一朵小小的浪
花,几乎看不清楚。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爬了这么高。如果告诉段强自己爬过一
条比一○一还高的巨藤,也许会被他笑死。

  朝后看去,队伍拉得更长了,几名奴隶掉了队,被武二郎喝骂着拖上来。不
时有人被藤须绊住摔倒,幸好都是有惊无险。

  凝羽一直走在程宗扬身边,她步履轻盈自如,像一抹轻风在湿滑的藤身外缘
飘浮,那些铁丝一样的蔓须对她毫无影响。

  渐渐的,众人两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起来,呼吸声越来越粗。忽然一个声音
传来:「山上青松高又高──哎啰!地上英雄豪又豪──哎啰!」

  祁远高声唱道:「好汉走南荒──哎啰,隔水又隔山──」吴战威打头,下
面的汉子们跟着叫道:「──哎啰!」

  祁远声音虽然不怎么样,但他这么一开头,众人精神都是一振,一边齐声应
和,一边卖力地往上爬。众人前呼后应,脚下的藤桥似乎也没有那么难行了。

  又走了一顿饭时间,祁远歌声忽然一顿,紧接着再次响起,声音里却多了几
分焦急。

  凝羽指了指藤桥下面,「那是什么?」

  程宗扬从崖上望下去,那高度令他微微有些眩晕。前方的山崖上垂下一根粗
如人身的青藤,拳头粗的藤须间还卷着几块岩石。

  「不好!」

  程宗扬连忙上前,只见祁远已经停了步,口中虽然还在唱着,脸上却殊无喜
色。

  「老四!」

  祁远回过头,用力唾了一口,低声道:「前面的藤桥塌了!」

  离他两三丈的地方,藤桥忽然折下,青绿的巨藤晃悠悠地在半空中垂着,只
在崖壁上留下一行泥污的纹路。

  「怎么会塌了!」

  祁远指了指垂下的巨藤,「那是藤梢长出的新藤。这藤长在山上,藤须也往
石头里钻,下面长牢的都结实得很,这些新藤生出的须钻进石缝,时间久了就把
石头给拱了出来。」

  祁远又唾了一口,「这次走南荒真是出门不顺。这新藤怕也长了几百年,早
不塌晚不塌,偏偏这时候塌。」

  程宗扬抬头看了看,崖上的云絮已经触手可及,「离山顶还有多远?」

  「怕还有几丈高。」

  凝羽一提气,贴着崖壁轻盈地飞掠而起,闪身没入云雾。片刻后她水滴一样
直溜下来,停在程宗扬身边,「至少有八九丈高。」

  后面的行人陆续赶上,看到眼前的一幕,先是目瞪口呆,然后一个个都泄了
气。程宗扬苦笑着想,这大概比爬到二十楼才发现没带钥匙还惨。猩猩崖的石壁
连凝羽都上不去,别说他们这些人了。

  谢艺跟着队伍上来,一路不显山不露水,毫不引人注目。看到折断的藤梯,
也没有像众人一样失望之情溢于言表,神情间仍是淡淡的,似乎过不过这道崖对
他都无所谓。

  众人好不容易走到此地,掉头折返谁都不甘心,但上又上不去。祁远一边叫
嚷着不让大伙聚得太紧,一边又要交待众人拉紧骡马,小心失足。前后照应,急
得喉咙冒火。

  云苍峰落在队伍最后,无法上来商量,只能大伙一字一句地把话传下去。牛
晌也没有话传上来,似乎这位南荒的老行家也拿不出主意。

  着急间,一个细细的声音忽然从崖顶飘下。那歌声在云间时隐时现,众人都
仰脸细听,偶尔能听见几句,却辨不出字句。

  大伙儿面面相觑,程宗扬小声道:「这唱的什么?」

  「是南荒的蛮语,」

  祁远道:「在问咱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做什么?南荒的蛮语老祁勉强能
听出来三两分,要说可是不会了。」

  眼看着崖顶有人却无法交谈,众人更是心急。忽然,一个粗砺的声音响起,
那声音像锈刀刮在石壁上一样难听,除了武二那厮还能有谁。

  武二郎扯开五音不全的喉咙,嘶着嗓子放声高歌,与山顶的歌声应和,用的
竟也是南荒的蛮语。

  众人都屏住呼吸,倾听着头顶的声音。那个细细的歌声却消失了。过了一会
儿,歌声再次响起,已经换了众人能听懂的语言。

  「是云间的百灵在唱,哎啰喂,远方的客人,沿着弯弯的山路,来到我们南
荒阿哩哩。翻山涉水啰哩啰,来到猩猩崖哎啰喂,走上长长的天藤阿哩哩,可两
天前一场大雨哎啰喂,冲垮了天藤攀附的石头,朵呢噶。」

  那歌声优美动听,令人心旌摇动,几乎想脱口应和。

  武二郎破锣般的声音唱道:「虎神的后裔,和他的朋友踏上天藤。却困在藤
折的地方。上面是南荒哪个部族的朋友,听到你的歌声,就像看到南荒最美丽的
白栀兰花。」

  歌声变得欢快起来:「原来是虎神的后裔阿哩哩,回到南荒阿哩哩。花苗的
阿依苏荔,正好路过天藤生长的断崖阿哩哩,你和你的朋友不要担心,苏荔和族
人会想出办法,让你们看到崖顶的平川阿哩哩……」

  那一连串「阿哩哩」像玉盘上掉落的银珠,清悦明快,从云中直落下来,越
来越近,忽然云絮间露出一双白美的长腿,接着一条火红鲜亮的褶裙从天而降。

  一条长长的绳索从崖顶飞落,绳索蓦然绷紧,那女子挽住绳尾,顺势腰肢一
折,落在藤桥上。

  那女子一手叉腰,笑吟吟看着众人,火辣辣的美目顾盼生辉。她比程宗扬还
高出一个头,身材更是超过一米九。富有立体感的五官带着雕塑的美感,一双凤
目犹如点漆,黑白分明。

  那女子丝毫没有寻常女子的羞涩,美目从众人脸上一一看过,眼神大胆而又
火辣。高而挺直的鼻梁,丰满的红唇,有着令人惊诧的美艳和大气。

  她长发挽成盘髻,偏向一侧,几乎盖住白玉般的左耳。髻旁戴着一朵艳丽的
红花,将一侧脸颊映得娇红。上身束着一条红巾,丰挺的乳峰高高耸起,饱满的
乳球浑圆又硕大。衣间露出洁白的腰身,腰上系着一条火红的褶裙,褶裙两角系
在腰侧,挽了一个花结,结上挂着一只皮囊。褶裙挽结的一侧分开,露出一条雪
白而顺长的美腿。

  在她大腿外侧,有一处青黑色的纹身,盾状的纹身嵌在白生生的肌肤上。上
面两条细而繁复的花纹,绕过丰润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大腿内侧,就像一道黑色
的蕾丝花边,将雪白的大腿衬得更加白美圆润。

  那女子松开绳索,朝众人走来,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哪位贵客是虎神的
后裔?」

  她皮肤极白,走动时红裙间裸露出大片大片白腻的肌肤,白花花映得人眼花
缭乱,赤裸的洁白小腿和纤足染上植物绿色的汁液。

  祁远低声道:「是花苗。」

  说着悄悄伸了伸手指。

  顺着祁远指点的方位看去,只见那花苗女子颈中戴着一条金色的项炼。金黄
的炼身滑过白腻的乳沟,落在胸乳上,炼尾挂着一只金灿灿的巨蝎,蝎目嵌着两
粒红宝石,蝎尾弯转如钩。

  那女子看到面带虎斑的武二郎,目光不由一闪,昂起头用火辣辣的目光打量
着他,笑赞道:「好魁梧的个子,怪不得是虎神的子孙。我是花苗的族长阿依苏
荔,你就叫我苏荔好了。」

  武二郎咧开大嘴,「我叫武二郎,你叫我武二好了。」

  苏荔笑道:「白武族离开南荒已经很久了,难得你还记得回家的路。」

  武二郎叽哩咕噜说出一串南荒蛮语,引得苏荔眉开眼笑。看到武二郎一脸勤
勉忠厚的表情,程宗扬打鼻孔里都冷笑出来。这厮一路好吃懒做,偷奸耍滑,劣
迹斑斑,这会儿摆出这副嘴脸,也不怕雷劈了他。

  不知武二郎说了句什么,苏荔笑得花枝乱颤,最后朝众人道:「这里离崖顶
已经不远,山崖上有我的族人,大家有力气的,就攀着绳子上去,马匹用绳索系
上来。」

  好,这有什么不好的,谁也不想拐回去再走回头路,大伙都是千情万愿。当
即苏荔先攀绳而上,吴战威按老规矩打头,这次却被武二郎一把拽住。

  程宗扬讶道:「武二,你是不是吃错药了?这一路上,你什么时候打过头,
开过路,砍过一片树叶?」

  武二郎哼哼两声,挤开吴战威,抓住绳索就往上攀。等他攀上丈许,程宗扬
两手拢在嘴旁,高声道:「武二!快点儿!一会儿就看不见人家白光光的大腿了!」

  武二郎一个踉舱,险些从绳上栽下来。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先
下来打扁程宗扬的臭嘴,最后还是决定把他的话当成耳边风,头也不回地朝上攀
去。

  程宗扬道:「花苗的族长怎么戴个金蝎子?」

  祁远道:「花苗原来就叫花蝎,据说她们的祖先原本是天女,跟一只天蝎成
了夫妻,才有了花苗这一支。南荒人也不都是天生孤僻,花苗跟白夷就极好客。

  嘿嘿,花苗的女人比男人势大,说不定这族长会看中了武二郎,招他当个上
门女婿。「

  程宗扬笑道:「哪还不快点,别让武二五迷三道,把咱们白湖商馆的脸面都
丢到南荒来。」

  那些护卫身手矫健,这会儿绝路逢生,鼓足力气攀上山崖。程宗扬怕后面没
有好手压阵,示意凝羽留在后面,自己跟着攀了上去。

  饶是程宗扬已经有了内功根基,这二十多米的长索爬上来,也累得几乎浑身
脱力。武二郎倒好,跟苏荔笑语晏晏,连一根手指都不伸过来。

  一只手伸来,拉起程宗扬。那是个年轻的花苗汉子,他古铜般的脸上露出笑
意,指了指自己道:「卡瓦。」

  程宗扬也指了指自己,「程宗扬。」

  卡瓦笑着双手抓住他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在崖下看着是晴天,崖上又是另一番光景。比山下更巨大的参天大树连成一
片,将光线隔绝在外,形成一片幽暗的森林。那根长绳就系在一棵树上,几名精
悍的花苗汉子守在旁边。

  上来前程宗扬心里一直在嘀咕,花苗的男子会不会跟蛇彝人一样,都是些牛
人半蝎的怪物,这时才明白花苗为什么好客。

  那些花苗汉子和普通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多区别,皮肤有着古铜的亮色,手脚
粗长,脸颊和手臂上都刺着纹身,赤足葛衣,腰间带着厚背砍刀,长相还颇为英
俊。这样的外表,当然不会被外来的行商视为异类。

  那些花苗汉子后面还跟着一群苗女。她们穿着色彩鲜艳的筒裙,戴着华丽的
银饰。她们一个个皮肤雪白,身材婀娜多姿,对眼前这些陌生人毫不避讳,目光
中充满了好奇和笑意。

  那些花枝招展的苗女中间,有两名少女分外引人注目。她们一个十七、八岁,
另一个十五、六岁,不但衣饰比周围的苗女更加精致,相貌也极为出色。她们筒
状的褶裙是鲜明的宝蓝和鹅黄色,长及膝盖,裙摆缀着孔雀的翎毛,短短的衣袖
及肘而止,露出雪藕似的小腿和手臂。

  年长的少女身段略高,睫毛弯长而浓密,她微微低着头,白美的脖颈中戴着
一串红珊瑚磨制成的珠链。另一个少女显得更加顽皮,她白净的脚踝上挂着一串
银制的小铃,不时用脚趾去踩草丛间的虫蚁,发出细碎的铃声,一边用明亮的眸
子好奇地打量着程宗扬,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

  两名花苗少女中间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那女子穿着金丝刺绣的红裙,裙
摆一直垂到脚踩。与周围赤足的苗女不同,她是唯一一个穿着鞋子的,脸上还罩
着一层洁白的面纱。乌亮的发髻上围着一圈白茸茸的狐毛,精致中充满了神秘的
风情。她粉颈低垂,在那些娇美的苗女簇拥下,宛如一颗柔润的明珠。光彩虽不
夺目,却没有谁能掩盖住她的光泽。

  年幼的少女一只眼朝程宗扬眨了眨,悄悄摊开手,红白的掌心中,露出一只
毛茸茸的蜘蛛,然后趁旁边的少女转身说话的时候,把蜘蛛丢到她短裙内。

  年长的少女惊叫一声,两手伸到裙下,弓着腰,在腿间拨弄。她裙子本来就
短,这时急切地拉起裙子,露出两截雪白的大腿。年幼的少女天真地说道:「好
大一只蜘蛛呢,阿姊,我来帮你。」

  说着她揭开年长少女宝蓝色的筒裙,把她白嫩的双腿完全暴露出来。年长的
少女背对着程宗扬,弯着腰,圆润的臀部向上翘起,掀开的裙子几乎能看到雪白
的臀肉。穿着鹅黄筒裙的少女朝程宗扬眨眨眼,故意分开年长少女的大腿,示意
程宗扬朝她腿间看去。

  苏荔喝了一声,「阿夕!」

  年幼的少女嘟起嘴,悻悻放开阿姊的筒裙,把那只蜘蛛抓出来,一脚踩死。

  程宗扬像是被呛住一样狼狈地咳嗽起来。这花苗少女的举动太大胆了,把他
都吓了一跳。

  商队的汉子络绎攀上断崖,祁远也跟了上来,他这一趟累得够呛,松开绳索
两臂还抖个不停。

  「不行了……后面的……都攀不上来……拿绳子拖吧……」

  包括几名奴隶和云苍峰在内,剩下七八个体弱的还在下面,凭自己的力气怎
么也攀不上来。他们把绳索缠在腰上,那些花苗汉子一同用力,把人拖到崖上。

  祁远躺在地上喘着气,看到那名戴着面纱的少女,不由「咦」了一声。

  程宗扬道:「她们是做什么的?」

  「那是新娘……旁边两个是陪嫁的姑娘。」

  祁远道:「咱们倒赶得巧,遇上花苗人送亲的队伍。」

  程宗扬看了一眼娇笑的阿依苏荔,「连族长都亲自出面送亲,这新娘身分不
一般吧。」

  祁远嘿嘿笑了两声,「花苗女子多情。老祁当年去花苗,正赶上她们正月的
歌节,没成亲的男男女女就在山上唱歌,看中了就一起钻进树林,做成好事。可
惜老祁的嗓子不成,当年我有个伙计,就唱成了一对,临走的时候那女干一直跟
出几十里,哭得跟泪人似的。」

  说着祁远自失地一笑,「就为这事,咱们好几年没敢去花苗。」

  绳索磨在山崖边上,发出吱吱的响声。那绳子本身的分量就不轻,加上人更
显沉重,五、六名花苗汉子花了半个时辰,才拖上来两个人三匹马。想到下面还
有三、四十匹骡马,就算拖到天黑也拖不完。那绳索虽然粗,却是平常的麻绳,
在崖侧拖拽几趟,已经开始磨损。

  谢艺在旁看着,眼见一名花苗汉子力气不济,上前解下身上的水囊,将水浇
在绳上,然后挽住绳索帮花苗人一起拉。其余能攀到山顶的几个,都不比程宗扬
好多少,唯一称得上龙精虎猛的武二郎这会儿洗得香喷喷的,仿佛跟苏荔有说不
完的话,让人看着眼里心里一块儿往外冒火。

  忽然程宗扬一拍脑袋,「老吴!砍段树干来!要这么长,这么粗的,越圆越
好!易彪,你背的兵刃呢?捡一根铁矛,两柄铁叉来。越结实越好!」

  吴战威朝掌心唾了几口,拎着刀进了森林,不多时按着程宗扬的吩咐砍了一
段树干来。

  按程宗扬的指点,易彪拣出一根矿铁打制的长矛,竖着从树干中心穿过,然
后把两柄铁叉尾部斜着固定在岩石间。程宗扬剥去树皮,在树轮上刻出凹槽,然
后将铁矛架在铁又两股中间,手一推,木轮辕挽转动起来。

  众人都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摆弄这些做什么。那两名花苗少女踮着脚尖
朝这边张望,连那个戴着面纱的女子也悄悄抬起头。

  「把绳子搭到上面!」

  卡瓦将信将疑地把绳索搭在木轮的凹槽间,微微一扯,脸上顿时露出狂喜的
表情。商队的汉子都明白过来,一个个朝程宗扬伸出大拇指。卡瓦用蛮语向族人
解说刚才的感觉,那些花苗汉子仍有些不信。

  卡瓦干脆把他们都拉过来,轮流扯动绳索,那些花苗汉子才醒悟到其中的不
同,看向程宗扬的目光也变得崇慕起来。

  这倒使程宗扬有些不好意思了。这样简陋的滑轮,祁远他们肯定都知道,只
不过一时没有想到而已,倒让自己拣了个便宜。

  面纱水一样滑下,那女子悄然垂下弯长的玉颈。谢艺看着那轮辕挽转动的木
轮,眼神却仿佛飘到别处,透出无尽的沧桑。那一瞬间,他似乎已经是个老人。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4-13 20:5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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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集

  内容简介:

  没想到红苗人在一进鬼王峒就备驯服,在这诡秘、四面楚歌的地方,程宗扬
等人不再有友军,一切只能靠自己;为了救回乐明珠,他们决定分批杀入鬼巫王
的宫殿??

  终于发现令众人一路上迭遇险境的罪魁,没想到那张纯真面容底下隐藏着满
是恶意的面孔,相比于那位怀抱「过于远大」志向的鬼巫王,程宗扬更畏惧这个
带着伪装与自己相伴的少女小紫!

               第一章虫惑

  隐藏在阿夕身后的操纵者像根剌扎在心头,让程宗扬心神不宁。苏荔她们去
寻找红苗盟友,到现在也没有音讯,更让自己坐立不安。

  很难判断现在是什么时候,深藏地下的鬼王峒如同失去了时间,只有黑夜漫
长得没有尽头。

  程宗扬第十五次站起来,去看凝羽回来没有。刚起身,旁边的谢艺突然睁开
眼睛,露出倾听的神色。

  程宗扬连忙竖起耳朵,半晌才勉强捕捉到一丝微响。那声音绕过重重岩壁,
已经变得微弱之极,然而充满杀伐的节奏,皿让自己汗毛直竖。那是鬼王峒青铜
战鼓的声音,难道是凝羽?

  程宗扬叫道:「不好!」

  鼓声越来越响,突然间脚步声响起,易彪、吴战威等人听到鼓声,都奔了过
来。

  谢艺道:「她们回来了。」

  程宗扬迟疑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苏荔,不由又多了一分佩服。能从纷
杂的声息中辨出苏荔的脚步,这分修为比自己可强太多了。

  苏荔弯眉紧锁地踏入厅堂,后面是黑着脸的武二郎。凝羽摘下面纱,摇了摇
头,「没有找到。」

  只要凝羽能无恙归来,其他的程宗扬都不在乎,但听到她们没寻到红苗的盟
友,仍忍不住讶道:「红苗人还没来?」

  「一天前就到了,」

  苏荔道:「我们见到他们入峒时留下的标记,但再找就没有了。这里有上百
个部族,也许我们错过了。」

  「你们不是有个当厨子的内线吗?」

  苏荔摇了摇头,「他是红苗人,和我们没有联系。」

  武二郎不耐烦地说道:「费什么事呢,把咱们能打的全拉过来,直接踹门不
就得了!先说好,鬼巫王那家伙是我的!二爷要让你们伸一指头就是孙子!」

  「二爷好气概,」

  谢艺微笑道:「不过鬼王峒属下有上万之众,武二爷又能杀得多少,」

  「你说咱们动手,他们会帮鬼王峒?」

  武二郎横起眼睛,「没睡醒吧?谁当奴隶还当出瘾了?」

  谢艺淡淡道:「这些人不能以常理论之。」

  「是的。」

  赞同他的居然是苏荔,「我和那些人交谈过,他们把鬼王峒的人都当成神,
敬畏得甚至超过了自己的祖神。」

  凝羽忽然道:「我要下去看看。」

  程宗扬一怔,「去哪儿?」

  「鬼王宫。」

  「不行!」

  程宗扬道:「这里山洞比迷宫还乱,就是有人带路,也不一定能出来。」

  易彪道:「辨迹寻径,在下颇有一些心得。」

  他本来性直气烈,只是兄长出了意外之后,担子部落在他肩上,性格谨慎了
许多。但这时还是露出性急的一面。

  程宗扬道:「下面有机关!」

  「什么是机关?」

  苏荔对这个名词不很熟悉。

  「一种杀人的陷阱。」

  谢艺道:「谢某在下面受了伤。」

  苏荔扬起眉毛,「你看到了什么?」

  「巫师。」

  谢艺笑了笑,「我猜他们在炼制鬼战士。」

  众人面面相觑,苏荔起身道:「我也去!」

  眼看众人群情耸动,又要演变成上次的大表决,程宗扬连忙站起来,「这就
别争了,要去大家都去。不过不是这会儿,」

  他一指谢艺,「总该让谢兄把伤养好吧?」

  祁远的咳嗽声从门外传来。程宗扬打了个噤声的手势,推门出去。

  来的是弥骨。他说阁罗大人在处理事情,让弥骨来问他的朋友们,是否还需
要什么东西。

  程宗扬笑着攀谈几句,然后道:「外面像是在敲鼓?」

  弥骨道:「那是召集奴隶的鼓声,他们要去地火深渊做工。天快亮了。」

  程宗扬松了口气,仿佛无意地说道:「我们做生意的时候路过红苗,听说红
苗也派人向鬼巫王大人表示臣服。他们也住在上面吗?」

  「峒里的部族太多了卫兵也许知道。等等!」

  弥骨难得的停顿下来,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儿,「红苗……红苗……」

  他忽然一拍额头,「弥骨知道!她们送新娘来!」

  程宗扬眼睛二兄,「她们在哪里?」

  弥骨跳起来,「我带你去!」

  沉闷的铜鼓声在山腹内回荡,无数奴隶从藏身的洞穴钻出。他们来自南荒不
同的部族,有的身上带着野兽的斑纹,有的躯肢异化成兽体,呈现出半人半怪的
异态。他们大都带着工具,面无表情地朝鼓声传来处聚集。

  走在这些兽化的变异人中间,就像在电影的场景中行走,充满了不真实的感
觉。

  程宗扬不禁想起段强,如果他在这里,一定会后悔自己没有带摄影机。

  弥骨一条腿无法伸直,走路时一颠一颠,速度却极快。人流虽然拥挤,但一
见到弥骨就远远避开,给他让出一条通道。

  「红苗人有二十个强壮的男人,都是很好的战士。」

  弥骨扭头朝苏荔龇出牙齿,「你们的战士太少了,不过女人很好。花苗族长,
你会让巫师们头痛的。」

  苏荔握住程宗扬的手,她手心湿湿的都是汗水,勉强笑道:「为什么呢?」

  弥骨猛地凑过来,带毛的面颊牵出一个可怖的笑容,「你很强健,他们不知
道该让珎成为战士还是女奴。」

  苏荔手指紧了一下。弥骨说巫师正在进行仪式,除了程宗扬不愿意再带人去。

  而他们的仪式正是苏荔最大的担忧。即使南荒最悍勇的部族,一旦归服鬼王
峒,就驯服如同羔羊,一直让苏荔无法理解,也许秘密就在于弥骨所说的仪式中。

  在程宗扬的游说下,最后弥骨勉强答应带上苏荔,但自从进鬼王峒就紧贴着
她的武二郎只能留在驿馆。

  弥骨朝苏荔雪白的大腿上飞快地抓了一把,然后怪笑着跳开。而苏荔只能面
带微笑,表示对他的唐突并不在意。

  鼓声停止的一刻,密集的人群仿佛突然消失了一样,街市变得冶清。不时飘
过的磷火,让空荡荡的洞窟犹如鬼域。

  走在奴隶们聚集的洞窟间,程宗扬才知道这里有多简陋。鬼王峒给奴隶们提
供的只是一个勉强可以容身的地方,蜂窝般密布的洞穴简单异常。有的洞口挂着
破旧的兽皮,更多的连兽皮都没有,就是一个空空的石窟,偶尔有一些粗糙的竹
木物品。

  弥骨左看右看,忽然叫道:「这里!」

  弥骨钻进街旁密如蛛网的小径,领着两人来到一座岩洞前。洞口挂着一张崭
新的兽皮,上面描绘着红苗人骄傲的巨蠍图腾。弥骨拉开兽皮,一股奇异的味道
随之飘逸出来。

  将近三十人居住的洞穴仍然显得很拥挤,一堆篝火在黑暗中燃烧,旁边一个
额头剠青的红苗汉子单膝跪在地上,在他身前,一个生着鬼角的巫师低声念诵着
什么。

  「娄蒙!」

  苏荔低声叫道。

  娄蒙是红苗族长的儿子,也是红苗未来的继承人。红苗和花苗血缘相近,又
同时面对鬼王峒的威胁,娄蒙的妻子丹宸未嫁前是苏荔的闺中密友,两族能够结
盟,娄蒙夫妻是最有力的扶持者。这次来鬼王峒,就由他们亲自带队。

  但此时娄蒙对苏荔的呼唤充耳不闻,他眼神涣散,脸上带着莫名的笑容,似
乎正沉浸在无法言说的欢喜中。

  「你认识他?」

  不等苏荔回答,弥骨就飞快地说道:「他很厉害,巫师说他心里有一个秘密,
今天已经第三次给他举行仪式。」

  弥骨朝巫师打了个手势,然后膑到洞内。巫师对他的闯入只翻了翻眼睛,念
诵声丝毫未停。娄蒙却似乎完全丧失了意识,连视线也没有一丝移动。

  山洞被几根竹子隔开,洞窟一侧,一个披着盖头的少女躺在?上,两个伴娘
正托起她雪白的玉臂,在她肌肤上涂抹着芳香的迪骨。

  「这是红苗的新娘。」

  弥骨咕咕笑道:「等鬼巫王大人出关,就该享用她们香喷喷的肉体。」

  那三名少女穿得极少,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和娄蒙一样对他们的闯
入毫无反应。弥骨虽然垂涎欲滴,却不敢停留,领着他们朝洞内走去。

  忽然,一声轻笑从洞穴深处传来。笑声像水波一样,令人怦然心动。

  隔着竹竿,能看到一张破旧的竹榻,上面不知被多少汗水污渍浸过,被染成
黑色。

  摄旁,一个美貌的红苗女子身无寸缕,正赤裸着白艳的肉体,吃吃娇笑。

  在她身前站着巫师的鬼仆,一个狗头人身的怪物。他吐出鲜红的长舌在女子
脸上舔着,一边伸出毛茸茸的手爪,探到女子腿间。

  苏荔一颗心直沉下去。那是丹宸,她幼时的好友。

  半人半犬的怪物挺起野兽的阳具,喉中发出狺狺的叫声。丹宸满脸都是鬼仆
的唾液,她娇笑着握住狗头人的兽阳,一边踮起脚尖,挺起下腹,将下体娇艳的
性器放在阳具顶端,来回磨擦。

  弥骨吱吱叫着镩进去,用力在丹宸雪白的屁股上打了一记。丹宸身子一颤,
蜜穴向下二仉,顿时被兽阳粗大的龟头塞满。

  狗头鬼仆带着狺狺的犬吠声叫道:「弥骨!我听说达古死了!」

  弥骨颈中裸露的血管兴奋地跳动起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她已经开始
听话了吗?达古那对孪生妻子已经是女奴,服侍过阁罗大人!我没闻到魂香的味
道!」

  狗头鬼仆露出讨好的笑容,对弥骨说:「这个红苗女人已经被驯服了,玩起
来很有趣。」

  他狺狺叫了几声,丹宸挺起下体,一手分开蜜穴,一手握着他粗壮的阳具,
像拿着一根棍子一样在自己体内捅弄,不时发出吃吃的娇笑声,一边口齿不清地
呻吟道:「好……舒服呢……」

  程宗扬感觉到苏荔的手掌在颤抖,她陌生地望着自己的好友,双脚像被钉在
地上无法移动。

  程宗扬在她耳边低声道:「别担心,既然是巫术,肯定有破解的方法。」

  虽然在宽慰苏荔,程宗扬自己心里也充满犹疑,难道鬼王峒真有巫术可以改
变人的思维?看这个红苗女人的举动,就像是完全被人洗脑了一样。

  弥骨忍不住加入进去,和狗头鬼仆一起把丹宸压在污黑的竹榻上。丹宸一边
张开腿与狗头鬼仆交媾,一边把脸贴在弥骨毛茸茸的腹下,舔舐他的阳具;她睑
上笑容满面,丝毫没有为难的表情。

  丹宸雪白的肉体与两个丑陋的怪物纠缠在一起,在竹榻上翻滚起伏,激烈地
交合着。她趴在狗头鬼仆身上,用蜜穴套弄他的阳具;弥骨扒开她的臀部,从后
面骑在她屁股上,用力插进她体内。丹宸露出一丝痛楚的表情,紧接着又绽露笑
靥,一边与狗头鬼仆亲吻,一边又被弥骨拽着头发扭过脸,与他唇齿相接,臀部
卖力地挺动着,用自己的性器和肛门同时服侍两名鬼仆。

  苏荔脸色雪白,手指像冰一样寒冷。程宗扬轻轻一推,把她挡在身后。

  不知过了多久,两名鬼仆嘻笑着从竹?上爬起来,红苗美妇娇喘着软绵绵趴
在?上,她胴体上布满爪痕,雪臀被干得敞开,屁股里面灌满精液,脸上却带着
幸福的笑容。

  「把他们引出去。」

  苏荔用乞求的口气对程宗扬说。

  程宗扬松开她的手指,朝弥骨走过去。

  弥骨笑道:「这个红苗女人很好玩,程商人你也来试试。」

  「的确很漂亮,」

  程宗扬话锋一转,「阁罗大人应该已经忙完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弥骨疑惑地说:「程商人不想试试红苗的女人?」

  程宗扬嘿嘿笑道:「我对年轻一点的感兴趣……」

  他一指红苗的伴娘,「这个怎么样?」

  弥骨大摇其头,「她们是献给鬼巫王大人的礼物。」

  「那就换她们吧。」

  程宗扬指向新娘说。

  弥骨头摇得更厉害了,「那是献给龙神的新娘。」

  程宗扬笑道:「每个部族都送女人来,鬼巫王大人的新娘可真不少。」

  弥骨喉中发出咕咕的笑声,似乎想说什么,却又闭上嘴。

  程宗扬手一扬,抛出几枚钱铢,笑嘻嘻道:「好几天没有赌钱,有点手痒…

  …想不想来一把?二弥骨和狗头鬼仆对视一眼,「赌钱?」

  「就是我出钱,你们来猜。只要猜中,这钱就是你们的。」

  两名鬼仆盯着程宗扬手里的钱铢,露出贪婪的神情。

  程宗扬拣出一枚钱币,往空中一抛,然后接住,把拳头伸到狗头鬼仆面前,
「猜猜,是正面是反面?」

  长着狗头的鬼仆迟疑了一下,弥骨抢道:「正面!」

  程宗扬手张开一线,瞄了一眼,然后道:「你赢啦!这是你的了。」

  程宗扬把钱铢抛给弥骨,弥骨一把接住,喜得抓耳挠腮。

  程宗扬又出了几把,让弥骨赢了五枚铜铢,等两人兴趣都被勾了上来,他却
停了手,「这里大气闷了,不如咱们换个地方玩。」

  「这里这里!」

  弥骨立刻蹿了出去。

  程宗扬朝苏荔使了个眼色,跟着两名鬼仆离开洞穴。

  外面巫师仍在念诵咒语。赤裸的红苗女子伏在榻上,股间淌满精液。她在刚
才的交合中耗费了大量体力,这时正闭着眼睛,满脸聿福的回味着。听到身旁的
脚步声,丹宸扭过脸,眼睛忽然二兄,「阿荔!」

  苏荔走到一旁,望着自己的好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刚到吗?」

  丹宸撑起身体,开心地想拥抱苏荔。

  苏荔退开一步,脸色雪白地说:「你没有穿衣服。」

  「这样不好吗?」

  丹宸毫不介意地轻笑道:「刚才我还在和两个主人交媾,他们很满意呢。」

  丹宸的口气让苏荔心头抽紧,「他们是谁?」

  「是鬼王峒的主人。」

  丹宸摇头笑道:「我们以前真是太傻了,还想反抗神圣的鬼巫王大人。自从
到这里,我才知道鬼巫王大人有多么伟大。他就像太阳,是南荒唯一的神明。」

  苏荔从牙缝中说:「是吗?」

  红苗美妇毫不在意地站在苏荔面前,带着无比的崇慕说道:「是他创造了光
明,他是超越一切的存在。」

  丹宸像叙说一个秘密一样,在苏荔耳边道:「听过巫师的劝导,我才知道自
己有多么愚蠢。可巫师一点都不嫌弃我的无知,很慷慨地允许我加入鬼王峒。」

  「你知道吗?」

  丹宸兴奋得双颊微微发红,「来到鬼王峒第一天,我就被允许成为侍寝女奴,
用我卑微的身体服侍巫师和他的仆人。」

  「他的仆人?」

  苏荔无意识地重复道。

  「是巫师大人的仆人,」

  丹宸带着一丝得意,向苏荔骄傲地炫耀,「他们对我的身体很满意。你看,
这就是他们刚射到我身体里面的,有好多呢。」

  丹宸当着苏荔的面分开腿,露出沾满精液的下体。苏荔强压着心头的反感,
「娄蒙呢?他是你的丈夫。」

  红苗美妇笑了起来,「他知道我被选中服侍鬼王峒的主人,也会为我感到光
荣。」

  「阿宸!」

  苏荔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用斥责的口气低暍道:「你的贞洁和骄傲呢?」

  丹宸奇怪地看着她,「他们是鬼王峒的人。这里是神的部族,即使一个渺小
的仆人,也比我们的祖神更尊贵。阿荔,我很同情你。」

  丹宸拉住苏荔的手,诚挚地说道:「你和我以前一样无知,不知道服侍鬼王
峒的主人才是最大的幸福,才是我们的骄傲和光荣。」

  苏荔久久没有作声。然后她深深吸了口气,露出笑容,「真是太好了。我真
羡慕你,阿宸,能成为鬼王峒主人满意的女奴。」

  丹宸开心地说道:「你也会是的。」

  苏荔下再去徒劳地劝说自己的朋友,仿佛不经意地说道:「和你一起来的红
苗战士呢?」

  「他们去给鬼巫王大人制造武器,还有几个最强壮的,被挑中成为鬼王峒的
战士。」

  丹宸眼睛闪闪发光,「这是我们红苗人的骄傲。」

  苏荔紧盯着她的眼睛,弓那你告诉过他们,我们的准备吗?「

  丹宸不好意思地说:「我还没有来得及说……」

  苏荔略微松了口气。忽然,娄蒙大声嘶吼起来,他像狮子一样闯进山洞,双
手抱头,用发红的眼睛瞪着苏荔,然后吼叫道:「杀了我!杀了我!」

  巫师从后追来,木杖狠狠点在娄蒙脑后。年轻的红苗汉子砰然倒地,昏迷过
去。

  巫师阴沉着脸收回木杖,冷冷盯着娄蒙,接着恼怒地拽住丹宸的长发,把她
的面孔按在自己胯下。

  丹宸玉颊兴奋地泛起玫瑰般的红晕,她跪在巫师身前,乖巧地把面孔伸到巫
师肮脏的衣袍内,含住他的阳具。

  巫师瞳孔缩紧,像针尖一样盯着苏荔,然后抬起木杖,伸进她丰腻的乳沟,
用杖尖去挑弄她的乳头,说:「卑贱的女奴。」

  神情间充满不层。

  苏荔衣襟被木杖拨开,裸露出高耸的乳峰,红艳的乳尖挺翘出来,在杖下软
软摇动。她唇角的笑容突然间变得残忍,然后筒裙一动,一条银白色的蠍尾弯曲
着掠出,闪电般缠在巫师颈中,锋利的尾钩狠狠剌进他的动脉,撕开他的脖颈,
鲜血飞溅而出。

  弥骨哭丧着脸,眼巴巴看着程宗扬身前的铜铢。

  「看好了!」

  程宗扬把铜铢放在手心,然后一翻手,啪的按在地上。

  两名鬼仆看得清清楚楚,他手里的钱铢是铸着印文的一面朝上,翻过来应该
朝下,可程宗扬栘开手,赫然仍是印文一面朝上。

  这是程宗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在翻掌的同时,手心是空的,用手掌边缘一
碰,让硬币在手心遮掩下翻转过来。这个技巧并不难,但由于有手掌遮掩,很难
察觉到他手掌的动作。

  程宗扬先输给他们几十枚铜铢,然后毫不客气地赢了回来,还把弥骨仅有的
几枚铢钱都搜刮干净。

  估计时间差不多了,程宗扬拍了拍手,「不玩了,不玩了!」

  弥骨吱吱叫道:「不行!不行!」

  程宗扬摆出不耐烦的架势,「你都没钱了,还玩什么?」

  弥骨和狗头人垂头丧气,依依不舍地看着程宗扬把钱铢拢成一堆。

  地上的钱铢并不多,总共才几十枚铜铢,程宗扬随手分成两份,笑道:「你
们的钱我怎么能赢?玩两把过过瘾。这钱就分给两位,大家交个朋友。」

  说着程宗扬把钱铢往两人面前一推。两名鬼仆输得脸都绿了,这会儿顿时心
花怒放,对这个外地来的商人更是刮目相看,觉得他简直比亲人还亲。

  弥骨找的地方十分宽敞,气流不断从黑暗中涌来,仿佛置身于旷野中。两名
鬼仆贪婪地抓住铜铢,塞进口袋。忽然大地微微一震,一道血红的光芒蓦然划破
黑暗,接着一股炽热的气流涌入洞穴,程宗扬的头发、眉毛都为之卷曲。

  这时程宗扬才发现,他们待在一个巨大的洞口内,陡峭的岩壁一直延伸到百
余丈下的深渊内。渊底焦黑色的上地裂开,一道道岩浆火蛇般奔涌而出,仿佛大
地撕裂的伤口,热血滚涌。

  从洞口望去,数以万计的奴隶如同蝼蚁一样在渊底劳作,他们冒着令人发狂
的高温用岩浆冶炼矿石,锤打铁块,皮肤被烈焰烤炙得干枯。不时有奴隶被突然
喷出的岩浆吞没,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无数铁砧敲击的声音汇集在一起,形成一种低沉的震响,在空间中回荡,如
同大地沉重的心跳。

  猿猴一样的弥骨站在悬崖边缘,他一手抓着钱铢,手舞足蹈地叫着,「天亮
了!天亮了!感谢神圣的鬼巫王大人!」

               第二章媚奴

  渊内岩浆奔涌,整座鬼王峒都浸浴在暗红色的光线里,山峰苍黑的边缘犹如
正在淬火的刀锋。

  炙人的热浪即使在驿馆也能感觉到。武二郎把上衣扒到腰间,光着虎斑纵横
的上身,困兽一样在厅内走动,瞧谁都瞪着眼,一副随时想跟人较劲的模样。商
队的汉子们都不作声,一个个拿出暗藏的兵器,埋头把刀锋磨得雪亮。

  厅外响起花苗女子的歌声,只有她们仍显得旁若无人,似乎没有任何恐惧和
烦恼。

  「那个巫师到底去了哪儿?」

  程宗扬问道。

  他和两名鬼仆回到红苗人居住的洞窟,只见苏荔在洞口等着,那个红苗汉子
伏在地上昏迷不醒。巫师和丹宸都不见踪影。

  苏荔说巫师施完术就带着丹宸离开,不知去了哪里。生着狗头的鬼仆将信将
疑,程宗扬可是一点都不信。他压下疑问,回到驿馆才开口。

  苏荔鲜红的唇角微微翘起,「被我吃了。」

  「哈!一程宗扬嘻笑着摇了摇头,但看到苏荔的眼神,他不禁打了个突!这
女人是玩真的?

  「你不信?」

  苏荔走到程宗扬面前,「你闻,我嘴里还有他血肉的气味。」

  说着她张开口,轻轻呵了口气。

  苏荔的气息香馥妩比,看着她丰润而娇艳的红唇,程宗扬咽了口唾沫,干笑
道:「是武二的味道吧。」

  苏荔啐了一口。过了会儿,她忽然道:「谢谢你。」

  「我有什么好谢的?」

  「如果不是你,我也会和丹宸一样。」

  苏荔低声说着,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屈辱和恐惧。

  想到丹宸的举动,程宗扬也无法理解,「她怎么会……」

  「他们把肮脏的东西灌输在她心里。」

  苏荔说:「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红苗女子了。」

  苏荔失声一笑,「我们确实太天真了,以为来到鬼王峒就能杀死鬼巫王。可
我们连那个恶魔的面部没见到,红苗人就已经成为他的奴仆。」

  苏荔握住自己的手腕,「娄蒙让我杀死他。他是个勇敢的男人,像树一样强
健,像水一样聪明,可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护。」

  苏荔贴近过来,轻声道:「你能保护我吗?」

  「我?」

  程宗扬笑道:「武二爷可比我强多了。」

  「你的血液……很奇特,好像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苏荔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阴煞惧怕的人类。」

  这女人的直觉真是惊人。程宗扬笑道:「要说生龙活虎,还得数二爷吧。」

  「是吗?」

  苏荔展颜一笑,笑容艳丽得让程宗扬心头一阵乱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
觉,今天苏荔的一举一动都显得十分暧昧。

  「我们花苗女人……」

  苏荔呵气如兰地说:「婚前可以有很多男人。」

  这种赤裸裸的暗示让程宗扬有种玩火的感觉,她可是武二的女人啊。和武二
那头恶虎抢女人……这暧昧搞得也太刺激了吧?

  苏荔双臂抱在胸前,明艳的凤目波光转动,她挺起身,一条雪白的大腿不经
意地从裙缝中探出,大腿上端的纹身鲜明无比,充满了女性的诱惑力,媚眼如丝
地说道:「阿夕只是个小孩子,还不知道怎么让男人快乐。」

  程宗扬呆了一会儿,然后苦笑道:「苏荔族长,你就别逗我了。让武二郎看
见,我可麻烦大了。」

  苏荔充满挑逗地瞥了他一眼,「这里很安静。」

  程宗扬叹了口气,「大姐,我不知道你怎会想拿我寻开心。不过你这肢体语
言也太明显了吧?双手抱胸,那是典型的防御姿态。你要真想跟我上床,用不着
这么戒备吧?」

  陂他说中心事,苏荔身体微微一僵,接着紧绷的肢体放松下来,又露出媚惑
的笑容,「如果我是认真的呢?」

  「那你肯定是有其他目的。好了大姐,有什么事咱们直说吧,只要我能帮上
忙,绝不推辞。色诱就免了,我不是怕你,实在是怕武二。那家伙见树还要踹三
脚呢,在他嘴边夺肉,嘿嘿……」

  「胆小鬼。」

  苏荔轻啐一口,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道:「我的目的,就是和你
上床。」

  「我的朋友呢?」

  阁罗低沉的嗓音传来。

  程宗扬正瞪着苏荔,听到声音立刻跳起身,他一边用力揉着脸,抹去发呆的
表情,一边迎了出去。

  阁罗皱起眉头,「朋友,你有心事吗?」

  程宗扬哀声叹气地说:「阁罗老兄,你该提醒我一下。看到岩浆突然喷发,
我吓得差点转身就逃。」

  阁罗哈哈大笑,「是鬼巫王大人神圣的力量,给我们带来光明!」

  他骄傲地说道:「来自地火深渊的烈焰,使我们能够不停地把矿石冶炼成武
器,成为南荒最强盛的部族。」

  程宗扬好奇地问:「有了鬼巫王大人才有岩浆喷发吗?」

  阁罗抚摸着脑后的鬼角,「在鬼巫王大入之前,我们鬼王峒都生活在黑暗当
中。

  他淘汰了族中的弱者,让我们长出坚固的鬼角,与龙神结盟,使我们变成最
强悍的战士,征服了一个又一个部族……他的功绩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多,七天
七夜也无法说难怪走惯了南荒的祁远和云苍峰对鬼王峒都不是很了解,听阁罗的
口气,鬼王峒的崛起也就是最近十多年的事。不过它膨胀的速度实在骇人,短短
十几年,就从深居地下的弱小部族成为南荒的王者。

  「我听弥骨说,你昨天没有尽兴,这让阁罗很遗憾。」

  阁罗道:「我已迳让碧奴去调教那对女奴,教她们学会怎么奉承主人。今天
晚上……」

  看着阁罗目光投向自己身后的苏荔,程宗扬心叫不妙,连忙岔开话题,干笑
道:「鬼巫王大人实在太伟大了,也只有那位出色的石匠,才有资格为鬼巫王大
人雕刻纪念。」

  阁罗赞同地点点头。程宗扬不等他把话题引到苏荔身上,接着说道:「还有
这座馆舍,比起六朝的宫室也不逊色。不知道它出自哪位大师的手笔?」

  阁罗犹豫了一下,「是一位外地客人。」

  「外地的客人?」

  程宗扬像是突然想起来一样拍拍额头,「是和那位石匠一起的吧之这漾的高
人,不知道鬼巫王大人是从哪里请来的?」

  「不必问了,我的朋友。他们很快就会离开。」

  说着阁罗摸了摸下巴,命令道:「花苗的女人,过来,让我看看你的身体!」

  阁罗根本没有理睬苏荔是否答应,就转头对程宗扬笑道:「我们可以一起来
享用这个花苗的族长,把她调教成听话的奴隶。」

  程宗扬就是怕这个才转移话题。回头的一刹那,他清楚看到,苏荔眼中一瞬
间杀机大盛。程宗扬连忙拉住阁罗,低声道:「其实……我对昨天的碧奴念念不
忘。呵呵,那样艳丽的舞姬实在太奇妙了,除了伟大的鬼王峒,世间再找不出第
二个。」

  阁罗被他夸赞得满心得意,接着程宗扬话锋一转,一脸惭愧地笑道:「只不
过小弟性子有些内向,昨天那么多人,实在放不开。如果老兄能安排我们私下见
见面,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阁罗大笑道:「你们六朝人最是拘谨,丝毫不知道怎么享受女人。弥骨!你
带程商人去见碧奴,让她用心服侍我的朋友!」

  程宗扬涎着脸拍了拍苏荔肥翘的屁股,在她脸色转变前连忙放手,对阁罗说
道:「这个女奴我也很有兴趣,不如我们改日再找个机会一起上她。哈哈,能和
阁罗老兄阁罗虽然不舍,但还是大度地说道:」朋友,你今天尽情享受吧,明天
我们再来品尝这些新鲜女奴的滋味。「

  程宗扬松了口气,苏荔也收敛了眼中的锋芒,装作羞涩的低下头,一边亲密
地拥住程宗扬的手臂,报复地狠拧了一把。

  碧奴的住处并不远,门外立着那个铁塔般的鬼武士。弥骨朝他比了几个手势,
然后讨好地替程宗扬拉开帘子,一股充满肉欲的香气扑面而来。碧奴细柔的声音
在帘后响起,「舌头要来回转动,嘴唇含紧……」

  眼前的洞窟虽然比不上驿馆相会所华丽,但比奴隶们住的洞穴干净得多。比
照鬼王峒对待奴隶的粗暴,看来碧奴的境遇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样不堪。

  程宗扬玩笑道:「这里的女奴不用木笼吗?」

  弥骨咕咕笑道:「只有不听话的女奴才会用木笼。碧奴是最好的女奴。」

  转过一个弯,面前出现一道水晶帘,透过帘子,一个娇媚的丽人侧身卧在软
?上,那对姊妹花中的一个伏在软?旁,正捧着她雪白的玉腿,含住她的脚趾小
心舔舐。

  「好了。」

  碧奴柔声道:「放到你妹妹身体里吧。」

  美妇吐出玉趾,捧起碧奴的纤足,放到妹妹白圆的臀间。与她一模一样的孪
生妹妹赤身跪在地上,挺起屁股,脸上露出羞痛的表情。

  「碧奴!」

  弥骨跳进去,飞快地说明来意。

  碧奴从达古妻子臀间拔出脚趾,笑盈盈抬起身,「北方来的客人……」

  她的嗓音与小紫有着相同的韵律,每个字都在舌尖旋转一下,然后轻盈地从
齿间吐出,让程宗扬想起那个波光粼粼的夜晚,化身为人鱼的小紫依在礁石上,
指尖滴下殷红的鲜血。

  弥骨没有停留,交待完就匆忙离开。

  碧奴知道程宗扬是阁罗的贵客,依过来柔媚的笑道:「客人,让我们三个一
起来服侍吧?」

  那对姊妹花赤条条跪在软榻旁,两具白美的肌体下差分毫,美态让人心动,
但看到媚人笑容后的惊怯眼神,程宗扬下禁心里一软,脸上故意堆出色迷迷的表
情,一把搂住碧奴的腰,淫笑道:「有你就够了。」

  碧奴胸前仍悬着那条什么都遮不住的薄纱,听到他的话,这艳姬咯咯轻笑,
两团丰满的乳球不住颤抖。

  程宗扬抬手一扯,只见轻纱真是挂在她金色的乳环上。碧奴眉梢眼角尽是浓
浓的春意,她媚然挑起轻纱,轻轻从乳头上摘下,然后耸起乳房,把乳头放在程
宗扬手中。

  那枚乳环东在她奶头根部,星状的凸起贴着乳晕,使乳头随时保持着挺翘的
姿态。一枚小小的乳钉从她乳头中部穿过,下面悬着银铃。

  碧奴娇媚地耸动着丰挺的雪乳,饱满的乳球在程宗扬手中丰腴地颤动,乳铃
轻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程宗扬仔细看着她眉眼问的神情。这个女人的妖艳足以与苏妲己媲美,唯一
的区别是她神情问全无心机,只有赤裸裸的妖淫和媚意。

  程宗扬掠起她的发丝,笑道:「听说你在北方给人做过姬妾?」

  碧奴似乎想了一下才记起来,娇笑道:「碧奴自己都快忘了呢。」

  「能娶到你这样的美人儿,肯定不是个平常人了。」

  程宗扬试图引诱她提到那个岳帅,碧奴却无动于衷,低笑道:「好多年了,
谁还记得呢。」

  「你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碧奴思索着说:「他有一处很大的宅院,里面有很多竹子,每天都有讨厌的
沙沙声。每个月仆人会送来各种花色的丝绸,可以随便挑选,然后有人裁制成新
衣。还有一些好吃的……炙肉、鱼羹……哦,我想起来了,我还得了一对很大的
红宝石耳环……」

  碧奴翻来覆去说的只是自己在那里吃的什么,用的什么,有什么漂亮的衣物
和首饰,对程宗扬最关心的却只一语带过。程宗扬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那个
男人你还记得吗?比如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个子有多高?」

  「好像是姓岳……啊,对了!」

  碧奴忽然掩住口吃吃笑道:「他总有很多花样,还请了人来教我跳舞。每次
我做出来新花样,他就给我做新衣服。搞我的时候他都好大声,有一回他在葡萄
架下把我绑起来,搞得我流了好多的水……」

  下,张口含住他的阳具。被她柔黏的香舌一卷,肉棒迅速在她口中勃起。

  碧奴腰身一旋,红唇含住程宗扬的阳具,变成面孔朝上的姿势。她跪在程宗
扬腿间,头颈后扬,下巴微微翘起,雪白的玉颈向前伸出,将阳具吞到喉中。

  充满黏性的香舌从肉棒上卷过,柔软的红唇含在阳具根部,龟头深深捅入喉
中,被滑腻的软肉包裹着。

  碧奴灵巧地做着吞咽动作,用她娇嫩的腮肉磨擦着龟头。她肢体柔软异常,
吞吐片刻后,柔颈一昂,红唇含着他的肉棒,身体旋转过来,变成跪伏的姿势。

  碧奴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她喉头松开,吐出龟头,然后用红唇裹住肉棒,
舌尖在肉棒上打着转,一边捧起丰腻的乳球,用乳肉磨擦着棒身。

  碧奴的肉体又香又滑,那对嵌着星状乳环的美乳像水一样柔软,红嫩的乳头
抖动着,上面的银铃不时轻响。

  面对这样妖淫的美妇人,程宗扬把那个岳鹏举抛到脑后,两手抱住碧奴的纤
腰,将她按在软?上,然后挺起阳具,奋力挺入碧奴体内。

  碧奴双膝跪地,两手扶在榻侧,一边耸动雪臀,迎合程宗扬的进出,一边发
出媚叫。她的蜜穴软腻之极,随着肉棒的进入,蜜腔的腻肉层层叠叠裹住阳具,
同时分泌出大量淫液。

  程宗扬吸了口气,阳具长驱直入,重重顶住花心上。身下的碧奴浪叫一声,
柔颈透出一层困脂般的红晕,连耳根也红了起来。

  这女人真是天生媚骨,这种状况自己只在凝羽身上见过,一般女人只有与心
爱的男子肌肤相亲时才会这样动情,可她骚媚的样子一点都下像伪装。显然她的
肉体对性事极为敏感。

  碧奴香喷喷的肉体伏在程宗扬身下,她挺起雪滑的臀部,一边扭过脸,美目
水汪汪看着他,随着阳具的进出低声淫叫,声音又湿又媚。她眼角隐约能看到浅
浅皱纹,但那种熟艳的风情足以让任何少女相形见绌。

  碧奴主动耸动雪臀,迎合着阳具的进出,丰满的臀肉在小腹上不停磨擦,她
扭过头,媚眼如丝地看着程宗扬,一边伸出手,玉指兰花般翘起,用指尖抚弄着
雪白的臀沟。柔嫩的肛洞不时松开缩紧,每次收缩,蜜穴都传来一股让人想要射
精的吸力。

  程宗扬欲念勃发,两手抓住她的臀肉,将碧奴肥圆的美臀用力掰开。碧奴娇
笑连连,臀部扭动得更加卖力,让他观赏自己性器被阳具插弄的艳态。

  碧奴体内滑爽的快感,让程宗扬几乎无法停止,他一口气干了五六分钟,速
度越来越快。

  程宗扬正沉浸在快感之中无法自拔,忽然精关一震,龟头猛地向上昂起。程
宗扬大叫不妙,碧奴的肉体太过诱人,自己竟然像个初次性交的男孩一样,丝毫
不知道克制,短短几分钟就射出来,这下可糗大了。

  忽然碧奴花心一紧,像一个肉箍套住龟头。她昂起头,屁股紧紧贴在程宗扬
小腹上,将阳具完全纳入体内,花心有节律地抽动着,反覆挤压龟头。

  随着挤压,射精的欲望渐渐消退,几乎冲开精关的精液重新回到阴囊。程宗
扬深深吸了口气,把阳具留在碧奴体内,等待射精的欲望平复。

  「呼……」

  程宗扬长长吐了口气,用力顶着碧奴的屁股,「你竟然能用它控制男人射精
……」

  碧奴骚媚地扭着屁股,媚声道:「这是鬼巫王大人调教的,只要你愿意,在
碧奴屁股里搞一天部可以。一程宗扬大笑着拍了拍碧奴的屁股,」再来!一碧奴
花心松开,浪叫着挺起屁股,被他干得淫水四溢。

               第三章真相

  「阿娘……」

  帘外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

  沉溺在肉体欢欲中的碧奴恍若未闻,那个声音又唤了一遍,她才听到,脸上
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阿娘。」

  碧奴皱起眉头,口气生硬地说:「你来做什么?」

  「小紫来看阿娘。」

  听到小紫的声音,程宗扬就停下来,碧奴却耸着雪臀,娇喘道:「别理她,
再来……」

  程宗扬倒有些尴尬起来,往后退了一步,拔出阳具。

  「阿爷死了。」

  小紫细声说。

  碧奴懒洋洋爬起来,「他年纪那么大,早就该死了。」

  「阿爷是气死的。那些人都骂他……」

  碧奴掀开水晶帘,就那样晃着乳房走出去,「他们骂又怎么了?我还不是活
得好端端的吗?」

  透过水晶帘,能看到小紫娇怯的身影。碧奴扫了她一眼,「长这么高了?」

  碧奴语气中殊无喜意,很明显只是敷衍,小紫却显得很高兴,「是啊。」

  「你有几岁了?」

  这句话从一个母亲口中问出,充满了讽刺,但程宗扬一点都笑不出来。

  小紫开心地说:「十五了!娘,你好漂亮。」

  碧奴生气地说:「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叫我娘!都被你叫老了!」

  「好的,阿娘。」

  碧奴翻了翻眼睛,没好气地说:「赶快走吧。没看到我在忙吗?」

  小紫好奇地张望了一下,「程头儿?」

  我就知道这帘子是透明的……程宗扬尴尬地举手打了个招呼,干笑道:「小
紫,你好啊。」

  小紫也招了招手,「小紫还有事,程头儿再见。」

  「喂,」

  碧奴忽然叫住她,「是主人让你回来的吗?」

  「是啊。主人要给小紫开苞。」

  碧奴恍然道:「我都忘了你还是处女……开苞的时候可是会流血的。」

  小紫微微一愣,然后展开笑靥,「小紫知道了,谢谢娘。」

  碧奴鄙夷地瞥了她一眼,「傻瓜,我是怕你弄脏了主人的地面。」

  小紫表情黯淡下来,低着头离开了。

  「白痴!」

  碧奴掀开帘子,气怵怵回到室内,旋即喜悦起来,「客人变得这么大呢……」

  程宗扬阳具直挺挺举着,龟头又大又亮。碧奴依过来,张口含住肉棒,用力
吮吸几下,然后眼梢挑起,骚媚地说道:「客人还没有尽兴呢,不要被那个傻瓜
坏了兴致。」

  程宗扬一手一个拿住她两团肥乳,碧奴挺着胸,被他捏得咯咯直笑。

  程宗扬拍了拍她的乳房,命令道:「转过身。」

  碧奴听话地转过身,两手按着软榻,双腿笔直分开,臀部高高耸起,她屁股
又白又大,雪滑无比,臀沟间满是未干的淫水,娇美的性器在股问湿淋淋散发着
淫艳的光泽。

  听到她与小紫的对话,程宗扬对她的印象已经完全改观。自己一直以为母爱
是一种本能,但碧奴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识。这样的女人,根本不值得同情。

  碧奴回眸望着程宗扬,声音柔腻无比地说道:「远方来的客人,用你的大肉
棒——啊……」

  程宗扬将怒涨的阳具用力顶到碧奴体内,一下一下干着她的花心。

  碧奴娇躯乱颤,淫水从湿泞的蜜穴一直淌到脚尖,被干得浪叫不绝。

  将近一个时辰的交媾中,程宗扬四次险些射精,但每一次都被碧奴用蜜穴的
挤压阻止。她对体内的阳具甚至比程宗扬本人更了解,每次龟头刚刚开始鼓胀,
她的花心就随之收紧。

  长时间的连续性交,碧奴两次泄了身子。其中一次碧奴跨坐在程宗扬腰上,
翘着香滑的屁股上下耸动。然后就在程宗扬眼前,她雪白的大屁股痉挛般收紧,
颤抖着从蜜穴深处吐出一股浓白的液体。

  碧奴媚叫着二买力地耸动雪臀,且局潮的蜜穴竭力套弄客人的阳具,她玉颊
潮红,被乳钉穿透的乳头高高翘起,随着弹跳的双乳上下抖动,下体淫液泉涌。

  恍惚间,小紫与眼前高潮的艳妇融为一体,自己仿佛看到小紫纯美的面孔变
得成熟,冰玉一样晶莹的肉体变得丰腴而艳丽,天真的笑容变得妩媚,从一个不
谙世事的少女,一点一点成为和她母亲一样淫艳的荡妇。

  小紫甜美的微笑着,纯净如水的眼眸越来越媚艳。

  程宗扬低吼一声,精液破关而出。通过挤压龟头可以有效克制射精,每一次
挤压,都会让射精的快感更加强烈。程宗扬腹肌绷紧,两手紧握着碧奴的腰肢,
龟头紧顶着她的花心,奋力喷射着久蓄的精液。

  滚烫的精液直接射入花心,浇在碧奴子宫内壁上。碧奴肥软的雪臀贴在程宗
扬腹上,蜜穴被突如其来的精液烫得一阵抽搐。她肢体像水一样柔软,只有蜜穴
不停抽动,与程宗扬同时达到高潮。

  炽热的气息不住涌人洞穴,程宗扬浑身是汗,躺在软榻上地懒洋洋问:「你
的女儿很傻吗?」

  碧奴偎依在他身边,「比傻瓜还傻,好了,我们不要说她了。」

  她娇媚地说道:「客人的肉棒好热,把碧奴的淫穴都烫化了呢。」

  程宗扬道:「我对她挺有兴趣。」

  碧奴眨了眨眼,低笑道:「过几日等主人给她开了苞,我就唤她来,让客人
好好玩玩。」

  程宗扬把双手枕在脑后,「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她?」

  碧奴收起媚笑,悻悻道:「要不是她,我也不会又走那么远的路回南荒。刚
生下来,我就把她扔掉,没想到过了半年她还活着。后来我把她送回碧鳗族,丢
给那个老不死的。到了六岁还是七岁那年,这个白痴竟然自己跑来。」

  程宗扬生出一丝狐疑,碧鳗族距离鬼王峒连成人也要走五、六日,一个六、
七岁的小女孩能自己走来?

  「她说族里的人欺负她阿爷,还说我是妖精,给族里带来灾难。我才不想理
她,随便把她赶走。那晚我正服侍主人,她又来了。鬼巫王大人还记得她,问她
有什么事。那个白痴竟然说要做主人的姬妾,要不然她就去死,哈,你说她傻不
傻?」

  碧奴咯咯笑道:「我想看看她有多傻,让她脱光衣服爬过来,她竟然真的做
了。嘻嘻,那个白痴,主人的肉棒那么大,干也干死她了。真是个傻瓜!」

  小紫真的傻吗?程宗扬开始怀疑。

  「主人说他不要姬妾,那个白痴竟然说她要把自己卖给主人,即便当奴隶也
可以。」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竟然知道把自己卖给鬼巫王当奴隶?这如果不是白痴,
那就是……碧奴撇了撇嘴,「还不是因为进了鬼王峒,能有好吃的,还有漂亮衣
服和首饰。可这个白痴说她不要好吃的食物,好看的衣服,也不要漂亮的珠宝首
饰。」

  碧奴掩着口,笑得花枝招展,「那个小白痴脑壳真是坏掉了,我想起她说的
话就想笑。」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不是那种胸大无脑的淫贱女人,她可以当主人最听话的小母狗,还
可以当主人最毒最利的蛇牙。只要主人收留她,即使主人挖掉她的眼睛,把她炼
成尸奴都可以。嘻嘻,毒蛇牙啊……哪个男人喜欢女人长毒蛇的牙齿?」

  程宗扬听着她欢畅的笑声,心头阵阵发冷。要有多么强烈的恨意,才能让一
个六、七岁的女孩说出这种可怕的话?也只有你这种白痴母亲才什么都听不出!

  提着沸水浇花的小紫……突如其来的潮水……阿夕和小紫的游戏……在海中
淹死的黑舌……废墟突如其来的蛛网和鬼武士……与小紫见面以来发生的事一件
件从脑海中掠过,程宗扬霍然起身,在碧奴惊讶的目光下,劈手抓起衣物套在身
上,拔腿朝驿馆奔去。

  程宗扬风一样闯进驿馆,一脚踹开房门,对着盘膝静坐的谢艺叫道:「姓谢
的!别告诉我你不知情!」

  谢艺眼睛睁开一线。

  程宗扬口水几乎溅到谢艺脸上,「你早就知道了吧,小紫不是白痴!干!装
白痴装得那么像!那死丫头肯定是个天才!」

  谢艺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仍是那种带着倦意的淡淡笑着,「也许吧。我问
过,她不肯告诉我。」

  「告你老母啊!」

  恼怒之下,程宗扬大爆粗口,「你心里明镜一样,还跟我们装傻,你说,我
们几次差点被她害死?三次还是四次?」

  谢艺平静地说道:「三次吧。」

  「潮水一次,废墟一次,还有一次呢?」

  「那晚杀蛇傀的时候,她躲在村旁,准备施法挑动村民,被我咳嗽一声吓走
了。」

  程宗扬瞪着他,「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谢艺想了想,「送到鬼王峒的新娘,每天都要沐浴净身,然后涂抹膏脂。」

  程宗扬皱起眉头,「这干我屁事!」

  谢艺淡淡道:「半个时辰前,她把光明观堂那个笨丫头叫走了。」

  程宗扬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这里还有温泉!」

  乐明珠坐在池边,快乐地撩着水,接着转过头,眼睛亮晶晶地小声道:「哎,
小紫,我们在这里洗个澡,没有人会偷看吧?」

  「没有啊。小紫就是找姐姐来洗澡的。」

  小紫笑嘻嘻道:「洗过以后,还要涂上好闻的香脂呢。」

  「我才不要呢。」

  「很好闻哦。」

  乐明珠有点犹豫地问道:=具的吗?「

  「嗯!」

  小紫用力点了点头。

  乐明珠不禁心动,嘴里道:「先洗澡吧!身上好脏呢。」

  小丫头一边解着衣物,一边还有些不放心,「真的不会有人来吧?」

  「不会啦。」

  小紫毫不在意。

  她看着乐明珠的身体,羡慕地说:「姐姐胸部好大呢。」

  乐明珠用手指点了点小紫的乳房,「你也不小啊。」

  小紫圆鼓鼓的乳房在胸前挺翘着,轻轻一碰,就像小白兔一样在衣内跳了起
来,逗得她咯咯直笑。

  乐明珠解开衣衫,露出一条胸前火红的巾帕,那巾帕从颈后绕过,交叉系在
胸前,将那对圆硕的乳球沉甸甸裹在里面。红巾非丝非绸,质地柔滑如水,颜色
鲜艳明亮,这时紧贴着肌肤,显露出乳球丰硕圆翘的轮廓,将少女光润的肌肤更
衬得雪嫩无比。

  小紫好奇地睁大眼睛,「这是什么?」

  乐明珠得意地挺起胸,「苏荔姐姐说这是鲛绾,很珍贵呢。你摸摸,贴在身
上像水一样,好舒服。」

  小紫摸了摸她用来束胸的红巾,「真漂亮。小紫听说,真的鲛绡不怕火烧,
连刀也割不破……咦?这个呢?」

  乐明珠低头一看,顿时满面飞红,鲛绾贴在乳房的内侧,沾了一层已经干掉
的白色东西,自己差点忘了,这是姓程的那个坏家伙抹在自己身上的。她连忙掩
住乳球,「不要乱摸啦。」

  「这里也有呢。」

  乐明珠急忙抢过沾着污渍的内衣,瞋道:「不要乱翻别人的东西。」

  小紫也不生气,仍是笑嘻嘻开心的样子。

  乐明珠倒有些心虚起来,她讪讪卷起沾着污渍的内衣,藏到衣物里面,一边
躲躲闪闪地掩住乳球。

  都怪那个大笨蛋,下但尿在自己手里,还抹到自己身上。她庆幸地想,聿好
小紫没看出来,不然非笑死不可。

  「乐姐姐,你为什么不脱光?」

  乐明珠不好意思让她看到乳上大片大片的污渍,抱着鲛绘道:「没关系啦,
它又不怕水。」

  温泉池有四五丈宽,下面很深,只有池旁一块岩石可供两人并卧,水面不时
有气泡涌出,散发出硫磺的味道。

  乐明珠把身体浸在水中,滚热的池水烫在皮肤上,有种麻酥酥的感觉。

  「啊!」

  小丫头快乐地伸展肢体,嚷道:「好舒服!」

  小紫解开发带,乌黑的发丝瀑布般倾泄下来,然后脱去衣衫,露出雪玉般纤
美的身体钻到池中,双腿轻轻一摆,游鱼般在池中打了个转。

  乐明珠水性平常,这温泉又是活水,表面平静,下面水流很急,她只能乖乖
待在石头上,羡慕地看着小紫。

  小紫折腰潜进水中,片刻后又冒出头来,高兴地说:「下面水好热,乐姐姐
也来啊。一乐明珠靠在池畔,白嫩的双足拍着水,歪着头道:」这样也很好啊。

                 「

  小紫游过来,与她并肩躺在一起,然后同意地点点头,「是很舒服呢。」

  乐明珠伸了个懒腰,「好累啊。」

  「我来帮你洗吧。」

  「不要!不要!哎呀!」

  小紫不由分说地攀住她的肩头,正好碰到乐明珠发酸的肩窝。小丫头低低叫
了一声,闭上眼睛。

  「姐姐皮肤好滑哦。白白的,好像牛奶……真好闻。」

  小紫把鼻子凑到乐明珠颈中嗅了嗅,引得乐明珠咯咯直笑,「好痒。」

  「真的很好闻呢。」

  小紫身体贴过来,两手攀住乐明珠的肩膀。乐明珠抱着鲛绘伏在石上,发现
自己痛的只是右肩,左肩好端端的,并没有酸痛的感觉。

  好奇怪?想着想着,乐明珠突然脸红起来。下午自己右手只做了一件事,就
是帮那个家伙……小丫头气恼地想,为了帮他尿尿,自己手臂都累酸了,实在是
太吃亏了。

  淡淡的水雾从黑色的岩石间氤氲升起,两具娇美的胴体挨在一起,一条鲜红
的鲛绡缠在乐明珠曲线玲珑的胴体上,洁白的肌肤在水雾中散发出朦胧的光泽。

  被热气一蒸,乐明珠面颊红得越发娇艳,她越想越是好奇,忍不住贴在小紫
耳边小声道:「哎,小紫,你有没有那种……感觉?」

  小紫眨了眨眼,「什么呀?」

  「就是身体下面麻麻的……」

  乐明珠贴在她耳边叽叽小声地说着,玉颊飞满红霞,眼睛却闪闪发亮的,就
像一个刚刚发现自己长着肚脐的小孩子,带着好奇和小女孩的兴奋,与朋友分享
秘密。

  「没有哦。」

  「这样啊。」

  乐明珠有些失望。

  「是这里吗?」

  「哎呀!不许你摸!」

  「你也可以摸我啊。嘻嘻,你这里有小毛毛呢。」

  乐明珠脸红得像苹果一样,小声道:「我刚长的……哎呀!」

  她连忙捣住下腹,「别摸!」

  小紫脸颊泛起玫瑰般的红色,她平着头,天真地问:「姐姐是处女吗?」

  「当然是啦。」

  小紫把脸贴在乐明珠手臂上轻轻摩挲,「姐姐,你练的功夫是不是只能是处
女才可以练呀?」

  乐明珠生气地说:「是姓谢的告诉你的?哼!那个大嘴巴!」

  「为什么要是处女呢?」

  「师傅说,《凤凰宝典》是最圣洁的功夫,要保持处女之身才能练成。」

  「姐姐练到多少层了?」

  乐明珠有些泄气地说:「第三层啦。」

  小紫认真点了点头,「还有好远呢。」

  「是啊。」

  「那姐姐一直都要当处女喽。」

  「当然啦!」

  乐明珠志气满满地说:「我要当一辈子处女!」

  「姐姐不是要嫁给大英雄吗?」

  「咦?」

  乐明珠奇怪地问:「这和嫁人有什么关系?」

  小紫似乎在水里呛了一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乐明珠得意地说:「我将来嫁给大英雄,每天都只做好事,一辈子都不做坏
事。就是练到第九层,也要当处女。」

  小紫弱弱地说:「只做好事就会是处女吗?」

  「是哦。」

  乐明珠很认真地开导小紫,「师傅说,丢掉处女,就是跟别人做了坏事。我
不做坏事,怎么会丧失贞洁呢?小紫,你也要乖乖的喔。」

  小紫潜到水底,过了会儿才露出头,重新露出笑容,「姐姐,到这里来。」

  乐明珠试着挪动了一下身体,然后「哇」的叫了一声。

  「舒服吗?」

  乐明珠睁大眼睛,圆圆的脸上写满讶异,「好奇怪……」

  一股从泉底涌出的水流正冲在股间,小腹下方那个被程宗扬磨擦过的部位传
来一阵阵异样的感觉。乐明珠本能地觉得不好意思,却又不舍得离开。

  「是不是很好玩?」

  小紫伏在石上,双手托着下巴,美丽的面孔像宝石一样精致。

  「嗯……」

  乐明珠浑身软绵绵使不上力气,勉强用鼻息回答。

  恍惚中,一双手臂从颈后拥来。乐明珠一惊,「谁?」

  旁边的小紫双手托腮,笑吟吟道:「是阿夕姐姐啦。」

  「阿夕?」

  乐明珠扭过脸,看到阿夕熟悉的面孔,才松了口气,她在阿夕手背上打了一
掌,「可恶的丫头,吓死我了……」

  阿夕的笑容像蒙了一层轻纱一样,她身上一丝不挂,赤裸着白美的身体。乳
房高高耸起,臀部又圆又翘——乐明珠觉得她的身体看起来和以前有些不同,差
别在哪里却说不上来。

  「好暖的水。」

  阿夕轻声说。

  乐明珠戒备地抱住身体,「坏丫头,又打什么主意了?」

  阿夕轻轻笑了起来,眼睛却仿佛虚空,一片空洞,「我来和你一起洗澡……」

  她浅笑着垂下头,含住乐明珠的耳垂,用舌尖轻轻一舔。

  一股异样的战栗感直人心底,身体禁不住颤抖起来。「别舔……」

  乐明珠的抗议声显得十分无力。

  阿夕从身后含住她的耳垂,手掌细柔地抚摸着向下,贴在乐明珠浑圆的乳房
上,指尖婉蜒伸向她敏感的乳尖。

  「呀!」

  乐明珠身体一震,头脑清醒了一些,她急忙挣开阿夕的手掌,游到小紫身边,
「别过来!」

  阿夕半跪在池边,慢慢抬起眼睛。

  乐明珠贴在小紫耳旁,压低声音道:「小心。阿夕被坏人操纵了。」

  蒙胧的水雾中,小紫眸子像寒星一样闪亮了一下,然后不解地问:「什么是
操纵?」

  「是一种巫术。她的身体被另外一个人控制了。」

  小紫看了看阿夕,「没有啊。」

  「你不觉得她很奇怪吗?」

  乐明珠咬着小紫的耳朵说:「她在亲我哎……」

  小紫疑惑地说:「不可以亲吗?」

  说着她搭讪道:「阿夕姐姐,你也来洗澡啊。」

  「是啊。」

  阿夕说:「我是献给鬼巫王的礼物,我要洗干净。」

  说着她走进泉池,仔细洗浴起来。

  乐明珠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小紫,小紫却一睑天真地看着阿夕。

  阿夕一手托起乳房,细致地洗浴着。然后分开腿,当着她们的面,旁若无人
地清洗下体。乐明珠呆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阿夕身体的变化,她乳头颜色比从
前深了许多,再也不像少女那样粉嫩的红色。

  忽然阿夕招了招手,「小紫,我来帮你洗。」

  「好啊。」

  小紫毫无戒心地游过去。

               第四章童虐

  两个少女在一起快乐地洗浴,除了她们都很漂亮,并没有其他的异样。

  乐明珠小心留意周围的动静,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个神秘的操纵者出现。看着
阿夕和小紫高高兴兴洗浴的样子,她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多疑了。

  小紫忽然咯咯笑了起来,「乐姐姐,阿夕姐姐在舔我的脚趾。」

  真的呢,阿夕半身浸在水中,一手托着小紫粉雕玉琢的纤足,正用花办似的
红唇舔舐她的脚趾。她漂亮的臀部翘出水面,湿淋淋的臀间,女孩最美妙的部位
正对着乐明珠的视线,一览无余。

  阿夕的性器很标致,白嫩的阴阜圆鼓鼓隆起,上面有一层柔软的纤毛。两片
柔嫩的美肉微微分开,露出红嫩的内部。阿夕一手托着小紫的玉足亲吻,一手探
到股间,细白的手指在阴唇间穿梭着,姿势显得很古怪。

  不知为何,乐明珠下体也有了反应。当时被程宗扬那根大肉棒磨擦的感觉似
乎又回来了,躯干最底部那个部位传来异样的酥麻。

  小紫双臂张开,靠在泉池边缘,一边翘起纤足,让阿夕亲吻自己的脚趾。那
一瞬间,她脸上天真的笑容消失了,神情变得冷酷而骄傲,就像一个君临天下的
女王,任意使唤自己的奴隶。

  但那种表情仅仅展露了一瞬,乐明珠一眨眼,小紫又变得和从前一样天真纯
美,脆弱得似乎一片落叶都能把她绊倒。

  泉水的温度仿佛越来越高,乐明珠只觉得热得透不过气来。恍惚间,她看到
阿夕捧着小紫的纤足,红唇贴着她的脚掌,沿着她雪嫩的小腿亲吻过去,一直延
伸到她大腿根部。

  乐明珠惊愕地张大嘴巴,脑中翻滚只有一个念头:怎么可以这样?那里……

  那里是女孩尿尿的地方……小紫的笑靥越来越近,越来越模糊……当乐明珠
清醒过来,自己已经躺在小紫刚才躺过的位置。小紫伸出手指,顽皮地挑弄她的
乳头,一边笑嘻嘻看着她。

  接着趾尖一痒,被阿夕的嘴唇含住。

  让别人用唇舌舔舐自己的脚趾,乐明珠本能地生出一股不洁感,「不要!」

  乐明珠试图抽回脚,小腿却被阿夕紧紧搂住。接着一条柔滑的舌头从趾尖掠
过,那种异样的滑腻感,使她身体一阵发麻。

  阿夕湿软的嘴唇渐渐向上移动,贴着小腿内侧一直亲吻到膝弯。乐明珠小脸
通红,低低喘息着,忽然伸出手掌,一指点在阿夕印堂上。

  阿夕笑容像挂在脸上一样变得生硬。小丫头努力调匀呼吸,嘴唇轻动着念诵
清心咒。这是光明观堂用来安抚病患的咒语,乐明珠也不知道对南荒的巫术是否
有用,这会儿要命的时候,不管什么都只能试试了。

  乐明珠刚念了两句,小紫忽然把手伸到她腿间,柔软的手掌覆住她的秘处。

  乐明珠「呀」的惊叫一声,还没念完的清心咒顿时被打断。

  小紫带着共鸣的美妙喉音在耳边响起,「乐姐姐,我们一起来玩游戏吧,很
好玩,很好玩的游戏……」

  小紫纤柔的手指轻轻一挑,比阿夕舌尖还要灵巧地探进她下体。乐明珠心里
大叫着这样做非常不对,可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向上弓起。

  「是毒药……不!是迷药!」

  乐明珠醒悟过来,惶急地喊道:「不……不要玩了!小紫快逃!阿……阿夕
……用迷药……」

  那根手指并没有停止,反而伸进她下体的裂缝,指尖熟练的一剥,按住里面
一个细小的肉孔,然后轻轻一挤。

  乐明珠从来不知道自己身体还有这样的构造,被指尖侵入的肉孔立刻战栗着
收紧。她大口喘着气,竭力伸长手臂,去捡自己扔在池边的朱狐冠。

  乐明珠视线已经模糊,挣扎间,下体突然传来一阵痛意,那根手指挤开收紧
的蜜肉,硬生生朝体内捅去。

  小紫依偎在乐明珠赤裸的胴体上,一手探入鲛绡,轻轻爱抚着她的乳球,一
手伸在她腿间,唇角露出残忍的微笑。

  忽然她手臂一震,被人拧住手腕,接着湿淋淋的身体猛地从温泉中扯出。充
满怒意的力道,几乎把她手臂扯断。

  小紫扭过脸,正看到程宗扬喷火的目光。

  帘后的软?上散落着刚脱下的衣物,旁边的金丝鸟架上系着一只五彩鹦鹉。

  听到声音,鹦鹉双翌一乍然张开,警觉地昂起头,作势欲飞。

  一个表情冶峻的年轻男人拖着一个少女直闯进来,然后把她粗暴地往地上一
丢。

  那少女眉眼精致如画,身上却没有任何衣物,光洁的身体莹白如玉,湿淋淋
泛着水光。

  小紫抱住身体,委屈而怯怕地咬住红嫩的嘴唇,眼睛一眨,弯长的睫毛间便
沁出晶莹的泪花。

  程宗扬瞪了她足足有两分钟,几乎还下能相信是这丫头捣的鬼。

  他吸了口气,用力说道:「我问过了,龟血是蓝色的!」

  小紫怯生生看着他,然后浓密的睫毛轻轻一眨,脸上的怯意顿时像被抹掉一
样,变得天真而充满信赖,似乎在面对自己最喜爱的大哥哥。她用娇嫩的声音道:
「程头儿……」

  她的声音依然优美动听,但听在程宗扬耳中,却是另一种感觉。这个小紫实
在太狡猾了,看到装委屈的手段不管用,立刻收起眼泪,重新换上天真的伪装,
即使知道她还有另一番面目,自己也禁不住要心生怜意。

  程宗扬维持着凶狠的表情,冶冰冰道:「我说!海龟的血是蓝色的!」

  小紫想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说:「小紫不知道哎……」

  还装?我今天非剥掉你的画皮不可!

  「我来提醒你。那天晚上你在海边的礁石上,说自己在吃海龟,那你手上鲜
红的血是哪儿来的?」

  小紫好奇地看着他,「你知道吗?」

  程宗扬禁不住要佩服起这丫头来。自己故意没让她穿上衣服,是因为审讯时
的微妙心理:光着身体的受审者面对衣物整齐的审讯官时,本能地会处于心理劣
势。可小紫不但没有丝毫窘态,还把裸体当成一件武器!没错,这丫头没有做出
任何挑逗的举动,如果她有那些举动,自己更容易判定她的心态。

  可她虽然光着身子,却和平常一样自如,反而让自己不停分心,目光一接触
到她纯洁如雪的胴体,就生出一种罪恶感,似乎自己是一头可恶的大灰狼,正在
凶狠地欺凌一只柔弱无助的小白兔,而且还很下流……结果小紫一个字都没说,
自己刚来时盛怒的气势已经弱了许多。

  「黑舌。」

  程宗扬竭力把目光从她胴体上栘开,盯着她的眼睛,「但我不明白,他死在
水里,身上又没有伤,你手上的血迹为什么会是新血?」

  小紫同意地点点头,「好奇怪哦……」

  「还在装傻!」

  程宗扬几乎是咆哮了。

  小紫却表情认真地回答说:「小紫就是很傻啊。」

  「傻到把我们骗到海滩上去住?」

  程宗扬厉声道:「我刚刚看明白,村里人怕的不是阁罗,是你!碧鳗族的人
一听到你的名字就发抖。他们宁愿去讨好鬼王峒的家伙,也不愿意面对你。把你
叫做恶魔……把衣服穿上!」

  程宗扬抓起衣衫,丢给小紫,纳闷地说道:「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能让她们
那么害怕?」

  小紫接过衣衫,唇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你猜呢?」

  不知道是小紫雪白的胴体被衣物遮掩,还是她终于不再用白痴语言跟自己兜
圈子,程宗扬莫名地松了口气。

  「不装了?」

  程宗扬语带讽刺地说道:「那天晚上,村里人杀蛇傀他们的时候,你就在旁
边看得清清楚楚吧?所以你不敢上岸。你害怕村里人会把你也活活咬死,对吗?」
「不会啊。」

  小紫开心地说:「那些废物只配去舔我的脚趾头,怎么敢咬我呢?」

  「你也是碧鲮族的人,为什么对同族那么狠?」

  程宗扬眯起眼睛,「就因为他们欺负你和你外公?」

  「你这样的人没有资格提到我外公。」

  小紫笑容不改,但一提到外公,她的眼神却变了。她把衣物披在身上,用一
条紫色的丝带东住。然后站起身,抓起一把粟米粒,摊开雪白的手掌,去喂金丝
鸟架上的鹦鹉。

  比耐性吗?程宗扬沉住气,一声不吭,眼睛却紧盯着小紫,丝毫不敢放松。

  对付这丫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少半分就可能被她骗了。

  小紫秀发湿淋淋披在肩后,顺着白玉般的背脊一滴滴淌着水。她仰起脸,精
致的面孔带着天真的笑容,就像天使一样纯洁,连架上的鹦鹉也放松警惕,收起
五彩的双翌一,去啄食她手上的粟米。

  「你知道吗?」

  小紫用歌唱般的声音道:「海里有种鱼,只有手指那么一点长。牠们不会捕
食,只能寄生在大鱼身上,靠大鱼牙齿和鳍间的碎层活下去。」

  小紫喂了鹦鹉几粒粟米,然后轻抚着牠的羽毛道:「碧鳗族那些软弱的动物
就和牠们一样。勇敢的都死光,活下来的,都是愿意舔别人脚趾的人。不欺负这
样的人,不是太对不起他们了吗?」

  程宗扬终于可以肯定,「果然是鬼巫王收留了你。」

  他皱起眉,「那时候你才六、七岁,鬼巫王那家伙怎么会看上你呢?」

  小紫眨了眨眼睛,一脸天真地说:「你猜呢?」

  程宗扬生出一种被人愚弄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占据绝对主动,却被这个还没
有发育完全的小丫头牵着鼻子走,自己实在是太给她面子了。程宗扬狠狠一笑,
「可能那家伙有恋童癖,觉得吃幼的大补吧。」

  小紫似乎听不懂他的讥刺,用手指梳理着鹦鹉的羽毛,娇憨地说:「猜错了
呢。」

  商队几十个成年人,却被一个小丫头骗了个结结实宝,现在想起来,自己在
废墟认错标记,肯定也是这丫头做的手脚,甚至进入废墟,也是她故意引去的。

  程宗扬一肚子的鸟气,饱含讥讽地说道:「那就是因为你娘了,想必你遗传
了你娘在床上的天赋,让他很满意。一」嘎「的一声,鹦鹉双翅扑开,拼命挣扎。
小紫捉住鸟足,笑嘻嘻从鹦鹉身上扯下一根带血的羽毛。鹦鹉尖声惨叫,小紫的
笑容却越发开心,就像不含杂质的水晶一样剔透。如果不看她手上挣扎的鸟只,
每个人都会被她的笑容感染。

  「你听,牠叫得多好听。」

  小紫笑吟吟说着,慢条斯理地将鹦鹉五彩的羽毛一根根扯下来。

  程宗扬生出一丝寒意,自己这段日子也算见惯生死,这会儿让他上阵搏杀,
他顶多皱皱眉头,可让自己无缘无故去虐杀一只鹦鹉,程宗扬自问还没有这么狠
辣的心肠。

  小紫却巧笑倩然,「叫啊。」

  她很认真地鼓励鹦鹉,「用力叫啊。」

  程宗扬劈手去抢,小紫却似乎早料到他会出手,程宗扬手指一抬,她纤足就
轻轻一点,身子像贴在水面上一样滑开。

  「好看吗?」

  小紫扬扬手里滴血的鸟羽,眉眼间满满的都是笑意,「和阿夕的血一样红呢。」

  「阿夕?」

  程宗扬瞪着眼,朝小紫吼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小紫用鸟羽摩着粉腮,「她中了蛊,我接过来玩玩。嘻嘻,她好乖哦。」

  程宗扬明白过来,那天的笋螺也是小紫干的,可笑自己还在找幕后操纵者,
原来真凶就在眼前。这个一派天真的女孩,背后究竟是怎样一副可怕的面孔?

  程宗扬怒火被撩拨起来,「你为什么要害她?」

  「谁让她捉弄我呢?」

  小紫丢下滴血的鸟羽,又从牠身上拔下一根,鹦鹉凄厉地尖叫着,小紫却显
得很开心。

  就像她那天用沸水浇灌玉盏铃花一样,带着一种小孩子游戏时的认真与兴奋。

  「阿夕是个坏孩子,」

  小紫说。她狡黠地眨眨眼,「可我只要招招手,她就变得很乖。」

  不等程宗扬发怒,小紫丢下手里的鸟羽,然后仰起脸,「你知道黑舌怎么死
的?他身上没有伤,舌头却伸出来那么长……对啦,」

  小紫拍手笑道:「我是从他嘴巴里把他心掏出来的。我以为他的血会是黑的,
结果还是红的。」

  「阿夕捉弄你,你就要害死她?」

  程宗扬很想给她一个耳光,「死丫头!」

  小紫脸色一沉,「啪」的将鹦鹉摔在地上,一脚踩死,然后挑起下巴,似乎
在告诉程宗扬,阿夕在她眼里,就和这只鹦鹉一样微不足道。

  她面孔依然精致,然而那一瞬间,她就像一个恶魔,热情而残忍。

  「得罪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阿夕敢捉弄我,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我
让她死,她就活不了;我让她活着,她想死也死不了。」

  小紫的口气中充满了孩子气,可程宗扬一点都不敢轻视。这丫头绝对是个说
到做到的角色,「别忘了,她是献给你主人的。你敢害死她?」

  小紫舔了舔指尖的鸟血,不屑地说道:「你胆子也很大啊。知道她是鬼巫王
的女人,还敢破了她的身子。你以为鬼巫王大人会收下一个被人用过的烂货吗?

  还有那个冒充的花苗新娘……鬼巫王大人说不定会剥了她的皮哟。「

  程宗扬一把朝她手臂抓去,他这一抓已经用上全力,五指如钩,带出强烈的
风声。

  小紫精致的面孔闪过一丝狠辣的神情,那只带着紫色水晶戒指的右手在腰间
一抹,一条泛着皮革光泽的紫色长鞭从丝带中脱出,鞭梢轻轻一提,朝程宗扬腕
间缠去。

  小紫再怎么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程宗扬不信她力气超过自己,当下也
不变招,只是收指握拳,运力于臂,硬生生接了她这一鞭。

  小紫的鞭子细若手指,长度却超过两丈,鞭条表面覆盖着一层细细的鳞片,
宛如鲛皮,一缠到腕上,细鳞随即翻起,钩住皮肉。

  程宗扬仗着力大,翻手拽住鞭身,用力一夺,细鞭随即绷紧。小紫纤美的小
手微微一震,竟然没有松开。

  长鞭成为两人的较力场,程宗扬没想到这丫头力量居然不弱,自己力道十足
的一扯,竟然没有夺下长鞭。

  僵持片刻后,小紫长力下足的弱点暴露出来。她随即改变策略,鞭身翻起的
细鳞同时伏下,变得滑不溜手,泥鳅一样从程宗扬腕上滑脱,只在他腕间留下两
道血痕。

  小紫力量终究不及程宗扬,这时果断地撤回长鞭,一边皱了皱眉,口气不层
地说道:「看不出来,你比姓乐的笨瓜还高出一点点。」

  程宗扬沉着脸从衣角撕下一条布,裹住手腕的伤痕,然后翻手握住刀柄。自
己一时大意,吃了暗亏,好在小紫力道不足,不然自己手腕就不仅仅是勒出两道
血痕的问题了,很可能会皮肉不保。

  小紫衣襟斜披,雪白的右膀暴露出来,不等程宗扬拔刀,便一抖长鞭,重新
攻出。

  程宗扬不再客气,钢刀以刚对柔,将小紫的鞭影硬生生劈了回去。

  太阳穴上的伤痕霍霍跳动,丹田气息鼓荡不已,弥漫在空气中的死亡气息不
住流人体内,程宗扬只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武二郎的五虎断门刀听着虽然
不爽,用起来倒是简单直接,很符合程宗扬现在的修为,一连数刀,把小紫逼得
步步后退,稳稳占据上风。

  小紫的鞭影越来越窄,从两丈收到丈许,然后八尺、五尺……逐渐被逼到角
落里。

  从见到这丫头起,接连被她摆了五六道,几次都命悬一线,还有石刚和云氏
商会几名护卫的命债也该记到她身上。以命抵命,就算杀了她也不为过。

  但这会儿真让程宗扬痛下杀手,还真有些为难。

  抛开谢艺和岳帅的关系不谈,小紫从生下来就被当成累赘,连亲生母亲都把
她扔到一边,不加理睬,从小在族人的歧视中长大。这样的童年也够悲惨的,产
生扭曲的报复心理也可以理解。当然,更主要的是这丫头长得有够精致,就像上
天恩赐的稀世珍宝,真要伤到她分毫,自己都觉得心痛。

  程宗扬一个虎扑,钢刀荡开鞭影,随即跨前一步,这时他与小紫的距离已经
缩近到三尺,小紫的紫鳞鞭已经完全丧失空间。

  程宗扬执刀蓄势待发,一边沉声喝道:「把鞭子扔掉,我给你找个人来好好
管教你!」

  在程宗扬的压力下,小紫表情也没有开始那样从容,她挑起眉梢,「管教?

  谁能管教我!「

  「谢艺!」

  小紫父亲死得早,母亲虽然在世,但还不如没有。既然自己下不了手,干脆
把她交给谢艺,让他去头痛好了。

  小紫撇撇嘴:「那个傻瓜?他整天缠着我,说要带我去一个很好的地方,还
给我糖吃,哼,以为我很好骗吗?」

  怪不得谢艺下肯向自己透露消息,原来他已经找过小紫,还被当成诱骗无知
少女的怪叔叔,真够失败的。

  「少废话!你干了那么坏事,找个人管教你已经是轻的了。」

  小紫盯着他,忽然狡黠的一笑,「我很坏吗?你错了呢,凝羽也和我一样,
只不过她太笨了,所以只好被人欺负。」

  程宗扬勃然大怒,「关凝羽什么事!」

  小紫笑嘻嘻道:「因为她和我一样啊。」

  说着她手指一动,握着的鞭柄弹出一截半尺长的利剌,闪电般扎向程宗扬的
胸膛。

  间不容发之际,程宗扬倒转钢刀,用刀柄硬生生挡住尖剠。锋利的剌尖微微
一震,硬将铸铁的刀首剌穿寸许,如果不是被自己的力道带偏,已经透柄而过,
在自己胸口留下一个血洞。

  程宗扬惊出一身冷汗。这样锋利的金属自己也有,但留在背包里,谁能想到
这丫头鞭里还藏着珊瑚铁制成的暗器?

  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个美妙的声音。小紫带着共鸣的喉音响起,歌唱般吟
诵道:「锦……予……呼……召……」

  接着眼前一片金光闪动,她左袖那条金黄色的锦鲤脱颖而出,朝程宗扬面门
扑来。程宗扬刚避开她的暗算,这会儿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眼看那片金光就要掠到程宗扬脸上,小紫眼中透出兴奋和残忍的光芒。

  忽然,一抹月色般的刀光飞来,与那片金黄的光芒一触。金光随之一折,退
回到小紫的衣袖上,回复成金灿灿的锦鲤形状。

  小紫脸色终于变了。如果说面对程宗扬自己还有一拼之力,再加上这个人,
自己只怕想脱身都不可。

  仿佛空无一物的阴影中浮现出一个高挑的身影,仿佛她已经在那里立了一生
一世,可这时才被人注意到她的存在。

  凝羽雪白的面纱垂在耳际,那张皎洁的面孔仿佛水底浮现的明月,在黑暗中
散发着蒙胧的光辉。

  凝羽月牙弯刀凝在中空,刀锋指向小紫,「我和你一样吗?」

  小紫眼睛飞快地转了片刻,「如果你有我这样的机会,你会比我还要坏一千
倍。」

  「你错了。我永远也不会和你一样。」

  小紫怕冷一样抱住赤裸的右臂,手指攀住手臂上端那枚绋紫色的珊瑚臂环,
一边撇了撇嘴,「说得好听。你不恨那些欺负过你的人吗?」

  「恨。」

  「你不想杀死他们报仇吗?」

  「想。」

  「如果有选择,你会一刀给他们个痛快吗?」

  「不。我会希望他们痛得越久越好。」

  「你瞧,我不过是把你想的都做到了。嘻嘻,那些活下来的碧鳗人,一看到
我就发抖。」

  「玉盏铃花和方才的鹦鹉又怎么得罪了你?它们对你没有任何威胁,」

  凝羽道:「你的作法连泄愤都不是,只有纯粹的残忍!这种事我永远也做不
出来。」

  小紫笑道:「所以你活该被人欺负!」

  话音刚落,小紫右手指上的紫水晶射出耀目的光芒。

  凝羽张开手,招出一面月光般晶莹的光盾。浑圆的盾面浸在紫水晶的光芒之
中,就像雪一样迅速融化,刺目的紫光使凝羽和程宗扬连眼睛都无法睁开。

  就在凝羽无力为继的时候,紫晶戒指蕴藏的力量耗尽。凝羽手中的光盾只剩
下薄薄一层,而对面的小紫早巳踪影全无。

  怔了半秒钟的时间,程宗扬先反应过来,大叫道:「小香瓜!」

  钢刀旋风般劈开帘子,帘后的温泉池中,乐明珠已经芳踪杳然,只剩下阿夕
伏在池中,雪白的背脊被锐器刺穿一个血洞,鲜血染红了泉水。

               第五章炎煞

  「别出声!」

  程宗扬低喝道。

  吴战威也在纳闷,「谁在哭?」

  在他们身后,商队和花苗族剩下的所有人都隐藏在黑暗中。

  程宗扬后悔不迭,自己因为乐明珠那丫头,匆忙带走小紫还出手,却让小紫
从自己手心里溜走,众人顿时陷入巨大的危险中,随时都可能鬼王峒一网打尽。

  但后悔一点用都没有,程宗扬当即和凝羽赶回驿馆,把濒死的阿夕交给花苗
人,立即带着众人撤离,躲在自己和乐明珠曾经待过的山洞中!这也是他唯一知
道的藏身之地。

  这里空间足够容纳众人,而且也很安全,洞窟两端的出口极为狭窄,真正的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但最大的麻烦也在这里,鬼王峒如果寻来,要堵住他们也
轻而易举。

  程宗扬知道这个地方不能久留,但总要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商量下一步的对
策。

  可刚进洞不久,不知是谁发出哭声,让人心烦意乱。

  那哭声还在持续,程宗扬压低声音暍道:「朱老头!」

  朱老头缩在角落里,委屈地说:「不是俺。」

  谢艺悄无声息地长身而起,擦肩而过时,一托程宗扬的手肘,游鱼般从洞口
钻出。

  果然,那声音还在耳边萦绕,看来是这些彼此相连的山洞结构特殊,让传进
来的声音仿佛在洞内响起。

  「什么在哭?」

  谢艺却问道:「小紫怎么样了?」

  程宗扬没气地说道:「好得很。」

  谢艺微微叹了口气。

  程宗扬沉着脸道:「姓谢的,我先跟你说清楚,假如乐丫头出什么事,我跟
你没完!」

  谢艺苦笑着点了点头。

  外面是自己曾和谢艺见面的洞窟,岩浆透出的红光在这里已经变得很淡,隐
约能看到一个男子蹲在水潭边,双手掩面,肩头耸动着哀哀痛哭。

  程宗扬与谢艺对视一眼,然后同时掠出。谢艺一把掩住那人的口鼻,挟着他
跃回原地。程宗扬扑了个空,只好拣起地上的篮子,清理掉那人的痕迹。

  那人额头有处刺青,头发油腻腻的,脸上都是泪水。他年纪已经不轻了,这
会儿被谢艺捣住嘴巴,只茫然瞪大眼睛。

  手里的篮子散发出熟悉的香气,程宗扬揭开篮盖,发现那是一口食篮,里面
装着几个豆沙包。

  愣了一会儿,程宗扬开口道:「萨安?」

  那人浑身一震,程宗扬知道自己蒙对了。小紫曾说过,她在鬼王峒吃过萨安
做的豆沙包。更巧的是,这个男子额头的剌青,与娄蒙一模一样。

  「你是红苗人?」

  萨安盯着他的装束,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花苗人的朋友,红苗的盟友。」

  程宗扬慢慢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吧。」

  萨安呆了片刻,然后变得激动起来。

  「是他。」

  苏荔在程宗扬身边坐下,有些疲倦地支起下巴。

  「很多年以前,他离开自己的部族,在南荒游荡。一个偶然的机会,他被带
到鬼王峒,成为一名厨房的奴仆。鬼王峒的势力虽然扩张很快,但距离他的家乡
还很远。后来有一天,他听说鬼王峒的势力已经越过盘江。因为担心自己的家乡
也沦为鬼王峒的奴仆,萨安才冒险与族人联系。」

  苏荔把自己询问的结果告诉程宗扬,「可他没想到,红苗人刚踏入鬼王峒,
就成为他们的奴隶。」

  苏荔道:「他很伤心,也很后悔。」

  程宗扬一件件检查自己背包中的物品,把那柄珊瑚匕首拿出来,连鞘绑在腕
下,一言不发。

  「你不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伤心吗?」

  程宗扬摇了摇头。

  「因为丹宸嫁给了娄蒙。」

  程宗扬停顿了一下,这又是一个故事了。但他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鬼巫王的
宫殿在哪里?

  苏荔低叹道:「我们真的很幸运。每一个来到鬼王峒的部族,都要先接受鬼
王峒巫师安排的归附仪式。这种仪式是秘密进行的,萨安以前也不知道。当他按
约定与族人见面时,一切都晚了。你在想什么?」

  「我想去下面看看。」

  小紫带走乐明珠,只有一个可能:把她交给鬼巫王。

  在鬼王峒分不出时间,但距离鬼巫王闭关已经不远,那个令南荒人恐惧的恶
魔随时都可能出现。

  程宗扬扎紧背包,然后站起身,对众人说道:「我说最后一遍,去的人活命
的机会很少。如果掉头离开,趁我们闯进去的时候逃生,活命的机会要大一百多
倍。大家想好了吗?」

  程宗扬目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云苍峰咳了一声,「老夫跟着去只能添乱,还是留在这里的好。但是……」

  他拈须一笑,「既然到了这里,怎么能不去见见那位鬼巫王大人呢?」

  易彪没有作声。云苍峰的决断,就是他们的命令。

  祁远和吴战威相视一笑,吴战威道:「这趟咱们要是能活下来,下半辈子老
祁你就有的吹了。」

  祁远嘿嘿一乐,「那可不是。往后等你有了孙子,我一天给他吹八十遍。」

  花苗的卡瓦露出笑容,「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苏荔道:「我们既然来,就没有准备活着回去。」

  武二郎哼了一声,抱着肩蛮横地把苏荔挤到后面,一副老母鸡护雏的样子。

  苏荔白了他一眼,唇角却露出甜蜜的笑意。

  「那好!」

  程宗扬挺身道:「大夥儿就豁出去走这一趟!」

  「再商量商量成不?」

  角落里有人小声说。

  朱老头陪着笑脸,「那个……我这儿正好有点事……」

  程宗扬理解地说:「谁能没点事呢?你要去不了,就不去了吧。」

  朱老头朝众人看了看,有点发苦地咽了口唾沫,「就我一个人?」

  程宗扬没理他,「准备好咱们就走。谢兄,你到下面去过,咱们两个打头,
武二在后面接应。」

  朱老头脸苦得能挤下汁来,他眼珠转了半天,最后带着哭腔道:「我这是招
谁惹谁了我?小程子,你就不能给老人家一个安静的晚年呐?」

  「闭嘴!」

  朱老头被他吼回来,只能一跺脚,勾着头钻到那群花苗女子中间。这是他能
找到最安全的地方了。

  那些花苗男女都将生死置之度外,这时面带笑容,与自己的族人互相告别;
武二郎、吴战威神情亢奋,不停骂着粗话;那些云氏商会的护卫都没有作声,沉
默得如同钢铁。

  萨安怔怔看着这一切,忽然清醒过来,「我知道一条小道!」

  岩浆炽热的温度在洞窟内弥漫,所有人都紧紧闭着嘴,一声不响。那些花苗
女子脚踝的银铃都被布帛包住,雪白的脚掌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移动,朝山峰底
部无人知晓的鬼王宫走去。

  几名无法行动的伤者连同阿夕被留在洞窟里,他们的处境最为危险,鬼王峒
的武士随时可能找到他们,把他们一一杀死,但苏荔能做的,只是给他们每人一
柄匕首。

  不是防身,而是用来自尽。

  萨安走在队伍最前方,开始还不停抹眼泪,但渐渐的,他背影越挺越直,目
光也变得坚毅。他本来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意志,现在有机会向鬼巫王复仇,已
经超乎他的想像,如果能与那个恶魔同归于尽,会是他最大的幸福。

  「丹宸被我藏在石窟里。」

  苏荔在程宗扬耳边悄声吐露,「如果你能活着出去,记得带上她。」

  程宗扬点点头。如果他们活不了,丹宸还不如无声无息地死去。

  苏荔在他手上捏了一把,「如果我落到鬼王峒手中,请杀了我。阿依苏荔会
永远感激你的。」

  程宗扬心头像揣了一块巨石,恼怒、担忧、恐惧、焦急都压在心底。能顺利
找到刚才的洞窟,多亏了当时刻下的符号。而每一个符号都让他想起乐明珠的体
香和她天真的声音。

  程宗扬暗暗发誓,如果小香瓜有任何意外,自己宁肯与谢艺翻脸,也不会放
过小紫。

  炽热的气息逐渐远去,空气似乎很久都没有流动过,变得污浊。岩壁也潮湿
起来,不时有冰冷的水滴从头顶的钟乳石上滴下,打得人心头一惊。

  「这里本来是一条水道。」

  萨安嘶哑着嗓子说:「他们冶炼武器要用水,用石头堵住洞口,把水引到别
处。」

  祁远一惊:「那不是没路了吗?」

  萨安道:「我来送过饭。洞口下面堵得很严密,上面没有水的地方只填了一
层石头。只要钻过去,就到了鬼王宫里边。」

  吴战威挤过来,「鬼巫王长的什么模样?是不是三个脑袋,六条胳膊?」

  萨安露出一丝恐惧,「我没有见过,只有鬼王峒的族人才能接触他。」

  苏荔道:「你确定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我每次送来的食物,分量都没有变过。」

  祁远道:「也许里面是行尸呢?」

  萨安咽了口唾沫,「鬼武士也要吃生肉的。」

  程宗扬忽然道:「我听说鬼王峒整个部族都没有女人?」

  萨安想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见过鬼王峒的女人。」

  几个人相视一眼,心里都生出一个念头三逼真是见鬼了。一个部族没有女人
怎么繁衍?

  黑色的河水从岩石间流过。岩壁上,一块生着青苔的石头向外动了一下,然
后猛地滚出。就在跌入水中的刹那,石块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托住,在空中微
微一停,无声地没入水中。

  谢艺吐了口气,轻烟般从洞口钻出,轻轻一跃,掠到水边一块岩石上,接着
回身接住程宗扬。

  过了片刻,凝羽和武二郎先后从洞口钻出,跃过来并肩立在一起。众人修为
不一,同时行动只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程宗扬决定分开,由他们四人在前,剩
下的一盏茶之后再出发,免得被敌人一网打尽。

  河岸比他们想像的更高,隐约能看到头顶岩石上蒙胧的微光。乐明珠被小紫
带走已经半个多时辰,说程宗扬不着急那是假的。他第一个攀到岸上,抬起眼,
猛地浑身一震,颈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岸旁踞伏着一头剽悍的野兽,它沉肩伏腰,兽目射出碧油油的寒光,似乎被
岸边的声音惊动,随时都会扑过来。

  程宗扬背后冒出一层冶汗,贴在石上一动也不敢动。接着上来的武二郎反应
更敏捷,刷的就把钢刀拔了出来。

  「假的。」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

  那头猛兽是岩石雕成的,眼窝镶着两颗碧绿的夜明珠。细看时,很容易能发
现它轮廓有雕凿的粗糙痕迹。但那位雕刻者完全捕捉到野兽的神态,使石像产生
出逼真的神似感。

  「干!」

  同样被唬住的武二郎暴了句粗口,收回钢刀。

  河岸上方是一片修葺过的平台,地面平整异常。六组形态各异的野兽罗列其
中,无论狮、虎、熊、豹,还是鹰、雁、龙、蛇,都雕刻得维妙维肖。它们眼睛
都镶嵌着夜明珠,交织成一片朦胧的辉光。

  程宗扬呼了口气,攀到岸上,接着上来的谢艺和凝羽也都被逼真的石雕震了
一下,不用说,众人都同时想到那个六朝来的石匠。

  「哪边?」

  他们立在平台边缘,四周都模糊不清,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边去。

  谢艺盯着平滑如镜的地面,目光变得锐利,任何一丝微小的痕迹都不放过,
片刻后说道:「跟我来。」

  四人迅速穿过平台,这会儿一行动,程宗扬才发现他们三个都是藏踪匿迹的
大行家。三人藉着雕像的掩护交替前行,谢艺动作简捷精准,凝羽最擅长利用阴
影和光线的变化隐藏踪迹,自己跟在后面,几次看不清她的身影。就连武二那粗
胚都从猛虎变成狸猫,脚步轻捷无声,算是给自己好好上了一课。

  平台尽头只有一个入口,里面是一条平整的甬道,鬼王峒的洞窟大都是自然
形成,即使有斧凿的痕迹也凸凹不平。看来这里就是通往鬼王宫的唯一通道。

  萨安说的也许都是真的,直到现在,他们都没有看到一个人,也没有一丝声
音,整个鬼王宫就像一口废弃的石棺,没有任何生命的痕迹。只有程宗扬能感觉
到,这里的死亡气息是那样浓郁,仿佛有成千卜万的生命在这里消失。甬道很长,
走到一半时,程宗扬听到身后轻微的响动。那是易彪他们,多半他们攀上平台的
时候也被那些石雕吓住,才传出动静。

  谢艺不时俯下身,查看地上的痕迹。忽然他抬起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有一行脚印朝这边去了。」

  谢艺指了指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门洞。程宗扬努力睁大眼睛,也没看出他说
的脚印在哪里。

  谢艺用手指勾勒了一下,指点道:「用眼睛的余光看。」

  程宗扬转过眼睛,用眼角的余光观察,才勉强看出那里颜色微微有些发白。

  「是小紫。她还带了一个人,脚步比平常要重。」

  程宗扬连那是个脚印都看不出来,更不用说辨别出是谁的,「也就你能看这
么仔细。你说怎么走,我们听你的。」

  武二郎道:「鬼巫王呢?他在什么地方?」

  众人同时看向正对着甬道的大门,闭关的鬼巫王很可能就在那扇门后面。

  「不管他。我们先找到乐姑娘。」

  武二郎挠了挠头,悻悻跟着三人朝那个门洞走去。

  四人中程宗扬关心的是乐明珠,谢艺在意的却是小紫,至于武二郎,他唯一
的念头就是早点找到鬼巫王那家伙,好打扁他的睑。

  门洞内是一条笔直的长廊,一踏进走廊,程宗扬就有种怪异的感觉,似乎一
个巨大的危险正在前方等着他们。

  谢艺右脚落下,与地面轻轻一触,然后猛地抬起,「退!」

  最后面的武二郎虎躯一弓,用他铸铁般的背脊朝后撞去;凝羽旋身而起,手
掌在洞顶轻轻一托,悬在半空,一边伸出手来接程宗扬。

  谢艺在前,武二郎在后,凝羽挡在上方,可程宗扬仍感觉到那个巨大的危险
正朝自己逼近。他刚拔出双刀,便看到两侧的岩壁上透出灼热的红光。

  岩石融化般变成大团大团火红的岩浆,翻滚着朝众人涌来。接着奔涌的岩浆
中,猛然挺起一个可怖的身影,它昂首嘶吼,庞大的身体上不断滴下火焰,然后
张开火爪,远远抓向凝羽。

  程宗扬大喝一声,双刀如同猛虎的利齿,狂劈过去。突然脚下一软,双脚仿
佛踩在泥浆上一样陷入地面。身体仿佛被烈焰吞没,皮肤传来无法忍受的灼痛。

  程宗扬看到凝羽惊恐的目光从头顶射来,她竭力伸长手臂,试图挽住自己,
但自己双腿却像被岩浆牢牢吸住,无法摆脱地朝下陷去,离她越来越远。

  就在被岩浆吞没的刹那,他看到凝羽松开手掌,毫不理会火魔袭来的焰爪,
像扑火的灯蛾一样从洞顶跃下,投向自己被烈焰包围的双臂。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2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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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巫王

  身体被炽热包围,皮肤仿佛被烈焰噬穿,骨头似乎冒出青烟,浑身的血液都
在沸腾、干枯。只有大脑深处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意识,让他不顾一切地用双刀
在岩浆中劈砍。

  就在程宗扬再无法承受的时候,刀锋突然一空,身体仿佛从烈火交织的地狱
穿过,灼目的火红退去,眼前出现一片绚丽的光辉。

  如同幻觉一样,翻腾的岩浆消失了,自己置身于一个广阔的厅宇中,头上拱
形的穹顶镶嵌着无数明珠,光芒交相汇集,如同光华夺目的星河,灿烂得令人无
法仰视。

  程宗扬双手拄刀,大口大口喘着气,喉咙仿佛被烈火炙伤,传来丝丝痛意。

  眼前绚烂的星光之下,矗立一个圆形祭台。一个男子立在祭台前,挺拔的身
形犹如一柄长枪,宽大的黑色斗篷从他肩头垂下,几乎覆盖了整个台面。在他手
边的木架上,放着一面银镜。

  他头上没有鬼角,长发从肩头直披下来,与黑色的斗篷融为一体。他面容出
入意料的年轻,皮肤像从来没有接触过阳光照射,苍白得毫无血色。他凝视着程
宗扬,双眸深邃而黝黑,如同望不到底的深潭。

  「程宗扬……」

  男子平淡地说道,目光审视着指间一枚小小的竹片。

  程宗扬认出那是自己给的名片。他在脸上抹了一把,发现眉毛和发楷都被烧
得蜷曲。身上的衣物虽然完整,但像被高温烧炙过一样,变得又干又脆。他不明
白,为什么被岩浆淹没,自己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阁罗。」

  男子冷漠的声音响起。

  程宗扬这才看到祭台旁的阁罗。他无比谦卑和恭敬地跪伏在主人脚下,肩膀
不住战栗。

  「你真是个笨家伙。」

  男子道:「你根本不知道给我找到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的愚蠢,简直是可
耻。」

  阁罗额头渗出一颗颗豆大的汗水,连看也不敢看程宗扬一眼。

  程宗扬吸了口气,用冒烟的喉咙叫道:「鬼巫王!」

  男子无动于衷地翻看着竹片,然后抬起眼,「你额角的伤痕从哪里来的?」

  他眼中的寒光如同实质,被他目光一扫,太阳穴上的伤痕仿佛被吸引一样,
霍霍眺动起来。

  二晅就是天命主人的标记吗?「

  鬼巫正像是任询问自己,「这样强烈的生命气息……难怪连炎煞的烈焰也无
法把你击败啊。」

  阁罗充满懊悔地说道:「神圣的主人,阁罗受到了欺骗,我愿意用自己的鲜
血来洗清——」

  鬼巫王打断他,「是你自己欺骗了自己。我告诉过你们,金子只是手段而非
目的,可你和达古都被金灿灿的钱币蒙蔽了眼睛。」

  阁罗惭愧地低下头。

  「你犯了太多的错误,阁罗。我让你管理归附的奴隶,你是怎么做的?」

  阁罗汗流浃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如果不是小紫,你还被蒙在鼓里啊。」

  鬼巫王气恼地抬起脚,踏在阁罗脑后,「笨蛋阁罗,听听红苗人的秘密吧。」

  鬼巫王宽大的斗篷分开一线,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她眼睛被厚厚的黑色丝
带蒙着,娇美的脸上充满羞愧的表情。

  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香肩一动一动,似乎正举着臀部,在斗篷内与鬼巫王
父媾,「尊敬的主人,我的丈夫!愚蠢的娄蒙受到蛊惑,决定与花苗人一起来刺
杀鬼巫王大人。我发誓,他们只是无知,一日一知道主人的伟大,娄蒙和苏荔都
会成为主人最忠诚的奴仆……」

  鬼巫王严厉地对阁罗说道:「你错过了红苗人反叛的秘密,还把没有接受仪
式的花苗人放到峒里,让他们杀害了我们的族人……阁罗,你老得无法做事,还
是那些温驯的奴隶让你放松了警觉?」

  他踩住阁罗的脑袋,大声说:「我应该用你的皮做成战鼓,来警示我们的子
民!」

  阁罗道:「如果能弥补错误,阁罗愿意献出自己的皮和骨头!」

  鬼巫王忽然露出宽慰的表情,「可你又给我带来了一件礼物。一个天命之人
……这件礼物太珍贵了,你将获得的奖赏远比惩罚更大。」

  他为难地思索片刻,「我还要再想想,究竟是给你惩罚还是赏赐。去,把那
些侵犯者都捕捉来。」

  阁罗感激地把额头放在主人脚背上,然后立即离开大厅,整个过程都没有看
程宗扬一眼。

  身上的灼痛感已经消失,额角那处伤痕却越跳越快,就像一头鲸鱼,贪婪地
吸食着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这里是鬼王峒的最深处,所有的死亡气息都汇集
于此,腹中的气轮飞速旋转着不断嘭胀,真阳源源生出,仿佛不会穷竭,这真是
之前从未想过的意外好处。

  程宗扬盯着祭台上的男子。自己无法猜测让整个南荒都为之恐惧的鬼巫王会
是什么样,却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会如此年轻和苍白,就像生命被透支一空,只
剩下空荡荡的皮囊。

  「年轻的天命者,」

  鬼巫王道:「你带来了什么样的使命?」

  程宗扬听得莫名其妙,心里嘀咕道:他不会把自己当成黑魔海的信使吧?

  「不要想欺骗我。」

  鬼巫王冷冷道:「就在刚才,阁罗找到了你们遗留的四名伤者。剩下的十七
人,都在我的宫殿里。如果阁罗还有一点智慧,很快就能把他们捕来。」

  程宗扬清楚记得,自己一行除去乐明珠还有十八个人,看来神通广大的鬼巫
王也有犯错的时候。

  丹田中不断鼓胀的气轮似乎突破极限,使程宗扬信心越来越足,他举起刀,
「我不知道什么使命。如果有,就是干掉你这个魔鬼。」

  鬼巫王冶漠地说道:「是吗?这就是你的天命?」

  程宗扬道:「鬼巫王,你恶事做尽,一死了之,也太便宜了。」

  鬼巫王佛然道:「我做了什么恶事?」

  程宗扬厉声道:「你指使手下屠杀蛇彝人,把南荒部族变成奴隶,难道不是
恶事?」

  鬼巫王深深看着他,良久他喉中低沉的声音响起,「千万年来,每一个鬼王
峒人都会被同样的噩梦惊醒。那些凶恶的蛇彝男人钻入地下觅食,把我的族人当
成猎物吞食。光明来临之前,每一个鬼王峒人从出生开始,一生都在不停地逃避
蛇彝人。」

  「你知道蛇彝人与我们的仇恨有多深吗?千万年来,鬼王峒人就在这样的威
胁下生存。直到他们吞食掉鬼王峒最后一个女人。」

  鬼巫王沉默栘时,然后缓缓道:「如果不是龙神,我的部族早已在地下默默
灭绝。天命者,当正义的火焰在你胸膛燃烧的时候,你应该先问问那些蛇彝人,
他们做过什么。」

  程宗扬瞠目结舌,蛇彝族相鬼王峒的恩怨超乎了他的想像。一个部族的女性
全部灭绝,为此向敌人复仇,似乎是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理由。像鬼巫王这样骄
傲的人,也许会歪曲事实,但绝不屑于说谎。

  怔了一会儿,程宗扬大声道:「那么花苗和红苗呢?他们与你们相距千里,
又有什么仇怨?」

  鬼巫王凝视程宗扬片刻,然后道:「鬼王峒的祖先来自大地深处,我们用牙
齿和利角开凿岩石,在冰冶的地下生存,吞食青苔,喝着地下的硫磺水。承受饥
饿、病痛、灾难,还有蛇彝人的威胁,为什么我们不能在南荒的阳光和绿地之间
生活?」

  鬼巫王抬手打断程宗扬的质疑,「你知道南荒每年要死多少人吗?南荒人很
少有人能活过三十五岁,不是因为气候,而是因为战争。胜利者成为主人,失败
者沦为奴隶,这是南荒奉行的法则。南荒有几百个部族,他们彼此撕咬,就像鬣
狗和野狗,只希望夺走对方的一切。」

  鬼巫王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声音变得亢奋,「现在我们鬼王峒已经征
服了上百个部族,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争斗!如果我征服整个南荒,将消除各个
部族每年几百次的战争,挽救无数人的生命!娄蒙太蠢了,居然想反抗我!他不
知道,如果他活到三十五岁,一生要经历超过三十次战斗,他的生命可能在每一
次战斗中终结!而每一次失败,都意味着他丧失一切。他的地位会被取代,权势
会被剥夺,财产会被抢掠,甚至连妻子都将成为别人的奴隶!」

  丹宸扬起脸,眼上的丝带已经被泪水打湿,她激动地位声说道:「仁慈而神
圣的鬼巫王!您挽救了无数生命,请饶恕我们卑微和愚蠢!」

  「这是一个不公平的世界。」

  鬼巫王用金铁般的声音说道:「软弱的白夷人垄断了湖珠交易,他们贪婪地
攫取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财富,却不愿意向自己的邻居施舍一粒米;黑獠人掠夺成
性,倚仗强悍的体魄,像蝗虫一样在山林里肆意抢夺;碧鲮人忌刻凉薄,他们在
背后诋毁强者,却当面耻笑弱者。红苗人鲁莽冲动而又傲慢,他们固执地认为只
有自己的祖神才是唯一的神灵,甚至作客时在主人的祖神像上刻画本族的图腾。」

  「我的主人!」

  丹宸光洁的身体从斗篷间暴露出来,却没想到要去遮掩,她祈祷般伸出手臂,
悬着两团丰满的美乳,雪白的腰肢不停起伏,为主人的评价感到无比羞愧,同时
又感激万分。

  「还有花苗人,他们精于算计,凭藉天赋的美貌而肆意放荡,以为靠肉体就
能获得一切。这就是南荒现在的部族,」

  鬼巫王滔滔不绝地评价道:「他们为了一头牛,一棵树,一个铜铢,甚至一
句话而争斗厮杀,让鲜血染红整个南荒。而我,将给南荒带来秩序与和平!」

  丹宸激动得浑身颤抖,「伟大的主人!」

  「对战争和死亡的恐惧将远去,公平和富足将降临这片土地。」

  鬼巫王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表情依然平静,语气却越来越重。他抬起手,在
星光璀璨的穹顶下画了个圈,仿佛将整个南荒都囊括在自己手中。

  「我让地火奔涌,从黑暗中引来光明。我的祖先在岩石上刻下哭泣的面孔,
哭泣我们的命运。而我让它欢笑!南荒富有的族长们只会以高昂的价格从商人手
里换取无用的奢侈品,而我,请来六朝的工匠,建设南荒人的家园。我剥夺了族
长们的特权,却把公平带给更多的人!我收缴了所有部族的武器,在地火中铸成
农具。甚至不得不从你这样贪婪的商人手里购买兵器。」

  鬼巫王凌厉的目光,让程宗扬一阵心虚。如果他说的是谎言,那也太容易被
揭穿了;!也许鬼王峒的奴隶们真的在铸造农具。

  鬼巫王语调激越而充满自信,「在我,鬼巫王的统治下!南荒不会再有部族
间的杀戮,柔弱的妇女不用再担心会在一个夜晚失去家园,沦为别人的奴隶;强
壮的战上下用再害怕倒在流血的战场上,不再醒来;老人不会被族人抛弃或者被
敌人砍掉头颅;儿童不会被贩卖到异乡成为奴隶!

  「在我!鬼巫王的统治下,一切将井然有序!白夷人积敛的财富将属于南荒
每个部族所有!饥荒岁月,我会用尽最后一颗珍珠,哪怕只为我的子民换来一粒
米!黑獠人用来屠杀的战斧将砍向杂乱的灌木,为南荒人清理出大片良田,擅长
耕耘的纳措人将在这些上地上种植出足够所有人食用的粮食。丰收的晚宴上,每
个人都将得到吃不完的白米,篝火上烧炙着红苗猎手送来的鹿和野猪!碗中是碧
鳗人捕获海中的珍品!只在祭把时献上的美酒将斟满每个人的酒杯!」

  伴随着铿锵的话语,鬼巫王的手势越发强劲有力,激情万丈地说道:「没有
战争!没有杀戮!更不需要无谓的争吵!白夷、黑獠、红苗、碧鳗……每个部族
的祖神离像和图腾会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所有人将同时祭祀所有部族的祖神!

  没有害怕!没有恐惧!他们将在一起放怀欢饮,花苗的少女会跳起美妙的舞
蹈,从白天直到墨仅,闰从白天到黑夜来临!而鬼王峒忠诚的战士将守卫这一叨,
让欢乐的歌声和舞蹈永不止歇!灾难永不降临!「

  鬼巫王充满强大感召力的声音在耳中回荡,程宗扬只觉得两耳轰鸣,脑中像
暍醉了一样感到眩晕,心头怦怦直跳。

  身为南荒人的丹宸反应更强烈,她绷紧的皮肤透出亢奋的血色,乳头充血挑
起,身体像触电一样剧烈的颤抖,竟然在鬼巫王蛊惑力十足的演说中达到高潮。

  程宗扬心有余悸地吸了口气,这个人实在太可怕了,更可怕的是自己都忍不
住要相信他说的一切。

  如果换成另一个世界,他一定是一个天才的演说家。雄辩的气势,富有感染
力的话语,从他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贯穿着他魔鬼般坚定的信心。连自己这
样的陌生人都被鼓动得热血沸腾,何况是那些受到巫术影响的南荒人?

  「天命者!」

  鬼巫王金石般的声音响起,「你的使命在哪里?南荒!六朝!还是整个天下!」

  程宗扬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称呼自己,更无法回答他的问题。

  不过他也有办法——最好的回答永远是抛出问题,主动引导话题。

  「鬼巫王大人!」

  程宗扬挺起胸,「你的梦想无比美好,但我想知道,你怎么实现梦想?是不
是靠战争和杀戮?」

  「这是一场战争,但是结束南荒所有争斗的战争。」

  鬼巫王的语速很平缓,「鬼王峒人在地底生活了千万年,其他部族在南荒的
阳光下生活了千万年。可他们始终是无知的孩童,不知道生存的意义。」

  他抬起手,「我带给他们的,首先是秩序。每个部族都将统一在鬼王峒的旗
号下,接受我给他们安排的使命。」

  「可你杀了那么多人!」

  「你错了,」

  鬼巫王沉声道:「我杀死的人远远比他们自相残杀时要少。纳措是最早归附
鬼王峒的部族,漫长的岁月中,纳措人只有不到两千人。而他们每年死于冲突和
饥饿的人口都超过一百人!我只消灭了十个顽固的长老,就将纳措置于我的庇护
之下,解除了他们面临的威胁。现在他们的人口已经接近三千。」

  鬼巫王竖起手指,「我杀死一个纳措人,就救活了一百个纳措人!」

  「你把他们当成奴隶!」

  鬼巫王下客气地说道:「他们需要管教!孩子需要管教是天经地义,为什么
无知的人不需要管教?我要求他们把偷懒的时间用来劳动,教会他们为自己积蓄
足够的食物。归附鬼王峒的每个部族,都得到了他们从未有过的和平与富足。」

  「留在这里的奴隶呢?我从未见过那样贫穷的人,他们什么都没有。」

  「鬼王峒每天给他们提供足够的食物,发放合适的工具,他们不需要任何私
人物口叩。」

  「他们的尊严呢!我看到所有的洞窟都是敞开的,弥骨告诉我,任何一个鬼
王峒人都可以任意闯进奴隶的住处,享用里面的女人,无论她们的身分曾经多么
高贵。」

  鬼巫王不层地说道:「我们是秩序的维护者,能够为我的战士消除疲劳、提
供乐趣,是她们的光荣。我相信你已经见过碧奴。」

  鬼巫王道:「女人就和她一样贪心而且无知,爱慕虚荣,贪图享受,怯懦、
软弱并且不知羞耻。」

  丹宸涨红了脸,充满羞惭地低下头。

  鬼巫王分开斗篷,将身下的红苗美妇完全暴露出来,「是我带给她们秩序,
让她们学会服从,抛弃自私,知道怎样才能充分用肉体来取悦男性。」

  鬼巫王「啵」的一声拔出阳具,顶在丹宸臀间。丹宸露出害羞的表情,但还
是顺从地翘起屁股,让主人干进自己肛洞。

  「这是她丈夫也不曾进入过的禁地,但现在,她会让任何一个鬼王峒人享受
这里的乐趣。她抛弃了自私,变得温顺而主动。正如你看到一样,她们都为这样
的秩序感到满意。只有可笑的蛇彝女人,才像低等爬虫那样只有一个泄殖孔。」

  蒙着双眼的丹宸赤裸着光溜溜的肉体,无限谦卑地伏在他身下,卖力地耸动
着雪滑的屁股,她两腿间淌满湿淋淋的淫液,情绪却亢奋之极。

  程宗扬想起樨夫人的恐惧,鬼王峒的使者也是一开始就强暴了她身上所有可
以插入的肉孔。原来这也是鬼王峒秩序的一部分,充分利用她们的肉体来获得乐
趣。

  鬼巫王握住丹宸的长发,「鬼王峒没有女人,她们就是鬼王峒的女人。我甚
至违反了鬼王峒的传统,允许族人娶她们为妻。」

  停顿了一会儿,他用一种伤感的语调说道:「很久以前,鬼王峒还有女性的
时候,那些稀少的女人由全族的男人共有,好让她们尽可能的多繁衍后代。」

  鬼王峒这样原始的社会,他说的还真有可能。不过现在还这么说,未免太矫
情了。

  程宗扬冷笑道:「你的女人呢?每个被征服的部族都要给你献来新娘和伴娘,
现在也有几百个吧?你为什么下拿出来共有?」

  鬼巫王苍白的面容微微抽动了一下,然后抬手一挥,大厅周围帏幕卷起,露
出墙壁上无数狭长的宠窟。数以百计来自不同部族的南荒少女静静立在宠中,身
体被一层水日明般的物体包裹。她们紧闭双目,仿佛正在沉睡,她们腹部不同程
度的隆起,有几个似乎已经孕满待产。

  「她们是繁殖者,担负着为鬼王峒繁衍后代的重任。但她们的孕育期实在太
漫长,直到现在,鬼王峒还没有新生儿的降临。」

  丹宸激动地哭泣道:「丹奴还没有生育过!愿意用自己的子宫为主人孕育后
代。丹奴乞求鬼王峒的主人能光临红苗,红苗人会举行盛大的仪式,所有未婚配
过的红苗女人,都会在仪式上献出子宫……」

  程宗扬忍不住喝道:「你疯了!」

  丹宸看不到他的身影,听到程宗扬的斥责,她露出憎恨的表情,「无知的男
人!神圣的鬼巫王大人为南荒带来光明,而你又做了什么?多少年来,我们就像
一群不知道明天的野狗,彼此追逐撕咬,是鬼巫王大人拯救了我们。你要知道,
能够服侍鬼王峒的主人,是南荒每个女人的荣耀啊。」

  丹宸忽然想了起来,「苏荔呢?她不是和你在一起吗?她一直想要个孩子,
可她总是太骄傲了。迭让她来服侍我们的主人,她身体比我更强健,为主人生下
的孩子一定会更强壮!」

  程宗扬彻底被她打败了。即便解除丹宸所受的巫术,她的思维也未必能够转
变。

  「天命之人。」

  鬼巫王道:「你的出现是一个吉兆。这是玄天的旨意,两天之后的夜里,当
光明再次降临,在圣光闪现的祭坛上,东方苍龙之神将与我融为一体!给予我纵
横天地的力量,成就不世功业!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

  他伸出手,充满诱惑性地说道:「加入我们!你会分享我所有的权力!」

               第七章交锋

  身体仿佛失去所有水分,又干又痛。程宗扬喉头蠕动厂一下,没有咽下一丝
唾沫。

  他提起双刀,用发干的声音道:「你设想的秩序并不美好。我只相信,只有
每个人都能让自己过得美好,才是最好的秩序。」

  鬼巫王皱起眉头,「她过得难道不好吗?」

  「她只是你们的玩物。」

  程宗扬举刀指向鬼巫王,「也许你觉得让鬼王峒人任意享用每个女人,使她
们顺从地扭动屁股,是美好的秩序。但我不这样认为。没有被你蛊惑的花苗族长
也不这样认为。」

  「是那个杀害了我的巫师的女人吗?」

  鬼巫王露出一丝愤怒,「她很快会纳入我制订的秩序之中,在鬼王峒最卑微
的鬼仆身下心甘情愿地挺动屁股。」

  如果武二在这里多好。程宗扬懊恼地想道。这家伙敢拿苏荔这么说话,二爷
非跟你玩命。可这么长时间,谢艺他们始终没有动静,也不知道凝羽有没有受到
伤害。唯二让程宗扬放心的是,鬼巫王在这里,就意味着小香瓜暂时没有太大危
险。

  鬼巫王对他的钢刀看也不看一眼,「我会给你一次机会,天命者。加入我,
或者成为我的敌人。」

  程宗扬慢慢调匀呼吸,「还有别的选择吗?」

  鬼巫王摇了摇头。

  程宗扬试探道:「加入鬼王峒,能分享你的权力。那么成为你的敌人呢?」

  「我会把你交给一个人,他一直在寻找天命者。」

  鬼巫王比了个手势,「他会切开你的头颅,寻找他感兴趣的东西。」

  程宗扬没有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接着问道:「小紫呢?」

  鬼巫王却皱起眉头,「你的伤痕不再闪亮,难道已经吸完了这里的死亡之气
吗?」

  程宗扬狞然一笑,「你视力很好啊!」

  说着程宗扬拔身而起,朝祭台上的鬼巫王掠去。

  他站的位置离鬼巫王差不多有十米,程宗扬见过谢艺出手,这样的距离,他
飞身一跃就够了,可怜自己还得狂迈三步。如果对手是谢艺,等自己奔过去黄花
菜都该凉7……

  可鬼巫王显然没有移动的意思,反而身体向前一挺,将阳具尽数送入丹宸体
内,然后从身后拿起一柄青铜巨斧。

  鬼巫王苍白瘦削,身材并不高大,郡柄车轮状的巨斧看起来此他整个人都要
沉垂。斧轮刚一挥出,就带起强烈的风声。

  程宗扬丹田满溢,趁着与鬼巫王交谈的时间,他将吸入的死气一丝丝沉人丹
田,感觉真气从来没有这样充沛过,这会儿就是面对武二,自己都有信心硬撼一
把,何况是这个看着一身都是病的家伙。

  程宗扬双刀齐出,劈向鬼巫王的巨斧,一边叫道:「被蛇彝人吞掉的那个鬼
王峒女人,不会是你娘吧?」

  鬼巫王浑身一震。

  程宗扬暗骂自己无耻,但两军对敌,能占一分便宜就占便宜,大不了砍掉他
的脑袋再向他道歉好了。

  刀斧相交,程宗扬力贯双臂,从丹田升起的真气狂涌而出,硬生生将鬼巫王
已经偏斜的铜斧荡到二芳。

  鬼巫王神情大变,眼中泛起一丝狰狞的红色。

  程宗扬劈开巨斧,趁机一脚踏上平台,口中嘲笑道:「说得人五人六,以为
自己是革命家呢!这会儿露出真面目了吧。」

  趁鬼巫王铜斧斜在一旁,程宗扬右手的钢刀一翻压在他斧柄上,左刀从腰下
斜掠而起,刀尖一点寒芒挑向鬼巫王心窝。

  「看不出你还这么年轻,满脑子都是天真的念头。老弟贵庚?今年该有八岁
了吧?成为神人?你马上就要变鬼了。」

  程宗扬嘴巴不停,连讽刺带挖苦。

  鬼巫王斧柄被钢刀压住,刀身力道虽然不强,却正压在他使力的位置,程宗
扬只用三分之一的力量,鬼巫王想原招施出,却得拼尽全力。

  鬼巫王斧轮二讥,另一端的斧柄挑起,磕在程宗扬刀尖上,将他左手的钢刀
砸开。

  程宗扬虽然信心百倍,这招以巧对巧,立刻知道不妙,自己刚抢得的那点优
势被他这一挑就丧失殆尽。

  鬼巫王斧柄磕开钢刀,去挚笔不停顿,直接用柄端的尖首戳向程宗扬喉咙。

  自己如果闪避,刚踏上祭坛这只脚就要退回来,又回到自己在台下,鬼巫王
占据台上的局面。鬼巫王的大斧又是以长攻短,想对付自己,只用砍瓜切菜的招
术就够了。

  程宗扬硬起头皮,不去理会鬼巫王斧柄的尖首,双刀交错横挥,劈向鬼巫王
的脖颈。

  程宗扬这一把完全是赌命。自己的生命虽然很珍贵,但在鬼巫王眼里,他这
种无知愚虫的家伙,只不过烂命一条,这种同归于尽的打法,就好比拿法拉利去
撞四手的吉普,根本犯不着。何况鬼巫王志向远大,事业刚起步就这么死了,换
了程宗扬都不干。

  果然,鬼巫王已经挑到他喉头的斧柄猛地一收,然后上身后仰,斧柄左右一
摆,与程宗扬的双刀各拼一记。

  程宗扬得势不饶人,嘴巴更是阴损,「阁罗他们难道就没起过疑心?你这长
相,活脱脱就是个蛇彝人嘛。不信,旁边就有镜子。」

  鬼巫王头发披散,脸色冰冷地挺起身,两手横持巨斧,平胸朝程宗扬推来。

  论实力,鬼巫王比程宗扬高出不止一筹,可被迪言语挑得心神浮动,一个大
意就被他抢到台上。鬼巫王的巨斧擅长以长破强,当程宗扬踏到台上,距离他已
不足五尺,铜斧的威力无形中减了一半。这一招鬼巫王不图伤敌,只求将程宗扬
击离祭坛,抢得主动。

  程宗扬险些笑了出来,他最怕就是鬼巫王放手狂攻,自己双刀对他的大斧,
还真占不了多少便宜,鬼巫王这一推,正中下怀。

  虽然心里乐开了花,程宗扬却暴喝一声,脸上充满怒意。他双刀齐出,似乎
准备和第一招那样,结结实实与鬼巫王硬拼一记。招术使到半途,他左手忽然一
翻,手中的钢刀换成一柄模样古怪的匕首。

  「叮」的一声,珊瑚铁制成的匕首切开青铜铸成的斧柄,鬼巫王蓄满力道的
一推立刻落在空处,胸前空门大露。

  程宗扬早巳蓄势待发,匕首斩断斧柄的同时,右手的钢刀顺势从断口劈入,
刀锋撕开空气,发出虎啸般的风声。

  鬼巫王目光凶狞,叫曲的长发无风而起,仿佛无数细小的毒蛇,在他苍白的
脸侧浮动。

  眼看鬼巫王就要溅血当场,程宗扬双腿忽然一紧,被一双手臂紧紧抱住,接
着那具滑腻的肉体扑来,将他撞下祭坛。

  「噢!」

  程宗扬一声惨叫,大腿被丹宸死死咬住。

  鬼巫王并没有把这个北方来的好商放在眼里,即使动起手来,还没有放开身
下的红苗女人。程宗扬怕伤了丹宸,好几个专门对付工二路的阴损招术都没有施
出来,没想到丹宸会被他利用,成了一着奇兵。

  如果咬的是别处,自己也就让她咬了,可她这一口离自己的命根实在太近。

  丹宸的小嘴很漂亮,让她舔一下肯定很爽,但这要命的一口咬中,自己下半
辈子的性生活就算提前结束了。

  程宗扬咬牙抬起手,倒转钢刀,用刀柄朝丹宸击去。如果可能,自己并不想
伤害丹宸,但这会儿还有个鬼巫王在旁虎视眈眈,自己往地上一倒,浑身都是破
绽。如果不摆脱这个被洗脑的女人,鬼巫王随便一斧,就能从自己身上留下点什
么。

  丹宸眼上的丝带掉落下来,秀美的眼睛充满憎恨地怒视着程宗扬。忽然,一
只拳头伸来,砸在程宗扬腕上,挡住他击向丹宸额角的刀柄。接着那个披着斗篷
的男子挟起丹宸,一手抡斧劈向程宗扬胸口。

  程宗扬往侧方一滑,躲开巨斧,然后背脊在地上一挺,翻身跃起。

  这几下交手两人都是以快对快,完全靠身体的反应速度。程宗扬心头雪亮,
自己是全力以赴,甚王比以往的水准更高一筹。而鬼巫王被自己连番挑动,实力
顶多施展出来六成。自己趁乱都没能占到上风,接下来的搏杀肯定更不好过。

  鬼巫王抛下巨斧,右手挥开斗篷,露出腰间一柄形质古朴的长剑。「锵」的
一声,拔剑出鞘。

  程宗扬提刀笑道:「大人执斧的英姿大有蛮荒之气,没想到看家本领却是六
朝人玩的长剑。」

  鬼巫王冷冶道:「此剑名为鬼羽,饮血无数。今日能一饮天命者的鲜血,幸
何如之!」

  程宗扬心里生出一股古怪的感觉,忽然道:「你是谁?」

  鬼巫王挑起眉峰。

  「你不像南荒人。」

  程宗扬道:「或者你很早的时候在南荒以外的地方游历过——我还没有听过
南荒人这样说话的。」

  鬼巫王冷笑道:「你也不似商人。」

  说着一剑挑出。

  劲风扑面而来,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变得阴冶刺骨。程宗扬如同置身鬼域,口
中充满苦涩的味道,双眼被劲风刺得发酸,禁不住流出眼泪。

  「幽幽黄泉,鬼隼剔羽。」

  鬼巫王冰冷的声音响起,=兰招黄泉剔羽,可令阁下葬身黄泉:水不超生。

                 「

  鬼巫王一剑递出,整个空间似乎都被剑气撼动。穹顶的星光迅速黯淡下来,
变得遥远,身体仿佛从高处急速跌落,陷入九幽之下的黄泉。

  满眼都是望不到边际的苦涩黄色,程宗扬看到地狱深处,一头鬼隼正用弯曲
的利喙剔着黑铁般的羽毛,怪眼透出毒汁般的寒芒,倏忽张开铁翌丁。

  程宗扬闭上眼睛,舌尖紧紧顶住上颚,收回左手的匕首,摸出腰侧的钢刀,
然后霍然开目,双刀斜飞而出,如同飞翔的鹰翼,击向鬼巫王的鬼羽。

  刀剑交击的震响一连串响起。程宗扬将速度提到极限,丹田气轮疾转,毫不
吝惜地挥洒着真气。

  这一招虎视鹰扬,程宗扬从来没有用过,不是他想留来当压箱底的宝贝,实
在是武二爷教得不清不楚。怎么也说下明白为什么要功聚双目、为什么双刀要由
虎击变成鹰阳。

  不过武二郎总算数了他一句能用上的: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白武族的五虎断门刀就那十几招,武二郎对每一招的解释,到最后差不多都
是这一句:笨蛋!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程宗扬很希望自己这个笨蛋能有命来验证二爷的谆谆教诲。

  刀剑倏然分开。鬼巫王立在祭坛上,长剑微微颤动,一滴鲜血从剑锋淌下,
在脚下光可监人的大理石上绽开一朵鲜艳的梅花。

  程宗扬双刀垂地,右臂的衣袖被剑锋刺穿,鲜血迅速渲染出来。他模仿着武
二郎的样子,狠啐一口,干笑道:「什么鬼巫王!实力不过如此嘛!哈哈!」

  大笑声中,程宗扬腾身而起,双刀张如雁翅,犹如一头生出双翌一的饿虎,
凌空扑向鬼巫王。

  鬼巫王一剑击出,暴暍道:「天王锻羽!」

  刀剑相交,程宗扬如受雷殛,臂上的伤口溅出一股血箭,身体像被掷出的石
头一样弹出,重重摔在地上。

  程宗扬只觉得浑身的骨骼都在他这一记天王锻羽下碎裂,没有一根完整的。

  他竭力撑起身体,持刀的双手稳若磐行,不敢让鬼巫王看出自己真正的虚实。

  鬼巫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血色。程宗扬发现他确实很年轻,似乎并不
比自己大多少。他虽然看着自己,眼角的余光却在审视着别处,眼底隐约流露出
焦急的神态。

  程宗扬心念一动,厉喝道:「看得我的虎战八方!」

  说着他挺身直纵,双刀斜挑竖抹,带出两片凌厉的刀光。这是五虎断门刀最
长于攻坚的招术,一招使出,仿佛猛虎脱柙而出,威震八方。

  程宗扬刀光呼啸而至,鬼巫王也不敢轻视,他斗篷鼓起,仿佛一条巨龙在斗
篷内绕着身体盘旋飞舞,随时裂衣而出。

  「妖龙解羽!」

  鬼羽剑划出,剑光粼粼闪动,仿佛无数闪亮的羽毛凋零飘落。

  程宗扬双臂一震,直贯双刀的真气仿佛流沙一样飞速流失,被鬼巫王的剑气
分割削弱,只递出一半就所剩无几。不过程宗扬这一招虎战八方只是徒有其表,
双刀一摆,挣脱鬼羽剑的牵绊,趁机勾头朝祭台一角的银镜瞧去。

  一哈!「

  程宗扬透出难以置信的惊喜,接着大笑一声,一颗心终于落到肚子里。

  银镜上,一个少女正在石柱林立的宫殿里穿梭。她眼睛瞪得大大的,脚步轻
盈无比,曲线玲珑的身上只缠着一幅鲜红的鲛绘,暴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肌肤,
丰翘的双乳把红绡高高顶起,不是乐明珠还能是谁?

  程宗扬心里乐开了花,这丫头竟然能从小紫手里溜掉,看来还不是很笨嘛!

  忽然眼前爆出一片寒芒,鬼巫王的妖龙解羽余势未衰,鬼羽剑狂飙卷起。程
宗扬举刀疾封,整条右臂的衣物一瞬间被剑气割碎,化为无数飞舞的蝴蝶。

  程宗扬急忙退后,摆脱剑气的范围。鬼巫王没有追击,面容反而隐隐抽动了
一下。

  程宗扬见微知着,立刻朝银镜望去。

  果然,银镜画面一变,一个生着虎斑的壮汉横冲直撞。在他旁边,凝羽左手
张开光盾,将武二郎触动的机关二挡住。后面的谢艺像一头大鸟般绕着圈子侧身
低掠,刀光挥向圈中一团火红的物体。那个岩浆怪物已经小了一半,身上的岩浆
不时被刀光带出,飞起一团团火焰。后面隐约还能看到易彪的影子,看来他们已
经会合在一处。

  程宗扬心头大石落地,更加意气风发,挺刀指向鬼巫王,「要不要听听我给
你的选择?投降,或者去死!」

  鬼巫王高傲地抬起头。丹宸卧在祭坛,无比崇慕地望着自己的主人,然后竭
力提起折断的铜斧。

  鬼巫王一手抚着她的发丝,缓缓道:「他是鬼王峒的敌人,南荒的敌人,也
是我的敌人,但不要杀死他。」

  他顿了一下,「我要切开他的头颅,寻找天命的指引。」

  丹宸挺身站立起来,为主人而战的信念给了她无比勇气。

  「可憎的异乡人!」

  丹宸将巨大的斧轮举过头顶,然后冲天而起。

  程宗扬吃惊地抬起头。丹宸笔直飞上星光璀璨的穹顶,白美的胴体在珠光下
熠熠生辉。他根本没想过丹宸还能上阵。这会儿程宗扬才意识到她和苏荔一样,
也是南荒女子。可她一下跃起五米的高度,而且还在不断升高,别说苏荔,就是
把武二郎拉来,也只有抬头看的份。

  鬼巫王似乎对另一边的威胁更在意,冶哼一声,掠出拱形的大厅。

  程宗扬仰头看着高飞的红苗女子。丹宸跃起难以想像的高度,接近穹顶时,
雪白的双腿忽然一分,身下现出一头白森森的猛虎。

  那头猛虎完全由白骨组成,巨大的头颅依然能看出往日的威猛,深陷的眼窝
中燃烧着鬼火一样暗红的光芒。它托着丹宸飞到穹顶,然后猛扑下来。

  无数明珠汇成的星河下,一个美艳的女子长发飞舞,手持断斧,赤裸着雪白
的胴体跨虎飞来,这一幕足以让程宗扬记上很多年。但这会儿,他首先要做的,
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人一虎从七、八尺的高度一击而下,这冲击力可不
是说笑的。

  「砰」的一声,程宗扬砍开一间宠窟的水晶,把身体紧紧贴在窟中。

  丹宸和她胯下的猛虎显然都没想到这个卑劣的异乡商人会溜,蓄满力道的一
击完全落在空处。

  那些水晶状的物体仿佛有生命一样包围过来,程宗扬下等水晶合拢,背脊用
力一撑,从龟窟扑出,倾尽全力一刀斩在猛虎白骨森森的足爪上。

  猛虎骨爪纹丝未动,反而是骨节组成的虎尾扬起,仿佛一条骨节累累的长鞭
横挥过来,抽向陧宗阳腰刚。

  程宗扬双臂剧震,手中的百链钢刀苋然在猛虎的骨爪上卷了刀。想拔出珊瑚
匕首已经来不及了,程宗扬不顾形象地扑倒在地,听着虎尾从背后呼啸而过,背
上冒出一层冷汗。

  「咄!」

  赤裸的红苗女子露出英武的一面,长发飘飞间,那柄比她还要沉重的巨斧直
劈而下。

  程宗扬真的很感激武二郎,那招虎落平阳,他特地躺在地上给自己施展过。

  双刀盘旋而起,将身体笼罩在刀光下。一连三刀,荡开铜斧,程宗扬趁势一
弓身,箭矢般跃出。

  忽然背后二凉,锋利的斧刀像刀片一样撕开衣袍,尖锐的痛楚仿佛要将整个
背脊切开。

  程宗扬「砰」的靠在石柱上,滚热的鲜血贴着冰冷的石柱流淌下来。这不怪
武二,都是自己学艺不精,才露了这么大一个破绽出来。丹宸没有一斧把自己劈
成两片,就算自己运气够好。

  丹宸凝视着他,斧轮鲜血淋漓。她身下骨虎张开大口,无声地嘶吼着,骨尾
滚滚而动。丹宸双腿一紧,骨虎纵身而起,驮着丹宸扑来。

  程宗扬举起双刀,朝丹宸的铜斧架去。猛虎雄健的脊骨纵成一道斜线,丹宸
身体后仰,两手举过头顶,雪乳高耸,带着憎恶的目光举斧劈下。

  「铛」的一声震响,程宗扬双刀架住铜斧。背脊的痛楚像飞腾的火焰一样掠
向全身。丹田的气轮疾转起来,程宗扬大吼一声,将丹宸的铜斧推开。

  丹宸眼中的惊愕一闪即逝,再次催动骨虎冲来。程宗扬丹田气息虽然强盛,
消耗也极快。丹宸有骨虎助力,每一斧都居高临下,攻势强猛,程宗扬接连挡住
几斧,最后一斧腰背再无法支持,重重靠在石柱上。

  「格」的一声脆响,背包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破碎,尖锐地扎在腰后。程宗扬
顾不得理会,眼看丹宸胯下的猛虎又一次人立而起,合身朝自己扑来,程宗扬身
体一旋,飞快地绕到石柱后面。

  猛虎粗大的骨骼重重撞在柱上,坚固的石柱仿佛要折断一样摇撼起来,让程
宗扬心头一阵发寒。

  鬼巫王召唤出的这头怪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竟然比鬼巫王还难对付。如果
不是鬼巫王脑子进水,吩咐丹宸不要杀死自己,自己早就成这头死老虎的点心了。

  程宗扬喘息未定,猛虎白森森的头颅便从柱旁显露出来。

               第八章分路

  「可憎的异乡人!敢违抗鬼巫王人人的命令,你将是整个南荒的敌人!」

  丹宸跨在虎背上,充满恨意地目光盯在程宗扬脸上。

  她这会儿对鬼巫王敬若神明,完全是刀枪不入,说什么都没用。程宗扬干脆
闭紧嘴,趁机调息。

  丹宸白皙的双手握紧斧柄,然后用双腿驭使身下的骨虎。猛虎前爪在地上一
撑,昂身而起。

  这头猛虎骨骼比铁还硬,自己手里已经卷刀的钢刀给它搔痒都不配。程宗扬
屏住呼吸,盯紧骨虎的来势,寻机躲避。

  猛虎前爪落在地上,身体弓起,向前蹿出。忽然「哗啦」一声,它两只前爪
落地的刹那,骨节突然分I朋离析,接着硕大一头猛虎就碎成满地枯骨。

  丹宸的青铜巨斧已经挥出,身下的猛虎却突然崩溃,丹宸猝不及防,顿时跌
落下来,重重扑倒在程宗扬面前。

  丹宸勉力握住斧柄,忽然手腕一紧,被一只牛皮靴踩住。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醒醒吧。当女奴很好玩吗?」

  丹宸拼命摇动手臂,一边抱住程宗扬的小腿,张口便咬。程宗扬大腿被她咬
的一口还在霍霍作痛,气恼下,一个耳光抽在丹宸睑上,将她打得伏在一边。

  看到骨虎爪上的血迹,程宗扬突然醒悟过来。虎煞!这是鬼王峒驱使的四煞
之一。最初遇到的岩浆怪物应该是炎煞,它们和阴煞一样,都是在南荒游荡的阴
魂。

  自己背后被丹宸利斧劈伤,鲜血流在石柱上,刚才骨虎一扑,前爪和胸骨都
沾上血迹。由于生死根的关系,自己体内饱蕴真阳,正是这些阴魂的天敌。猛虎
的白骨被血一染,就迅速解体。

  丹宸雪白的胴体趴在地上,那张白美的雪臀正翘在程宗扬面前。雪滑的臀肉
间,刚被鬼巫王干过的淫穴和嫩肛还湿淋淋泛着艳光,让程宗扬一阵心跳。

  失去虎煞的支撑,丹宸的力量减弱大半。她挣扎着抓住斧柄,还要与程宗扬
搏杀。

  纠缠这么久,程宗扬早巳心急如焚喜田下不再客气,一脚踢在丹宸雪白的屁
股上。

  丹宸身体扑倒在地,白光光的雪臀一阵乱颤。眼看这个被洗脑的红苗女子还
要去捡铜斧,程宗扬索性一脚,把铜斧远远踢开。

  「鬼王峒的敌人!你去死!」

  门广尖叫着扑向程宗扬。

  钢刀虽然卷了刀,不小心扎到一样要命。苏荔交待过,让自己照顾丹宸,程
宗扬只好把刀扔掉,抓住丹宸的手腕。丹宸像疯了一样,手抓、脚踹、头撞、牙
咬……身体每个能动的部位都用上了。

  程宗扬背脊还有伤,一挣就痛得钻心。为了制服这个疯狂的女人,他费了九
牛二虎之力,最后把身体压在丹宸背上,才把她制住。

  程宗扬双手抓住丹宸的手腕,朝两边分开,两脚踩住她的脚踝,把她白滑的
肉体紧紧压在地上,叠成一个大字形。

  丹宸手脚都被按住,身体仍在不停挣动,她极力挺动腰肢,那张又圆又翘的
丰臀正顶在程宗扬腹下,充满弹性的臀肉在身下来回磨擦,让他身体本能地出现
反应。肉棒勃起,隔着衣物顶在丹宸滑嫩的臀缝间。

  丹宸几缕乌黑的发丝贴在粉颈上,赤裸的胴体沾满汗水,散发出淫艳的肉欲
气息。她似乎感觉到臀间的异样,屁股从上下挺动变成左右扭动,想让顶在臀肉
里的肉棒滑出。但程宗扬阳具硬邦邦顶在她臀里,随着她的扭动越进越深。程宗
扬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肉棒挤进臀肉深处,隔着衣物顶在一片湿腻而火热的嫩肉
上。

  程宗扬大口大口喘着气,干脆用力一顶,吼道:「别动了!」

  丹宸浑身一震,身体僵住。她脸颊贴在冰冷的石面上,鼻尖掉落着一粒红红
的药片。嗅到药片特殊的香气,丹宸情不自禁地张开口,吞下药片。

  程宗扬这才发现自己背包里的瓶子被撞破。碎玻璃把背包扎出一个洞,几粒
红红绿绿的药片滚落出来。

  丹宸眼中的狂热渐渐散去,变得茫然,身体无意识地扭动起来。程宗扬试探
着松开她的手,丹宸臀部耸起,一手急切地伸到腹下。

  程宗扬慢慢放开丹宸,发现她不再对自己产生威胁,才以最快的速度登上祭
坛。

  自己本来想瞧瞧谢艺他们杀到哪里,但失望地发现,银镜只停留在鬼巫王离
开的一幕。

  画面上能看到凝羽、武二、苏荔、易彪、祁远、花苗的女子……十几人中只
少了朱老头一个,不知道那老家伙躲在哪儿,怎么都看不到人影。

  程宗扬抓了抓脑袋,回头看到丹宸伏在地上,雪白的肉体蠕动着,像一条白
光光的肉蛇。程宗扬犹豫了一下,然后抱起丹宸,扛在肩上。

  「萨安!你不是说没有活人吗!」

  商队里一个汉子吼道。

  萨安脸上鲜血直流,恐惧地说:「他们……他们是魔鬼!」

  「别吵了!」

  吴战威叫道:「是他奶奶的鬼武士!」

  祁远道:二一爷动静那么大,早就该把他们引来了。大伙谁都别怨!既然到
了这里,迟早都有这么一遭!「

  与程宗扬失散后,大伙会合在一处,一路直闯,最后在一处大厅陷入重围。

  无数生着鬼角的战士涌人大厅,对他们展开疯狂的围攻。

  厅中无险可守,众人被围困在四根石柱中间,武二郎、凝羽、易彪、苏荔各
守一边,其他人围成两层圈子。待在最中间不是云苍峰,而是朱老头。他蹲在人
群之中,两手抱头,一叠声地念着佛,连嘴角的白沫都顾不上擦。

  一条灰线从鬼战士背后疾驰而来,一路溅起团团血花。距离队伍还有三丈之
远,那个灰影便飞身而起。

  一名披着铁甲的鬼武士纵身扑出,在空中与他撞在一处。一片淡淡的刀光闪
过,鬼武士庞大的身体在半空一顿,腰部随即分开一条血线,颓然跌落。

  谢艺身上连血迹都未沾上多少,他抬手在石柱上一按,轻飘飘落下。

  卡瓦递来水囊,谢艺也不客气,接过来痛饮一口,然后道:「西南方向有个
出口,没有鬼武士出来。」

  易彪道:「也许是死路。」

  谢艺环顾四周,「四面受敌,只怕撑不了半个时辰。即使是死路,也能多支
撑一段时间。云执事,你看呢?」

  云苍峰道:「鬼王峒从四面同时杀出,必定早有准备。挑选此地动手,必定
不利于我而利于彼。」

  苏荔凤目生寒,「云执事说得不错。鬼王峒既然挑选此地,我们任换一个地
方,也不会比这里更差。」

  易彪刚准备调整人手,云苍峰止住他,「谢兄弟,你来安排。」

  谢艺不再推辞,身体一挺,沉声道:「易彪在前,吴战威在旁辅助;武二,
你当左翼,跟紧祁远,不许恋战。」

  武二郎一听就想发作,谢艺目光如电一扫,武二郎到了嘴边的粗话生生咽了
回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凶性一起,天知道会杀到哪儿。祁远小心谨慎,跟着
他,不王于误了大事。

  「苏荔族长和凝羽姑娘在右翼。卡瓦,你和同伴在中前部接应……」

  谢艺迅速分派人手,他声音并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坚如铁石,充满自信,无
形中让众人感染了他的信心,振奋起精神。

  「得罪了!」

  程宗扬朝身前的大屁股上打了一掌。丹宸趴在他肩膀上,双腿低垂,那张雪
白的屁股在程宗扬脸侧不停扭动,柔滑的臀缝间水汪汪不住淌出淫水。

  程宗扬背脊被她铜斧砍到,幸好鬼巫王要留活口,自己才拣了一条命。这时
丹宸身体一动,丰挺的乳房顶到背后的伤口,让程宗扬痛得倒抽凉气。

  他把丹宸放下来,咬牙活动了一下筋骨。伤口没有包扎,但程宗扬并不担心
失血过多。此时自己体内生气正旺,只要不是伤到大动脉,都能在最短时间内止
血,只不过伤口癒合没那么容易。

  天知道自己在鬼王宫的什么地方,离谢艺他们还有多远。离开拱形的大厅,
光线就黯淡下来,程宗扬几乎是两眼摸黑的瞎走,也不知道自己是离他们越来越
近,还是越来越远。

  程宗扬喘了口气,盘膝坐下来歇息。手里两把钢刀都卷了刀,拿着只能摆个
样子。

  鬼巫王这会儿杀过来,自己只能拿匕首跟他贴身肉搏了。

  忽然,一声娇叱传来。程宗扬霍地站起身,顾不上理会丹宸,就提刀疾奔过
去。

  洞口透出摇曳的火光,一个弥猴一样瘦削的家伙又蹦又跳,急切地挥舞着手
臂叫道:「在那里!在那里!」

  程宗扬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亲热地问道:「在哪里?」

  弥骨腐烂的脖颈扭过来,看着程宗扬笑咪咪的面孔,然后张大嘴巴。

  程宗扬提起刀,用刀背在他额头上「铛铛」敲了两下,「在哪儿?」

  弥骨脖颈裸露的血管滚过一个血球,手指僵硬地朝一边点了点。

  「你不饶舌的时候,还是挺不错的。」

  程宗扬随手用刀柄凿在弥骨脑门上,把他敲晕,一边接过他爪中的火把,把
他踢到角落里。

  娇叱声夹杂在拳脚带起的风声中,越来越清晰。程宗扬奔过去,那声音却突
然间消失,周围顿时安静下来。程宗扬心头一紧,急忙加快速度。

  火焰在松枝下发出细微的爆响,程宗扬屏住呼吸,小心地伸出火把。

  火光映出一个巨大的空间,无数石笋从洞顶倒挂下来,经过亿万年的生长,
与洞底连在一起,形成一根根形态各异的石柱。程宗扬控制着心跳,警觉地听着
周围的动静。千万别是小香瓜出了什么意外,自己好不容易追到这里,要是她正
好被擒,那可太倒楣了。

  程宗扬小心地绕过石柱,忽然风声响起,直扑面门。程宗扬急忙抬肘去挡,
却看到一截雪白的小腿从下面踢过来,悄无声息,同时毫不客气地狠狠踹向自己
的小腹。

  「小香……噢!」

  程宗扬抱着小腹,跪倒在地。小丫头那一脚力道十足,自己腹中的内脏似乎
都翻转过来,连腹中的气轮也几乎被她一脚踹碎。

  「哎呀!快躲开!」

  伴随着乐明珠的惊叫,一道风声疾掠过来,重重落在脸上,啪的一声,程宗
扬脸猛地扭到一边。

  程宗扬脸皮不算太薄,但这蓄满力道一掌还是打得他眼冒金星,耳朵嗡嗡作
响,半晌回不过神来。

  乐明珠气恼的声音响起,「我不是让你躲开吗!大笨蛋!」

  程宗扬好不容易兀神归位,吼道:「知道是我你还打!」

  乐明珠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这招我都练过几百次了,先是拳头封眼,
然后踹肚子、打耳光,每次都是三招齐发,怎么收得回来?」

  程宗扬瞪了她半晌,最后嘴巴咧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什么鬼巫王、小紫、天命者,这会儿都统统抛到脑后,只要这丫头还是原来
的样子就好。

  「小香瓜。」

  「唔?」

  程宗扬揉苔脸说:「你不是中了迷药吗?怎么会在这里?」

  乐明珠得意地说:「阿夕的迷药我才不怕呢。别忘了我是光明观堂弟子,只
用了半个时辰,我就把迷药都逼出来了。」

  程宗扬几乎要对她刮目相看了,「后来呢?」

  「后来我就到了这里。这个地方真大,我脚都快走酸了,也没找到你们,还
遇到几个坏家伙。」

  程宗扬急忙问道:「小紫呢?」

  「咦?小紫也来了吗?」

  乐明珠连忙朝他身后望去。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然后小心问道:「你是怎么逼出迷药的?」

  「这是我们光明观堂的秘技,不过告诉你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首先要屏吸
敛神,断绝六识,然后细心调理血脉,还归诸经,就把迷药逼出来了。一」断绝
六识?「

  「就是眼、耳、鼻、舌、身、意啦。迷药是惑乱心智,只有六识都封闭掉,
才能保持灵台一点清明,要不早就被迷倒了。连这个都不懂,真笨!」

  程宗扬呼了口气,原来这丫头自从中了迷药之后就什么都不知道,糊糊涂涂
睡了一觉,就到了这里。这该说好人有好命呢,还是傻人有傻福?

  「喂喂,」

  乐明珠毫不客气地踢他起来,「帮我后面系一下。」

  程宗扬早就看得心头狂跳。这丫头从浴池出来,几乎什么都没穿,白生生的
胴体上只缠了一条鲛绾。那幅鲛绘只有尺许宽,一丈多长,鲜艳夺目,用来束胸
很合适,但掩在身上未免太小了。

  看得出,为了充分利用这块有限的衣料遮掩身体,小丫头很费了一番工夫。

  她先用鲛绘在胸前缠了一道,掩住双乳,然后从背后斜着拉过来,缠在纤细
的腰间。然后严严实实地把屁股包住。

  缠绕的方式与当日苏荔类似。但苏荔用的是一整匹丝绸,华彩华丽,这样缠
下来不仅风情万种,而且仪态大方,极具野性之美。鲛绾的宽度还不到丝绸的一
半,乐明珠紧紧缠在身上,就像在晶莹的玉瓶上系了条缎带,能遮住的肌肤不到
五分之一,大半身体都暴露在外,而且她缠的方式,鲛绘长度又不够,两端差了
一尺多,无法系住,只能掖起来,走几步就会松开,难怪她会急羞让自己帮忙。

  拐宗扬为难地说:一怎么系?「

  「不管了,你只要帮我系好。」

  =坦也差得太远了。「

  程宗扬看得挠头。「不如我帮你束胸吧。」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大笨蛋!我光着屁股怎么走啊?」

  她赌气说:「要不然,把你的裤子给我!」

  「好啊。」

  程宗扬做势欲脱。

  乐明珠皱着眉头道:「难看死了!我才不要呢!」

  程宗扬琢磨了一会儿,然后拉开乐明珠背后的红绾。

  「喂,你做什么?」

  「你这样缠肯定下行,我帮你重新系。」

  乐明珠将信将疑,「不许骗我啊。」

  程宗扬解开红绡,望着乐明珠莹白如玉的背影,只觉一股温热的暖意从胸口
涨开,一点一点充满心头。

  小丫头身材发育得很好,背后看去,光洁的胴体就像一口精美的玉瓶,从背
后都能看到她那对丰腻的小香瓜,曲线玲珑动人。程宗扬张开手,放在乐明珠腰
侧,轻轻二?拇指便碰到一起,纤细得盈盈一握。她身体暖暖的,细腻的皮肤像
牛乳一样洁白柔滑。

  乐明珠上身赤裸,臀部还被鲛绡掩着。程宗扬松开手,然后扯住鲛绡,从她
粉嫩的雪臀间轻轻抽出。

  小丫头有些害羞起来,催促道:「快一点!大笨蛋!」

  程宗扬停下手。面前解下红绘的少女一丝不挂,白滑的胴体在火光下散发着
迷人的光辉,如雪如玉,香软动人。

  程宗扬一笑,从背后拥住她柔软的胴体。

  「你干什么?」

  程宗扬耍赖道:二让我抱一会儿。「

  乐明珠有些不情愿地挣了一下,程宗扬一声惨叫。

  乐明珠惶然道:「怎么了?」

  「我的背……」

  程宗扬丝丝吸着凉气。

  乐明珠不敢再动,乖乖让他抱着。背后的伤门们霍霍作痛,怀中拥着小香瓜
温香软玉的肉体,鼻端飘来少女幽馥的体香,程宗扬只想就此睡去。

  乐明珠瞋道:「好了吧!不要把口水滴到我睑上。一程宗扬叫道:」我又没
流口水!「

  「我听到你在咽了!还咽了好多!一」我口渴还不行啊。「

  「哼!」

  乐明珠用力踩了他一脚。

  「好了好了。」

  程宗扬舒展了一下肩背,然后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我瞧瞧你的背。咦,真的有伤啊。」

  「我怎么会骗你。」

  「别动。」

  乐明珠踮起脚尖,丰腻的乳球毫不避忌地压在他肩膀上,仔细看了一会儿。

  「没事啦。」

  乐明珠放开他,然后脸一红,抱住身体,「大色狼!一程宗扬从她身上栘开
目光,不层地说道:」你知道色狼是做什么的吗?「

  乐明珠瞪了他一眼。

  「过来,我帮你系。」

  程宗扬把鲛绾披在她颈后,和以前束胸一样,在胸前交叉掩住乳球。托着她
丰腻圆硕的雪乳,程宗扬心神一阵激荡,忍不住揉捏了几把,换来乐明珠毫不客
气的一脚和一个大大的白眼。

  程宗扬满脸笑容,把鲛绡在她背后平挽了一下,掩好小香瓜的双乳,然后把
鲛绘从她洁白的躯体斜缠过来,在她腰侧打了个结。接着一端横缠,在她纤细的
腰肢上围了两圈。

  程宗扬拿起鲛绾另一端,放到乐明珠身下,小丫头很听话地分开腿,让他手
掌从自己腿间穿过。

  乐明珠对自己的信任让程宗扬感到意外,他不由得屏住呼吸,托起柔滑如水
的鲛缩,从她白嫩的腿间塞过,无比温柔地覆住她处女的禁地。

  隔着鲛绾,手指触到那片令人销魂的柔软,程宗扬重重喘了口气,「小香瓜
……」

  乐明珠好奇地扭过脸,「怎么了?」

  一让我亲一口。「

  乐明珠身子一扭,「不要!」

  「就亲一下。」

  乐明珠感觉到他手指的动作,惊叫道:「亲这里?」

  说着她脸颊突然红了起来,小声道:「你又不是阿夕……」

  程宗扬一愣,「什么?」

  乐明珠红着脸说:「她好讨厌……」

  程宗扬追问道:「还有谁碰过这里?」

  乐明珠嘟起嘴,「还有小紫那个坏丫头。」

  这个程宗扬知道,他咽了口唾沫,「还有吗?」

  乐明珠白了他一眼,「还有就是你!」

  程宗扬如释重负,露出坏笑的表情,「我也要摸。」

  乐明珠生气地说:「你已经摸到了!」

  「还隔着布呢。」

  「我不要!不要!不要!讨厌!讨厌!讨厌!」

  程宗扬只好作罢,他把鲛绘从小丫头腿间塞过,向上缠在臀间,打了个结。

  鲛绾只在她腰臀间绕了两道,不但够用,省出一大截来。乐明珠这次很听话,
乖乖翘着屁股,让他用鲛绡在自己臀后打了个漂亮的花结。

  打完结,再把腰间两道横系的鲛绡拉开,包住圆翘的雪臀,这件简单的衣物
就完成了。鲛绡差不多有三十公分的宽度,拉下来就像一条漂亮的短裙,看起来
与办公室女郎的套裙有几分相似。虽然还很短,但重要的地方都掩住了。

  乐明珠喜滋滋地左看右看,随着她腰肢的扭动,那只鲜红的绾结在她小屁股
上一摆一摆,看起来就像一个丰乳翘臀的礼口叩娃娃,娇俏而又可爱。

  程宗扬举起火把给她照亮,被她纯粹的喜悦感染,唇角露出笑意。

  忽然,乐明珠抬起头,几乎同时,程宗扬也听远处的响动。

  「糟了!」

  乐明珠小声道:「有个家伙醒过来了!」

  「谁?」

  「嘘!」

  乐明珠竖起手指,然后朝程宗扬摆了摆手,一溜烟躲到石柱后面。

               第九章遗珠

  程宗扬旋身挡在乐明珠身前,拔出卷刀的钢刀。

  「我把你当成朋友,你却像头卑鄙的狐狸一样欺骗了我!」

  阁罗脑后鬼角耸起,胸中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也许换个时候,我们真的会成为好朋友。」

  程宗扬挺起钢刀,「但现在,我们只能成为对手。」

  乐明珠从他身后露出面孔,「大坏蛋!你们干了那么多坏事,我们要替南荒
入主持正义,除掉你们这些邪恶的家伙!」

  阁罗像受到污辱一样愤怒起来,「不守信义的商人,你也这样想吗?」

  程宗扬沉默了一会儿,「不。我是一个异乡来的商人,看不懂你们南荒的是
非,也不想评价什么。」

  小丫头在后面奇怪地说:「你怎么连是非都不懂呢?」

  程宗扬老实说道:「因为不好懂。」

  「笨死你了。他们是坏人,苏荔姐姐是好人!」

  「我是个商人,还是说利益比较好懂一点。」

  看着小丫头不满的表情,程宗扬连忙道:「你放心,我的利益和你一样。」

  「卑劣的商人!」

  阁罗怒吼声中,几名鬼武士从黑暗中跳出,朝他们扑来。

  「快走!」

  程宗扬往后面一推。

  乐明珠讶道:「为什么要逃跑?他们很呆的。」

  那些鬼武士实力都不弱,纵然赶不上易彪和吴战威,也相差不多。被四、五
名鬼武士缠住,自己可没有信心能顺利脱身。

  可乐明珠却从后掠出,抬肘击向一名鬼武士胸口。

  自己绝对没有看错,这丫头的确比戴着朱狐冠的时候速度更快,力量更强,
明显高出一个等级,比起凝羽也不逊色。

  但那丫头赤手空拳,又对着一群鬼武士,就这么冲过去,也太托大了点。眼
看两名鬼武士从两翼逼来,把乐明珠围在中间,程宗扬抢过去护住乐明珠背后。

  程宗扬眼角的余光一直在留意阁罗,等他黑色的长鞭挥出,立刻扑上去,双
刀劈在鞭上,将长鞭弹了回去。

  程宗扬信心高涨,终于相信自己无论面对鬼巫王,还是其他南荒的强手,都
有了一拼之力。

  阁罗愤怒地瞪大眼睛,发蓝的面孔透出紫黑的颜色,挥鞭再次袭来。长鞭卷
到程宗扬脚下时,鞭梢突然昂起,直刺小腹,角度刁钻之极。

  程宗扬闪身避过,双刀如风,将阁罗潮水般的攻势硬生生挡住。

  这边乐明珠神采飞扬,她出招极快,虽然拳脚力道不大,但七八拳打在别人
脸上,就是鬼武士也被她打晕。

  「累死我了!」

  接连打倒几名对手,乐明珠靠在程宗扬背上,甩着手腕道:「我从来都没打
这么痛快过。」

  「拿着。」

  程宗扬百忙中把珊瑚铁匕首塞给她。

  没想到小丫头却不领情,「这么短,我才不用呢。又没有地方带,还是给你
好了。」

  说着又塞到他背包里。

  阁罗长鞭画着圈子攻来,程宗扬凝神应对。忽然一个黑影钻出来,扑到程宗
扬背上,张开白森森牙齿朝他颈中咬来。

  弥骨额头肿起一个血块,他张大嘴,脖颈的脓汁滴在程宗扬肩上,衣服嗤的
冒出一股白烟。

  乐明珠「砰」的一拳砸在弥骨身上,打得他一声怪叫。

  程宗扬顾不上回头,双眼紧盯着对面的阁罗,只见他猛地吸了一口气,浑身
的皮肤突然干瘪下去,血脉鼓起,仿佛裸露的树根虬伏在肢体表面。

  阁罗长鞭仿佛突然活过来,翻滚着卷住钢刀。程宗扬刀锋已经卷,只能力贯
双臂,让双刀不至于脱手,身体却一点一点被阁罗扯过去。

  乐明珠把弥骨揪下来,然后扬起拳头,忽然背后「哎呀」一声,小丫头立刻
扔下弥骨,「小紫!」

  小紫坐在一根石柱旁,似乎扭伤了脚,旁边一名鬼武士正举起长刀。

  程宗扬大叫道:「别去!」

  乐明珠已经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一拳击出。鬼武士右手持刀,左手张开,一
把抓住她的拳头。乐明珠抬起粉腿,踢向鬼武士的小腹,一边道:「小紫,你没
事吧?哎呀!」

  一张大网从天而降,将乐明珠和那名鬼武士同时罩在一起。鬼武士庞大的身
体将乐明珠紧紧压住,使她几乎透下过气。

  小紫露出冷笑的目光,脸上却带着天真的表情,用稚嫩的声音道:「小紫没
事啊,乐姐姐,你怎么了?」

  大网中,乐明珠白嫩的身体仿佛被鬼武士一点点吞没,她圆硕的双乳被压得
扁扁的,眉头难过地拧在一起。

  大纲越收越紧,被鬼武士压住的乐明珠已经无法挣扎。小紫笑意越来越浓,
程宗扬几次冲击,都被阁罗的长鞭挡住。

  忽然,冥冥中传来一声了亮的凤鸣,接着一道眩目的红光亮起,坚固的网绳
刹那间化为无数碎片,四散飞开。那名鬼武士岩石般撞在石笋上,将腰身粗的石
笋一撞两段,胸前的犀甲仿佛被高温烧炙过,变得焦黑。

  耀目的红光中,乐明珠玲珑的玉体浮悬在半空,仿佛一头骄傲的凤凰。她长
发飘起,柔美的手臂和双腿舒展着,束在玉体上的鲛绘仿佛浸满光芒,散发出夺
目的光学。

  一只骨节暴露的大手伸来,抓起倒地的同伴。那名鬼武士皮肤黝黑如铁,上
面刺满诡异的符文。他扳起同伴的下颔,一口咬断同伴的脖颈,大口大口吸食着
同伴的鲜血。

  乐明珠小脸扭曲起来,这血腥的一幕令她既恶心又难受。

  鬼武士张开血淋淋的大口,露出残缺的舌根,无声地咆哮着,接着大斧狂挥
过来。

  乐明珠举起小小的拳头,雪藕般的手臂红光大盛,一拳打在斧面上。青铜制
成的斧轮发出一声闷响,被她拳头击中的部位微微一红,凹陷下去。鬼武士侧过
身体,用岩石般的肩膀朝她撞来。乐明珠束在鲛绘下的雪白胴体红光流淌,她娇
叱一声,身体横飞,屈膝击在鬼武士肩上。鬼武士坚如铁石的身躯微微一震,露
出狰狞的表情,接着俯下身体,额头尖利的鬼角标枪般剌向乐明珠股间。

  乐明珠弓身两手抓住鬼角,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扳,比钢铁还结实的鬼角齐根
折断。那名鬼武士鬼角被折,身体山一样倒伏下来,不再动作。

  「死坏蛋!知道本姑娘的厉害了吧!」

  乐明珠得意地扔下鬼角,像一个保护神一样说:「小紫别怕!躲到我后面来!」

  「好呀。」

  小紫走到乐明珠身后,精致的面孔浸浴在红光中,洋溢着天真的笑容,「姐
姐好厉害啊,这是什么功夫?」

  乐明珠意气风发,叉着腰道:「这就是我们光明观堂的镇堂之宝,天下第一
厉害的无敌神功,凤凰宝典啦!」

  程宗扬奋力挣开阁罗的长鞭,悬起的心刚放下又立刻吊了起来,「小香瓜!

  小心!「

  可他晚了一步,小紫微笑着依过来,从紫色的水晶戒指中抽出一根细针,亲
热地刺进乐明珠颈后。

  乐明珠身体晃了一下,喃喃说了句,「有蚊子……」

  然后身体软垂下来,像睡着一样倒在小紫臂间。

  程宗扬露出吃人一样的目光,隔着十几丈的距离,劈手掷出钢刀,斩向小紫
的脖颈。

  小紫抱起乐明珠,轻轻一跃,避开投来的钢刀,侧过脸贴在乐明珠甜美的面
颊上,甜甜笑着说:「真的好厉害呢。可是姐姐是花苗的新娘,还要给龙神作伴
呢。」

  程宗扬拔腿去追,阁罗的长鞭又如影随形地挥来。他狂奔几步,然后抬腿踏
在石柱上一撑,身体猛地翻过来,从背包中夺出珊瑚匕首,沿着鞭身一路挑刺。

  阁罗还没看清,自己的长鞭就像草绳一样被切成七八截,接着喉头二泺,锋
利的匕尖抵在自己喉头。锋锐无匹的刀锋散发着逼人的寒气,使他脖颈泛起一层
粟米状的肉粒。

  如果刚开始就以匕首对敌,阁罗小心防备,程宗扬也占不到多少便宜。此时
珊瑚匕首一出,立收奇效。

  阁罗发蓝的丑脸程宗扬已经看得很熟悉了,他吸了口气,「也许你的那位鬼
巫王大人理想真的很崇高,但你们的秩序真的很可怕。」

  阁罗恶狠狠盯着他,狞声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

  程宗扬提起卷刀的钢刀,「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和你争论吧。」

  说着用刀柄重重击在阁罗额上。

  洞窟渐渐变得狭窄,两侧的石壁也越来越潮湿。小紫早已踪影全无,只能勉
强看到她留下的足迹。程宗扬举着已经快烧完的松枝火把,一路追去,心头的怒
火越来越旺。

  程宗扬从来没有这样愤恨过一个人。他可以放过阁罗,但绝下会放过小紫。

  想到那只鹦鹉在小紫手中挣扎啼血的惨状,程宗扬愤怒中不禁生出一丝寒意。

  绕过一个弯,一股怪风突然从黑暗中涌出,所余无几的火把被风吹灭,眼前
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既然有风,出口肯定就在前面。程宗扬竭力瞪大眼睛,依靠身体的触觉,向
前摸索。

  洞窟一路向下,能感觉到石壁上生满肥厚的青苔。想到鬼王峒人就是吃这些
维生,程宗扬不由一阵恶心。

  又是一阵怪风吹过,风里夹杂着怪异的气息。

  程宗扬目不见物,只能感觉到自己似乎穿过山洞,来到另一个巨大的空间。

  背包中带着引火工具,但程宗扬犹豫着要不要点燃。

  潜意识中,他对小紫的忌惮更甚于鬼巫王。鬼巫王可能是个疯子,而小紫肯
定是忽然,黑暗中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程宗扬汗毛耸起,接着吼道:「小紫!你给我滚出来!」

  小紫娇嫩的笑声在前方响起,「小紫在这里,你来呀。嘻嘻,乐姐姐的身子
好滑哦。」

  程宗扬屏住呼吸,冲着声音传来的方位猛扑过去。

  忽然脚下一绊,程宗扬大叫不妙,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一头栽倒。

  身体并没有撞上坚硬的地面,而是落入一片空虚,程宗扬骇然发现,自己正
朝一个无底深渊飞速跌去,身边空荡荡,只有潮湿的气流呼啸而过。

  小紫笑道:「程头儿,你来得好快呢。」

  程宗扬心头狂跳,他从背包中抓出火褶,刚一摇亮,火光就被气流吹灭,但
就在这刹那间,他看到一个细小的凸起,立刻伸手攀住。

  肩膀传来脱臼般的剧痛,程宗扬死死扣住手指,急坠的冲击力几乎将他手臂
拉断,浑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到脚底。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冰凉的液体顺着背脊流进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痛意,程
宗扬才发坝自己浑身都是冶汗。

  「嘻嘻……」

  小紫清脆的笑声划破寂静,接着一点光芒亮起,映出她兰花般洁白而又精致
的面孔。她扬起脸,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红色蜡烛,用稚嫩的声音说:「程头儿
……你好着急哦,连路都不看就跳下来呢。」

  程宗扬惊魂未定,厉声道:「她呢!」

  「哪个她呀?」

  小紫眨了眨眼睛,「这个吗?」

  「唔……」

  小紫身下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

  心里像猛然多了一块千斤巨石,压得程宗扬喘不过气来,他充满恐惧地瞪大
眼睛,盯着小紫身下一团白色的肉光。

  微弱的烛光下,映出一张雪滑白嫩的美臀。那张屁股像交合一样,光溜溜翘
在小紫身前,白腻的臀肉朝两边分开,敞露的性器湿淋散发着柔艳的淫光,中间
插着一根又粗又黑的物体。

  小紫穿着她的锦鲤紫衫,洁白如玉的右臂裸露出来,拿着一根红色的蜡烛,
笑吟吟看着程宗扬。她腰间多了一条宽边皮带,黑色的皮革与粗黑物体的底部连
为一体,前端没入那张白臀内。

  小紫手一倾,红色的烛油滴落下来。浑圆的雪臀烫得一颤,被棒状物塞满的
蜜穴抽动着挤出一股淫液。

  程宗扬暗暗松了口气,这具肉体比小香瓜更丰满,看起来还有些眼热。但至
少她不是乐明珠。

  小紫眉花眼笑,腰肢后退,拖出一截黝黑的物体,然后挺腰,重重送进女子
的蜜穴。

  小紫伸过红烛,光芒从她身边一点一点亮起,照亮了她身前的胴体,也照亮
了那张美丽的面孔。

  「程头儿好坏呢,把人家光着身子扔在外面。」

  程宗扬重重吐了口气。是丹宸。自己把她留在洞窟里,不知怎么被小紫带到
这里来。此时她双手被绑在膝弯,像交媾一样趴在小紫面前,肥白的臀间被干得
淫液泉涌。

  小紫周围放着一圈齐膝高的蜡烛,白色的烛体有手臂粗细,光焰极亮。程宗
扬这才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圆井中。这口井不是一般的大,规模足以与最
大号的飞弹发射井相提并论,抬头望去,勉强能看到头顶圆形的井口。自己攀住
的是一个类似灯架的物体,身体贴着井壁,就像一只困在玻璃缸中的小蚂蚁。

  在他下方,光滑的井壁上伸出一个舌状的平台。小紫纤细的身影就站在平台
尽头,三面都是深不见底的深渊。

  「乐明珠呢!」

  「在里面啊。」

  小紫身后有一个拱形的洞口,黑沉沉听不到任何声息。

  程宗扬恨声道:「死丫头!这是你算计好的?」

  「才不是呢。」

  小紫嘟起小嘴,「小紫本来想让你跌下来,正好掉到平台上面,摔断两条腿。

  谁知道你那么笨,连摔的位置都不对。「

  程宗扬气极反笑,「你干脆摔死我得了。」

  小紫仰起脸,认真说:「那就不好玩了。」

  说着她朝身下拍了拍,细声细气地问道:「你说是不是啊?」

  丹宸侧着脸,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一声吃痛的呻吟。

  程宗扬紧张地看着周围,自己离小紫有五六米高,距离七八米远,除非自己
有武二的身手,才有一半把握能跃过去,顺利落在平台上。

  一股气流猛然从脚底升起,把他吹得摇晃起来。程宗扬紧紧贴在井壁上,朝
下看去。只见井底深处有一片粗糙的岩石,正疑惑间,那片岩石突然张开,露出
一只巨大的眼珠。眼中黄褐色的瞳孔缩成一线,用一种无动于衷的眼神看了自己
一眼,然后重新合上。那股怪风随即消失。

  小紫若无其事地点燃最后一根蜡烛,一边道:二坦些蜡烛都是牛油和羊油做
的,很好吃呢。「

  程宗扬一动也不敢动,浑身的毛孔都在冒着寒气。

  天知道那是什么怪物,自己看到的仅仅是牠一只眼睛。他无法想像那头怪物
体形有多么巨大,这完全超过了自己的想像力。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刚才是不是
真的看到了什么。

  小紫放下红烛,语带遗憾地说道:「你要摔断腿就好了。躺在那里哎呀哎呀
的叫……小紫最爱听了。」

  程宗扬怒气勃发,「听你娘叫去!」

  小紫说得高兴起来,「你在那边哭,然后我就在你旁边搞你的小香瓜。你的
小香瓜还是处女呢,小紫会用大棒子先搞她的小肉洞,破了她的处女,再搞她的
小屁眼儿,让她趴在你耳朵边哎呀哎呀地叫痛,求我不要搞她……」

  程宗扬吼道:「死丫头!你变态啊!」

  小紫扒开丹宸的屁股,从她湿透的蜜穴中拔出一根黝黑的物体,放在丹宸臀
上,笑靥如花地说道:「程头儿你瞧,是不是比你的还要大?」

  程宗扬喉头动了一下,小紫腰间束的那根物体确实很大,差不多有她手腕粗
细,衬着她小巧稚嫩的身体,更显得粗长骇人。这丫头,绝对是个变态!

  程宗扬稳住心神,冷笑道:「鬼巫王的家伙跟它差不多,死丫头,等他干你
的时候,你就知道爽了。」

  小紫笑咪咪把假阳具送入丹宸体内,干得她雪臀乱扭,口鼻「唔唔」哼个不
停。

  小紫偏着头看着她,「好像真的很爽呢。」

  看到丹宸吃痛的样子,程宗扬忍不住道:「她是你们鬼王峒的女奴,你就是
干死她有什么关系。」

  「是哦,小紫怎么没想到呢。」

  她扬起脸,天真地说:「那这个呢?」

  小紫亮出手里的紫鳞鞭,细长的鞭身拉得紧紧的,笔直伸人身后的山洞。她
娇美的唇角弯弯翘起,抬手一扯,从洞内扯出一个女子。

               第十章屈服

  那女子踉舱着站稳身体,她双手被绑在身后,紫鳞鞭像毒蛇一样缠在她光洁
的玉颈上,在她颈中勒出一道血痕。几缕发丝从她乌亮的发髻垂下,贴在憔悴的
面容上。

  她身材高挑,丰挺的双乳高高耸起,身体每一道曲线都充满野性的力量和美
感。

  唇角淌出一丝鲜红的血迹,身上差丽的花苗衣裙破碎不堪,同样沾满鲜血,
腰背却挺得笔直,显露出矫健而英武的身姿。

  苏荔冷冰冰盯着小紫,「卑鄙!」

  小紫天真地说道:「再说一遍好吗?小紫好喜欢听呢。」

  苏荔扭过脸,身体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惊惧,在微微颤抖。

  「苏荔姐姐,你身材好美哦。」

  小紫扬手一扯,苏荔踉舱着跌在她脚边,依然矫健的身体仿佛忽然间失去了
所有的力气。

  「对自己的朋友也很好哦,一看到她就冲过来,好多人都挡不住你,好厉害
呢,要不是这样,擒你还真是不容易。」

  小紫扯起紫鳞鞭,迫使苏荔抬头伸长脖颈。

  在苏荔冰冶的目光下,她嘻嘻一笑,解开苏荔手腕的绳子,「你现在一点力
气都没有了呢,小孩子都能把你推倒。」

  小紫对苏荔的目光毫不理睬,摊开手掌,天真地抚摸着她美艳的面孔,忽然
惊讶地赞叹道:「苏荔姐姐,你好漂亮啊。」

  苏荔愤怒地扬起手,一个耳光抽来。小紫轻易避开她的掌掴,却没有回击,
而是从她颈中抽出鞭子,朝丹宸臀上重重打了一记。

  丹宸发出一声闷叫,那张光溜溜的美臀猛得向上跳起,白滑的臀肉上立刻多
了一道血痕。

  苏荔手掌僵住,胸部下停起伏。

  小紫目光流转,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说:「你的朋友真好玩,苏荔姐姐,
小紫好想摸摸你的身体呢。」

  苏荔厉声道:「你杀了我吧!」

  小紫弹出鞭柄中的尖剌,顶在丹宸白嫩的屁股上,慢慢用力。锋利的尖刺穿
透皮肤,剌下渗出一滴鲜红,接着一缕鲜血从雪白的肌肤上淌出。

  苏荔眼神从来没有这样仿徨过。丹宸被堵住的嘴巴发出痛楚的闷叫,赤裸的
屁股颤抖着,鲜血直流。忽然小紫拔出尖刺,接着重新剌入。丹宸的痛叫更加凄
厉。

  苏荔唇角抽动几下,突然挺身朝小紫扑来。

  平台三面悬空,宽度只够一个人横卧。苏荔这一下拼尽全力,就是死,也要
与小紫同归于尽。

  小紫笑盈盈看着苏荔,等她到了面前,才扬起鞭子。紫鳞鞭毒蛇般缠住苏荔
双腕,然后往侧方一荡,把她身体扯得横飞。

  苏荔身材高挑而健美,比小紫高了许多,然而失去力量的她,在小紫的紫鳞
鞭下就像一个无力的婴儿,重重摔在台上。那条染血的红裙翻开,一条修长的美
腿从裙缝间滑出,雪白而丰满的大腿根部黑色的刺青清晰可见,流露出成熟艳丽
的风情。

  苏荔手腕被鞭子缠住,挣扎着想撑起身体。小紫露出猫戏老鼠一样残忍而又
开心的笑容,抬脚踩住苏荔膝弯,然后俯下身,白嫩的小手贴在苏荔大腿根部,
灵巧地滑入她裙间。

  苏荔双腿合拢,挣扎越来越剧烈,接着「嗤」的一声,小紫从她裙间撕下一
片内衣,娇笑着扔在苏荔脸上。

  苏荔露出一丝屈辱,没等她起身,小紫的手掌再次伸来,滑入她臀缝中。

  苏荔浑身一震,脸上一瞬间失去血色,眼中流露出无比的惊恐和耻辱。

  程宗扬再也看不下去,大声道:「死丫头!还不停手!」

  小紫歪着头,小手在苏荔裙间一动一动地摸弄,笑吟吟道:「苏荔姐姐,你
毛毛好多呢。」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你自己就没有吗?」

  「没有啊。」

  小紫扬起脸,像玩具娃娃一样浓密而弯长的睫毛一眨一眨,一派天真地说:
「小紫一根毛毛都没有啊。」

  程宗扬骂道:「死丫头!白虎精!克夫相!」

  小紫开心地说:「程头儿,你要娶小紫吗?」

  「我要娶了你这死丫头,一天干你一百遍!」

  二百遍好多呢二小紫笑嘻嘻道:「程头儿,小紫先干苏荔姐姐给你看,好不
好?」

  「干你娘最好!」

  苏荔变了脸色。小紫没有理会她,自言自语道:「热热的才好玩。」

  小紫挺起腹下乌黑的棒状物,一手托着,放在烛火上。烧炙片刻后,分开丹
宸的屁股,对着那张湿腻的蜜穴用力干了进去。

  丹宸水汪汪的蜜穴猛地收紧,她腰背弓起,闷叫着昂起头,蜜肉夹住滚热的
铁棒,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起来。

  旁边的苏荔感同身受,身体微微颤抖。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你是不有病啊?一帮女人玩什么玩!」

  「傻瓜。」

  小紫不层地说道:「苏荔族长可比你聪明多了,你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好朋
友吗?她其实是怕自己挨鞭子。她早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还装出大义凛然的样子,
也就能骗骗你这种傻瓜!」

  小紫嘲讽地提起鞭子,把苏荔扯到平台边缘,「这里这么高,掉下去就摔死
了。你想跳就跳吧。」

  苏荔伏在平台边缘,头颈悬空,令人眩晕的高度下,那个不知名的生物在井
底微微蠕动着,仿佛一片有生命的岩石。苏荔浑身血液仿佛被猛然抽干,脸上血
色全无。

  小紫插在苏荔臀间的手指猛然用力,厉声道:「把腿分开!」

  苏荔浑身剧颤,惨淡的玉容时而雪白,时而鲜红。

  那一刻,仿佛有一生那样漫长。最后苏荔紧并的双腿慢慢松开,带着无比的
屈辱和羞耻,让那只手掌侵入自己体内。

  小紫脸上嘻笑的表情一扫而空,变得冶漠而傲慢。她一边用力玩弄着苏荔下
体,一边冶冰冰道:「你已经成了我的俘虏,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凭什么还
装模作样?花苗的族长了不起吗?」

  小紫挺起身,「啵」的一声,从丹宸体内拔出粗大的棒状物,然后抓住苏荔
的长发,迫使她仰起脸。

  通体乌黑的棒身上,湿淋淋的淫液一点一点滴落下来,溅在花苗族长美艳而
苍白的面孔上。

  「跳下去,你还是花苗的族长。」

  小紫傲慢地说道:「如果不跳,你就是我的女奴隶。」

  苏荔咬着唇,任由那些淫荡的液体滴在自己脸上,光洁的玉颊像透明一样冰
凉。

  小紫唇角慢慢挑起,露出一个绝对不属于她天真外表的残忍笑容,然后挺起
身,黑色的龟头顶住花苗族长饱满柔润的红唇,用力塞了进去。

  程宗扬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英姿飒爽的花苗族长张开嘴巴,给一个小
女孩的淫具旦父。

  粗大的棒状物在苏荔美艳的唇间搅动,不时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小紫抓住
她的发丝,用力将棒子顶进苏荔喉咙深处,然后「啵」的拔出。

  苏荔低咳着,口水混着淫液从唇角淌出。

  程宗扬手臂酸痛,那种身体悬空的感觉,带来巨大的压力,使自己几乎无法
支撑。

  他知道自己再强也不可能这么一直悬下去。程宗扬一咬牙,冒险用力向上纵
起,把那根细小的支架撑在腋下,稳住身体。

  程宗扬紧张的思索着。苏荔既然在这里,武二他们肯定不远。很可能是被鬼
王峒的武士缠住,无法赶来。援军指望不上,自己又陷在这么一口井中,彻底是
孤立无援。

  身体虽然还带着一把卷刀的钢刀,但井壁实在太光滑了,连一道缝隙都没有。

  除非用那把珊瑚铁制成的匕首……程宗扬上下左右全看一遍,自己就算有本
领用一把匕首爬出去,也得半个时辰,况且这本领自己还真没有。如果有两把,
倒可以尝试一下。程宗扬像只蚂蚁一样贴在井壁上,一筹莫展。

  小紫显然很享受这种局面,把当着敌人的面凌辱他们的朋友当成乐趣。在她
的命令下,苏荔默默解开衣衫,除去红裙,将雪白的胴体一点点裸露出来,赤条
条站在她面前。

  小紫仰起脸,「你好高哦,就像一个女武神呢。」

  苏荔身材硕长,比小紫足星局出两个头,肤白胜雪,艳光照人。她肩很宽,
乳房又白又大,白腻的乳肉饱满耸翘,像盛满汁液一样,沉甸甸耸在胸前。她腰
身很长,小腹平烟一而结实,腹下被浓密而柔滑的毛发覆盖。臀部圆润而肥翘,
臀肉又肥又白,白美得令人眩目。

  小紫对她的沉默很不满意,忽然扬起鞭子,一鞭抽在苏荔丰挺的乳球上。

  「啪」一声脆响,那团白滑的乳球受惊一般跳动起来,乳上多了一道鲜红的
鞭痕。

  小紫以相同的节奏,一鞭一鞭抽打着苏荔的身体。

  「你选择了当奴隶,就该知道奴隶是没有尊严的!」

  苏荔拳头紧握,眼里透出愤恨的光芒。

  小紫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眼神渐渐冶厉起来,忽然长鞭一收,接着从平台悬
空的底部绕过,缠在苏荔颈中,用力一拉。

  苏荔根本无力抗拒鞭上的力道,被紫鳞鞭扯得踉跄几步,身体失去平衡,跪
倒在平台边缘。

  一股气流升起,将苏荔发丝吹拂起来。望着面前黑沉沉的深渊,苏荔本能地
伸出手,紧紧抓住平台边缘。

  缠在颈中的长鞭不住用力,将她朝深渊拖去。苏荔双手死命撑在平台边缘,
脸上露出恐惧与痛苦混合的神情。

  忽然臀后二泛,小紫的脚掌踩在自己臀上,似乎要把自己从平台上踢下去。

  苏荔浑身绷紧,双手和双膝死死撑住身体。

  苏荔脖颈被拉得昂起,竭力抵抗着鞭子的力道,同时身体后顶,抗拒着臀后
传来的压力。她赤裸的胴体因为用力而沁出汗滴,那张浑圆肥翘的雪臀被鞭子踩
得变形,腻脂般白嫩的臀肉滑开,美艳的性器暴露出来。臀沟上端,银亮而透明
的蠍甲微微鼓起,在她蠍尾的部位,扎着一枚闪亮的银针,阻止了她的变身。

  一个冰凉的物体伸来,坚硬如铁的顶端戏弄地在臀间滑动,沿着臀沟滑到她
柔软的下体,最后停在穴口。

  小紫扬起脸,甜甜笑道:「程头儿你看,她好淫荡呢。」

  看到苏荔险些跌下悬崖,程宗扬心也揪了起来。苏荔跪在平台边缘,脖颈被
拽得朝前伸出,半具身体都悬在平台外面,随时都可能被扯落深渊。程宗扬真以
为小紫是突然发疯,要把苏荔摔死。

  但小紫并没有十分用力,而是朝侧面使苏荔臀肉分开,性器暴露出来。然后
挺起那根金属制成淫具,对准她蜜穴入口的位置。

  直到这时,程宗扬才明白她要做什么:心里升起一丝寒意。

  苏荔双手攀住平台狭窄的边缘,身体的重心都放在下身,她这会儿身体一丝
不挂,白生生的大圆屁股竭力向后翘起,肥滑的臀肉在小紫脚下被踩得绽裂开来。

  光润如脂的臀沟内,银亮的蠍甲、柔嫩的菊肛,娇美的性器……全部暴露出
来,被雪亮的烛光照得纤毫毕露,艳态横生。

  小紫踩在苏荔臀上的脚掌慢慢收回,那张雪滑的美臀强撑着一点一点向后移
动。

  臀间娇艳的性器顶住粗长的棒体,阴唇柔腻地张开,将黝黑的龟头一点一点
吞没下去。

  苏荔知道小紫在做什么,却没有任何选择。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使她不
得下放弃尊严,像一个娼妓一样主动挺起屁股,让那根淫具进入自己柔腻的蜜穴
中。

  小紫眼睛闪闪发亮,看着这个英武的花苗族长翘着屁股,迎向那根乌黑的淫
具。

  忽然,她脚掌猛地一松,那张雪白的大屁股向后重重一挫,柔艳的蜜穴猛然
张开,将淫具尽数套人体内。

  小紫银铃般的笑声响起。程宗扬只觉得毛骨竦然。这丫头不但是个发了疯的
变态,还是个变态的虐待天才……苏荔脖颈被紫鳞鞭勒住,一句话都说下出来,
只痛楚地拧紧眉头。那根淫具虽然沾满液体,但粗长的棒体重重撞入干涩的体内,
仍给她带来充满屈辱的剧烈痛楚。

  苏荔紧紧咬住牙关,她用尽所有力气撑着身体,不敢有丝毫放松。紧绷的身
体,使她下体也竭力收紧,蜜腔内温软而滑腻的嫩肉在冰冶的异物上不住夹紧。

  一滴滴冷汗出现在皮肤表面,在堪称完美的雪臀上汇集。苏荔臀部曲线极美,
臀肉丰满而白腻,充满弹性。这时沁满冷汗,像被水洗过一样,散发出艳丽的光
泽。而那根深深插在臀内的黑色棒状物,更使这张香艳的美臀充满了淫秽的气息。

  小紫踩住身前的雪臀,让花苗女族长丰腻的屁股朝前栘去。那根粗长的淫具
从臀间的蜜穴中一点点脱出,只留最顶端的龟头部分还留在穴口,被棒体带出的
蜜肉翻卷过来,从圆张的穴口溢出一圈红腻的嫩肉。

  「淫贱的女奴隶,你下边好紧呢。」

  小紫脚掌一松,雪臀弹丸般弹了回来,蜜穴撞在淫具底部的皮革上,再次被
粗大的棒体塞满。

  雪亮的烛光下,小紫精致的面孔如同宝石般光彩夺目,她带着恶魔一样开心
的笑容,一下一下踩着苏荔的屁股。

  在她身前,花苗女族长颀长美艳的肉体如同一件玩偶,她带着屈辱的表情,
被迫翘起白滑如脂的大屁股,一下一下竭力套弄她腹下的淫具。

  小紫眼中光芒越来越亮,神情也越来越亢奋。她立在苏荔身后,紫鳞鞭从平
台下绕过,缠住苏荔的脖颈,将她扯在平台边缘,身体摇摇欲坠,勉强维持平衡
的位置。

  然后挺起小腹,长鞭一松一松,像一个狡猾的主人,让自己美貌的女奴主动
举臀奉迎。

  强大的气流再次从洞底升起,程宗扬抱紧自己唯一的支撑,背后紧贴井壁,
避免被气流吹走。

  洞底那个未知生物在程宗扬心底投下浓重的阴影,让他甚至不敢去思索。对
于未知存在的恐惧,深深蛰伏在每一个人类的血脉里。程宗扬不敢想像,牠一旦
冲破樊笼,将会带来怎样的震撼。

  苏荔快要窒息一样伸长脖颈,抓紧平台边缘的双手已经失去知觉。束在颈中
的紫鳞鞭变得更紧,使她无法动作,只有保持着僵硬的姿势,臀部高高翘起,让
小紫在她高翘的臀问恣意奸淫捅弄。

  苏荔从未经历过如此屈辱的时刻,面对死亡的恐惧和被凌辱的羞耻感交替袭
来,几乎使她眩晕。

  鞭子猛然松开,失去束缚的苏荔向后一挣,颓然倒在地上。

  小紫收回紫鳞鞭,一手提起苏荔的小腿。苏荔没有反抗,她用痉挛的双手掩
住双乳,被勒出血痕的脖颈扭到一边,任由小紫将自己双腿拉开,然后像个男人
一样骄傲地挺起淫具,贯入自己体内。

  小紫干得很用力,笑得也很开心。苏荔张开双腿,柔嫩的蜜穴不断被粗大沉
重的淫具撑满、拔出、再撑满、拔出……小紫沉浸在自己游戏的乐趣里,她对苏
荔的征服使她充满了成就感。而在死亡边缘遭受强暴的苏荔已经失去了反抗的意
志,不出声地承受着这一切。

  小紫把堵着嘴巴的丹宸扯过来,把她嘴里的堵塞物掏出来,让两个成熟的美
貌妇人并肩跪在一起,自己从后面轮流插弄。丹宸反应极为强烈,她挺着屁股,
被小紫干得淫水四溢,身体像触电一样扭动着,不时发出尖叫。

  「在南荒,被俘的女奴要在服侍主人的时候唱歌,你们也来唱吧。」

  小紫开心地命令道。

  丹宸低喘着妖淫地唱道:「妹是林间一朵花……敞开花心让……让哥插……

  长藤塞进花心里……插得嫩花水哗哗……啊……「

  小紫拽住苏荔的秀发,「该你了!」

  苏荔喉头动了一下,然后低声唱道:「月光下的金孔雀,追逐着妩媚的白孔
雀……」

  忽然她咬住唇,眉头拧紧。

  小紫扒开她的屁股,观赏着她雪滑的臀肉,笑道:「你这里好多肉呢。上面
是肉,下面是肉,左面是肉,右面也是肉。软绵绵白花花一团,里面插个黑乎乎
的大棒子,真好看。」

  说着她贴到苏荔耳边,柔声道:「你的后面还有个小洞洞没搞过,我来搞你
屁眼儿好不好?」

  苏荔伏在地上,丰满的双乳微微起伏,无言地垂下头。

  小紫从她蜜穴中拔出淫具,顶住她的肛洞,慢慢用力。苏荔下体被淫具干得
翻开,毛发茂密的股间,蜜穴充血般红艳欲滴。小紫抱住她白白的大屁股,沉重
而坚硬的淫具顶在臀间,越进越深。

  「死丫头!给我住手!」

  程宗扬一声大吼。

  小紫扬起睑,「我都忘了你还在呢。程头儿,你看这张屁股好不好玩?」

  程宗扬在架上快悬了半个时辰,脸色发青,他钢刀只剩了一把,另一柄早已
失落,这时拔出来,指向小紫,厉声道:「放手!」

  小紫不层地说道:「你能跳过来吗?嘻嘻,她屁股这么大,后面还没有被人
用过,好浪费哦。呃,她的屁眼儿看起来好小好嫩哦。用我的大棒子干进去二日
定很好玩。」

  小紫一边说,一边示威般用淫具挤弄着苏荔的屁眼儿。

  程宗扬暴暍一声,双脚蹬住井壁,猛地一撑,箭矢般朝小紫扑来。

  小紫眼中闪过一丝惊讶,程宗扬这一跃虽然威猛,但他根本不可能跃过这将
近三丈的距离,就算他从高处掠下,顶多再多跳几尺,构不到平台就会直接掉下
去,摔个粉身碎骨。

  「傻瓜。」

  小紫冷笑一声,顶住苏荔的肛洞,「我要干进去了呢。高兴一点啊。」

  忽然一股气流涌起,程宗扬急坠的身体速度一缓,接着他在空中一个翻滚,
正好掠过那多出来的一段距离,落在台上,接着一个虎跃,冲到小紫面前。

  小紫来不及抽鞭,身体一旋,鞭楷从腰间飞出。

  程宗扬一刀斩在鞭上,将紫色的长鞭荡开,不等小紫出手,就一把叉住她的
喉咙,把她举了起来。

  「死丫头!」

  程宗扬刀尖挺起,顶在小紫颈下,「把戒指扔掉!」

  小紫一脸崇慕地望着他,用娇嫩的声音道:「程头儿,你好厉害哦。」

  「少废话!」

  程宗扬手指一紧,扼住小紫的喉咙,厉声道:「老实点!别跟我玩花样!」

  被他一吼,小紫乖乖把戒指摘下来,扔在地上。

  「鞭子!臂钏!」

  小紫很听话地都取下来,扔在程宗扬脚下。

  还有她的上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程宗扬一把扯开她的衣襟。把她外衣剥
掉,突然间脸色大变。

  小紫松开的衣襟问,掉出一角鲜艳的红巾,分明就是小香瓜用来遮掩身体的
那条鲛绡。

  程宗扬慢慢抬起眼,恶狼一样盯着小紫。

  小紫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乐明珠在哪儿?」

  「在里面啊……」

  小紫怯生生说……

  「真的,小紫不骗你。」

  程宗扬眼角余光一闪,急忙叫道:「苏荔族长!」

  苏荔不知何时站起身,走到平台边缘。她低头看着脚下的深渊,然后慢慢张
开手臂,似乎想就此踊身跃下。

  程宗扬心提到喉咙里,却不敢再喊。

  苏荔静静立着,时间仿佛在她背影上凝固。

  突然,一个猛虎般的吼声响起,接着传来一阵金铁交击的震响。

  程宗扬失声道:「武二!」

  那声音似乎从极远处传来,又似乎离得极近。但那种老子天下第一,永远最
蛮横的气势,自己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程宗扬大叫道:「武二你这个傻鸟!
还不快滚过来!」

  搏杀声并没有靠近,反而渐渐远去。

  平台边缘的苏荔突然打了个哆嗦,踉舱着退回来,跌坐在地,零乱的发丝遮
住了她的面孔。

  良久,苏荔扬起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神情平静地说道:「乐姑娘
在里面。」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2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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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闭月

  与诸人又喝了几杯,程宗扬离席出来透透风。秦桧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吴
三桂正在门外,这时上前道:「已经和石家的护卫说了,让他们先不要动手。在
下按照公子的吩咐,留了张名刺。」

  程宗扬点了点头。用杀人来敬酒,这些人也真做得出来。无论是石家还是王
处仲都一副不把人命放在眼里的样子。谢万石等人空自把德性说得嘴响,也没有
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程宗扬实在看不过眼,才出面解围。

  王处仲的事程宗扬听着耳熟,但想不起是谁。不过既然是领过兵的,对武器
兵刃总是留心的多,一试之下果然投其所好。他刚才让秦桧在席间献锥,已经先
一步让吴三桂去阻拦石超的护卫。这会儿自己帮了石超一个大忙,让他饶了那两
个敬酒的侍女,这点面子总会给的。

  程宗扬左右张望,秦桧在旁立即道:「那边围着锦幛的就是溷厕。」

  程宗扬笑道:「会之,你比我肚子里的蛔虫还明白。」

  秦桧垂手道:「这点察颜观色的本事,我们做手下的总要有几分。」

  海蜃楼外靠近院墙的位置,一片紫色的锦幛重重叠叠围着,便是供宾客使用
的厕所。云家人细心,把入口设在远离海蜃楼的另一侧,免得冲撞客人。

  程宗扬绕过锦幛,正在找厕所入口,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谢家、桓家、袁家,还有张侯爷和小侯爷。」

  接着一个带着金玉般清音的女声冷冷道:「一群酒囊饭袋!」

  刚才说话的婢妇道:「大小姐,五爷说,你只要去打个照面就成。再过一会
儿,那些人喝醉就不好来了。」

  程宗扬一肚子的酒都变成冷汗流了出来。自己一路小心翼翼带着秦、吴二人,
偏偏上个厕所就撞上这位云家大小姐。虽然自己也是客人,但这位大小姐似乎对
这边的客人没什么好感。说不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此时狭路相逢,顺手给自
己来个手起刀落,那就冤枉了。

  逃进厕所也许是个好主意,可这云家的厕所也太华丽了,只看到锦幛重重,
硬是找不到入口。程宗扬急中生智,那锦幛是软的,不好借力,干脆攀住院墙,
一个虎跃跳了过去。

  「谁!」

  不等程宗扬暗自庆幸自己反应够快,云丹琉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程宗扬低
着头,施出踏雪无痕的轻功,贴着院墙一溜疾跑,钻进一个月洞门里,再腾身跃
出丈许,脚尖在地上轻轻一点,同时挥袖拂去足印。

  这一连串动作干净俐落,如果让殇侯看到肯定赞他修为大有精进。但程宗扬
还嫌离得不够远,瞧着旁边一个院子大门紧锁,立即纵身越过院墙,一溜烟钻到
院中一幢小楼里,藏好身形。

  程宗扬抹了把冷汗,心里怦怦直跳。竟然被一个丫头片子吓成这样,小紫知
道肯定笑死。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外面动静,程宗扬才松了口气。这里离海蜃楼已经隔了两
个院子,危险程度大大降低。云丹琉这会儿是去楼中会客,程宗扬打定主意就在
这里躲半个时辰,等她走了再回去。

  刚才被吓了一跳,此时心神一松,尿意更显急迫。程宗扬进来时留心看过,
这个院子虽然干净,但大门紧锁像是没人住。楼前种着一池花草、几竿修竹,幽
静雅致。

  程宗扬不敢离开小楼,索性就在楼门口拉开裤子,对着楼前的花池痛痛快快
地方便起来。

  大概是那些酒都吓了出来,这泡尿分外长,程宗扬一边尿一边左右打量这座
小楼。

  院中像是时常有人打扫,青砖铺成的地上片尘不染。门内两侧各摆着一只一
人多高的大花瓶,白瓷的瓶身上绘着踏雪寻梅。画中一个少女穿着大红的氅衣,
纤手攀着一枝红梅正在轻嗅。

  在她旁边,一张雪白的面孔掩在毛茸茸的狐裘中,春水般的美眸怯生生看着
自己。

  程宗扬一手提着裤子,正「哗哗」地尿得痛快。忽然间浑身打了个寒颤,猛
地回过头。

  一盆冷水兜头浇下,卓云君打了个冷颤,咳嗽着醒来。

  那妇人站在她面前,虽然脸上涂着厚粉,仍能看出她脸色不善,阴沉得仿佛
要下起暴雨。

  这几日卓云君在她手下吃了无数苦头,看到她的神情心下先自怯了,禁不住
身子微微发抖。

  那妇人沙哑着喉咙道:「想死?」

  说着她抬脚踩住卓云君的手指,又问了一遍:「是不是想死?」

  那妇人穿着一双木屐,屐齿踩在卓云君修长的玉指上,用力一拧。

  十指连心,卓云君身体一颤,脸色一瞬间变得灰白,接着发出一声凄叫;叫
声透过门窗被外面厚厚的被褥吸收,在外面听来就和小猫的哀鸣差不多。手指的
骨骼仿佛寸寸碎裂,与血肉碎成一团,痛得卓云君浑身都渗出冷汗。

  凄叫声中,妇人骂道:「不要脸的臭娼妇!这么便宜就想死?」

  卓云君只觉手指在她屐齿下格格作响,正一根根在她脚下断裂。她本身是用
剑的高手,对手指分外关心;剧痛和恐惧潮水般涌上心头,卓云君不由失声道:
「求你不要踩了!不要踩了!」

  「哟,道姑奶奶在讨饶呢。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

  那妇人嘲讽着,脚下没有丝毫放松,反而用力一拧。卓云君手指仿佛尽数碎
裂,破碎的指骨刺进血肉。卓云君呼吸一窒,瞳孔放大,正痛得要昏迷过去,那
妇人木屐忽然一松,接着又再次用力。

  卓云君爆发出从未有过的尖叫,身子像触电一样剧烈地颤抖起来。

  那妇人似乎摸准了她的感受,每次她接近昏厥的时候都略微放松,等她喘过
气,再加倍用力,使她始终处于能忍受的剧痛之中。

  卓云君散乱的发丝被汗水打湿,一缕缕贴在苍白的脸上。她用了不知多久时
间才终于挣开腕上的麻绳。卓云君本来想趁机逃走,可她脚上的麻绳打了两个死
结,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解开。

  心灰意冷下,卓云君在麻绳系在桌子下面打了个结,采取自缢的方式来脱离
这种绝望的境地。可她伏在地上,身体并没有悬空,自缢的过程分外漫长,刚昏
迷过去就被人救起。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卓云君心防已破,剧痛下更是风度尽失。她双手被木屐踩
住,痛得凄声惨叫,一边哀求讨饶。

  「浪蹄子!你不是想死吗?」

  那妇人恶狠狠说着,拿起麻绳绕在卓云君昂起的颈上,用力一绞。

  卓云君正尖声惨叫,被麻绳一勒,顿时呼吸断绝,惨叫声噎在喉中。粗糙的
麻绳在颈中磨擦着绞紧,仿佛将生命一点一点挤出体外。

  卓云君双手仍被木屐踩住,玉颈昂起,强烈的窒息感使她眼睛充血,被勒得
凸起,肺部像要爆炸一样剧痛,身体每一丝肌肉都在痉挛。她神智变得恍惚,瞳
孔因为死亡的逼近,一点点扩大。

  卓云君曾经尝试过自尽,但当死亡真来临的一刻,她却发现自己竟是如此恐
惧。她拼命伸长颈子,竭尽全力呼吸着,此刻只要能吸进一丝空气,她愿意用自
己的一切来换,只要能够活下去、摆脱死亡的痛楚。

  忽然,麻绳一松,空气涌入火辣辣的肺中。卓云君颤抖着,已经模糊的视野
渐渐变得清晰。

  「死娼妇!还想不想死!」

  那妇人一声厉喝,使卓云君打了个咚嗦。她无力地摇了摇头,脸上曾经的高
傲和英气荡然无存,就像一个陷入绝境的平常女人一样崩溃了。

  那妇人骂道:「老娘好心好意养着你,竟然想死?己她一手挽着麻绳,一手
抓住卓云君的头发,把她面孔按在沾满饭粒的地上,吵哑着声音威胁道:」舔干
净!「

  卓云君颤抖片刻,然后张开嘴,用苍白的唇舌含住那些已经泼出来一整天的
饭粒。

  如果可能,她宁肯自绝心脉,也不愿在这地狱般的黑暗多活一刻,但自己甚
至连死亡的自由也没有。绞颈的痛楚摧毁了她的意志,既然连死亡都是无法企及
的奢望,骄傲如卓云君也不得不低下头颅。

  卓云君屈辱地含住饭粒,却怎么也咽不下去。

  那妇人木屐一紧,卓云君惨叫声中,脖颈又被麻绳勒住。刚才可怕的经历使
卓云君刻骨难忘,不等麻绳勒紧,她就拼命摇头,然后俯身一口一口把饭粒舔干
净。

  「贱货!老娘好言好语你当成耳边风,非要挨打才听话!」

  那妇人抄起门闩朝卓云君一通痛打,最后把麻绳往她脸上一丢:「你想死就
接着死!吊死了就拖出去喂狗!」

  卓云君脸色灰白,双手一阵一阵痉挛,身体不住咚嗦。她散乱的目光掠过地
上的麻绳,就像看到一条毒蛇一样,露出无比的惧意。

  程宗扬张大嘴巴,看着花瓶旁一个裹着狐裘的小美人儿。现在正值八月,天
气刚刚开始转凉,她却穿着厚厚的狐裘,一张精致的小脸白得仿佛透明,眉毛弯
弯的,纤秀如画。难怪自己刚才把她当成瓶上画的美女。

  程宗扬脱口道:「你是谁?」

  那少女粉颊微红,细声道:「你……是谁?」

  程宗扬原以为这里没人,又怕撞上云丹琉,才大模大样站在楼门口方便。谁
知道会被这个精致如画的小美人儿碰个正着。这会儿自己刚尿了一半,想收也收
不住,索性厚起脸皮,哗哗尿完再说。

  少女晕生双颊,鼓足勇气道:「那是我的兰花……」

  程宗扬厚着脸皮移了移位置,避开那些兰花。

  那少女像是快哭了一样小声道:「那是我的竹子……」

  「……施了肥才长得更旺啊。」

  程宗扬开始有点佩服自己,脸皮竟然这么厚,在别人家门口随地小便,被女
主人撞上还能脸不红心不跳。

  「咦?谁挖的小沟?还放着几个小泥人?」

  「……那是竹林诸贤和曲水流觞。」

  竹林诸贤是魏晋风流的开山人物,曲水流觞刚才程宗扬在席间听了不少。晋
国文人聚会时,常在溪旁席地而坐,将盛了酒的羽觞放在水中顺流而下。羽觞在
谁面前打转或者停下,谁就举觞畅饮、即兴赋诗,是一等一的风流雅事。

  那几竿翠竹间被人细心地挖出一条小溪,溪旁坐着竹林诸贤的小泥人,溪里
还有一个小小的带耳羽觞。这会儿羽觞也浮了起来,但怎么浮起来的,就不必再
说了。

  程宗扬狠狠打了个尿颤,一身畅快地提上裤子,这才转过身,脸不红气不喘
地说道:「在下姓萧,萧遥逸。萧某去也。」

  程宗扬回身就跑,便听到云丹琉的声音:「门怎么锁了?还不打开!」

  程宗扬立刻窜了回来,他也不敢开口,双手合十朝那少女拜了几拜,就一头
钻进楼里。

  「大小姐,瑶小姐这些日子正发寒。老爷吩咐过不让人来打扰。连汤饭都是
递进去的。」

  「我两年才回来一趟,就不能见见姑姑吗?」

  仆妇道:「只需过了这几日,瑶小姐每日就能见半个时辰的客。院门的钥匙
在老爷手里,大小姐就是要进,我们也打不开。再说,瑶小姐的身子大小姐也知
道,每月发寒的几日,我们这些下人都提着心,只怕吹口气就化了的。」

  程宗扬躲进楼内,才发现这座小楼窗户都是封死的,云丹琉不进来便罢,一
旦闯进来就是瓮中捉鳖,一逮一个准。

  穿着狐裘的瑶小姐站在门口,静静听着外面的交谈。不知为何,程宗扬看着
她的背影,心头泛起一丝凄清的落寞感。

  云丹琉终于还是没有硬闯,她在外面说道:「姑姑,丹琉给你带了些东西,
让她们给你递进去。过几日姑姑身体大好,丹琉再来看你。」

  程宗扬松了口气,云丹琉明明要到前面见客,不知道怎么又绕到这里。被那
个丫头片子吓了两次,腿都有点不好使。程宗扬索性坐在扶手上滑下来,然后小
心翼翼绕开那位瑶小姐,陪笑道:「打扰了,萧某……」

  瑶小姐慢慢抬起脸:「我才没有那么弱……刚才我就没有昏倒……」

  她秀美的面孔半掩在雪白的狐毛间,眉眼间寂寞的神情让程宗扬心头一空,
升起一丝怜意。

  瑶小姐低声道:「你帮我拿来,好不好?」

  「唔?」

  程宗扬扭过头,才发现院门一角有个活动的门板,一只细心打理过的包裹放
在门边。

  「这是什么?」

  程宗扬一泡尿毁了人家的竹林诸贤和曲水流觞,让萧遥逸背黑锅事小,就这
么拍拍屁股走人实在说不过去。索性好人做到底,把包裹取过来,帮那个瑶小姐
打开,把里面的东西一件一件取出来。

  看不出云丹琉还颇为细心,每件东西都用小木盒装着,淡黄的木盒是用上好
的檀香木制成,散发着淡淡的香气。里面装的都是小孩子喜欢的贝壳、海星、小
珊瑚之类的物品。

  「这是鹦鹉螺。」

  程宗扬道:「装上杯耳能做成漂亮的小酒杯。」

  「这个呢?是琥珀吗?」

  程宗扬拿起那个透明的物体,有点不确定地说:「是海底的琥珀吧。」

  「我看书上说,琥珀是虎睛沉到地下变成的。海里也有老虎吗?」

  程宗扬笑道:「琥珀是滴下来的树脂变成的,有些里面还有小虫子。用力磨
擦,能闻到松脂的香气。」

  那少女悠悠叹了口气:「那些小虫子好可怜……」

  一个人孤零零待在院里,也像极了囚在琥珀中的虫子。程宗扬打开一只狭长
的木盒,里面是一根白色的物体,看起来和他的龙牙锥有点像,不过更长一些,
质地轻而柔软。

  「这是什么?」

  程宗扬试着弯了弯,那根物体极富弹性,弯成圆形也能轻易弹直,手感有点
塑胶的感觉。自然界里像这样天然的弹性物体并不多见,程宗扬想了一会儿,忽
然道:「鲸须!嘿,这条鲸须快有三尺了吧,他们居然猎了这么大一条鲸!」

  「是海里大鱼的胡子吗?」

  程宗扬费了半天工夫,给她讲了鲸的样子和习性。那少女听得悠然神往,轻
叹道:「不知我何时才能见到那样大的鲸。」

  程宗扬越来越感受到她的寂寞,自己那会儿的举止不只是唐突,把人家精心
布置的曲水流觞毁了,简直粗鲁到令人发指,这个瑶小姐却没有生气,也许很久
都没有外人来过与她说话了,此时对着一个陌生人都听得津津有味。

  程宗扬说完鲸须,又打开另外一只木盒。那木盒四四方方,里面装着一块琥
珀色的不规则物体,体积约拳头大小,像一块脏兮兮的泥土,貌不惊人。

  程宗扬把它拿起来惦了惦,大概有一斤多重,瞧不出是什么东西。看着瑶小
姐殷切的眼神,程宗扬遗憾地想:祁远这会儿要在,肯定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他放下那块东西,随手摸了摸鼻子,忽然闻到手指上一股异香。程宗扬心里
一动,从衣下的背包中拿出火摺用力摇亮。

  那东西燃点极低,火苗刚递过去,便腾起一层细微的蓝色火焰,一股浓郁的
异香随即飘散开来,将整座小楼都染得香气扑鼻。

  「龙涎香!」

  程宗扬终于敢断定,这就是来自海洋深处的龙涎香。

  云丹琉对这个瑶小姐还真好,这么大一块龙涎香,大概要价值几倍重量的黄
金才能换到。

  「真的好香……」

  瑶小姐轻轻说了一句,然后软绵绵倒了下去。

  程宗扬连忙扔下龙涎香,一把扶住她。瑶小姐脸色雪白,口鼻间只有一缕游
丝般微弱的气息。

  程宗扬试了试她的额头,手掌仿佛摸在雪上一样,一片冰凉。

               第七章调教

  程宗扬回到住处,把马鞭丢给秦桧,风风火火闯进后院。

  这会儿正是下午最热的时候,小紫没有在房间待着。程宗扬找了半天,才在
假山后面找到她。

  那丫头正在午睡,她倒会找地方,假山后的树荫下有一块青石,她便躺在上
面,一双木屐也放在石旁。

  小紫身上盖着一片芭蕉叶,一条雪嫩的手臂伸出来,指上戴着紫色的水晶戒
指。翠绿的蕉叶和白玉般的肌肤交相辉映,让人怦然心动。

  对谁心动都好说,对小紫心动那是找死。程宗扬粗着嗓子叫道:「死丫头!

  太阳都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

  小紫闭着眼睛,口齿间带着浓浓的睡意,软腻地说道:「程头儿,你好烦哦
……」

  小紫翻了个身,一条雪白的小腿从蕉叶下露出,微微蜷起。程宗扬抓住她的
光洁小腿,用力摸了两把——先占点便宜再说。

  「死丫头,快起来,我带你去见个人!」

  「人家要睡觉……」

  「睡个屁啊。我还不知道你是属夜猫子的,一天睡一个时辰就够了。你知道
我去见……」

  「不就是孟非卿吗?我才不愿意见他呢。」

  「咦,你还真明白。他可是你老爸最铁杆的手下,一会儿见面,说不定会封
个大大红包给你。你难道不想要?」

  小紫像是没有听见,她细声呻吟道:「程头儿,你摸得人家好舒服……人家
屁股也想让你摸摸呢……」

  程宗扬收回手,冷笑道:「以为我傻啊!上次你让我摸,结果扎了我一手的
刺,这会儿又来玩这一手!」

  「胆小鬼!」

  小紫掀开蕉叶,露出雪嫩的圆臀朝他摇了摇,然后飞快地跳到一旁披好衣服。

  程宗扬一阵眼晕,还没看清,那死丫头已经穿戴整齐,让他只剩扼腕的份。

  小紫吐了吐舌头,笑道:「程头儿,我去玩那个道姑,你要不要看?」

  「你以为我和你一样闲吗?」

  程宗扬板着脸道:「最后问你一遍,孟非卿你见不见!」

  「不去!」

  木屐声格格传来,每一声都仿佛踩在心头,带来火烙般的恐惧。

  灯光一闪,映出地上那条未曾动过的麻绳。那妇人冷笑道:「怎么不死了?

  这娼窠里出个烈女那该多光彩!「

  卓云君努力想维持自己的尊严,但触到那妇人的目光,身体顿时一阵战栗。

  那妇人把油灯放在一旁,拿起麻绳:「贱娼!你不死,老娘帮你死。」

  卓云君仅剩的傲骨都化为惧意,连忙摇了摇头。

  那妇人拎起麻绳,放在卓云君面前,冷笑道:「你可想清楚了。老娘这里不
养闲人,你要不愿意做活,还是早些死了干净!」

  卓云君苍白地嘴唇紧紧抿着,良久才颤声道:「我可以卖艺。四个银铢,我
唱曲能挣……」

  不等她说完,那妇人就把麻绳勒到她颈中。这次那妇人下手极狠,麻绳绞住
脖颈竭力收紧,分明是想生生勒死她。

  卓云君伏在地上,脖颈被勒得伸长。她双手紧紧抓住麻绳拼命挣扎,那妇人
力气不过寻常,可自己却怎么也挣不开。

  卓云君张开嘴,舌头吐出,却怎么也吸不进一丝空气。她虽然睁着眼睛,却
看不到任何物体,眼前一片片冒出金星,耳中嗡嗡作响,嘴唇发紫。

  挣扎中,卓云君破碎的道袍松开,一团肥白的乳房裸露出来。她虽然吸不进
一丝空气,胸口却拼命起伏,那丰挺的雪乳在胸前一抖一抖,颤个不停。

  忽然,卓云君身体一松,一股液体从身下涌出,淌得满腿都是。

  那妇人松开麻绳,嘲笑道:「死娼妇!还硬挺吗?」

  卓云君已经彻底崩溃,她伏在地上拼命摇着头,散乱的长发下,毫无血色的
面孔一片灰白,身体抖得仿佛风中的树叶。

  这死丫头扮得可真像,那模样作派,活脱脱就是个心狠手辣的老鸨。

  程宗扬在帘后看着,心里嘀咕道:这才三天时间,卓云君就像换了个人,不
知情的会以为是娼窠里挨过打的妓女,哪里还有半分英姿勃发、绝世高人的风采?

  不过,那奶子真够诱人的……

  卓云君此时风度全无,刚才被那妇人勒得失禁,甚至也顾不上羞愧,就像一
个脆弱的女子一样伏在地上不住啼哭。

  她一团美乳滑落出来,雪团般在地上微微颤抖。那妇人伸出脚,用屐齿踩住
她殷红的乳尖。卓云君如受电击,失声惨叫。

  那妇人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拉得抬起头,然后拿起一只水瓢对着她华美的面
孔倾倒下去。

  冰冷的井水溅在卓云君脸上,顺着她修长的玉颈流淌,溅得满身都是。那妇
人嘲讽道:「瞧你这身破烂衣服,身上又是土又是尿的,还不快洗洗!」

  那妇人木屐松开,卓云君吃痛地抚住乳尖,接着臀上挨了一脚,只好撑起身
体,朝桌旁的水桶爬去。

  那妇人傲慢地用门闩敲了敲木制的水桶。每次反抗都伴随的痛殴使卓云君意
志尽失,她跪在桶旁,颤抖着解开破烂不堪的道服,露出光洁的玉体。

  小紫的手段自己在鬼王峒就曾经见过,只用了一根细针就把苏荔制得服服贴
贴,这时在卓云君身上故技重施,将这位太乙真宗的教御摆布得如同婴儿。

  卓云君自己并不知道,但小紫动手时,程宗扬在旁边看得清楚。她这次用了
两根细针,加起来还没有当初钉在苏荔身上的一半大,分别刺在卓云君的颈后和
脊中,连针尾也一并按进肌肤,从外面看不到丝毫痕迹。

  卓云君年纪已经不轻,但修道者最重养生,看上去如同三十许人。她肩宽腿
长,腰身细圆,肌肤白腻丰腴,光滑胜雪,别有一番熟艳的风情。

  那妇人上下打量着她,笑道:「道姑,这身子腰是腰,腿是腿,就跟画儿似
的。」

  说着她用门闩顶了顶卓云君的乳房,「奶过孩子没有?」

  被门闩一触,卓云君就禁不住身子发颤。她忍气吞声地说道:「没有。」

  小紫还要戏弄,程宗扬在外面低咳一声。她哼了一声,放下门闩,哑着嗓子
骂道:「臭娼妇!还不快把身子洗净!」

  卓云君垂下头,撩起清水,在桶旁一点一点洗去身上的污渍。

  小紫笑道:「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白白吃了那么多苦头。道姑,你既然不
想死,便好生做个娼妇。」

  卓云君脸色苍白地抬起头,颤声道:「不,我不……」

  那妇人沉下脸,拿起门闩重重打在卓云君腰间。卓云君惨叫一声,合身扑倒
在地。黑暗中,那具白腻的肉体痛楚地抽动着。

  那妇人一连打了十几下,卓云君吃痛不住,连声哀叫道:「不要打!不要打
了!好痛……」

  「死丫头,你还真有点手段。」

  程宗扬一脸兴奋地说道:「还不赶快把她叫出来,大爷干完好去办事!」

  「程头儿,你好急色哦。」

  小紫带上房门,把卓云君的哭泣声关在房内。

  「她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程宗扬道:「算你赢了。嘿嘿,这贱货上了床,一看是我不知道会不会羞死。」

  小紫皱了皱鼻子:「她这会儿都吓破胆了,就是上了床也和死鱼一样,有什
么好玩的?我原来以为她能撑到第五天呢,谁知道她这么不顶用。」

  今天程宗扬过得很郁闷。那个瑶小姐说着说着突然昏迷过去,让自己手忙脚
乱,好不容易确定她没有生命危险,把她放在卧室的榻上,自己溜回去赴宴,连
和自己新得的那小侍女调情的心思都没有,匆匆散了席就和萧遥逸一道离开。

  说起来之所以瑶小姐会昏迷是因为自己跟她说话的时间太久;之所以说话的
时间太久,是因为自己毁了人家的曲水流觞;之所以毁了人家的流水曲觞,是因
为自己撒了泡尿,之所以撒了泡尿,是因为在躲避云丹琉;之所以躲避云丹琉,
是因为自己在江口被云丹琉劈过一刀,都跳到水里还没能躲开;之所以没能躲开,
是因为自己受过伤;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卓云君拍了自己一掌,差点儿连命都让
她拍没了;之所以被她拍一掌,是因为她觊觎自己的九阳神功口诀!自己堂堂一
个大男人,被一个丫头片子逼得狼狈不堪,归根结底都是因为这贱人!

  幸好老天有眼,让她落在自己……和小紫手上。如果不狠狠干她一回,把自
己吃的苦头加倍补偿回来,不但对不起自己,也太对不起老天了。

  可那死丫头明明已经把卓贱人收拾得服服贴贴,还不肯让自己上,说还没有
调教好,玩起来不尽兴。

  尽兴?只要能干到这个贱人,自己已经够尽兴了,难道还能干出感情来?

  程宗扬恼道:「不让我干,你废什么话啊!难道就让我旁边干看着?」

  小紫笑吟吟道:「好不好看?」

  程宗扬明白过来:「死丫头,又来耍我!」

  他咬牙道:「小心我看得火起,把你的小屁股干成两半!」

  小紫羞答答道:「程头儿,你好粗鲁……」

  说着她依过来,娇声道:「人家最喜欢这样粗鲁的男人了。来啊,谁不干谁
是雪雪。」

  雪雪是萧遥逸送来的狮子狗,这几天小紫有了卓云君这样一个好玩具,没顾
上逗雪雪玩。

  程宗扬板着脸喝斥道:「知不知道我很忙啊?谁和你一样,天天白吃饭!连
个臭女人都摆布不好!」

  小紫呵气如兰地说:「一说到跟人家上床,你就跑,一点都不男人。」

  我都男人一百多次了,结果连你这死丫头的屁股都没摸到。这事儿不能提,
一提就让人肝肠寸断。程宗扬重重哼了一声,端着架子转身离开。

  临走时又想起来,回头板着脸道:「家里新来了几个侍女,这会儿会之正给
她们安排住处。你没事可别去欺负她们。」

  一辆马车停在宅前,赶车的是个陌生汉子,没有看到萧府的人。

  程宗扬上了车,萧遥逸埋怨道:「大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是趁这会
儿工夫,把那个新收的侍女给用了吧?」

  真上了那就好了,自己这一肚子火气也不至于没地方泄。石胖子人虽然不怎
么样,出手却大方,除了雁儿,把那两个奉酒的侍女也一并送来。左右是要杀的,
不如做个人情。这些姑娘落到他手里算是糟蹋,程宗扬也没客气,一并留了下来。

  程宗扬叹了口气:「哪儿有闲工夫啊,我连她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萧遥逸肃容道:「如此也好,等程兄回来就可以一箭三雕了。」

  说着挤挤眼,「金谷园的侍女都是精心调教过的,保你明天腿都是软的。」

  「少来。」

  程宗扬道:「我正头痛呢。我让会之把那几个侍女都安排到中庭附近,外面
是跟我在一起的几名兄弟,大家进去出来相熟了,说不定还能凑成几对。可惜…

  …「

  程宗扬长叹一声,「狼多肉少啊。」

  萧遥逸纳罕地摇着扇子:「程兄这念头够诡异的。平常人家对这种事都只怕
防得不严密,内宅和外院绝不来往,你倒好,还特意让他们毗邻而居,生怕他们
不勾搭成奸?」

  程宗扬也觉得纳闷:「你这想法才奇怪,按你的意思,我应该把这那些侍女
都收了,自己左拥右抱,外面却放着十几个精壮的光棍?不怕他们啐你啊?」

  萧遥逸看了他半晌,然后拿扇子指着他叹道:「我这会儿才明白,原来你把
那些下人都当成兄弟。若非我萧遥逸在星月湖混过才知道程兄这分心意,换成张
饭桶、石饭桶他们,还不把后槽牙笑掉。」

  这些贵族世家主仆之间泾渭分明,不过站在程宗扬的角度,别说吴战威和小
魏这些出生入死的弟兄,就是秦桧和吴三桂,自己也没把他们当成仆人看待。

  萧遥逸啧啧叹道:「程兄果然够义气。不过你既然存了这分心,还有什么头
痛的?把这几个侍女一分不就完了。」

  「开玩笑。」

  程宗扬道:「你也得问问女方愿不愿意吧?」

  萧遥逸愣了半晌,最后颓然道:「你赢了,你说我萧遥逸怎么就瞎了我这双
狗眼,没看出来程兄你是圣人呢?」

  程宗扬苦笑起来。晋国世家大族奴仆成群,谁会去理会一个婢女的心思。但
对自己来说,男女平等、自由恋爱,这些不是那么容易就扔掉的。

  萧遥逸揶揄道:「程圣人,往后小弟可不敢再叫你去喝花酒了,免得坏了你
的道行。」

  「少罗嗦,这个还堵不住你的嘴?」

  萧遥逸立刻闭嘴,双手接过程宗扬递来的龙牙锥。

  「奶奶的,真家伙啊!」

  萧遥逸叫道:「我还以为你蒙人呢!」

  那枝龙牙锥比王处仲的长了少许,萧遥逸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兴奋地恨不
得往自己身上捅一下试试才过瘾。

  「孟老大呢?」

  萧遥逸恋恋不舍地收起龙牙锥,在车板上敲了敲。车夫扬起手腕,鞭子在空
中一抖,「啪」的一声脆响,两匹马立刻同时起步。

  「鹏翼商号的车马行在建康有两家分号,」

  萧遥逸道:「但孟大哥来建康,一直住在玄武湖。」

  玄武湖在城北,湖水与宫城相邻,面积远比后世广阔,因在燕雀湖以北,又
称北湖。湖水来自钟山北麓,由于玄武湖是晋国训练水兵的地方,专门开凿青溪
与秦淮河相连,即使战船也可以从江上直接驶入湖中。

  那车夫一言不发,娴熟地驾着马车赶到湖边,然后两人丝毫没有停留,随即
换乘小舟,朝湖中一处浅洲划去。

  玄武湖有十几处泥沙淤积的沙洲,此时芦苇生得正盛,小舟悄无声息地划入
湖中,随即被茂密的芦苇遮蔽。

  操舟的汉子与车夫相仿,一头寸许长的短发,筋骨结实如铁。六朝人认为身
体发肤受之父母,无论男女都蓄发。这舟子却把头发剪得短短的,仿佛受过髡刑
的犯人。

  萧遥逸看似荒唐,心思却七巧玲珑,他一眼瞧出程宗扬疑惑,说道:「岳帅
军中都是短发,以长不盈指为准。这些兄弟都习惯了,蓄发反而觉得麻烦。」

  程宗扬顿起知音之感,他对蓄发也是一肚子的不乐意,但连祁远、吴战威这
些粗汉都蓄发,怕自己显得太过另类,才不得不留起来。在南荒热的那几天,程
宗扬不时后悔,恨不得自己是天生的秃头才好。

  「你们那位岳帅也是短发?」

  「怎么会?」

  萧遥逸道:「岳帅平时的享乐之一就是躺在榻上,让姬妾们给他洗头,剪短
了怎么过瘾。」

  「啧啧,你们岳帅还真会享受。」

  日色偏西,正照在眼睛上,程宗扬随手从背包中拿出那副烟茶水晶的墨镜,
戴在脸上。

  萧遥逸看着他,嘻笑的目光变得深邃。良久他说道:「岳帅临行前,把这副
墨镜留给艺哥。」

  程宗扬摘下墨镜递过去:「你要吗?」

  萧遥逸摇摇头:「你戴上挺合适。」

  「那就好。」

  程宗扬道:「我只是客气一下。这么好的墨镜,我才不舍得送人呢。」

  萧遥逸愤然道:「刚说你够义气,你这不是打我脸吗?」

  「反正你脸皮够厚。」

  程宗扬摇着墨镜,压低声音,「我可警告你,以后少在小紫面前说我坏话。

  小心我翻脸。「

  萧遥逸叫道:「我说的可都是真话!紫姑娘那么娇怯稚嫩的女孩子,我就怕
她吃了你的亏还不敢说。」

  程宗扬抬起头,鼻孔抬得高高的,恨不得从后脑杓哼出一声,来表示自己的
轻蔑。娇怯稚嫩是在说谁呢?

  萧遥逸大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行了,程圣人,真以为我信不过你?我就是
想和紫姑娘多说几句话。我这当哥哥的,总不能对她说:那家伙是个好人,你就
从了他吧。当然要骂几句才能显出我的关心不是?」

  「彼此彼此,」

  程宗扬低笑道:「我没事也在她面前骂你。对了,云家有位小姐,你知不知
道?」

  「云丹琉嘛。怎么不知道。那丫头是庶出的,早些年在家里不太受宠,才远
远打发出海。没想到那丫头在海上却干得有声有色。昨天她来席间的时候,你正
好不在。」

  程宗扬叹道:「这可太遗憾了。」

  萧遥逸笑道:「错过一次有什么要紧的,反正以后有的是见面的机会。」

  「什么!」

  程宗扬脱口而出,又怕萧遥逸起疑,连忙换了种口气,十二分真诚地说道:
「是吗?」

  萧遥逸点了点头:「听说她这次回来,可能要入宫。」

  「就她?」

  程宗扬叫了起来,「云家疯了?把她送到宫里当妃子?是不是觉得晋帝好欺
负啊?」

  「谁说是当妃子?」

  萧遥逸道:「那丫头在海上搞得风生水起,不知道宫里怎么听说她的名头,
指名要她入宫,掌管宫里的御前殿直。你没看过昨天云老五乐得眼都快睁不开了。

  云家再有钱也是寒门,别说把女儿嫁到宫里,就是二三等的士族也未必愿意
和他们结亲。「

  程宗扬在建康待了几天,已经对晋国的门阀深有感触。所谓高品无寒门,下
品无士族。像王谢这样长期把持朝政的世家是一等一的大族,再往后是庾氏和桓
氏,其余还有袁氏、柳氏、羊氏……这些贵族世家出身的子弟多半一生下来就带
着官职爵位,像谢万石,一介文士,却是朝中正经的镇东将军,而且还不是虚衔,
实打实的正三品高级将领,手下管着几万劲卒。至于谢大将军能不能开弓、会不
会骑马、知不知道军营的大门朝哪边开,那就是末事了。而寒门出身的文士武将,
终其一生也未必能升到五品以上的职位。

  公平吗?

  不公平,但这也许是晋国最好的选择。

  究其原因,晋国的教育远不及唐、宋两国普及,贵族世家不但垄断权力,占
据大量财富和土地,同时也垄断数量不多的教育资源。除了这些大大小小的贵族,
受过教育的平民数量微乎其微。晋国只有尽可能从贵族中选拔人才,来治理国家。

  事实上这种模式在晋国相当成功。晋国推行权臣政治,丞相权力极大,即便
这些贵族世家出一百个废物,有一两个英才执政,也能保证权力的正常运行,以
至于世家大族名望之盛,连皇族司马氏也瞠乎其后。

  也正是因此,云家才不遗余力地支持临川王,同时对云家的女儿能够入宫极
为重视,不惜暂时放下利润高昂的远洋生意,召回云丹琉。

  但程宗扬想的是另外一个人:「我说的是云家另外一位小姐,嗯,名字好像
叫瑶的。」

  萧遥逸想了一会儿:「没听说过云家还有一位叫瑶的小姐啊。」

  程宗扬也在奇怪,云丹琉叫她姑姑,难道是云苍峰的妹妹?可瑶小姐看起来
比云丹琉还小,和云苍峰差四十岁都不止。如果真是云三爷的妹妹,云家这位老
娘太能生了。

  轻舟在洒满夕阳余晖的湖面上穿行,水上浮光耀金,光影流动,优美得仿佛
一首诗。半个时辰后,小舟驶入一片芦苇荡。

  「到了。」

  萧遥逸提醒道。

  小舟微微一顿,停在芦苇深处一个不起眼的青石码头前。

  玄武湖有不少沙洲,由于春夏多雨,湖面水势往往暴涨,略小的沙洲都会被
水淹没,无法住人,大多都荒弃掉了,洲上荒草丛生,与芦苇连成一片。不过这
处沙洲却有人移来树木,在芦苇中显得一片葱笼。

  树丛中有一处奇怪的建筑。说它奇怪,是因为这座建筑与程宗扬在六朝见到
的楼堂庭院都不相同。所有的房间都连在一起,形成一整幢结构紧密的建筑,屋
顶也没有飞檐斗拱,而是辟出一半,做成一个精致的花园。

  这也是程宗扬第一次在六朝看到石材建筑。六朝人认为用岩石为材料的房屋
不利于人生存,因此房屋大多是木构建筑,石材只用来铺地。也因此发展出一整
套木构建筑的规范,例如六朝建筑用来承重的都是梁柱而非墙壁。像罗马和希腊
那样完全用岩石砌成的建筑,在六朝只有佛窟和坟墓才可以见到。

  眼前这座建筑是用整齐的花岗岩建造而成,上下分为两层,门前有圆形的台
阶。如果自己没有眼花,这应该是一座现代别墅的仿作,毕竟那位岳鹏举不是建
筑师,最多只能画个图,让工匠照着样子去建造。

  自从来到沙洲,自己还没有看到一个人,甚至也没有感觉到窥视的目光,但
程宗扬知道,肯定有人在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请。」

  萧遥逸潇洒地抬起手。

  程宗扬也不客气,当先踏上石阶。厚木制成的大门将近三米高,天色刚刚暗
下来,室内已经灯火通明。

  程宗扬抬起头,看着屋顶悬下的巨大吊灯,不禁张大嘴巴。

               第八章八骥

  别墅内是一间两层打通的客厅,厅侧一道环形台阶螺旋状延伸到楼上,房顶
用金色的缆绳悬着一座由百余枝腊烛组成的巨型吊灯。烛台都是用水晶雕成,一
个个晶莹剔透,映得人眼花缭乱。

  厅内摆着一套环形沙发,中间是一张圆桌。染成红色的皮革色泽鲜亮,上面
放着白色的长绒靠垫,一共九个,最中间的一个是明快的亮绿色。

  萧遥逸看着程宗扬怪异的眼神,一边轻摇折扇,一边笑道:「程兄莫非认得
这东西?」

  程宗扬想也不想就说道:「沙发。」

  萧遥逸怔了半晌,突然叫道:「孟老大!你还不快出来!」

  说着他如临大敌一样盯着程宗扬,「你怎么知道?」

  程宗扬耸耸肩:「沙发有什么好奇怪的?」

  「有什么好奇怪的?」

  萧遥逸差点儿把扇子拍碎,叫道:「岳帅起的这个鬼名字简直没道理!你怎
么可能猜到!」

  「谁说我是猜的?」

  「是谢艺告诉你的?」

  一个雄浑的声音响起。

  一个魁伟的身影出现在台阶上方,那人身材高大,脸部线条像刀刻一样轮廓
分明,一双浓黑的眉毛犹如卧鸳,纠屈的胡须从下巴一直延伸到耳下,眼神像一
头威武的雄狮,犀利之极。他胸膛又宽又厚,肩膀肌肉隆起,虽然穿着一身普普
通通的布衣,却仿佛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大将军,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程宗扬第一眼就认出他是当年武穆王手下大将,星月湖八骏之首,铁骊孟非
卿。这种气势是绝对模仿不来的。

  他稳住心神,「谢艺从来没告诉我这些。」

  孟非卿点头道:「老三嘴没那么碎。」

  说着他虎目生威,沉声道:「那你是如何知道的?」

  段强以前对自己说过,穿越者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要掩藏自己穿越的秘
密。程宗扬不明白为什么要掩藏,对王哲、对谢艺、对殇侯,他都没有刻意去掩
藏。不过他也不会逢人就说自己是穿越来的那会被人当成神经病,从此另眼相看。

  程宗扬道:「在下以前在西方游历过。」

  孟非卿思索片刻,然后微微颔首:「岳帅曾说过,这里的陈设都是仿照泰西
风俗。你既然在西方游历过,能认出来也不稀奇。」

  孟非卿大步走下台阶,抬手道:「坐。」

  程宗扬一坐下,不禁舒服地呼了口气。这些天,自己一大半日子都是席地而
坐,离开南荒之后才有正经的坐具。不过建康的坐具大都是竹榻,讲究屈膝跪坐,
连椅子都不多,上面虽然铺着茵席,但程宗扬总觉得太硬,感觉颇不习惯。

  这沙发没有弹簧,里面是货真价实的海绵,柔中带硬,紧密而富有弹性。程
宗扬坐上去就不想起来,恨不得把这套沙发都搬回去自己用。

  孟非卿在他对面坐下,萧遥逸在这里毫无架子,亲自挽起衣袖,跑去拿来茶
盏给两人斟茶。

  孟非卿也不废话,径直问道:「谢艺怎么死的?」

  程宗扬把事情细述一遍,然后道:「那枝龙牙锥本来就是谢兄该得的。送给
萧兄,也算物归原主。」

  孟非卿听得极为专注,不时询问其中的细节,尤其是谢艺为何会孤身一人独
闯南荒的缘由。最后他起身向程宗扬深深施了一礼:「程兄千里迢迢把我兄弟的
骨灰背回建康,这分情义,我们兄弟绝不敢忘。」

  程宗扬连忙道:「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不是谢兄,我们早就死几趟了,怎么
能活着从南荒出来?」

  孟非卿沉默片刻:「小狐狸。」

  「在。」

  萧遥逸这会儿把尾巴都夹起来,老老实实听老大说话。

  「通知老四、老五,让他们去查那间生药铺。」

  「是!」

  萧遥逸毫不迟疑地答应下来,然后道:「如果真是黑魔海的人怎么处置?」

  「杀。」

  孟非卿森然道:「敢把手伸到我们头上,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告诉老四、老
五,这次我不管他们用什么手段,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找到幕后的主谋!谁敢动我
兄弟,我杀他全家!」

  「是!」

  孟非卿虎目忽然迸出泪花。他拿起微凉的茶水,一口喝完,神情随即平静下
来,声音低沉地说道:「告诉兄弟们,咱们的龙骥死了。让他们摸着良心问问,
还记不记得谢老三骂咱们的话。问问老二和老四,他们闹到这步田地够不够!」

  这事儿萧遥逸也有份,见老大发怒,他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孟非卿道:「岳帅即便不在了。咱们八兄弟在一起又怕过谁!偏生你们几个
分成两帮,一见面就吵个不休。逼得老三在中间左右为难,只好一走了之。若不
是他落了单被仇家盯上,只需老二、老四,甚至你这不成器的小子去一个,谢老
三又怎么会死?」

  萧遥逸颓然道:「大哥,我知道错了。我这就去给四哥磕头赔不是。」

  「你赔不是有什么用?」

  孟非卿放缓语调,「老四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
不回来。除了军令,他还理睬过什么?」

  说着孟非卿抬起眼:「承蒙程兄援手!我听说与程兄一同回来的,还有岳帅
的遗孤?」

  孟非卿在说他们兄弟之间的事,程宗扬不好插口,这时间到小紫,才说道:
「紫姑娘现在鄙处居住。萧兄知道,那丫头有点怕生,这次没有一同来。」

  「程兄。」

  孟非卿道:「黑魔海既然盯上我们兄弟,紫姑娘在你那里只怕会引来麻烦。

  程兄虽然不怕,但事情因我们兄弟而起,心里未免难安。「

  程宗扬很想把小紫这个包袱丢给星月湖,能让自己喘口气。但那死丫头说什
么都不肯见他们,又不好对他们说明:那死丫头根本就不认岳帅这个父亲,只好
道:「紫姑娘一直在南荒居住,对生人多少有些害怕,不如先在我这里住一段日
子,等熟悉了再说。」

  程宗扬一边说,心里一边哀叹,什么麻烦能大得过那死丫头?可怜自己替她
圆谎,出了力还不落好。

  孟非卿道:「不瞒程兄说,我们这些人都在军中生活惯了,真要照料岳帅的
千金,也不知道怎么去做。既然如此,就有劳程兄了。」

  「孟大哥太客气了。」

  程宗扬笑容比他还苦,这个烫手的小香芋到底扔在自己手里了。

  孟非卿微一示意,萧遥逸连忙点头:「都准备好了。」

  孟非卿行事雷厉风行,当即起身道:「程兄,我要去临安先安葬了谢兄弟,
不能在此久留。就由遥逸替我招待程兄。」

  说着他对萧遥逸道:「你就不用去了。在你三哥骨灰前磕了头,便留在建康
吧。」

  萧遥逸小声道:「大哥,我也想去……」

  孟非卿瞪了他一眼:「你三哥就是为了紫姑娘才送了命,你若念着三哥的好
处,就在这里守护好紫姑娘。」

  萧遥逸双脚一并,一手横在胸前,挺胸应道:「是!」

  孟非卿朝程宗扬一抱拳,「告辞。」

  程宗扬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拍了拍坐垫,「坐下吧。瞧你吓得汗都快出来了。」

  「你不知道,」

  萧遥逸唉声叹气地说道:「我这辈子没挨过别人的打,连我老头都没打过我,
就我这大哥下手那是真狠。不打也就算了,一动手打肯定打得我鬼哭狼嚎。我都
落下习惯了,他眼一瞪,我就屁股痛。」

  程宗扬大笑起来。那个孟非卿言语不多,交谈时间也不是很长,但能看出他
与谢艺等人之间的兄弟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不过他情绪控制一流,无论何时都
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这样的人才不受情绪左右,对局势判断准确快速。可以想
像,他在岳帅麾下时必定是独当一面的大将。而谢艺更像是擅长冲锋陷阵的猛将。

  程宗扬笑道:「我刚才听他叫你小狐狸?」

  萧遥逸道:「兄弟们都这么叫,谁让我姓萧呢?八骏里铁骊、天驷、龙骥、
幻驹、云骋、青雕、朱驿,其实我是玄骇。」

  「怎么听着像小母马?」

  「什么小母马!」

  萧遥逸叫道:「玄是黑色,又有玄奇玄秘的意思,骇是青黑色的千里马,玄
骇就是神骏无比的青黑色的天神之马!」

  「原来萧兄是一匹小黑马。」

  程宗扬说笑几句,然后道:「孟老大准备把谢艺葬在临安?」

  「是啊。」

  萧遥逸懊恼地说:「这是我们兄弟六年来头一次聚会,到时大家都会在亭外
会合,偏偏我去不了。」

  「什么亭外?」

  「风波亭。」

  程宗扬明白过来,他们要把谢艺葬在风波亭外,与岳帅作伴。对谢艺来说,
这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了。

  萧遥逸把一只薄薄的木匣放在桌上,推到程宗扬面前。

  程宗扬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文契,上面盖着鲜红的印章,显得十分正规。

  「这是什么?」

  「地契。这别墅连同沙洲都是岳帅的遗产,程兄收好。」

  「这份礼可太大了吧?」

  程宗扬知道星月湖肯定有礼物,但没想到会是一座沙洲。这处别墅自己还没
有仔细看过,但看规模就小不了,住上几百人也不嫌挤。

  「你可别会错意了,这是给紫姑娘的。至于给程兄的报酬,」

  萧遥逸挤了挤眼,「走,咱们先去找芝娘!程兄只要在建康,所有花酒都是
我的,包你夜夜笙歌!乐不思蜀!」

  「不行!」

  程宗扬叫道:「这可太便宜你了!」

  「这只是利息。」

  萧遥逸扯着程宗扬,边走边道:「程兄帮我们兄弟送回三哥的骨灰,带回紫
姑娘,又送了枝龙牙锥。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我想来想去只能以身相报了。

  咦?程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胃里难受,想吐吗?「

  孟非卿一走,萧遥逸就像开锁的活猴。几个起落跳到舟上,意气风发地说道:
「去青溪!」

  程宗扬眼尖,看出舟子已经换了萧遥逸手下的随从。这小子看似荒唐,其实
心细如发,难怪建康人都把他当成声色犬马的执裤子弟,对他与星月湖的关系浑
然不觉。

  月出东山,玄武湖一望无际的水面波光潋滥。清凉夜风拂过湖水,浅浅的沙
洲畔,青色的芦苇随风摇曳,苇尖洒满水银般的月色。

  萧遥逸扔下玉带,解开袍服,大笑道:「如此月色,岂能无歌!」

  他从舟中取出一张古琴,就那样坐在船头,把琴横在膝上,「综综」拨了几
下,接着一串流水般的琴声从他指下淌出。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亲交在门,饥不及餐!」

  萧遥逸扬声唱道:「欢日尚少,戚日苦多,以何忘忧?弹筝酒歌!」

  萧遥逸的放浪形骸感染了程宗扬,他也解开外衣,一边挤开萧遥逸:「让我
来给你唱一个!」

  萧遥逸怪叫道:「我这琴可是价值千金,你会弹吗?」

  「一张琴有什么大不了的?不知道我是麦霸啊!」

  「什么麦霸?」

  「这你就别管了。」

  萧遥逸也不在意,随手把那张价值不菲的古琴扔过来。程宗扬麦霸的水准仅
限于把歌词嚎出来,古琴这种「高科技」对他属于传说。他把琴往旁边一丢,坐
在船头想了片刻,然后拍着船板唱道:「道不尽红尘舍恋,诉不完人间恩怨……」

  萧遥逸「哈」的大笑一声,「这是什么曲子?」

  程宗扬也不理他,扯开嗓子迎风放声高歌,当他唱道:「爱江山更爱美人,
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

  萧遥逸的嘻笑变成惊笑,等程宗扬接着嚎道:「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
情四海远名扬!」

  萧遥逸也扯开嗓子,跟着嚎道:「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
的美人啊!西边黄河流!」

  这小子聪明绝顶,对音律更是别有灵犀,虽然是头一次听到这首歌,但程宗
扬每句开个头,他就能跟着把曲调哼出来。等程宗扬唱第二遍,萧遥逸无论曲调
还是歌词都已经滚瓜烂熟,唱起来音准意昂,活像自己的老师。

  一群野鸭被这两个打狼一样的歌声惊扰,嘎嘎叫着从芦苇丛中飞起,在月色
下渐渐变成黑色的小点。

  歌声渐止,萧遥逸意犹未尽地哼着曲调,叹道:「下里巴人未必不能动听,
这曲子虽然俚俗,但别有风致。爱江山更爱美人,哈哈!程兄好胸怀!」

  这么狂嚎可是桩费神费力的大活,以前自己嚎完总要喘几口气,喝点水润润
嗓子,但这会儿程宗扬只觉胸口气满满的,再嚎上两小时也不会累。他笑道:
「你的' 月没参横,北斗阑干' 也不错。就是没有美人儿。」

  「美人儿有的是!」

  萧遥逸长声吟道:「野有蔓草,零露溥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轻舟像贴在镜面上一样,滑过玄武湖宽广的水面。远处,晋宫台城的城墙隐
约在望,湖上连绵的芦苇一直延伸到城墙下。忽然,芦苇中荡出一条小舟。乌黑
的船篷前一盏纱灯并未点亮,但仍能看出是秦淮河花灯的式样。

  发现这边的小舟,那条乌篷船犹豫了一下,想退回芦苇荡中。萧遥逸一眼看
见,笑道:「美人儿来了。」

  说着他放开喉咙,喊道:「那边的花船!还躲个什么?过来吧!」

  船后的舟子摇动舟楫,乌篷船慢慢靠近。两船并在一起,萧遥逸一足勾着船
栏,毫不客气地探过身体,一把掀开布帘。

  帘后露出一张姣美的面孔,那女子嫣然一笑,柔声道:「公子。」

  萧遥逸怔了一下,然后笑道:「人生何处不相逢!程兄,竟然是你的老相好
来了!」

               第九章双娇

  丽娘穿着一件薄薄的翠绿夏衫,一手扶着帘子,翠袖滑到肘下,露出雪藕般
的玉臂,一张姣美的面孔如花似玉,夜色中令人怦然心动。

  程宗扬对这个绝色美妓印象极深,看着她白玉般的耳垂,笑道:「你又忘了
戴耳环了。」

  丽娘羞赧地低下头:「奴家粗心,让公子见笑了。」

  萧遥逸笑道:「却是巧,正要去寻芝娘,却在这里撞上!我这位兄弟与美人
儿你春风一度,可是相思成病,今日湖上偶遇,果然有缘!」

  丽娘朝舟后看了一眼,向程宗扬歉然道:「奴家要往河里去见客人,只怕今
晚服侍不了公子。」

  程宗扬被小紫几次捉弄,宅里放着几个漂亮侍女却又无福消受。一看到丽娘,
顿时见猎心喜,笑道:「那边是客人,我也是客人。丽娘何必厚此薄彼呢?咦,
你后面是不是还有个姑娘?」

  舱内传来衣衫的窸窸窣窣轻响。舟内狭窄,那女子跪在丽娘身后,夜色中看
不清面容,只有一朵火红的凤仙花颤微微簪在鬓角。她俯下身,低声道:「奴家
见过公子。」

  声音又细又柔。

  萧遥逸抚掌笑道:「正好!咱们一人一个!」

  丽娘还待开口,萧遥逸道:「左右不过是银钱,上次你服侍这位程公子,花
资是五个银铢,算上芝娘的抽头,到手也不剩几个。今晚你们两个我都包了!萧
五,拿五十个银铢过去!」

  五十个银铢不算小数,平常人一年也未必能赚下这个数额。两个美妇对视一
眼,然后俯身道:「多谢公子。」

  萧五拿着银铢跃过船去,萧遥逸拉着两女扶她们过来,一边对萧五道:「你
就滚那边去,滚得越远越好。让我看到就打发你到山里砍一辈子柴!」

  萧五叉手应道:「是!奴才知道了,滚得越远越好!」

  说着他抬起眼,一脸为难地小声道:「爷,你还是少喝点儿吧。」

  「哪儿来那么多废话!」

  萧遥逸挥手道:「快滚快滚!」

  两女来到舟上,程宗扬才发现那新来的妇人似乎比丽娘年纪还大些,风韵更
显成熟,眼角微现皱纹,不过皮肤白润,也是一等一的容貌。她脸容呈鹅蛋形,
姿容端丽,脸上涂着细腻的脂粉;肌肤白滑柔软,低垂着眼睛,似乎羞得不敢抬
头。

  这美妓与丽娘容貌相异,但气质颇为相似,只不过神情间显得有几分紧张,
好像还不惯于这样卖笑的生涯。

  萧遥逸把那妇人拥在怀中,随手从船舱中捞出一只酒瓮,拍开泥封,笑道:
「这是我从宋国得来方子,自己酿的酒,酒性极烈,遇火即燃。若非程兄量宏,
寻常酒水灌不倒你,我还不舍得拿出来呢。」

  能点燃的应该是高度酒了。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没有喝到烈酒,程宗扬也有
些心动。在舟上,萧遥逸没用酒樽、酒爵、酒觞之类的东西,直接拿出几个一文
钱一个的黑陶碗。

  程宗扬拿过来,舀了一碗灌进喉中,只觉一条火线沿着食道一路烧下去,浑
身的血液都仿佛被点燃,脸上顿时热了起来。

  「好酒!」

  程宗扬喝了声彩,长长呼了口气。

  再看萧遥逸,那家伙还是喝淡酒的习惯,直接举碗一口气灌了下去,然后丝
丝吸着气,从肺里把酒气用力呼出,应道:「好酒!」

  神采飞扬,快意非常。

  丽娘来时的乌篷船划入芦苇荡,远远避开。湖上只剩下他们这条小舟,在水
上随意漂流。萧遥逸豪兴大发,一把将那美妇抱在膝头,把碗递到她唇边,让她
也尝了一口。那美妇咽了少许,顿时捂着樱唇连声咳嗽,引得萧遥逸放声大笑。

  萧遥逸说的没错,那天与丽娘过了一夜,程宗扬就不时想起这个柔媚入骨的
美妇。今晚能在湖上偶遇更是心动。他坐在船尾,一手把丽娘拥在怀里,笑吟吟
道:「那个姐姐叫什么名字?」

  丽娘替他剥开一颗柑桔,笑道:「是芸娘。」

  「看起来年纪似乎不轻呢。」

  丽娘把柑桔送到程宗扬口中,柔声道:「比奴家略大了些。」

  说着她掩口轻笑道:「不过在榻上最柔顺听话,客人们最喜欢她呢。」

  程宗扬带着一丝微笑道:「看你们的样子,似乎不是做这个的——对吗?」

  丽娘笑容一僵,有些慌乱地垂下头。

  程宗扬托起她的下巴,入手的滑腻感使他心中不禁微微一荡。他注视着丽娘
美艳的面孔,微笑道:「你的耳环是送到当铺了吧?那家伙从小生活在绮罗堆里,
没有留意。但我正好贩过丝绸,像你这件衫子虽然旧了些,但一尺的布料就要两
个银铢。你接一个客也未必能挣下一尺。」

  丽娘有些畏惧地避开眼睛,小声道:「奴家接客不久,哪里服侍不周,还请
公子见谅。」

  程宗扬见她姿色非凡,容貌举止都不是寻常舟妓可比,才动了好奇心,听她
这样说不由更觉好奇,笑道:「我最喜欢听故事了,说来听听吧。」

  丽娘有些为难地咬住红唇,最后才慢慢道:「奴家家里本来薄有资财,可是
天时不好,奴家丈夫沉痂在身,每月吃药都要几吊钱,家里的资财这些年陆续都
用完了。奴家又没有子息,为了过活,才不得不……」

  坐吃山空就是这个意思了。本来是好端端的大户人家,家里的顶梁柱一旦倒
塌,又没有子嗣可以依傍,只剩几个女眷,家里资财一点点变卖完,收入断绝,
只好趁夜里出来卖了。

  「那个芸娘是你什么人?」

  丽娘玉脸微微一红,小声道:「是奴家的婆婆。」

  「哈,那小狐狸竟然找个能做他娘的。」

  萧遥逸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就喜欢这调调,怎么了?年纪大点,有大点的
好处。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程兄没听说过?瞧瞧芸娘这模样,还标致着呢。芸
娘,把小衣解开,把奶子露出来……真乖!」

  萧遥逸大声笑道:「程兄你瞧,芸娘这奶子不比你的美人儿差吧。」

  芸娘侧身坐在萧遥逸膝上,萧遥逸一手搂着她的身子,一手抚弄着她裸露的
双乳。芸娘羞容满面,红着脸扭到一旁,两团雪白的乳肉圆圆耸起,软绵绵在他
手中滑动。

  程宗扬笑骂道:「人家两个是婆媳,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你多少给她们留
点面子吧。何必这么不厚道呢?」

  萧遥逸嘻笑道:「婆媳有什么稀奇的?母女俩一起出来卖的我也见过呢。眼
见他人起高楼,眼见他人楼塌了,世态炎凉,原是常事。大户人家又如何?又未
必比别人多长个奶子;别人卖的,她们又为何不能卖?程圣人,她们既然出来做
这勾当,早就把体面放在一边,何必还装模作样?左右都是这些事罢了。」

  萧遥逸放声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寻欢作乐还
来不及呢。」

  这番话说得丽娘眉宇间忧色尽去,她美艳的面孔露出笑容,神情变得骚媚起
来,娇声道:「公子说的是。当日我和婆婆还一同让客人嫖过呢。」

  萧遥逸挑起芸娘的下巴,嘻笑着逗道:「是吗?」

  芸娘也放开羞涩,浅浅笑着柔顺地点了点头。

  萧遥逸笑道:「这婆婆比儿媳还要害羞呢。」

  说着他搂住芸娘的粉颈亲了一口,「芸娘这身子跟绵团似的,来,让本公子
看看你的妙物。」

  说着萧遥逸抽去芸娘的衣带,解开她的小衣。芸娘半推半就,让他把自己的
亵裤褪到臀下。

  这边丽娘也解开罗裳放在一旁,光洁的玉体只剩下一套薄纱仿制的情趣内衣,
像个玉人般坐在程宗扬怀中,笑吟吟任他遍体抚弄。

  程宗扬暗赞这美妇果然是天生媚骨。丽娘容貌端庄美艳,仪态出众,看得出
败落前家境非富即贵。可无论自己怎么狎玩蝶戏,她眉眼间都看不出丝毫怨忧,
似乎对过往的富贵毫不介怀,心甘情愿做一个佐酒卖笑的舟妓。

  丽娘粉臂搂着程宗扬的脖颈,光艳动人的玉体偎依在他怀中,在他耳边呵气
如兰地呢喃道:「当日服侍过公子,丽娘常念着公子的好,做梦都想让公子再嫖
一次呢……」

  被这么个艳妇在耳边软语求欢,程宗扬不禁心神摇曳。丽娘长可委地的秀发
然在脑后,白玉般的颈子伏在自己肩头,一团雪腻的美乳从衣间滑出,像颗玉球
般贴在自己胸口微微摇晃,鼻中尽是她胴体诱人的香气,令人心醉神迷。

  萧遥逸动作更快,三碗酒下肚已经把芸娘剥得光溜溜的,露出她熟艳的肉体。

  芸娘通骼只剩下一双精致的木屐。鞋底是用白檀香木雕成,窄窄托在足下,
鞋尖弯翘,鞋面用红绫制成,上面嵌着一颗珍珠,足跟裸露,除此之外身上再无
寸缕,像只白羊蜷伏在萧遥逸膝上,任他上下厮摸。

  萧遥逸酒意上脸,伸手握住芸娘的脚踝,将她一条白美的玉腿抬起来放在自
己颈后。芸娘一腿弯曲着抬起,另一条玉腿被他推开,下体的秘境立刻绽露出来。

  月光下,犹如一朵娇嫩的鲜花吐露芬芳。

  「好一个标致的妙物!」

  萧遥逸忽然大笑起来。

  程宗扬抬眼看去,只见芸娘玉腿大张,下体秘境敞露,她白软的阴阜上覆盖
着窄窄一片耻毛,阴户周围寸草不生,熟艳的性器光溜溜敞露在股间,像是整齐
地修剪过。

  程宗扬拥着丽娘道:「你婆婆下面怎么只剃了一半?」

  萧遥逸一手伸到芸娘股间,摸弄着道:「这哪里是剃的?滑腻如酥,连毛根
都没留,倒像是拔净的。」

  芸娘实际年龄虽然比他大得多,此时却玉体横陈,像个婴儿般软绵绵躺在他
腿上,被这个风流的荒唐侯爷玩弄得浑身酥软,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丽娘笑道:「公子看得真准。那是奴家婆婆自己拔的,每被客人嫖过一次便
拔去一根耻毛,才稀疏了。」

  「怎么还有这规矩?」

  丽娘抿嘴笑道:「奴家婆婆常说前世受福太多,才落得今日,还说什么一饮
一啄,莫非前定。待拔净耻毛,便是定数尽了。」

  萧遥逸笑着问芸娘:「是吗?」

  芸娘含羞点头。萧遥逸笑道:「那你接过客人可不少。」

  芸娘柔声道:「托公子的福……」

  萧遥逸哈哈大笑:「我可没这等福气。」

  失去操控的小舟在湖面上微微摇动,丽娘脱尽衣物,赤体坐在程宗扬腿上,
她两腿分开跪在程宗扬腰间,两团白腻的美乳耸起,一手扶着程宗扬的阳具,一
手拨开下体,将微润的穴口展露出来。

  程宗扬靠在船尾,欣赏这名美妓妖艳的媚态。丽娘那对水汪汪的美目含笑望
着自己,纤美的腰肢充满韵律地扭动着,娇艳的蜜穴慢慢下沉,将龟头一点一点
纳入体内。

  「公子……」

  丽娘柔情似水地呢喃道,眉梢眼角满满是浓浓春意。这女子堪称尤物中的尤
物,每一个动作都像是练习过千百次一样,一举一动都充满撩人的风情,将女性
的魅力和妖淫展现得淋漓尽致。

  程宗扬不禁想起还囚在自己手中的卓云君,不知道那死丫头能不能把她也调
教成这种尤物。富贵人家的女眷可以当舟妓,英姿飒爽的卓教御也没有道理高人
一等。真不行就把卓云君送到画舫的芝娘那里,让她代为调教……

  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

  脱下的道服已经破碎不堪,但雪白的衣襟仍然白得耀眼,显示出名贵不凡的
质地。上面两行小字墨迹如新,诉说着它过往的主人卓然不群的身份。

  不过此时,这件高雅的道服像垃圾一样被扔在角落里。它的主人已经换上新
衣,顺从地跪在地上,曾经高傲的面孔勉强挤出笑容,望着面前的妇人。

  厚厚的脂粉掩住小紫绝美的容貌,内力被制的卓云君视力大幅减弱,心里又
先入为主把她当成娼窠的老鸨,几天相处都没有看出丝毫破绽。

  昏暗的灯光下,那妇人坐在椅上,毫不端庄地翘起腿,脸上脂粉刷得发白,
像演戏一样堆起笑容,哑着嗓子道:「哎哟,道姑奶奶,你可算想明白了。早些
认命,何必吃那么多苦头呢?」

  卓云君心头一片冰冷,笑容下的面孔像死人一样毫无血色。她披着一条蝉翼
般的轻纱,里面是一条又窄又紧,艳俗不堪的朱红内衣。衣物紧紧贴着她丰腴的
肉体,上面齐胸,露出一半乳房,下面勉强掩住臀部,勾勒出胴体优美的曲线。

  那妇人冷笑着伸出脚上的木屐,屐齿踩住卓云君的手指用力一拧:「怎么?

  又哑巴了?「

  卓云君华美的面孔猛然抽动一下,发出一声惨叫。那妇人柳眉倒竖,破口骂
道:「浪婊子!老娘给你吃、给你喝,还给你新衣服穿!连个谢字都不会说!」

  卓云君痛得花容失色,颤抖着发白的嘴唇道:「多谢……」

  那妇人这才满意地松开木屐,像什么都没做过一样,摆出和颜悦色的样子,
和声和气地说:「道姑啊,你在道观里修行久了,人间礼数都忘记了。难得遇上
我来指点你!」

  卓云君看到那妇人脸色一沉,连忙道:「多谢指点……」

  那妇人重又露出笑容,「真乖。」

  她笑咪咪道:「道姑啊,你入了我门里,也就做不了道姑。如今我养了你几
日,不如认你当个干女儿吧。」

  卓云君已经是笼中困鼠,只能低头道:「多谢妈妈……」

  那妇人笑道:「旁人都叫我紫姨,你就叫我紫妈妈吧。」

  卓云君六岁学艺,二十余岁便在太乙真宗独当一面,与掌教王哲同师兄妹相
称,教中辈分高过她的寥寥无几。此时他却垂下眼睛,低声下气地朝这个粗鄙的
妇人道:「紫妈妈。」

  「哎,乖女儿。」

  小紫笑着靠在椅上,摆出老鸨的样子,拿着一把蒲扇在手里摇着,狡黠地笑
道:「女儿啊,你叫什么名字?」

  卓云君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云……君。」

  「娘就叫你小云好了。」

  小紫用脚尖挑起卓云君的下巴,逗弄道:「这模样还怪招人疼的……」

  她体贴地用扇子给卓云君褊着风,问道:「是家里日子过不下去了吗?怎么
想起做道姑了?」

  「是。」

  小紫拖长腔调,老气横秋地说:「怎么是个锯嘴的葫芦啊?」

  卓云君忍气吞声地说道:「女儿从小做了道姑。后来……后来被人骗了……

  卖给妈妈。「

  「乖女儿,多大年纪了?」

  「四……四十六。」

  「哟,比娘还大着几岁呢,这娇滴滴的样子真看不出来。」

  小紫拖长语调,满口建康俚语说得活灵活现,「这身子说二十都有人信呢。」

  「妈妈夸奖。」

  小紫笑吟吟道:「什么时候破的身?」

  卓云君身子僵了一下,良久道:「十六……」

  「谁给你破的?」

  「一位师兄。」

  「做了几次?」

  「一次……」

  「哟,这么标致的身子,他怎么不多做几次?」

  卓云君唇角微微颤抖:「那次之后,他便死了……」

  「难怪呢。我说你也是四十多的人,怎么被一个青头后生给骗了?告诉妈妈,
他是不是还骗了你的身子?」

  卓云君咬了半天唇:「没有。」

  小紫拍着扇子道:「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你这如狼似虎的年纪,也怨
不得让人勾动春心。女人做一次是做,做一万次也是做。你已经破了身子,何苦
还摆出三贞九烈的样子,白白挨了那些打?」

  「是。」

  卓云君凄然道:「女儿错了。」

  「知道错就好。」

  小紫冷笑道:「你这种女人就是贱胚!不打不成器!告诉妈妈,知道这里是
什么地方吗?己卓云君眼中的怒火只剩下灰烬,声音像从喉中呼出的微风,轻飘
飘地软弱无力:」是娼窠。「

  「既然知道是娼窠,总该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吧?」

  卓云君沉默不语。

  小紫冷冰冰道:「怎么?做过就忘记了吗?」

  卓云君脸颊慢慢胀红,又渐渐变得苍白。

  那妇人见她犹豫,忽然抄起门闩朝她身上一阵乱打。

  卓云君又惊又痛,双手掩住头,一且求道:「妈妈!饶了女儿吧……」

  小紫扮出恼怒的口气,恶狠狠道:「又不是未开苞的处女!做什么还要妈妈
教吗?」

  卓云君小腿挨了一记门闩,骨头都仿佛碎裂开来。她捣住小腿,痛不欲生地
说道:「女儿知道了!知道了……」

  「一个卖肉的烂娼妇,摆什么仙子的架子!」

  那妇人提着门闩喝骂道:「把腿张开!」

  卓云君忍痛张开双腿,满眼惊恐地看着那根门闩。接着下体一紧,隔着衣物
被坚硬的门闩顶住。

  「你既然入了娼窠,往后肚子下面这三寸贱肉就是你吃饭的营生。只要客人
点了你,不管他是老的少的,聋的盲的,你都要把这点贱肉拿出来,让客人嫖得
快活。」

  小紫摆出凶神恶煞的样子,「明白了吗?」

  卓云君心如死灰,应道:「是。女儿知道了。」

  「瞧你要死不活的下贱模样!给老娘笑一个!」

  卓云君被打得倒在地上,那条蔽体的纱衣翻开,雪白的双腿大张着,亵衣包
裹的下体敞露,被一根旧门闩硬邦邦顶得凹陷下去。

  几乎从未被人碰触过的下体传来异样的压迫感,强烈的恐惧和羞耻交织在一
起,使她双颊火辣辣的发烫。

  卓云君咬紧牙关,最后勉强露出一个笑脸。

  小紫隔着衣物在她下体顶了几下,眼见这个骄傲的女子满面通红,身子却一
动也不敢动,不禁心里暗笑。即便是一只母老虎,被人拔光牙齿、打断脊骨,此
时也威风扫地了。

  她收起门闩,笑嘻嘻道:「起来吧。」

  卓云君见惯她的喜怒无常,一句话也不敢说,连忙起身。

  那妇人坐回椅中,笑吟吟道:「献茶。」

  卓云君知道是这是认干娘的规矩,她并膝跪在那妇人面前,双手捧起茶盏举
过头顶,低声道:「妈妈,请用茶。」

  「好女儿,真听话。」

  小紫接过茶盏,一边道:「拜了我做妈妈,就是正经的娼妇了。过来拜过祖
师吧。」

  卓云君这才认出案上供的画像,原来是青楼行的祖师管仲。四十年前,她曾
在龙池的元极殿拜过历代祖师,进入太乙真宗门内。四十年后,自己却在一间路
边的土娼窠里向一幅粗纸绘制的管仲像跪拜,做了一名靠卖身度日的娼妇。

  卓云君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知道身上的痛楚是真实的。那剧痛
足以让精钢软化,坚冰融为春水。

  卓云君在油灯上点了三灶香,供在祖师的画像前,然后对着画像和旁边的妇
人三跪九叩。

  「乖女儿。」

  那个沙哑的声音响起,卓云君像被毒蛇的汁液喷到一样浑身一抖,听着那妇
人说:「既然入了我门里,娘就要好好教你规矩……」

  那妇人说着拿起门闩,带着一丝猫捉老鼠的笑容,朝惊恐的新妓走来。

               第十章暗杀

  湖水像吹皱的丝绸一样,在月光下轻柔地起伏着,怀中艳妇白腻的肉体更是
温存如水。

  丽娘两手扶着程宗扬的肩膀,双乳顶在他胸前,白滑的肉体浓香馥郁。她耸
着身,雪白的圆臀不停起落,用蜜穴竭力套弄着他的阳具。

  「公子阳物好热……」

  丽娘娇喘着道:「奴家穴里都烫得暖融融的。」

  程宗扬用力一顶,干得丽娘花枝乱颤,然后搂着丽娘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船
板上。

  萧遥逸叫道:「程兄!咱们来大战三百回合!」

  程宗扬笑骂道:「谁跟你大战?」

  萧遥逸笑道:「我不就说个意思嘛。谁把自己身下的美人儿先干得泄了身,
谁就赢!咱们两个谁输谁就连干五碗!她们两个先泄身的,给咱们唱个曲子来助
兴!怎么样?」

  说着萧遥逸把芸娘抱过来,与丽娘头颈相偎。两女与他们交欢良久,此时脸
上都升起红晕,愈发娇艳。

  芸娘身子白腻如脂,只是眼角微微有些细密的鱼尾纹。她刚才被萧遥逸压在
船头,挺臀承欢,白腻的乳肉被船板压出几道红色的细纹。萧遥逸身体一挺,她
低叫一声,两团滑软的乳房摇晃起来。

  程宗扬好胜心起,托着丽娘一条玉腿放在肩头,一手抓住她另一只膝弯推到
一边,将她双腿分开。丽娘下体早已露湿春心,此时蜜穴被阳具撑得鼓起,红腻
的花瓣微微翻开,阴唇上方的小肉珠清晰可辨,月光下娇艳欲滴。

  程宗扬挺身狠狠干进丽娘体内,一边压住她鼓胀的花蒂,朝腹部用力一揉。

  丽娘尖叫一声,白软的双足勾紧,王体一阵颤抖。

  芸娘两腿都架在萧遥逸肩上,那双精致的白檀香木屐悬在足尖,一荡一荡。

  娇艳的蜜穴向上挺起,随着阳具的进出,柔腻的蜜肉一鼓一鼓,淫汁四溢,
被干得媚叫连声。

  两女头颈挨在一起,鼻息相闻,两张如花似玉的面孔媚意横生。芸娘刚开始
还有几分羞赧,随着身体快感越来越强烈,也顾不上矜持,当着丽娘的面媚眼如
丝地娇呻起来。

  丽娘红唇微分,「呀呀」地低叫着,端丽的五官满是诱人的春意。程宗扬采
用三浅一深的节奏,只是速度越来越快,那具艳丽的肉体在身下婉转起伏,迎合
着阳具的进出,让自己更加省力,而丽娘姣美的面孔更让自己情欲勃发。

  女人的美貌果然是最好的春药,像凝羽、小香瓜,还有眼前的美妓,都让人
越干越起劲。卓云君那恶婆娘心肠虽然狠毒,容貌却也十分出色,干起来肯定过
瘾。至于小紫……这个得另外算。

  两个熟艳欲滴的美人玉颊相依,耳鬓厮磨,直如一对并蒂娇花。忽然丽娘红
唇一张,吻在芸娘唇上。芸娘本能地避开,然后顺从地张开嘴巴,与面前的美人
儿唇齿相接。两个美妇不时吐出舌尖,彼此吸吮,红艳的唇瓣纠缠在一处,香津
交流。

  萧遥逸赞道:「难怪客人会包下你们这对婆媳,果然是一对尤物。」

  程宗扬一边挺动阳具,一边笑道:「我猜这两个美人儿不但玩过两女一男,
还玩过两男一女之类的花样。」

  「这你都能看出来?」

  「不信你看芸娘,她的后庭是不是被人用过?」

  萧遥逸搂起身下的美妇,把她翻过来,分开她肥白的雪臀,然后「哈」的大
笑一声。

  程宗扬拍了拍身下丽娘的肉体,笑道:「至少这美人儿玩过。」

  丽娘媚声道:「公子看得真准。」

  萧遥逸从后面干进芸娘体内,一边道:「我听芝娘说,有些下等的妓女为了
多赚钱,同时接两三个客人。没想到你们这样的美人儿也肯做。」

  丽娘略带羞涩地说道:「奴家不能常在画舫,一个时辰若能挣两三倍的银钱,
自然是肯了。」

  萧遥逸啧啧叹了几声,然后道:「程兄,你还没说是怎么看出来的?」

  程宗扬笑道:「说起来也简单,一般女人交合时候肯用嘴吸吮,多半就愿意
玩两男一女的花样。这两个美人儿动情时自己亲吻,肯定是习惯了一边交合,一
边给别的男人吹箫,甚至同时和三个男人一起也做过。」

  丽娘娇媚地轻笑道:「头一次和三个男人一起做,险些把奴家吓死。那时奴
家后庭刚开过苞,正陪客人取乐,那客人有两个朋友来找。那客人不舍得让奴家
下来,便一边与奴家交欢,一边让朋友进来。那次他们玩得高兴,隔了几日又唤
芸娘来。将奴家婆媳身子都玩了个遍……」

  程宗扬越看越觉得有趣。那个芸娘虽然柔顺,多少还有些羞涩,丽娘说起这
些却是全无羞态,倒像是芸娘的长辈。

  眼看萧遥逸大为心动,程宗扬急忙道:「你还是另请高明吧,我可没心情跟
你穿一条裤子!」

  萧遥逸失望地陋了陋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张饭桶、石胖子他们倒
是肯,我又看不上他们。」

  程宗扬略去姓氏,笑道:「老大他们那边,你总看得上吧。」

  萧遥逸打了个咚嗦。「别开玩笑,老大非踢死我不可!」

  他琢磨了一会儿,嘀咕道:「四哥那边也许能行。只不过我四哥整天阴森森
的,我怕他干过的女人都变成冰窖了……」

  程宗扬笑道:「我管你找谁呢。不过今晚可是我赢了!」

  说着程宗扬拥着丽娘一轮疾攻,丽娘粉颊越来越红,媚叫声变得断断续续,
翘在程宗扬肩头的玉腿挺直,身子禁不住颤抖起来。

  程宗扬一口气干了上百下,将美妓湿腻的蜜穴干得一片火热。丽娘已经无力
迎合,只能敞着下体任他插送,眼神越来越迷离。

  程宗扬笑道:「萧兄,小弟先拔了头筹!」

  接着丽娘低叫一声,她玉体绷紧,下体淫液像泉水一样涌出,被阳具塞满的
蜜穴不停抽动。

  萧遥逸怪叫道:「你使诈!我刚才一时分神,这不能算!」

  程宗扬得意地说道:「放屁!胜就是胜,哪儿来这么多废话!」

  萧遥逸叫道:「你说了不算!丽娘,你不是演戏吧?可别和那小子合起来蒙
我啊!」

  「奴家……真的泄了身子……」

  丽娘娇喘吁吁地说着,一边挺起高潮迭起的下体,用白嫩的纤指分开湿腻的
蜜肉。美妓白美的股间,那光洁的玉户纤毫毕露,如水的月光下像一朵盛开的牡
丹微微抽动着,湿淋淋红腻无比。一股蛋清般的阴精从不住收缩的蜜穴间涌出,
水汪汪聚在翻开的阴中。

  萧遥逸无奈地拿起酒碗,一口气灌了两碗,一边拍着身下的雪臀说道:「芸
大姐,你可坑死我了。」

  那美妇呐呐地羞禁难言,忽然她眉峰皱紧,「呀」的一声叫了出来,却是被
萧遥逸干进另一个肉洞。

  「好一朵后庭花。」

  萧遥逸摩掌着芸娘的香乳,一边笑道:「丽娘,该你唱个曲子了。」

  丽娘眉目含春地在程宗扬耳边说了几句,然后捧起扔在舱中的古琴。那美妓
略一端详,不禁讶道:「好琴!」

  萧遥逸不服气地说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又想合起来蒙我啊?」

  丽娘骚媚地飞了他一眼:「公子看看便知道了。」

  那美妓用衣衫抹净手指,将古琴摆在船尾,然后双膝跪地,俯下身轻轻拨了
几下琴弦,曼声清歌道:「丽宇芳林对高阁,新装艳质本倾城。」

  她身无寸缕,两手按在弦上,曼妙的玉体曲线玲珑,在月光下雪肤花貌,分
外香艳动人,用清丽的歌喉唱道:「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

  优美的琴声在她纤纤玉指上连串滑出,比起萧遥逸又多了几分旖旎的风情。

  小舟在水上随风摇荡,此时夜色已深,浩渺的湖面空无一人,只有天际一轮
明月清辉万里。丽娘白生生的玉体伏在船尾,浑圆的臀部高高翘起,刚刚高潮过
的性器淫液横流,月光映入白滑的臀沟,像水一样浸在柔嫩的菊肛上。

  她一边挑弄琴弦,一边媚声唱道:「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公
子……」

  丽娘回过头,媚声道:「奴家的后庭花美吗……」

  刚才丽娘在自己耳边,说的就是一会儿她一边抚琴唱曲,一边献出后庭花让
自己享用。看着这个媚态十足的艳妇,程宗扬也不客气,阳具顶住丽娘柔软的后
庭,用力干了进去。

  萧遥逸笑道:「这婆媳俩后庭娇花并蒂双开,也是妙事。丽娘,你刚才唱的
曲子是什么?」

  「玉树后庭花。是客人为奴家写的词。」

  丽娘耸着雪臀,媚眼如丝地说道:「公子的玉树好大,奴家的后庭花都让公
子干碎了。」

  「竟然是为你写的?还有吗?」

  「璧月夜夜满,琼树朝朝新。」

  丽娘娇喘着婉转唱道:「玉树后庭花,花开不复久……」

  「好端端的,怎么又悲了起来?」

  萧遥逸笑道:「我再给你续两句吧: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美
妓玉体横陈夜,自献娇花谢风尘。」

  程宗扬笑道:「我在南荒听到那里的山歌:青松倒在玫瑰上,压的玫瑰颤微
微!不如改成:玉树干进后庭花,插得美人儿颤微微。」

  说笑中,萧遥逸自罚五碗,然后两人一边听着丽娘的琴曲,一边干着两个美
妇的后庭,一边你一碗我一碗的畅饮。

  萧遥逸带来的毕竟是烈酒,虽然两人酒量都不小,半瓮下肚也有些醺然。又
抽送了半个时辰,两人几乎同时在美妓后庭里一泄如注。

  程宗扬浑身畅快,把丽娘抱在怀中,听她唱画舫花船间的淫词艳曲,忽然听
到一阵调笑声,却是萧遥逸让芸娘把鬓侧的凤仙花取下来,放在穴中戏弄。

  芸娘虽然害羞,对客人却百依百顺。她躺在萧遥逸膝上,一边将那株凤仙花
放在湿滑的蜜穴中,含笑张开双腿任他狎弄。

  这边丽娘嘻笑着伸出玉足,纤美的足尖伸进美妇股间,挑弄她的艳穴,修长
的玉趾不时挤进柔腻的穴口。

  这会儿程宗扬再笨也看出来,丽娘虽然是媳妇,却比芸娘这个婆婆的地位要
高。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丽娘年轻貌美,更受客人欢迎,才会出现这种怪事。而芸
娘不但没有丝毫不悦,反而用蜜穴迎合着丽娘,让她用玉趾将那朵凤仙花在自己
玉户间揉得粉碎,鲜红的花汁混着淫水将蜜穴染得殷红。

  萧遥逸唇角挑起,笑道:「好一对恩爱的婆媳!」

  说着他手臂一伸,从那堆衣物下拔出龙牙锥,回手便刺。

  锋锐无比的龙牙锥犹如闪电在空中划过,从一名汉子颈中穿过,在他脖颈另
一侧露出尺许。龙牙锥没有沟槽,鲜血聚在伤口中,萧遥逸回手一拔,热血喷涌
而出,洒在两女赤裸的胴体上。

  这时程宗扬也心生警兆,一把抓起身旁的古琴,贯满力道,斜挥出去。

  另一名刺客刚从水中露出,就被琴身击中头颅。程宗扬手劲不小,萧遥逸一
脸肉痛地看着自己那张价值千金的古琴四分五裂,那刺客也随即一声不响地沉入
水底。

  这时程宗扬才看到被萧遥逸刺穿脖颈的汉子拿着一柄模样古怪的尖刀,穿着
黑色的水靠,头脸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双死鱼般的眼睛。

  船在湖中,视野毫无遮蔽,周围几里范围内都尽收眼底,自己也因此放松警
觉。真不知这两名刺客怎么潜到这里?难道他们也能够在水下呼吸?

  丽娘和芸娘白美的肉体洒满血迹,她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鲜血吓得呆住,片刻
后才同时惊叫起来。

  萧遥逸出手如风,将两女点倒,然后微微摆头示意。

  程宗扬仔细看去,只见湖面上多了一根细细的芦管。那刺客多半借助芦管呼
吸,才一直潜到舟侧。却不料萧遥逸如此精细,醉乐之余仍然看出破绽,一举将
刺客击杀。

  程宗扬心中一凛,朝舟侧看去,果然还有两根芦管在波光涟涟的水上露出寸
许,正从肉眼无法察觉的角度朝小舟移近。

  萧遥逸朝他打了个手势,然后赤身翻入水中,没有发出丝毫声息。他身体仿
佛紧贴在湖面下,显出一个白色的影子,箭矢般朝其中一根芦管移去。

  程宗扬想起谢艺的泳技,两人泳姿如出一辙,几乎看不到任何动作,就像在
水中毫无滞碍的飞行。

  就在萧遥逸接近那名刺客的瞬间,那个黑色的人影突然从水中跃起。他拿着
一个月牙状的弧形兵刃,手掌握住锋刃背面的横支,展臂朝着萧遥逸颈中抹去。

  萧遥逸游鱼般在水中翻了个身,龙牙锥破水而出,朝刺客腕中刺去。那刺客
手腕一退,兵刃重重劈在龙牙锥上。

  他那枝兵刃是用精铁打制,寻常兵器被锋刃劈中,至少也要迸出缺口,可龙
牙锥若无其事地被锋刃击中,连声音都没发出多少,反而递长尺许从那刺客肘间
刺过,顿时废了他一条手臂。

  那刺客咬紧牙关,一声不吭,萧遥逸也不出一声,倒像是两边都心虚,怕惊
动了湖上的其他人。刺客不出声,自己完全能够理解,可萧遥逸也把嘴巴闭这么
紧,倒出乎程宗扬的意料。

  程宗扬这会儿才发现,一个光屁股的男人也是可以很潇洒的。萧遥逸那小子
水性奇佳,那枝龙牙锥落在他手里就像龙归大海虎入深山,显得霸气十足。

  那刺客在水面略一使力,便腾出丈许,显然也是江湖中出色的好手。可在萧
遥逸的攻击下毫无还手之力,不多时,小腿又被龙牙锥刺穿,身体一斜,半身沉
入水中。

  程宗扬料想这趟出来不会运气那么好,会再遇见云丹琉,没有随身携带他的
双刀。这会儿看着另一枝芦管突然漂起,接着水面微起涟漪,不禁暗叫不好。这
名刺客肯定是发现异常,吐掉芦管,加速朝小舟移近。

  这会儿自己手无寸铁,刚才的古琴已经砸在那名刺客头上,萧遥逸又在十几
丈外,等他赶回来,自己身上说不定已经被刺客扎了七、八个大洞。

  情急中,程宗扬拿起船上的竹篙,对着涟漪来处一篙刺下。竹篙仿佛刺进一
团淤泥中,接着一股大力涌来,将竹篙从程宗扬手中夺走。

  竹篙向下一沉,立在水中。一个鬼魅般的身影沿着湿洒洒的竹篙直攀上来,
接着抖手打出一枝袖箭。

  程宗扬大叫不好,连忙侧身闪避,但那袖箭射速极快,紧贴他脖颈飞过,带
出一道血痕,只差少许就是脖颈洞穿的惨状。

  那刺客离小舟只有丈许,随手再补一箭,程宗扬肯定自己躲不开。但那刺客
猿猴般攀上竹篙,对手无寸铁的他理都不理,又抖手打出两枝袖箭,朝远处的萧
遥逸射去。

  程宗扬心头一喜一惊,喜的是刺客的目标并不是自己,惊的是萧遥逸怎么会
被人盯上,这些刺客非要除之而后快。

  萧遥逸半身浸在水中,先弹出一缕水箭射向身边那名刺客的眼睛,接着龙牙
锥毒蛇般翻出,毫不留情地刺进那人喉下,从刺客颈后透出。接着空出的左掌向
后一挥,将两枝袖箭都收到掌中。

  那刺客一击不中,随即脚尖在竹篙上一点,飞身跃起,身在半空便打出十余
枝暗器。只不过他跃的方位正与萧遥逸相反,显然是看出目标太过棘手,行刺任
务失败,准备加速逃离。

  萧遥逸离那刺客还有十几丈远,他把龙牙锥横咬在口中,双臂张开,蛟龙般
往水中一扑,避开暗器,同时疾潜过来。

  那刺客也水性不凡,黑色的水靠没入湖中,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但遇到萧
遥逸实在是他运气不好,那家伙死不要脸地光着屁股,比穿什么水靠都更快。程
宗扬眼看着萧遥逸身影在湖上划过一道直线,迅速向那名刺客靠近。

  就在接近芦苇荡的刹那,那名刺客忽然现出身形,匹练般的刀光一闪,朝萧
遥逸肋下划去。萧遥逸摘下龙牙锥,半身钻出水面,沾水的长发向后甩起,对刺
客劈来的刀光不理不睬,一锥刺穿他的胸口。

  那刺客身体被龙牙锥挑起,弯刀摆动一下,落入湖中。萧遥逸幽灵般从芦苇
丛中升起,四下张望片刻,然后潜回小舟。

  程宗扬还没有开口,萧遥逸便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还有一个望风的。」

  萧遥逸目光像寒星一样微微闪亮,低声道:「看到我出手的人,一个也不能
留。」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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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集

  内容简介:

  曲水流觞、心算神速,程宗扬在云府巧遇的病弱少女云如瑶,原来只是庶出,
但对程宗扬几乎知无不言的云苍峰竟对他隐瞒了这个少女的存在,是因为云如瑶
的孱弱?身分?还是能力?让云苍峰讳莫如深。

  与艺高人胆大的萧遥逸连手同闯晋宫,程宗扬本以为无惊不险……

               第一章布计

  深夜的玄武湖万籁俱寂,湖面薄雾渐起,远处气势森然的宫城墙烁仿佛掩藏
在轻纱后,一片朦胧。

  那名杀手始终没有现身,不知道是因为萧遥逸判断失误,还是那杀手耐性奇
佳,看着四名同伴被杀仍然能沉得住气。

  程宗扬道:「那家伙是不是逃了?」

  萧遥逸一手攀着船舷,半身浸在水中。「我跟你赌一把!那人还没走,这会
儿就藏在附近。」

  只看他懒散的表情,谁也想不到这个风流纨绔的小侯爷,会突然变成煞星,
顷刻间接连击杀三名刺客,表情却比杀三只鸡还轻松。

  换作别人,一连目睹四起凶杀事件,自己还亲手干掉一个,很难保持冷静。

  但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自己见过的死人大概可以填满两个万人坑,四个
人并不算多。

  「那个人在哪儿?」

  「这我就说不准了。」

  萧遥逸叹道:「我是第一次被暗杀,没有经验啊。」

  说着一副很惋惜的神情。

  「那你怎么知道还有一个人?」

  「我是猜的。」

  萧遥逸伏在船舷上低声道:「刚才那家伙没有全力逃走,而是故意把我往芦
苇荡里面引。我猜芦苇荡里肯定还伏着个人,而且水性不怎么高明。」

  「你刚才已经到芦苇荡边上,怎么不进去看看呢?」

  「我不是怕黑嘛……」

  程宗扬哼了一声,这小子会怕黑?

  萧遥逸用央求的口气道:「程兄?」

  程宗扬道:「不行,芦苇荡太危险了,我没那个胆量进去。」

  「你就帮兄弟一把吧。」

  萧遥逸死拉硬扯,程宗扬只好道:「咱们说好,我只陪你进去,动手的事你
自己办。」

  萧遥逸笑逐颜开,「那些粗事怎敢劳程兄大驾?娘的,敢来杀我!最好那刺
客是个女的,让我给她来个先奸后杀!」

  「这事你都干?」

  「我就是说说,过个嘴瘾还不行啊?」

  两人用竹篙撑起小舟,朝芦苇荡划去。那些芦苇将近一人高,苇叶仿佛水墨
绘成,长长伸入月色,在月光中留下浓重的剪影。

  忽然舟侧一片芦花猛地飞起,芦苇无声地断裂开来,一把斧轮在月光下旋转
着飞来,斧刃在月下闪动寒光。

  萧遥逸握住龙牙锥,朝斧轮挑去。这时一个身影从芦苇中飞起,一掌拍向萧
遥逸胸口。

  萧遥逸右肩微沉,将斧轮挑开,接着低喝一声,左掌递出,与那名刺客对了
一掌。

  那刺客掌力极猛,颇有些武二的声势,程宗扬自问接不下他这一掌。萧遥逸
刚才显露的水准比自己高明不少,接下刺客这一掌并不算难。不过那小子奸诈得
很,自己在旁边看得清楚;萧遥逸刚才从衣物中摸了只戒指戴上,这时故意翻转
戒面,比拼掌力的同时将戒面拍在那人掌上。

  果然,那大汉右掌一震,掌力刚吐出一半就如受雷哑,无名指生生折断,断
指淀出鲜血。

  萧遥逸狠狠一笑,掌力疾吐,将那刺客震得跪倒在地,随后龙牙锥从肘后翻
出,从那人腕骨中间穿过,向右侧一拧,废了他一条手臂。

  萧遥逸森然道:「说!你们是什么人?」

  那大汉额头涌出黄豆大的汗珠,然后猛地张开口。

  萧遥逸出手如电,一把摘下那人下颔,防止他咬断舌头,接着抬指封住他的
气海穴,阻止他运功自绝心脉。

  程宗扬松了口气,转头朝舟中看去,只见那两个美妓正惊恐地睁大美目。她
们两个只是穴道被封,刚才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身后一声听不出语调的低吼传来,却是萧遥逸用龙牙锥刺进刺客肩膀,将他
骨骼划得格格作响。

  程宗扬知道这小子要审讯刺客。谢艺的审讯手段自己见过一次,感想就是这
辈子都不想再见第二次。萧遥逸和他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肯定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让这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看见,可太作孽了。

  程宗扬向萧遥逸略一示意,指了指两女,然后撑舟避开。

  萧遥逸急忙道:「大哥,别走远啊!」

  程宗扬没好气地说:「我就在这片芦苇后边,保证你放个屁都能听到。」

  两个美妇玉体横陈,雪滑身子上还沾着刺客血迹。程宗扬用湖水帮芸娘和丽
娘洗去血迹,一边微笑道:「刚才的事你们都看到,来了几个坏人,幸好被我们
打跑。」

  两女身不能动,只能眨眼示意,脸上的惊惶却挥之不去。

  程宗扬心里也在嘀咕。萧遥逸说看过他出手的人都不能留,摆明是要掩藏身
份。但芸娘和丽娘也都瞧见,总不能把这两个无辜的女子杀了吧?

  「那位公子因为钱上的事,跟他们起了些纠纷,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

  程宗扬吩咐道:「你们刚才看到的那些最好都忘掉,一个字也不要向外说。」

  丽娘和芸娘急忙眨着眼睛,一副惶恐娇怯的美态。程宗扬也不客气,索性把
两具玉体都搂在怀里,一边一个摩拿笑道:「刚才是丽娘唱的曲子。下次我把你
们两个都包了,让芸娘唱一段来听听。」

  程宗扬一边摩玩两女滑腻的胴体,一边调笑着淡化两女的惊惧,把她们安抚
下来。

  芦苇另一侧,不知萧遥逸用了什么手段,出人意料地并没有传来多少惨叫。

  过了半个时辰,萧遥逸从芦苇丛伸出头来,瞧见程宗扬先松了口气,然后朝
他招了招手。

  程宗扬跳下船朝萧遥逸走去。那些芦苇多半生在栈滩中,下面全是稀软的淤
泥。如果不是踩着苇草,程宗扬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走。

  刺客已经不见踪影,多半是被沉到湖底毁尸灭迹。那小子还光着屁股,不过
这家伙有够没羞没躁的,看起来比穿着衣服还自在。奇怪的是他神情既不凝重也
不轻松,而是带着做梦一样的表情,似乎对他问出来的东西很不可思议。

  「程兄知道他们是谁吗?」

  「谁?」

  「这些人有个名号,叫什么江东五虎,平常在江上讨生意。没想到凭空落下
一桩好事,掉到他们头上……」

  萧遥逸揉了揉鼻子,「我还以为他们是追着孟老大来的,谁知道是有人出钱
让这帮小杂鱼来杀我。」

  「小杂鱼怎么会到你头上动土?不要告诉我他们是正好路过,见财起意,准
备给你来个劫财劫色。」

  萧遥逸叹道:「我纳闷的就是这个!他们真是来杀我的。这几个杂鱼已经在
青溪守了几天,今天运气好,在湖中碰到我。」

  程宗扬顿时松口气:「幸好他们杀的是小侯爷,不是星月湖的玄骇。」

  目标虽然是同一个,区别却大了。如果他们知道行刺的目标是星月湖的人,
派出的杀手肯定要高出两个等级,不会一个照面就被萧遥逸干掉。只有行刺目标
是小侯爷这种纨绔子弟,才会找这种不起眼的小人物出手。

  程宗扬猜测道:「是不是你诱奸了谁的姬妾,让他恼羞成怒,找人杀你泄愤
吧?」

  「这事儿我虽然干过一点点,但和她们都没关系。」

  萧遥逸道:「你怎么也猜不出,出钱让他们杀人的竟然是个官。」

  「谁?」

  「白下城的内史刘长之。」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没听说过啊。」

  「我也没听说过。」

  萧遥逸抓了抓脑袋,「不记得我干过哪个姓刘的老婆女儿小妾媳妇什么的。」

  「既然有了名字,对着查就行了。」

  萧遥逸摇了摇头。「这名字有八、九分是假冒的。刚才那家伙说,那人找到
他们,给了一百银铢的定金,约定事成之后再给四百。嘿嘿,五百个银铢就想要
我的命,还真便宜。那家伙说,姓刘的紫脸膛,留着大胡子,眼皮上还有个疤,
一个搞文书的内史怎么长这模样?」

  程宗扬连忙道:「你自己的事自己擦屁股,别找我。」

  「程兄,你也太绝情了吧。」

  萧遥逸委屈地说:「咱们俩可是有同舟共嫖之谊,说到天边也是一等一的交
情啊。」

  「天知道你干过多少荒唐事,有多少仇家想要你的命。建康城能拿出五百银
铢的人,没有十万也有八万,我要跟着你一个一个查,那得查到什么时候?要让
我说,出五百银铢要你命的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人物。你不理他也就完了。」

  「话是这么说,可被人盯着总不是好事。」

  萧遥逸唉声叹气地说道:「往后我想偷个香、窃个玉,还得防着后面有没有
尾巴,那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程宗扬笑道:「这我帮不了你。走吧,丽娘和芸娘还在舟上呢。」

  萧遥逸一把扯住程宗扬,神情微动。

  程宗扬压低声音:「你不会真想把她们两个灭口吧?」

  「建康城的人只知道我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今晚的事要是传扬出去,落
到有心人耳朵里,麻烦就大了。」

  「她们只是两个妓女,又只知道你是什么公子,不知道你的小侯爷身份。」

  程宗扬低声道:「你要是不放心,干脆查查她们底细,派个人去她们家里吩
咐一声,她们还敢乱说乱动?真要不行,你索性把她们买来当姬妾养着,也比杀
了她们强吧?」

  萧遥逸琢磨半晌,最后叹了口气:「圣人兄既然吩咐,小弟怎敢不从?就依
你好了。」

  黎明时,程宗扬才返回玉鸡巷的住处。秦桧一直在门房守着,见他回来露出
一丝宽慰。「公子回来了。」

  程宗扬顺手拿起一串葡萄,一个个吃着,一边道:「昨晚有什么事吗?」

  「有两个商号的小厮来门前打听消息。」

  秦桧轻飘飘道:「在下已经把他们打发了。」

  昨天自己往云家赴宴,晚上就有人来打听消息,建康商家的反应有够快,不
过有秦桧在,想从他嘴里套出话来,只能说那两个小厮运气不好。

  「别的呢?」

  「小紫姑娘吩咐在下送了一对蛤蚧尾、一些药酒和一段白檀香木过去。」

  程宗扬道:「她要那些东西干嘛?」

  秦桧微笑道:「紫姑娘行事,非在下所能知。」

  那死丫头又在搞什么鬼?程宗扬打了个呵欠,嘟嚷道:「我要去睡一会儿,
天塌下来也别叫我。」

  秦桧跟在后面低声道:「那三位侍女姑娘还在等着公子。」

  程宗扬一拍脑袋,想起自己从石超手里得了三个侍女,只不过……

  「她们等我做什么?」

  秦桧肃容道:「属下也去劝过,但三位姑娘说,她们来时原主人吩咐过,要
等公子验过货,满意了才留下,所以不敢睡,在等公子回来,好给公子侍寝。」

  程宗扬和丽娘一直缠绵到天色微亮,那两个美妓见过他们的手段,侍奉得更
是殷勤。后来芸娘也偎依过来,摇着屁股给他品箫卖弄风情,玩得不亦乐乎,这
会儿哪还有半分精神。

  程宗扬叹了口气:「连你都开我玩笑。告诉她们,如果愿意就在这里安安心
心过日子,我也不拿她们当下人看待,什么时候想嫁人就找个人嫁了。侍寝这事
儿,以后别再提了。」

  秦桧看了程宗扬半晌,然后笑着躬身应道:「是!」

  自己榻上的被褥都让小紫拿去遮掩门窗,程宗扬只好睡在光板床上,闭上眼
休养精神。

  今天吸收的五道死气,气息并不算很强。程宗扬现在对吸收这些死气已经轻
车熟路,早早将其中的杂气过滤一遍,趁着与丽娘交合的时候发泄出来。剩下不
多的气息被他收入丹田,慢慢转化成自身的真阳。

  程宗扬不是段强那样的穿越迷,虽然穿越之前对经脉、真气、法术、咒语、
修真……这些词汇也耳熟能详,但在自己看来,这些内容有趣是有趣,神秘也很
神秘,就是不怎么真实。人终究是人,不可能摆脱生物属性的局限,成为神一样
的存在。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自己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正如那一晚王哲传授他
九阳神功时告诉他的一样:人体的血肉之躯蕴藏无数潜能。

  自己所在的二十一世纪是一个充斥科技与资讯的时代。正如一个生活在十八
世纪的人,无法想像人类会从岩层中开采煤炭和石油,将它们转变为能量,用来
照明、驱动机械、即时传输图像……这一切仅仅发生在不足两百年的时间内,一
个多世纪的技术积累就彻底改变人类的生存状态。

  换个角度思考:这些发明仅仅是物质条件的改变。人类对自身的认识,似乎
并不比五千年前的人类更高明。比如经络的存在与否,对于二十一世纪的人类而
言仍然是个无法证实的难题。

  这个充斥着真气和法术的世界也许和自己所在的世界有相似的历程。正如自
己所在的世界一切都来源于技术的发展,是人类对物质的运用。程宗扬可以想像,
在这个世界的变化源于人类对自身认识的突破。

  这个世界的人们因为物质技术的局限,把可以载人的飞行器视为神话。相似
的,自己所在的世界囿于对人体自身的无知,将真气、法术视为神话。就像同一
颗种子进化出两株截然不同的植物。

  正如电能一直存在人类生存的世界里,但仅仅在一百年前人类才知道如何使
用电能。同样,虽然每个人都蕴藏无穷潜能,但大多数人都不知道如何开发这些
潜能。

  程宗扬可以想像,这一切的不同都与王哲在自己丹田内筑下的气轮息息相关。

  正如蒸汽机的发明和电能的发现,使一切改变人类生活的现代科技成为现实。
气轮的出现和相关人类潜能的发展,使凝炼真气、施展法术成为现实。

  一个拥有正常智力的人接受指导后,用三到五年时间就可以在丹田内凝聚出
气轮,作为聚炼真气的根基,所以大多修行者都把它视为平常。

  只有程宗扬知道,第一个凝聚出气轮并把它传下来的人有多了不起。这个意
义也许只有自己在这个世界无中生有地研制出核能才可比较。

  王哲给自己打开一扇窗,而殇侯给自己打开一道门。那个老家伙去除自己身
体的隐患,并且根据推测,告诉自己应该如何借由生死根吸收的死气进行转化。

  在此之前,程宗扬只是本能地吸收死气,转化为生机就随便挥霍出来。直到
接受殇侯的指点才开始将这些生机凝入丹田,转化为自身的真阳。

  可惜的是殇侯和王哲一样,对生死根的了解都不多——毕竟这种体质只存在
于传说中。殇侯的修为也许与王哲在伯仲之间,但对鬼王峒的认识,这个世界没
有人比殇侯更清楚。

  修行者将人体内运行却没有形质的物体划分为三类:真阳、真气与真元,大
致与九阳神功「养形炼精、积精化气、炼气合神」中的精、气、神相类,分别对
应人体的活力、可以施展的力量和最根本的元命。

  程宗扬在鬼王峒吸收的死气直接转为真气施展出来,给殇侯极大的启发。殇
侯虽然没有找到方法能够模拟鬼王峒的环境,让程宗扬把吸收的死气直接转化为
可以运用的真气,但他退而求其次,先让死气转化的生机经过经脉的运行,转化
真阳。

  殇侯的方法虽然不能直接把死气转化为真元,但这一步等于跳过养形炼精,
直接把死气转为真阳,在体内稳固下来。自己吸收的死气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随得
随丢,然后在此基础上由精化气、由气化神,等于平白得到大量真阳,修行起来
事半功倍。

  程宗扬舌尖微微顶住上颚,呼吸变得悠长。通过生死根吸收的死气转为勃勃
生机,再汇入丹田,随着气轮旋转带来暖融融的温热感,一点一点与本身的气血
融为一体。

  气息在经络中流动,按照与凝羽相反的顺序分行六大阴经,最后在丹田凝聚
为一。真气在丹田气轮中旋转一圈,接着改变形态,分行六条阳经以及三处阳脉。

  程宗扬呼吸越发悠长,真气先太一、后九阳,缕缕往来不绝,就像呼吸一样
自如。

  「程小哥好睡。」

  云苍峰在程宅熟不拘礼,迳直入了内室,见程宗扬在光溜溜的榻上睡着,不
由一声长笑。

  程宗扬打着呵欠坐起来:「云老哥,这么早。」

  「都该吃午饭了,哪里还早?」

  云苍峰道:「听五弟说,你昨天在席间一枝龙牙锥惊艳四座,后来喝酒时,
张侯爷、石少主轮番相敬,连一向不怎么理人的王驸马也向你敬了一杯,这可着
实难得。」

  程宗扬用力揉了揉眼睛,神智略微清醒。他跳起来,一边洗脸一边道:「云
五爷不会是让老哥来兴师问罪吧?我昨天在席间喝得太多,不得不溜出去逃酒,
后来才听说云府的大小姐也在席间露面了。」

  云苍峰笑道:「可不是嘛。丹琉是我们云家长女,说来惭愧,我们六兄弟生
的儿子不少,女儿就这一个,从小当成男孩来养,结果没有半点淑女的样子。」

  程宗扬取了青盐擦牙,口齿不清地嘟嚷道:「可惜我运气不好,无缘一睹大
小姐的风采。」

  云苍峰笑道:「无妨,今日我特意带了丹琉前来拜访。」

  程宗扬直接把口里的青盐吞下,用变了腔调的声音道:「什么!」

  「我把那两枝龙牙送给丹琉,她一见顿时大喜过望,又听说是程小哥亲手杀
了那条巨龙,非要跟我来见见你。」

  云苍峰笑道:「程小哥,不怪我唐突吧?」

  程宗扬喉中又咸又涩,狠狠吞了两口口水,硬着头皮道:「哈哈,这是哪里
话呢!哈哈!」

  云苍峰抚掌笑道:「今日我还带了商会的几名厨子,昨天程小哥在席间没有
吃好,今日正好趁此机会再摆一桌宴席,把昨日没去的战威和魏小哥都叫来,咱
们再聚一聚。」

  好吧,脸丢在自己家里,总比丢得满世界都知道好些。伸头一刀,缩头也是
一刀,干脆豁出去吧。

  「又教云老哥破费了。」

  程宗扬把云苍峰送到门口,堆起笑脸道:「昨晚和小侯爷喝到半夜,一身都
是酒味,既然是大小姐来了,总该换换衣服。云老哥,你先到前面坐,我一会儿
就来。」

  一边说,程宗扬一边对秦桧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叫小紫来。」

               第二章巧装

  「死丫头!快给我想个办法!」

  程宗扬劈头说道:「给我装扮一下,让大家看着还是我,生人看着不是我!」

  小紫眨了眨眼睛:「程头儿,你是不是脑壳里进水了?」

  程宗扬咬牙道:「云丹琉来了!她若认出我就是在江上吹口哨的那人,以后
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不会啊。」

  小紫一脸天真地说道:「程头儿,你脸皮那么厚,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干!」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你要不给我想个办法,我立即把你扔给萧遥逸!那
小子鬼灵精怪的,活活是头小狐狸!正好跟你这死丫头配一对!」

  小紫眼眶立刻充满泪水,凄声道:「主人,不要赶小紫走……」

  「哼哼,怕了吧!」

  只见小紫一脸悲哀地扑过来,「砰」的一拳打在他的眼窝上。

  程宗扬眼冒金星,身体晃了几下才站住,咆哮道:「死丫头,想造反啊!」

  小紫眨了眨眼睛,充满眼眶的泪水奇迹般消失不见,笑盈盈道:「你不是要
让大家看着还是你,生人认不出来你吗?你瞧,眼窝都青了呢。」

  程宗扬揉了揉肿痛的眼睛,拿过镜子一照,左眼果然青了一大块。有这个青
眼窝掩护,熟悉的人自然还认识,但云丹琉只是在江上匆匆见过一面,未必能认
出来。这易容术倒简单,只不过太痛了点。

  「程头儿,」

  小紫柔声道:「要不要人家再给你右眼补一拳?」

  程宗扬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再让这死丫头打一拳,说不定连自己眼珠都被打
出来。

  「不用了,这就挺好!」

  小紫做了个鬼脸,轻笑道:「程头儿,我新收了个女儿,你要不要看?」

  程宗扬失笑道:「你?」

  这死丫头好像刚过十五岁的生日,才断奶几天就收了个女儿?突然程宗扬想
起一件事,精神顿时振奋起来:「那个八婆?我干!死丫头,你真有一套!」

  小紫得意地翘起下巴。「那当然。」

  程宗扬一脸兴奋地搓着手。「那个死八婆想要我的命,这么快就投降了?嘿
嘿,我要在床上一边干她,一边让她给我赔礼道歉!」

  小紫白了他一眼:「大色狼。」

  「什么大色狼?你见过我这么倒霉的色狼吗?你瞧我喉咙被她刺的这一下,
差点儿就没命了。」

  卓云君逼问九阳神功下落时,险些把自己喉管切断,程宗扬想起来还心有余
悸加怒火中烧。「那个贱人!我救她一命却被她反咬一口,差点把命赔进去,一
加一减,她等于欠我两条命。只干她几次太便宜她了!」

  小紫用诱惑口气地挑逗道:「程头儿,想不想看卓美人儿的光屁股?」

  程宗扬摸了摸下巴:「看完有奖励吗?」

  「主人想要什么奖励?」

  「看完让她给我爽一下!」

  「程头儿,你好着急哦。」

  小紫娇声道:「果子要长熟了才好吃。她现在只有七分熟,要再长几天,等
熟透了才好玩。」

  看着卓云君那个骄傲的大美人儿被小紫调教,其实挺有趣。不过只能看不能
摸就很让人无语了。现在宅中里里外外也有几个女人,但卓云君不让碰,小紫不
能碰,那三个侍女自己又不愿意以大欺小地把她们幸了。到时真要看得上火,连
个泄火的对象都没有,只能干挺着,还不如不看。

  程宗扬板着脸道:「等你调教好再说。还剩三天时间,到时候你再给我推三
阻四,哼哼哼哼……」

  今日是家宴,用不上一人一席那么讲究。按照程宗扬的意思,大伙儿直接在
院中的大槐树下摆了一张大桌。除了在前面看守走不开的几个,吴战威、小魏、
秦桧、吴三桂,还有从南荒跟来的殇侯手下都围着桌子坐下。十几个人聚在一起,
显得热闹非凡。

  右侧的主位还空着,云苍峰坐了上首主宾的位子,旁边是一个红衫少女。程
宗扬快步走过去,先向云苍峰打声招呼,然后笑道:「这位就是大小姐了吧?久
闻大名,如雷贯耳。」

  程宗扬换了件刚洗过的外衣,腰间左右各挂把刀,显得神采飞扬,只不过左
眼一个大大的青眼窝,平添几分狼狈。

  云苍峰指着程宗扬的青眼窝道:「程小哥,你这是?」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不小心碰了一下,见笑见笑。」

  程宗扬留神看着云丹琉的举动,他挂了两把刀不是摆酷,完全是为了保命。

  他已经计算好了,一旦她有拔刀的动作,自己立刻双刀出鞘,先用一招「虎
战八方」护住周身要害,等秦桧和吴三桂出手拦截,接着再一招「虎视鹰扬」迅
速脱离险境,然后撒腿就跑,能逃多远逃多远,回头再找小紫算帐。

  云丹琉微微露出一丝讶色,似乎看出些什么又不好确定。犹豫片刻,她起身
抱拳道:「听伯父说,公子在南荒大展神威,力斩巨龙。丹琉最仰慕英雄人物,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丫头片子身材果然高,自己身高已经不算矮了,她比自己还要高出少许,
两条美腿又直又长,流露出勃勃英姿。今天云丹琉穿着一袭火红的衫子,眉峰挑
起,一双明亮的眸子英气逼人,衣内隐约能看到那件精致的银甲;胸部高高耸起,
胸甲间嵌着一块火红的宝石,里面仿佛有火焰隐隐流动。

  发现云丹琉没有认出自己,程宗扬暗自庆幸躲过一劫,随口寒暄几句,侍女
已经送上酒菜。

  程宗扬身边这些人打打杀杀算是顶尖,要论做菜的手艺,全加起来也就是童
子军野炊的水准,裹腹还行,待客就太寒掺了。还是云苍峰考虑周全,这次的厨
师、菜蔬,包括使用的炊具、木炭,都是他从云氏商会带来的,做出的菜肴一看
就是大家手笔。

  吴战威早已喜上眉梢,盯着云苍峰带来的美酒口水直流。等两边寒暄完,他
立刻拿起碗先干了个见底,舒服得眯上眼,仿佛浑身八万四千个毛孔都一同张开,
同时喊出一个「爽」字。

  从殇侯那里带来的几名护卫都不是外人,这些天下来大家已经混熟,也不讲
那么多礼数;程宗扬举碗说了声「干!」

  云苍峰领头,众人都举碗饮尽。

  小魏拿起吴战威的空碗低声笑道:「先前祁四哥说过让我盯着你,一天最多
半斤酒。吴哥,这一碗我给你满上,再有一碗可就够数了。」

  小魏去拿酒瓮,旁边却伸来一双纤纤玉手捧着银制酒壶替他斟满。小魏愣了
一下,只见那侍女晕生双颊,轻声道:「公子慢用。」

  然后退到一边。

  石胖子送来的三个侍女分别叫雁儿、莺儿和鹳儿,这些金谷园的侍女不但容
貌出众,席间传酒布菜更是训练有素。吴战威这样刀头舔血的粗汉,平常三块石
头支个锅就是一顿好饭,什么时候见过吐根鱼刺就有人收的细致手艺?被莺儿姑
娘在后面伺候,顿时没了脾气,拎只鸡腿使绣花的功夫慢慢啃着。

  程宗扬叫道:「再拿三张椅子来,你们几个也过来坐。吴大刀!一点眼力都
没有!往旁边挪点,让莺儿姑娘坐下!」

  几名护卫同时搬起椅子往旁边挪去,「轰」的一声,二十四条椅子腿在地上
只发出一声响,动作像刀切一样整齐划一,一下空出半张桌子来。

  云丹琉目光闪闪看着程宗扬。晋国男女除了至亲极少同席宴饮,像这样与下
人同坐一席更是闻所未闻。

  看着云丹琉眼中的讶色,程宗扬干笑道:「这些都是粗人,粗人!」

  说着他虎着脸呵斥道:「挪个椅子还砸那么响?一点礼貌都不懂。」

  几个人低头闷声不响,只有秦桧悄悄朝程宗扬使了个眼色;程宗扬没有在意,
一边招呼旁边侍女。「你们三个就挨着云大小姐坐吧。」

  三名侍女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奴婢不敢。」

  「这又不是金谷园,有什么敢不敢的?」

  程宗扬这才注意到秦桧一个劲儿地朝自己使眼色,他琢磨一下,然后拍了下
脑袋,恍然大悟地对云苍峰说道:「云老哥,我这么做是不是有点不大合适啊?」

  云苍峰一直含笑不语,这时才大笑道:「合适!怎么不合适?三位姑娘一起
坐吧。」

  三女是奴婢的身份,让她们和客人同席是大大的失礼,换了别人早已拂袖而
去。云丹琉微一错愕,等她意识到程宗扬并无恶意,不禁对这个多少有些狼狈的
年轻人多了一分讶异。

  秦桧微笑道:「云大小姐请别见怪,我们程少主一向率性而为,不为礼法所
拘。若有失礼的地方,请大小姐多海涵。」

  云丹琉爽朗地说道:「这有什么?我在海上的时候也是大家一同吃饭。有时
困在海上,几个人分一碗水喝也是有的。三位妹妹都过来坐吧。」

  三名侍女迟疑半晌,这才小心地坐下。

  云苍峰持了持胡须,笑道:「在座的都不是外人,当日在南荒与龙神一战,
这些兄弟都有份。大伙生死交情不用多说,难得程小哥更是重义之人。」

  提到南荒的往事,在座的除了四名女子,众人都亲历过屠龙一役,话题一下
热络起来。

  说起吴三桂指挥护卫们参战,秦桧亲手施放大黄弩,击中龙神的眼眶。云丹
琉惊讶地说道:「大黄弩是汉军的绝密利器,你们是从哪里得来的?」

  「在下曾观摩过羽林天军在甘泉宫的车弩演练,依样仿制了几具。」

  秦桧谦虚地说道:「较之原器,威力是远远不及了。」

  程宗扬心下暗赞,这家伙真不愧是奸臣胚子,撒起谎来,表情全无破绽。

  秦桧这么说无非是掩饰这些大黄弩的真实来历。但大黄弩将纯粹的机械力量
发挥到极限,制作技术是汉军绝密,看几眼就能仿制出来?以为汉军的工匠都是
白痴啊。

  云丹琉更是惊疑:「竟然是你们仿制的?我们本来想在舱船上安装几具以增
强远程攻击,但无论花多少钱都买不来。你们既然能够仿制,可否给我们制作几
具?」

  好嘛,有客户上门订货,这下牛皮吹破了。程宗扬笑咪咪看着秦桧,看他怎
么收场。

  秦桧不动声色,轻轻一脚把皮球踢给程宗扬:「大小姐若是有意,可以与鄙
少主商议。」

  程宗扬也不含糊,接口道:「不过是几架大黄弩嘛,这点小事就交给会之去
办,保证大小姐满意。」

  云丹琉唇角弯起,高兴地说道:「那就多谢了。」

  秦桧捧了个烫手的热山芋,脸上却没露出半分为难,不动声色地转开话题,
从容笑道:「听说云三爷的几枝龙牙都给了大小姐?」

  「不错!」

  云丹琉高兴地说:「这几枝龙牙帮了我们大忙。」

  秦桧道:「难道是海上不太平吗?」

  云丹琉看了云苍峰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说道:「这一趟出海,我们损失了
三条船,对外面说是遇到风暴,其实是被海盗劫走。」

  「海盗?」

  秦桧更觉惊讶:「哪里的海盗敢来拦截贵商会的船队?」

  云丹琉道:「我们的海船虽然坚固,但船体太大,船速和灵活性都不及海盗
的轻帆,一旦落单,很难从海贼手中逃脱。」

  程宗扬见过云氏商会的出海巨舰,十几条巨舰一字排开,一般小贼早就躲得
远远的,这些海盗竟然能从他们手里夺走三条船,称得上实力不凡。

  旁边人也有相同的疑问,吴三桂问:「大小姐是在哪里遇上海盗?」

  「海棠花环附近。」

  秦桧倒抽一口凉气:「赤鲨?」

  云丹琉有些意外地说道:「秦先生见闻如此广博?正是赤鲨。」

  程宗扬对海上没多少了解,听得莫名其妙。秦桧解释道:「海棠花环是船队
通往南海的必经之路,由于礁石露出海面,酷似海棠花编织的花环,被人称为海
棠花环。」

  「赤鲨呢?」

  「赤鲨是南海最大的一支海盗集团,用赤红的鲨鱼做为旗号。赤鲨用的船只
通常不超过三丈,速度极快,听说里面一些海盗还有鲛人血统,寻常商船打不过
也逃不掉,见到赤鲨旗只能束手待毙。」

  秦桧转头对云丹琉道:「我在南荒听说有一支船队在海上与赤鲨交手,领头
的女首领临阵斩杀赤鲨悍将屈无伏,想来就是大小姐了?」

  云丹琉唇角好看地向上挑起,「侥幸而已。」

  秦桧肃容道:「屈无伏在海上凶名赫赫,大小姐能斩杀此凶,真可谓女中豪
杰。赤鲨海寇即便抢了三条船也得不偿失。那些龙牙,想来大小姐是要用在船上
了?」

  云丹琉道:「海战与陆战不同,以冲、射为主。远程以弓弩射击,近战则是
船首冲撞。那些龙牙锋利无比,装在舰首便是近战时的无敌利器。」

  秦桧抚掌道:「大妙!那些龙牙原本冗赘难用,云大小姐装在船上立时变废
为宝!即便赤鲨群寇也难撼其锋。」

  云丹琉说起海战立刻眉飞色舞,吴三桂长于骑射,对水战不在行,倒是秦桧
什么都懂一些,谈起海战也头头是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热闹非几。另一边
吴战威和那些护卫也聊得投机,却冷落旁边几个少女。

  雁儿几个头一次和一群男人同席吃饭,一个个都羞窘得抬不起头。程宗扬却
恍如未见,只一味劝酒。

  虽然没有被云丹琉当场认出,但程宗扬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为此他连自己屠
龙的壮举都没有多说。

  云苍峰倾身低声道:「几位姑娘连筷子都没动,这顿饭吃得委屈。」

  程宗扬微笑道:「我是故意的。一回生二回熟,刚开始不习惯,以后天天这
样就好了。唉,我现在也越来越觉得让人伺候挺舒服,若再摆出主仆的架子,只
怕往后真会变成石胖子那种废物。」

  云苍峰点了点头,良久道:「你有这分心思,真是难得。」

  程宗扬笑道:「我不是那种生下来带着爵位的世家公子,自己有多少斤两我
自己心里有数,总不好刚过两天安稳日子就把自己当人上人了。对了,云老哥,
那件事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云苍峰摆了摆手。在座的虽然都是心腹,但此事牵涉宫中,知道的人越少越
好。

  云丹琉喝起酒也颇为豪爽,酒到杯干,不多时双颊微显酷红。席间说起众人
用南荒带回的龙筋制成弓弩,云丹琉美目顿时异彩连现,立刻拉着秦桧要去看看
那些弓。

  云丹琉一走,程宗扬如蒙大赦,交待二吴招呼众人,便与云苍峰一同到书房
细谈。

  「宫里禁军有八千多人,查起来颇费时日,眼下还没有线索。」

  云苍峰道:「倒是帐目又清查出一些,其中有一笔兑换金铢的数额极大。」

  云苍峰手指敲着书案,「更奇怪的是那笔金铢直接被人运走,没有再运回内
府。如果鄙商会所查无误,现在内府已经没有多少钱财可以动用,帝室再有大额
支出,只怕要借贷了。」

  程宗扬失笑道:「皇帝还要借钱?晋国商税一年下来数额就不小,那些钱还
不够花吗?」

  云苍峰笑道:「程小哥有所不知。商税、农赋都是国家收支,由尚书省的度
支曹管理,只能用于公事开支。皇帝自己花钱是靠内府收入。」

  程宗扬不知道这个,原来皇帝也要公私分明,不是想花钱就能花的。

  「那笔钱不会是飞了吧?」

  「若是靠钱庄兑换,自然有迹可寻。那笔金铢足有五万枚,以两辆马车载运,
除非找到载运的人,否则很难查出下落。五弟现在正动用他的关系,看内府当时
是谁出面办理此事。过几日便会有线索。」

  六朝通行的钱币有铜铢、银铢和金铢三种。三者规格体积相等,但重量和价
值相差极大。程宗扬估算过,一枚铜铢的重量在五克左右,银铢是六克,而同样
体积的金铢重量达到十一克。三者的兑换比值为一枚金铢兑二十银铢,兑两千铜
铢。

  由于金铢价格高昂,日常交易中大多数人都习惯使用铜铢,并把一千枚串为
一贯。在建康这样的大城,银铢的使用量也相当可观,但使用金铢交易的仍是少
数。毕竟像张少煌、王处仲那样动辄上千金铢,相当于数百万钱的大手笔并不多
见。

  因此金铢一般做为存储货币,比如建康与临安之间的大额交易,一笔生意可
能要牵涉到上千万钱,若全以铜铢交割,仅货币的重量就达五十吨。以金铢计价,
总数不过五千枚,重量不超过六十公斤,能起到定额支票的作用。

  萧遥逸的身份一直是秘密,程宗扬也不好告诉云苍峰自己准备潜进宫里探查。

  正琢磨间,云苍峰微笑道:「丹琉从小就好强争胜,以前经常和她几个哥哥
闹别扭,心性倒不坏。这些年在海上漂泊,比从前沉稳许多。」

  心性好坏自己不知道,脾气可是够火爆的。程宗扬试探道:「大小姐是不是
还有个姑姑?」

  云苍峰神情一凛,「绝无此事!」

  程宗扬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更觉纳闷。云苍峰一口否认,情况似乎不那么简
单。但云苍峰对自己一向知无不言,连临川王的事都没有瞒自己,何必在这件事
上撒谎呢?

  程宗扬笑着转开话题。「昨天筵席上看了大小姐带回的珍宝,却没有见到特
别出彩的,是不是老哥藏私了?」

  云苍峰也露出笑容:「果然瞒不过你。你既然要开珍宝行,老哥总不好和你
争。你们赴宴之前已经有一船货物先送往临川王府。」

  程宗扬微笑道:「云老哥这一注下得有些大吧?」

  云氏和临川王走这么近,显然在他身上投了重注。一旦出岔子,恐怕收手也
没那么容易。

  云苍峰低声道:「刚才我提到还查到一些内府购置的货物,程小哥可知道是
什么?」

  「什么东西?」

  「药材。」

  云苍峰冷冷道:「一大半都是春药的材料。看来我们这位陛下,一年来在宫
里是夜夜春风。」

  程宗扬恍然大悟。晋帝精神不济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云氏查出宫里暗中购置
大量春药,推断出晋帝在宫内毫无节制的大肆纵欲,很可能命不久矣。此时抢先
下注,将来的得利必然丰厚异常。

  云苍峰毫不隐瞒地说道:「陛下至今没有子嗣,一旦龙归大海,按道理该兄
终弟及,临川王大位有望。」

  虽然殇侯让自己专做晋国宫廷的生意以接近宫中权贵,但程宗扬对晋国政局
既不了解,也无兴趣,笑道:「那就先祝云老哥心想事成了。」

  云苍峰苦笑道:「此事岂是易与?若让我自己选择,宁愿与丹琉一同出海、
游历天下,只是为了云氏家业不得不如此。唉,丹琉也是……」

  他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我听说大小姐要到宫里任职?」

  云苍峰点头道:「这是陛下亲下的诏令。不知他从哪里听说丹琉力斩海贼的
事情,命她入宫担任侍卫。」

  「大小姐一旦入宫,要打探消息就方便多了。」

  云苍峰叹道:「眼下还不知道是否进入内宫。若是担任内宫侍卫就不用我们
整日在外面猜测。不过若非此事由五弟极力主张,否则我绝不会同意。」

  程宗扬心里明白,想必云苍峰看到宫里购置的药物生出一丝警觉,看出此事
不那么简单。

               第三章驯妇

  黑沉沉的室内只有一盏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案旁的椅上坐着一个妇人,
涂满脂粉的面孔被灯光映得惨白。妆扮庸俗不堪,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她隐
藏在阴影中的眼睛灵动异常,不时流露出与她妆扮不相衬的狡黠光芒。

  她跷着脚,手里拿着一把蒲叶做的扇子,在她脚前的地上放着一根门闩。门
闩后站着一个美貌妇人。

  那女子穿着一件艳俗的抹胸,抹胸是用最普通的绢纱制成,质地薄劣,贴在
身上又薄又软,葱绿色的绢丝上绣着一朵硕大的牡丹花。

  牡丹内,一只黄腰黑尾的蜜蜂正在花心采蜜,周围飞舞着一群蝴蝶,暗示着
蝶戏牡丹、蜜采花心的隐喻。

  抹胸形制窄短,给一个未发育的小女孩儿穿正合适,但穿着它的是一个成熟
美艳的妇人。比身材小了一号的抹胸只能勉强掩住身体正面,那女子两团高耸的
雪乳不仅将抹胸高高撑起,还在抹胸上缘和左右两侧露出雪乳圆润的弧线。

  在她下身穿着一条同样质地的亵裤。由于亵裤太过短小,无法完全拉到臀上,
裤腰只能簸在雪臀上缘,雪滑的臀沟几乎露出半截。裤腿更是只及大腿的一半,
下面裸露着白生生的小腿和玉足。

  程宗扬肚里暗笑。这又是小紫捉弄人的手段,故意拿小号的亵衣让这个熟艳
的大美人儿来穿。自己只能看到卓云君的背影,无法看到她的表情,但想来不会
很好看。

  云苍峰到前面继续宴饮,程宗扬却不想那么早去见云丹琉,趁着这点工夫不
如看看小紫怎么调教姓卓的贱人。

  他半身钻在被褥下,眯着一只眼睛,透过窗框的缝隙向内窥视。由于光线都
被背后的被褥遮蔽,真气被制的卓云君没有发现异样,但小紫的目光几次瞟来,
已经发现自己在窗外。

  卓云君第一次以身着贴身内衣的姿态示人,又小又紧的亵裤紧紧包裹着浑圆
丰满的雪臀,薄到近乎透明的丝绢贴在肌肤上,羞态毕露。身前的抹胸更暴露,
就像悬在丰挺的乳上,随时都会滑落。

  卓云君双颊像火烧一样难堪,这种打扮就像一个艳俗的下等妓女卖弄风情,
哪里还有半分以往的逼人风采。

  她忍羞屈膝,跪在门闩上向面前的妇人低声道:「女儿见过妈妈。」

  接着她俯下身,双手平伸,额头贴在地面上。「妈妈万福。」

  那条抹胸只用一条丝带系在颈中,一俯身便从身上滑落,美妇白滑的上体几
乎整个裸露出来。由于卓云君跪在门闩上,俯身时臀部比平常翘得更高,紧窄的
亵裤向下滑动,浑圆的美臀大半暴露出来,在黑暗中白花花的耀眼。

  卓云君在地上伏了片刻,然后直起腰,双手收回放在膝上。接着再次俯身,
以一模一样的姿势向那女人叩头,重复道:「女儿见妈妈,妈妈万福。」

  一连做了十余次,那妇人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意,沙哑着嗓子道:「乖女
儿,过来吧。」

  卓云君双膝在门闩上跪得又僵又硬,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她吃力地挪动双膝,
膝行到那妇人身前,然后扬起脸露出笑容。

  「我的心肝肉儿……」

  那妇人肉麻地说着,一手揽住卓云君的颈子放在自己腿上,一脸慈爱地抚摸
着她的粉颊。

  卓云君心里几乎滴出血来,脸上却不得不挂出讨好的笑容。

  小紫手掌用黄连水染得发黄,又用鱼鳔胶做出皱纹和硬茧,就像常年劳动搬
的粗硬。这时在卓云君光洁的玉脸上揉弄,看她眉头不时皱起又强颜欢笑的样子,
不禁唇角翘起。

  小紫手掌贴着卓云君的面孔一路向下,抚摸她白滑的玉颈,最后伸到她胸口,
粗着喉咙道:「乖女儿,让妈妈揉揉你的奶子。」

  卓云君挺起胸,那只粗硬的手掌从她抹胸上缘伸入抓住她柔软的乳房,然后
把抹胸扯到乳下。

  卓云君年纪虽然不轻,但修道之人身体保养极好,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二
十岁。她双乳被扯出,雪团般挤在抹胸上缘的空隙间高高耸起。那对乳房仍保持
丰挺姿态,只是乳肉更加丰腴柔软,白光光又滑又腻。

  小紫抬眼一笑,捻住卓云君一只乳头用力拉长。

  程宗扬暗骂一声:这死丫头!明知道自己在外面偷窥,还故意来挑逗自己。

  小紫捻住卓云君一颗乳头,一边在指间揉扯,一边教训道:「你年纪大了,
只怕嫖你的客人不满意。到了榻上要骚浪一些,把你的奶子屁股让客人多玩玩,
客人玩得高兴说不定还能多给你几个钱。」

  卓云君玉脸时红时白,强笑道:「女儿知道了……多谢妈妈。」

  小紫等了片刻,然后挑起眉梢斥道:「死娼妇!比猪还蠢!白长了一对又骚
又浪的贱奶,连卖弄也不会?」

  卓云君被她拧住乳头,痛得花容失色,只好说道:「妈妈万福……多谢妈妈
玩女儿的奶子……」

  两颗柔软的乳头被那妇人揉扯得充血鼓胀,硬硬翘在雪团似的美乳上。小紫
捏她一只乳房,揉弄说道:「乖女儿,摇摇奶子。」

  卓云君咬紧牙关,屈辱地挺动身体。她墨绿的胸衣被褪到乳上,裸露两团白
光光的乳房。一团高耸的雪乳被那妇人握在手里揉捏得不住变形,另一边乳房随
着她身体的挺动,一点一点摇晃起来。

  微弱的灯光下,白滑的乳肉仿佛一团腻脂,带着丰腴的曲线沉甸甸上下抛甩,
充血的乳头挺在乳上,仿佛嵌在白玉上的红宝石。

  小紫戏谵地朝程宗扬眨眨眼,然后喝道:「再甩高一些!」

  在那妇人的喝令下,卓云君赤裸浑圆雪乳尽力甩动。乳房起落间发出「啪啪」

  的肉响。

  「下贱的娼妇!把奶子甩个圈!」

  卓云君指尖死死谄进肉里,乳房来回摇甩,在胸前划着圈子。雪滑的乳肉颤
动着,乳根不时拉紧。

  卓云君脸上虽然堆着笑容,低垂的目光却像冰雪一样寒冷。她本身是太乙真
宗有数的高手,修为精深,寻常克制功力的手段她迟早会看出破绽,找到破解的
手段。但那个年轻人不知用什么手法散去自己的功力,无论丹田还是经脉内都空
荡荡,找不到一丝真气存在。

  卓云君用眼角余光察看周围的器物。这妇人一面粗鲁庸俗,另一面又凶狠狡
诈,每次离开都把房门牢牢反锁住。自己反覆试过,这间房屋的窗房都被封死,
无法打开。唯一逃脱的机会只能在这妇人出现的时候。

  玩弄良久,小紫才松开她的乳头,抚着她的乳房笑道:「好乖的女儿,果然
是个天生的淫材儿,奶子甩起来又骚又浪,让妈妈都看得心头起火。」

  那妇人放开她,转身调弄案上的两只罐子。

  卓云君笑容僵在脸上,藏在身后的手掌微微发抖。她在等待一个机会,而这
个机会终于来了。

  卓云君摸到脚下的门闩,几日来的愤怒、恨意、痛楚和屈辱都涌上心头。她
猛然挺身,举起门闩倾尽全力朝那妇人脑后打去。

  程宗扬冷笑一声。这贱人修为被制,灵觉大幅衰退,竟然看不出小紫是故意
露出破绽,引她出手。

  小紫朝程宗扬扮了个鬼脸,然后旋身劈手夺过门闩,顺势一扯,卓云君便横
飞出去。

  「砰」的一声,卓云君跌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叫。她赤裸的双乳撞在地上,
传来一阵碎裂般的痛意。

  小紫一把抓住卓云君的头发,门闩带着风声狠狠落在背上。卓云君「呃」的
低叫一声,内脏仿佛被这一记门闩打得翻滚错位。

  门闩雨点般落下,每一记都让卓云君身体一阵颤抖,带来皮开肉绽的剧痛。

  耳边充斥妇人的痛骂:「死娼妇!喂不熟的骚母狗!敢动手打老娘!看我不
打死你这个贱货!」

  卓云君强挨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哭叫道:「妈妈,饶了女儿吧!不要打……

  不要再打了……啊呀……「

  程宗扬在窗外看着,勃起的阳具愈发胀硬。那美妇抹胸滑到一边,赤裸一双
白生生的乳房,被小紫打得满地乱滚,葱绿的亵裤几乎褪到臀下,露出白花花的
美臀。他看出小紫确实没有用力,但再轻微的痛楚在卓云君身上都放大数倍,使
她无法承受。

  看着卓云君吃痛的惨态,程宗扬心里一个字:爽!明知道打不坏她,但那贱
人痛楚的样子一点都不掺假,不仅有足够的报复快感,而且让人欲念勃发。此时
此情,程宗扬突然发现腊烛和皮鞭也是很有内涵的道具……

  他仿佛看到自己一手皮鞭、一手腊烛,脸上带着残忍而淫贱的狞笑,而卓云
君这贱人白花花的肉体被绳索捆绑着。丰腻乳房上滴满烛泪,光溜溜的大白屁股
上印着鞭痕,在自己面前不住挣扎惨叫……

  程宗扬看得火起,忍不住从被褥下钻出来。卓贱人这会儿力气全无,就连一
个小女童也未必打得过,自己何必非要傻乎乎等到瓜熟蒂落?

  程宗扬禁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会儿闯进去直接在地上干她,谅她也反抗不了。

  「飕!」

  一枝利箭抛物线飞来,紧贴他的脖颈扎在窗棂上,箭尾的雕翎不住抖动。

  「当心!这龙雕弓力道极大,大小姐不要手滑了!」

  「刚才那一箭射到哪儿了?不会伤到人吧?」

  「看方位箭矢应该飞到后院,那边无人居住,应该不会伤到人。」

  秦桧和云丹琉一边说一边奔进来。

  程宗扬靠在窗户上,脸上毫无血色,脖颈上被箭锋划破的伤口,鲜血缓缓流
出。这算什么?报仇吗?你有种一箭射死我得了,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云丹琉停下脚步,惊讶地张大嘴巴。

  秦桧吓了一跳,风一般疾掠过来,等看清程宗扬的伤势才松了口气,说道:
「公子恕罪,在下……」

  程宗扬一摆手,打断他的话。

  云丹琉讪讪道:「我刚才试……」

  程宗扬急忙做了个手势,让她闭嘴,然后拔腿就走。

  云丹琉和秦桧对视一眼,连忙跟了过去。

  到了院外,云丹琉不好意思地说道:「程少主,刚才我试用贵府的龙雕弓,
不小心手滑……」

  程宗扬抹去脖子上的血痕,没好气地说:「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云丹琉拱手道:「程少主大人大量。今日之事是丹琉莽撞了,得罪。」

  得罪能怎么办?别说自己心虚,就是冲着云苍峰的面子也不好说什么,程宗
扬只能打个哈哈。

  秦桧为人七窍玲珑,天生的玻璃心肝、水晶肚肠,看程宗扬的举动,心里立
刻明白八九分,笑道:「区区小事,大小姐不必在意。我们到前面试弓。」

  云丹琉走出几步,忽然回过头:「刚才的口哨是你吹的吗?」

  程宗扬强笑道:「过去的事就不用再提了。」

  云丹琉目光闪闪地打量程宗扬,最后落在他瘀肿的左眼上,唇角缓缓挑起,
然后转头离开。

  秦桧朝程宗扬一拱手,微微笑道:「云执事和大小姐由在下招待,断不会误
事。」

  这家伙不用点拨就心头雪亮,看出这院子有蹊跷。有这个得力的手下,自己
还能说什么?

  等秦桧离开,小紫施施然出来:「程头儿,你又来偷看了。」

  程宗扬道:「还说自己把她打服了呢,卓婊子这一记耳光打得真响。」

  「程头儿,你抓过鱼吗?再小的鱼抓到岸上都要蹦几下呢。何况是在太乙真
宗的修道大美女呢?」

  小紫笑着眨眨眼,「程头儿,卓婊子的奶子好玩吗?」

  程宗扬臭着脸哼声:「普通。」

  小紫略带讥讽地说道:「当然没有你的小香瓜好玩了。」

  提起小香瓜,程宗扬就一阵窝心。自己几次想询问萧遥逸光明观堂的情况,
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不知道小香瓜被潘姊儿带走后,现在如何?

  程宗扬板着脸道:「你在她脖子上摸来摸去,有瘾啊?」

  「大笨瓜。人家是探她的血脉运行,看她还有多少力气。」

  难怪这死丫头每次都要摸摸她的脖颈。程宗扬转过话题,「喂,你不问问我
和孟非卿见面,说了些什么?」

  「这有什么好猜的?肯定是他们日子过得好端端的,突然多出一个累赘要他
们照料,觉得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这死丫头就有这本领,不管什么好事,让她一说就赤裸裸只剩利益,没有半
点温情。

  「这是孟非卿给你的见面礼。」

  程宗扬拿出那张地契,诱惑道:「你肯定没见过那么好的房子。」

  「不要!」

  小紫理也不理,一甩帘子回到房内。

  自己的院子就跟走马灯似的,云苍峰刚告辞,萧遥逸就带着随从来了。

  那家伙惊讶地张大嘴巴:「程兄,你又化装了?」

  程宗扬正在院子里用湿巾敷眼上的青眼圈,叹道:「这回是真的。眼珠差点
都被打出来。」

  「谁打的?」

  「哦,是撞的、撞的。」

  萧遥逸看了看周围,「紫姑娘呢?」

  「她在后面。你别担心,那死……那丫头好得很呢。这会儿离天黑还早呢,
有什么事?」

  萧遥逸满脸春风立刻垮下,沉声道:「那两个粉头失踪了。」

  程宗扬心里格登一声。「丽娘和芸娘?」

  萧遥逸最后还是听了程宗扬的劝说,没有杀那两个美妓灭口。天亮后,萧五
带着那条小船回来,两女乘船离开。萧遥逸吩咐萧五跟在后面,找到她们是哪家
的女眷,再根据情形看是出言警告,还是直接把她们收为姬妾。谁知道小船在芦
苇荡中三拐两拐,竟然失去踪迹。

  程宗扬皱眉道:「芝娘总该知道吧?」

  萧遥逸道:「我已经让人去找过。芝娘说那两个粉头是自己寻来的,讲的和
昨晚说的差不多,因为丈夫生病才夜间出来卖身。芝娘见她模样长得标致,又解
风情,才留下来,在画舫断断续续做了十几日,平常不在船上,有客时才出面。」

  「她们即便不在船上也该有个地方吧?不然有了客人,芝娘怎么通知她们?」

  「芝娘说,只要派了船,在溪口挂出画舫的花灯,她们就会出来接客。」

  程宗扬立刻道:「那她们肯定住在溪口附近。」

  说着他倒抽一口凉气,「我记得青溪附近就是乌衣巷,她们不会是王谢那些
世家大族的女眷吧?」

  难怪萧遥逸表情像吃了大便一样难看。如果丽娘她们真是来自世家大族,略
微透出口风,他的真实身份就泄漏无遗了。

  「我已经让人去查了。」

  萧遥逸埋怨道:「早知道就不该放她们走。唉,如果我不听你的鬼话,一刀
一个,这会儿也不用伤脑筋了。」

  「明摆着你自己也舍不得动手杀人,这会儿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太不够意
思了吧?」

  萧遥逸委屈地说道:「你让我找个理由推卸一下责任都不行?」

  「你准备怎么办?」

  萧遥逸振作精神:「溪口右岸是那些世家大族的聚集地。我让人继续去查,
看哪家的主人这么没用,让老婆出来做粉头。」

  「左岸呢?」

  「左岸是宫城,用不着去查,倒省点力气。」

  萧遥逸道:「至于画舫那边,程兄,今晚咱们一同去,让芝娘派船挂出花灯,
看她们两个来不来。」

  程宗扬道:「今晚恐怕你要自己去了。我和云三爷约好一会儿要去云家拜访,
只怕晚间赶不回来。」

  萧遥逸欲言又止。

  程宗扬讶道:「小狐狸,你还有事情瞒我?」

  萧遥逸道:「其实我在她们两个身上留了一点特殊香料,本来不会把人追丢,
但只跟了一顿饭时间,香味就消失无痕。」

  「也许她们是洗了呢?」

  「能洗掉还叫特殊?那种味道一般人闻不出来,要十二个时辰才会消失。」

  萧遥逸拧起眉头,用折扇敲着掌心说道:「能把我的寻迹香去掉,那个人手
段不简单。」

  程宗扬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事情听到这里越来越像个圈套。「刺杀你
的那个人找到了吗?」

  「找到了。」

  萧遥逸道:「那个内史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主管文书,身长五尺九寸,
面白无须。」

  「江东五虎不是说他紫脸膛、大胡子,眼上带疤?」

  这会儿两人都心头雪亮,指使江东五虎行刺的人必定是冒用身份。线索到了
这里已经全部中断,往后只能看运气。

  萧遥逸道:「我来是想提醒一下程兄,你也要当心。那些人这次失手,后面
肯定还有动作。我这边还好,进出都有人跟随。你自己要多小心,尤其是紫姑娘
那边多劳程兄费心了。还有,你别用湿巾,把手掌放在离眼睛半寸处,隔空揉上
一刻钟,保你的瘀伤尽复。」

               第四章若瑶

  仍然是云府的海蜃楼,不过此时楼内没有昨日的歌妓舞女,偌大的堂上只摆
了三张坐榻,周围的屏风全部撒除,只垂了一道纱幕,四面一览无余。这倒是防
止窃听的好方法,无论是谁靠近海蜃楼都不可能不被发现。而且楼内光线较暗,
有层轻纱遮挡,里面尽可以看到外面,外面未必能看到楼内的情形,反而比一般
的密室更安全。

  云栖峰已经在座,开门见山地说道:「三哥从南荒回来屡屡说起程公子。我
们云氏是商贾之家,凡事以利益为先,公子莫怪!公子所言的器物,一年有多少
收利?」

  程宗扬已经反覆算过,胸有成竹地说道:「第一年销量不会太多,但五年内
必能行销天下。一斤铜可以制作二十尺的链牙,每尺以一个银铢计价,可得二十
银铢,所费铜料不过一百铜铢,利润在二十倍以上。」

  云栖峰摇了摇头,「一斤铜料价值为一百三十铜铢。」

  程宗扬讶然笑道:「一斤铜制成铜铢也不过一百枚,如果值一百三十铜铢,
那不等于铜比钱贵?作一百枚就要赔三十枚?」

  云苍峰在旁插口道:「程兄有所不知。纯铜色泽发赤,铸钱容易磨损,因此
铜铢铸造时一般掺入铅、锡,以铜六铅三锡一的比例铸成。在我们云氏铸造坊,
一斤赤铜可以铸造一百六十六枚左右的铜铢。」

  程宗扬恍然大悟,这是青铜铸造的比例。与一般人以为的不同,青铜器刚铸
造出炉的时候呈现出漂亮的金属白色,年代过久才出现青绿的铜锈。后世常见的
黄铜则是在铜料中加入少量的锌。一般情况下,青铜比纯铜硬度更高,并且随着
含锡量而提高硬度,用来制作武器也更锋利。

  「那链齿也不必全用纯铜,用铸钱的比例就可以,」

  程宗扬从善如流地说:「这样换算还是一样的价格。」

  「公子认为这器物可以用在何处?」

  程宗扬毫不犹豫地说道:「靴、衣物、包裹,只要需要扣紧的地方都可以使
用。拉链比系带和钮扣的密封性更好,而且更加方便。只要有足够的原料和工匠,
我可以保证两年之内让建康人都用上拉链。建康城二十八万户,人口超过一百万,
每人一尺就是一百万尺,收利一百万银铢。」

  程宗扬兴致勃勃还要再说,云氏兄弟齐声道:「不可!」

  程宗扬一头雾水,只听云栖峰道:「公子拉链构思虽然巧妙,但不难仿制,
一旦流入民间,不出旬月必然有人制造出来。到时数百个商家与我们争夺销量和
原料,利润必然大降,甚至还会拉高铜价。因此我与三哥和六弟商议,销路仅限
于军中,优先保证利润。」

  程宗扬哑口无言,云老五虽然拒绝市场营销,但也不是没有道理。在这里提
知识产权无异于痴人说梦。拉链又不是什么高科技产品,随便一个工匠就能仿制。

  话说回来,这东西也就是不需太高的技术,自己才有可能仿制。高科技的东
西自己带的也有,草原里还埋着两支手机呢,怎有可能纯手工打造晶片。

  云氏把拉链推向市场,好不容易打开的销售网可能几个月就被人抢得干干净
净!这还不是最致命的,如果算上对铜价可能产生的影响,云氏就要为这件小东
西付出难以接受的代价。

  晋国一半以上的铜铢都由云氏铸造,虽然目前有利可图,但铜价一旦上涨,
铸钱必然出现亏损。云氏每年铸钱都有定额,到时赔本铸钱才是得不偿失。

  如果把原料换成其他材料,铁容易生锈,重量也更大;铅更容易磨损。如果
是纯锡,遇到寒冷天气可能变成粉末,铝就不用想了,要到十九世纪才被人发现。

  在这个时代,金属以外可以选择的材料更少。

  程宗扬心里叹道,许多技术的失传可能出于这种原始的知识产权保护意识。

  但站在云氏的角度考虑,维持小范围、高利润的制作销售,也许是他们唯一
的选择。程宗扬虽然不甘心也没有办按,谁教自己不能白手起家,创造出一套完
整的化工产业呢?

  程宗扬想了半晌,最后无奈地说:「也只好如此了。」

  云苍峰道:「其一,我云氏商会出铸铜作坊一处,工匠三十人,每年供应铜
料五千斤,制作拉链十万尺,将来如果不够,还可按需求追加。制作之事由程氏
全盘管理,云氏不再插手,如何?」

  这等于是云氏提供工厂、技术人员和原料,由自己全权生产,条件不可谓不
优厚。程宗扬当即道:「可以。」

  「其二,作坊所有的产品由云氏统一收购,以每尺十枚铜铢计价。程公子,
你看怎么样?」

  这一下是狮子大开口,以每尺一枚银铢的价钱算,等于云氏拿走百分之九十
的收入,只给自己留百分之十。

  程宗扬抗议道:「这也太少了吧?我不说五五分成,至少也要四六分成。」

  云苍峰道:「我们云氏出作坊、工匠和原料,等同承担所有的成本,让程公
子坐收渔人之利。三者相加,成本至少占五成,所得利润不过五十铜铢,程公子
平空拿走两成已经不少了。」

  云苍峰与自己交情深厚,程宗扬相信自己向他要个上万银铢,他眼都不眨地
就拿出来,白送也没什么关系。但交情是交情、生意是生意,一谈到生意,云苍
峰就露出商人本色,锱珠必较。这会儿自己如果太大度就是将交情和生意混为一
谈。

  程宗扬笑道:「云执事算得也太精了吧?五千斤铜制作十万尺拉链,相当于
十万银铢。原料占一成,三十名工匠,每人每月二十枚银铢工钱,不过七千二,
作坊我便是租用,每月也不超过二百枚银铢,三者相加,成本最多只占两成。八
成利润我拿四成,等于三十二枚铜铢。再去两枚算交情,一口价,每尺三十枚铜
铢。」

  云苍峰笑咪咪道:「铸铜作坊哪里是随便能租来的?不瞒程公子说,那处作
坊便是铸造铜器,每年还有一万银铢的收益。仅此折入成本就有一成,何况还有
运输、损耗的费用,云某说成本占五成,并不算多。」

  程宗扬打起精神,与云苍峰、云栖峰反覆争辩,甚至声称自己建造作坊、招
募工匠、采购原料、销售货物,算下来也能把成本控制在四成以内,还能净拿六
成利润。

  云苍峰则道,白手起家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简单,不要说作坊不是一时半刻可
以建成的,单是熟练的铸铜工匠就不易寻找。

  双方你来我往,一边争论,一边互相让步,最后把收购价定在二十枚铜铢一
尺,超出五千斤的产量则是三十枚铜铢一尺,并且由云氏承担作坊及工匠的所有
开支。

  敲定细节后,云苍峰亲自拟定契约,云栖峰则唤来仆从款待程宗扬。三人谈
论时都是并膝正襟危坐的架式,云家人还好说,程宗扬头一次跪坐这么久,这会
儿松懈下来只觉两腿发麻,爬起来道:「云五爷,我在院子里走走不妨事吧?」

  云栖峰笑道:「不妨,程兄便当这里自己家,尽管随意走动。」

  程宗扬也不客气,到了楼下看周围无人,立刻逾墙而过,按着上次的路径,
熟门熟路找到那处院子。

  院门仍然紧锁,墙角的翠竹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轻响。程宗扬抬指在门口
的花瓶上一敲,指下发出一声清响,然后拾阶而上。

  那个披着狐裘的少女坐在楼梯尽头,水一样的眸子静静看着他,然后露出一
丝淡淡的笑意,轻声道:「你来了。」

  程宗扬笑道:「你知道是我?」

  「每月望日前后,这个院子是不能进人的。」

  程宗扬看了看周围,小心道:「我来没什么关系吧?」

  「没有。」

  程宗扬挨着少女脚边坐下,「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少女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如瑶。」

  程宗扬夸张地拍了下手掌,「真是好名字!喂,你别笑,这名字真的好听。

  我要有个女儿就叫她程如瑶。「

  「你不是姓萧吗?」

  「哦,我是说顺口了,让女儿跟母亲的姓。」

  少女哦了一声。「原来萧公子已经有妻子了。」

  「妻子倒谈不上……喂,说说你自己吧,为什么别人不能进来?还有,穿这
么厚的狐裘难道不热吗?」

  少女慢慢道:「我幼年时得过一场大病。每到望日前后就通体发寒,时常听
到有人走动就会昏厥。」

  「竟然还有这种病?」

  程宗扬好奇地说道:「你现在是不是好一些了?」

  云如瑶摇了摇头。

  「那你这会儿为什么没有昏倒?」

  「我也不知道……」

  云如瑶轻声道:「有时说话就会睡过去。」

  「昨天你没事吧?」

  「睡一时就好了。有一次我昏了四天,五哥把棺材都准备好了。还是三哥请
来一位高僧把我救转过来。」

  「你三哥是云苍峰?」

  「你认得他?」

  程宗扬讪讪道:「难怪云丹琉叫你姑姑呢,没想到云老哥还有个这么小的妹
妹。」

  云如瑶低声道:「我是庶出的。」

  嫡出是正妻所生,其他姬妾生的都是庶出,两者虽然同出一父,但在家族和
社会上地位相差极大。程宗扬对这些毫不在意,大伙儿都是爹生妈养,能有什么
区别?

  「你身上好香,是不是用了龙涎香?」

  云如瑶从袖中取出一个寒冬时节才用的手炉,铜炉的气孔内正散发出奇异的
芳香,怀中满满的都是馨馥香气。

  昨天见过一面,不知为何这个少女寂寞的容颜总留在自己脑海中。一想到心
里就软软的,禁不住想去呵护。自己明知道这事是云家的忌讳,仍忍不住过来与
她说几句话。

  「你病那么重,身上倒没有药味。」

  「我不吃药的。」

  程宗扬玩笑道:「难道云家请不起医生?」

  「三哥说,凡药都有毒性。我秉性原本就弱,再服药会伤了身子,平常只是
吃些补品。」

  也不知道云家有什么难言之隐,生怕被人知道有个妹妹身染重病,连对自己
也隐瞒不说。恐怕云如瑶生下来就没离开这处院子。

  云如瑶抬起眼:「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程宗扬道:「我是你三哥的朋友,陪人来谈生意,想起昨天的事,专门来看
看你。」

  「谈什么生意?」

  「算是铜器吧。」

  程宗扬随口说了几句,云如瑶静静听完,问道:「我可以看看吗?」

  程宗扬把背包递过去,少女拉了几下,想了想道:「你算错了。」

  「什么?」

  「铜器坊的链牙做不了这么小,每颗链牙做下来大概宽三库、长八压,一斤
铜料分量约为三合,制成链牙约长七尺四寸。如果链牙做得更大,长度会更短一
些。」

  云如瑶轻轻道:「你应该按重量计价才公平的。」

  合是六朝使用的容积单位,约等于五十分之一升。自己只是大概估计一斤铜
料能做二十尺,五千斤等于十万尺,一年能拿两百万铜铢。云如瑶却对铜料的容
积、铜器坊的制作水准如数家珍,按照她计算的结果,自己的收入锐减三分之二,
一年能拿到三百多金铢的收入就不错了。

  「云三哥竟然玩这一手来阴我?」

  云如瑶小声道:「三哥哥并没有算计你。链牙都是以浇铸法铸成,大小虽然
不同,但制作所费时间相差不大。萧公子原本计算一年耗铜五千斤,制十万尺。

  仍以十万尺计,耗铜就不是五千斤,而是一万三千六百斤。前五千斤可制三
万七千尺,收入七十四万铜铢;后面八千六百斤可制六万三千尺,以每尺三十铜
铢计价得一百八十九万银铢,合计为二百六十三万,算下来每年还多拿三成有余。
我想,五千斤之后另外计价这一条是三哥哥添上的吧?「

  程宗扬惊讶地看着她,这一串计算中牵涉到铜料密度、体积的换算,从链牙
的体积推算出尺寸,再根据铜器坊的生产能力得出产量,最后分别计价,算出最
终收入,让自己来算,就是拿着计算机、列好公式,至少也要十分钟。没想到这
个病恹恹的少女却有着电子计算机的心算能力,上百万的数字随口道来,没有半
点迟滞。

  程宗扬呼了口气。「你说得没错。那一条是云三哥主动说的。哈,你是不是
学过速算的方法?能算这么快。」

  「没有。」

  云如瑶小声道:「我只是无聊时拿书来看,那些仆妇不识字,有时拿来的是
帐本,我也只好一条一条读下去,慢慢就会算了。」

  原来是这样……这也够天才了。让自己看帐本大概只会睡着。

  云如瑶眼睛一亮:「你好像读过很多书?」

  「……读过一点。」

  「能给我讲讲吗?」

  「嗯……」

  程宗扬想了一会儿,「有三个人,一个白脸的,一个红脸的,一个黑脸的,
三人一个头磕在地上,从此成为兄弟……」

  「是桃园三结义吗?」

  「你看过?哦,后面是三兄弟从地上爬起来,然后保护唐僧西天取经。」

  云如瑶绽出一个笑容:「不对,那是西游。」

  程宗扬笑道:「你都看过,我还讲什么?」

  「说个我没看过的好吗?」

  一时半刻从哪儿给她找故事?扬脸想了半晌,程宗扬发现只有自己来到这个
世界之前看的一部小说记得还挺清楚,内容也挺长。至于合不合适……讲个简版
的好了。

  程宗扬咳了一声:「从前有一个人,叫约翰法雷尔……」……他一刀把自己
的好朋友干掉,然后流泪转过身。「

  云如瑶骇然笑道:「他是个坏人啊。」

  「不能说很坏吧,就是有一点点好色……哦无耻。」

  「后来呢?」

  「他杀了那个叫巴比的朋友,然后去向公主谢罪……哎呀!时间不早了,云
三哥还等着我去签文契。」

  程宗扬急忙站起来跳下楼梯。一回头,只见云如瑶洁白如雪的面孔掩在狐裘
间,唇角带着一丝笑意,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你还会来看我吗?」

  程宗扬只是想看她昨天昏厥后恢复得怎么样,毕竟她是未出阁的姑娘,自己
不好没事就溜过来看她。不过程宗扬这会儿不假思索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当然!只要你不觉得我讨厌就行!」

  「谢谢你,萧公子。」

  好吧,黑锅就让那小子背到底吧。程宗扬摇了摇手,飞也似的离开小楼。

               第五章销金

  「啪!」

  双掌相击。

  程宗扬与云苍峰签下文契,然后击掌为约。旁边的云栖峰笑容满面,叫道:
「取酒来!今日大家一醉方休!」

  云苍峰笑着挽起程宗扬:「我在南荒便与程小哥约好,要请他到建康的销金
窟一游。改日等六弟回来再请程小哥来赴家宴。」

  云栖峰笑道:「也好!三哥多费心了。」

  吴三桂在前院等候,见程宗扬出来立刻牵马过来。接到萧遥逸的警告,程宗
扬出门也小心起来,出门时秦吴二人总有一个跟在身旁。程宗扬向吴三桂打了手
势让他跟着,然后和云苍峰一同上了马车。

  「小哥方才走到哪里去了?」

  云苍峰道:「我和老五让人找了几趟,也未找到。」

  程宗扬打了个哈哈。「我看到院后的假山挺有趣,一时忘了回来。对了,云
老哥,五原城那边可有消息?」

  在白龙江口与祁远分手,程宗扬越想越放心不下,委托云苍峰派人到五原城
打听消息。万一苏姐己那妖妇翻脸无情,无论如何也要把祁远救出来。

  「小哥不用心急,今日是八月十三,再有四五日就有消息了。不过我听说那
位苏掌柜生意越做越大,前些天有人接洽一笔生意,说五原城白湖商馆的苏掌柜
有意在秦淮河畔购置楼宇,把她的醉月楼开到建康来。」

  程宗扬摸了摸颈后的烙印。「云老哥,不瞒你说,我跟那妖妇有点过节。她
既然敢来,能不能设个圈套让那妖妇赔上一大笔钱,血本无归?」

  以云家的势力,要设个圈套轻而易举,云苍峰却摇了摇头。「我们云氏以义
利为本,这种事既做不得,更不能打着云氏的旗号去做。」

  程宗扬叹了口气,「那我只好自己想办法。咦,云老哥,咱们是去哪儿?」

  云苍峰笑道:「当然是建康城最大的销金窟,金钱豹!」

  程宗扬一口水呛住,连声咳嗽起来。

  面前是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虽然仅有三层,高度却超过六丈,后面更有一
座飞檐斗拱的楼堂高出其上,两座楼相隔十几丈,在空中以飞架的复道相连,紧
临着秦淮河,气势恢宏。

  门前一块巨石用一人多高的字体雕刻着「金钱豹」三个字,字中填着朱砂。

  暮色刚临,石旁一串硕大的灯笼点得通明,石上字迹被灯笼照映,便是在河
上也看得清清楚楚。

  两名小厮奔出来先趴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等云苍峰踩着他们背脊下车,才
爬起来笑道:「云三爷!有段日子没来了!」

  程宗扬不习惯把人当成下马石,直接跳了下来,另一个小厮赞道:「公子爷
好身手!连军中的将爷也被公子爷比下去了。」

  云苍峰随手掏出一把铜铢丢给他们:「章老板呢?」

  两个小厮捡起铢钱,眉开眼笑地说道:「章老板不知道是三爷来,不然早出
来迎接了。两位爷,里边请!」

  楼内立着一道金漆屏风,上面用翠玉、玛瑙、珍珠镶嵌成花鸟图案,两角各
悬着一串莲花灯,灯盏都用白玉雕成,灯光一映,整座屏风金碧辉煌。屏风后是
一条走廊,十几名花枝招展的美妓林立两旁,娇声道:「两位爷,请进。」

  楼内是一座大厅,六十四根巨柱撑起的空间宽敞无比。大厅四周摆着数十张
桌子,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桌上放着一张黑漆棋喉,上面用金丝嵌有迷宫一样的纹
路,中部镶着四颗圆形的翠玉,构成一个正方形。

  程宗扬好奇地看过去,只见棋盘两边放着六红六白十二枚棋子,其中各有一
枚棋子较大。棋盘一侧是六根细竹管,竹管一剖为二,一边平整,一边呈弧面,
外涂黑漆,凹槽内灌了银汁。

  一名文士拿起竹管在手中摇着。对面的大汉紧盯他的手势,旁边围观众人高
声叫道:「贵彩!贵彩!」

  片刻后,文士一把撒下,六支竹管在案上转了几下,最后停下来时全部是银
槽朝上。围观众人神情越发激动,齐声叫道:「杀枭!杀枭!」

  文士志满意得,慢悠悠拿起棋子,一连走了六步,最后一步将那名汉子的大
子逼入死角。众人欢呼声中,那汉子冷哼一声,将一堆银铢推到文士面前。

  云苍峰笑道:「这是六博之戏。大子称枭,小子称散,竹管称箸。每一掷都
有贵彩与杂彩之分,双方以箸数行子,先杀枭者为胜。这汉子不过输了二十余枚
银铢,不算多。」

  原来这里还兼营赌场。程宗扬环顾四周,周围数十张桌子各有不同赌局。棋
枰绘着关、坑、堑标记,用五木投掷、六马行棋的樗蒲;棋枰呈长方形,绘着门
梁,双方共有三十枚棋子,掷骰行棋的双陆;略似象棋,掷骰行马的打马;以六
枚骰子同掷,同色辨输赢的投琼;用铜铢四门押宝的摊戏;拿铜铢投掷赌戏的关
扑,甚至还有自己见过的牌九,五花八门、琳琅满目。这会儿天色还未全黑,大
半赌桌都聚满人,一个个吆五喝六,气氛热烈。

  程宗扬笑道:「赌博还有这么多花样。」

  「赌博之戏向来禁而不绝。如先主武帝就酷好搏蒲之戏。」

  云苍峰指点道:「这里都是博戏,楼外院中还有一处,是各种斗戏:斗鸡、
斗鸭、斗犬、斗蟋蟀……不一而足。」

  程宗扬回头道:「长伯,你不是喜欢斗鹌鹑吗?不去瞧瞧?」

  吴三桂搓了搓手,尴尬地一笑。程宗扬大笑着掏出钱袋:「这些银铢你拿去
吧。先说好,这是你预支的工钱,往后两个月你就没钱可拿了。」

  吴三桂却道:「会之今日没来,属下要守护公子,改日再来斗戏。」

  「有云老哥在,还能有什么事?你尽管去,只要别输光就行。」

  云苍峰知道两人不是寻常随从,也笑着劝说,但吴三桂执意不肯,程宗扬只
好作罢。

  一个胖子像球一样从楼梯上滚下来,远远抱拳拱手嚷道:「云三爷!多日不
见,又发福了!」

  那人面孔、耳朵、身材、肩膀、手指无处不肥,一笑五官便挤成一团,几乎
看不见眼睛,胖得让程宗扬都觉得稀奇。石超与他一比都是个俊俏的后生。

  「章老板。」

  云苍峰抱拳行礼,接着挽起程宗扬笑道:「我是陪程公子来散心,程公子初
次来建康,今日可要见识见识你这销金窟。」

  章瑜翘起肥嘟嘟的拇指。「能让云三爷亲自作陪,程公子这面子大了!只怕
小店简陋,入不了程公子的法眼。」

  章老板谄笑着压低声音,「今日小店新来几个绝色女子,程公子要不嫌弃,
便请楼上坐。」

  几人谈笑风声地上楼,一名小厮过来低语几句,章老板脸上肥肉颤了几颤,
为难地对云苍峰说道:「云三爷,外面又来了几名客人,小的去寒暄几句,一会
儿过来给三爷陪罪。」

  「章老板不用客气。」

  章老板匆忙离开,云苍峰低声笑道:「这胖子叫章瑜,绰号八爪章鱼。金钱
豹是章家家传的生意,到他已经是第三代,在他手里生意越做越大,现在已经是
秦淮河当仁不让的龙头。尤其是他开的金枝会馆,寻常达客贵人也难得一进,往
来的都是六朝的王侯巨富。」

  二楼厅内正在表演歌舞,云苍峰毫不停留,领着程宗扬直上三楼,然后跨过
连接两楼的复道,飞桥帷幕垂下,顿时将前楼的喧嚣隔在身后。

  那座飞桥位于两楼之间,宛如一道飞虹悬空架起。桥廊遍饰彩绘,雕着龙飞
凤舞的图案。凭栏而立,右侧的秦淮河与左侧的建康城尽收眼底,对岸的长堤是
百姓聚居的地方,房舍鳞次栉比、人烟稠密。河面上挂着花灯的画舫往来如蚁,
一派繁华景象。

  「这座销金窟日进斗金毫不夸张。一般客人来此一趟至少要花费二十个银铢。

  多的上千银铢也能一夜挥霍干净。「

  一千银铢就是十万钱,相当于平常人家两三年的收入。这销金窟可谓名副其
实。

  「我看着那边楼上有个金字,是不是就是金枝会馆?」

  「金枝会馆不在此处。那边管得更严,要入得会馆的人必须有人推荐,每年
缴纳数千银铢的会费方可入内。」

  程宗扬大出意料。竟然还搞会员制,看不出八爪肥章鱼这么有头脑。

  说话间,一阵喧哗声从身后传来。

  「爷这张弓怎么样!桓老三眼都翻到天上去了,爷一箭射出去,那小子眼珠
子差点掉出来!哈哈,三层犀甲,一箭射个对穿!谁见过这么强的弓耶!这不是
程兄吗?程兄!程兄!」

  程宗扬转过身,笑道:「张侯爷。」

  张少煌甩开众人,大步过来,只朝云苍峰打个招呼,便一把拉住程宗扬的手,
笑得嘴都合不拢。

  程宗扬忍不住道:「张侯爷今天也有心情来这里逛逛?」

  张少煌得了那张龙雕弓,立刻拉着城中的世家子弟去比试。龙筋制成的弓弦
果然不同凡响,张少煌知道自己的力气顶多能射三十来步,不敢离靶太远,谁知
这一箭射出不但射倒靶子,还射透三层犀甲。

  张少煌这一手一兄出来顿时技惊四座,让他赢了一个大大的彩头,脸上这分
光彩更不用说。

  张少煌喘了口气,拉着程宗扬道:「程兄,什么都不说了!今晚的花销都是
我的!去把章胖子叫来,让他给我们兄弟安排几个新鲜的绝色!」

  云苍峰笑道:「怎好教张侯爷破费?今日老夫作东,张侯爷若是有意,不如
改日吧。」

  云苍峰这个面子,张少煌不能不卖,但他也不客气,扯着程宗扬道:「今晚
我是跟定程兄了。云执事,你干脆连我一同请了吧,改日我再回请。」

  云苍峰大笑道:「张侯爷何等身份!平常想请也请不来,老夫今日是沾了程
小哥的光。」

  张少煌贴在程宗扬耳边道:「程兄,那东西你先替我瞒着。等过几日我赢了
小侯爷那小子,好好让他吃个瘪。」

  程宗扬一口应诺。「好说!说起来小侯爷似乎不怎么来这些地方?」

  张少煌笑嘻嘻道:「那可不。他老子是谁?少陵侯萧侯爷,小侯爷是怕撞见
熟人,回去挨他老子教训。」

  程宗扬却知道萧遥逸从来没挨过打,说萧侯爷管教得严多半是父子俩对外的
饰辞。至于他不来这些地方还是因为掩藏身份的关系。当日萧遥逸说起芝娘的好
处,先提到的就是嘴严。

  一进楼内,程宗扬便吃了一惊。这里明明是几丈高的楼上,眼前却有一池清
水,旁边柱上盘着几条鎏金的飞龙,龙口中喷出清泉注入池中。

  张少煌笑道:「章胖子挖空心思才把水引到这里。一会儿在池中表演美人儿
出浴,程兄定可大饱眼福。」

  这边客人比前面少了许多,但在座的一看大有来头。其中一席坐着三名客人,
身后几名大汉一字排开,目光凶狠,望之不似善类。

  云苍峰低声笑道:「章胖子胆量不小,三道九流都敢接纳。」

  「你说他们?」

  「中间那个是游雍,既是太湖盟的大盟主,又是翻江会的大龙头,号称双龙
头。」

  云苍峰指点道:「左边的是太湖盟副盟主谭英,右边那位是翻江会二龙头马
雄。他们这些年大小案子做了几百起,是六朝联名缉拿的要犯。」

  几个黑道汉子大模大样坐着,马雄用随身带的尖刀在炙熟的牛腿上剔下一大
块,旁若无人地伏案大嚼。

  「他们跑到建康来逛窑子,难道不怕官府?」

  张少煌道:「大伙井水不犯河水,左右抢不到我家,谁去管他?程兄!这一
觥我先干了!云执事,你也干!」

  张少煌倒没多少王侯架子,三人同坐一席,不多时便推杯换盏起来。席间说
起近日的趣事,张少煌笑道:「那还用说?首推小侯爷和程兄当日在秦淮河的壮
举。好嘛,整条秦淮河都惊动了,争相围观,就差没给两位扔钱。」

  程宗扬道:「我是被那小子阴了,谁知他这么能喝。」

  「小侯爷的酒量谁不知道?三五斤花雕下肚,只有别人不敢听的,没有他不
敢说的。我们几个常说萧哥儿幸好是生在萧侯爷府里,要是生在寒门,铁定是个
亡命江湖的游侠。」

  「哈哈,那家伙脖子上的刺青已经说得明白。」

  张少煌眉飞色舞地说道:「有种朝这儿砍!那家伙真是有种!石胖子眼红的
不得了,也想在脖子上刺一句。他涎着脸去求小侯爷,小侯爷也不废话,拔刀对
着他的脖子一刀下去,石胖子当场吓得尿了裤子,让大伙儿好一通笑话。」

  程宗扬笑道:「那小子说他是岳帅的弟子?」

  「可不是嘛!小侯爷整天吹他跟岳帅的交情,不过岳帅死的时候,他还是个
吃屎的孩子,只不过吹吹牛用嘴巴过过瘾。偏偏那小子还自己当了真,最听不得
有人说岳帅的坏话。那天程兄也在,那小子,」

  张少煌笑骂道:「我若把他的话给萧侯学一遍,保他屁股开花。」

  程宗扬举觥与张少煌一碰,笑道:「张侯爷度量够大。」

  张少煌叹道:「我也不是度量大,你不知道那小子难缠得很。你让他吃点亏,
他非要机会补回来不可。还说呢,今天刚出了件事——也不知昨天谢万石言语间
怎么得罪他。谢小子下午回家,一开书房就看到一对铜铃大小的牛眼瞪得血红,
书房里一塌糊涂,架也倒了、书也破了,满墙满地都是牛粪,让谢老二差点没昏
死过去。」

  张少煌抚掌笑道:「不用问,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小侯爷,建康城里找不出
第二个!我来的时候听人说,谢老二刚醒过来紧接着乘了车,让人扶着去找萧侯
讨个说法。」

  萧遥逸是什么样人,别人可能只看到他荒唐,自己却心知肚明。那小子肯定
不会无聊到去做这种闲事。但为什么他找到谢万石头上,只有问过他才知道。

  金槌击在玉制的磬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接着十余名美妓鱼贯而入,
花枝招展地倚着客人坐下。张少煌随便搂了一个,心思却全没在那美妓身上,笑
道:「且看今天出场的是哪个。」

  张少煌身份尊贵,本来应该坐在中间的主位,但他一坐下就占了旁边的客席,
反而把程宗扬挤到中间。吴三桂负手立在程宗扬身后,鹰隼般的目光不停在堂内
扫视,虽然有点煞风景,但让自己安心不少。

  云苍峰刚谈成生意,原想带程宗扬来散心,偏偏遇上这位张侯爷全不把自己
当外人,弄得他啼笑皆非。

  几行灯笼沿着柱子垂下,将清池映得通明。一只玉白的纤手从水中优美地伸
出,惊鸿一瞥间又没入水中。

  琴声响起,弹的却是古曲。水中那个曼妙身影伴着琴声翩然游曳,忽然腰身
一折,身子犹如圆弧,从手指到足尖从水面飞速掠过,不待众人看清又消失不见。

  优雅的琴声间,一具美妙的女体仿佛一枝玉白的兰花从水中升起。她丝绸般
的发丝披在肩上,身上只披了一幅轻纱;被水一浸,轻纱变得透明,那具雪玉般
的胴体在灯光下若隐若现,添了几分妩媚。

  水中升起的还有一朵荷花。舞姬立在一片花瓣上,两手在头顶合紧,身子轻
柔地扭动起来。那具光洁躯体像水一样柔润,胸前两团丰乳轻颤着,洒下晶莹的
水滴。

  清歌起,那女子柔媚地舒展肢体,曼声唱道:「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
夕何夕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
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舞姬在池中轻歌曼舞,白美玉体变幻出种种柔美的姿势。一曲唱完,余音袅
袅,仿佛还在梁间回绕不绝。

  座中客人都被歌声吸引,程宗扬也心神俱醉,连旁边的美妓都忘在脑后。正
出神间,忽然一道刀光闪过钉在那舞姬脚边,吓得她一声尖叫。

  轰然一声,各家的随从上前护住主人,连吴三桂也踏前一步,鹰眼警觉地看
着四周。

  只见黑道双龙头游雍旁那叫马雄的汉子跳起来,拍着油乎乎的手掌叫道:
「唱得好!太好啦!再唱十遍!」

  张少煌方才吃了一惊,这会儿一口酒顿时喷出,云苍峰也禁不住莞尔。

  那位双龙头游雍正襟危坐,面无表情地喝道:「气质,注意你的气质!我他
妈说过多少遍,都给我斯文一点!」

  程宗扬又是骇然又是好笑,这些黑道人物匪气十足,坐在这儿听曲也难为他
们了。

  章瑜章胖子刚会过客,这会儿像个肉球一样滚过来,满脸堆欢地说道:「游
爷莫恼,来来来,喝杯酒消消气。马爷说的是,让她再唱一遍,再唱一遍!」

  那舞姬余悸未消,听了老板的吩咐只得怯生生重新歌舞。章瑜打揖陪笑,安
抚游雍一席,然后过来笑道:「张侯爷,没惊着你吧?」

  张少煌笑呵呵道:「章胖子,你这里上有龙飞凤舞,下有鱼游虾戏,端的是
热闹非凡啊。」

  章老板满脸堆欢,眼睛眯成一条缝,「侯爷见笑了,只要能伺候得诸位爷高
兴,就是小的福气。」

  说着他朝程宗扬看了一眼,瞧不出这个年轻人怎么能让张侯和云家三爷都在
旁边作陪。这样的身份难道是哪位王爷?

  章瑜加倍小心,堆笑道:「小号这些庸脂俗粉,不知程公子是否还能看得过
眼呢?」

  花花轿子人抬人,与人客气也是给自己方便。程宗扬笑道:「章老板这销金
窟令人大开眼界。」

  章瑜连忙道:「公子谬赞了。」

  程宗扬与云苍峰对视一眼,问道:「听说章老板还有个金枝会馆?」

  章瑜眼中透出一丝掩饰极好的得意,一边谦虚地说:「那边往来的都是朋友,
比这里清静一些,」

  他朝旁边那席悄悄扬了扬下巴,小声道:「像那些粗人,会馆里是不接待的。」

  程宗扬转着茶杯,笑道:「改日定要拜访一下。」

  章瑜露出一丝为难。张少煌道:「这有什么难的?你那里不是三个人作保就
行吗?我一个,云执事一个,再加小侯爷,够了吧?」

  章瑜陪笑道:「小侯爷那边,小的请不动。」

  张少煌拍了拍脑袋,「我倒忘了,小侯爷只喜欢画舫。王驸马行吧?」

  章瑜眼睛顿时一亮:「程公子与汉安侯认识?」

  张少煌酸溜溜道:「可不是嘛,五千金铢的交情呢,驸马爷这点面子总是要
给的。他要真不给就去找石胖子。程兄,石超把新买的侍姬都送你了,作保这种
小事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少煌说的几个都是建康城响当当的人物,和这些人都有交情,这个年轻人
的身家不问可知。章瑜急忙道:「侯爷这是哪里话,有侯爷和云三爷一句话,在
下还有什么信不过的?」

  张少煌笑道:「就这么说定了。章胖子,开馆时知会我们兄弟一声。」

  章瑜脸上肥肉都放出光来,「一定一定!」

  说着他压低声音,「程爷,这珠姬是小号刚买的,还没接过客人。公子若不
嫌弃,让她今晚给公子侍寝如何?」

  张少煌笑着用折扇在章瑜头上打了一记:「好你个章胖子,看人下菜碟。怎
么不叫来陪我呢?」

  章瑜笑嘻嘻道:「侯爷是小号的常客,程爷是初次来,胖子当然要用心巴结。」

  程宗扬正要答话,眼角忽然一动,看到一个身影从门口路过。

  程宗扬霍地站起身,不顾张少煌和章瑜惊讶的眼神,说道:「在下酒沉了,
改日再来。章老板、张侯,我有事先走一步。云老哥,你替我多劝侯爷几杯。」

  说着朝云苍峰施个眼色,拔腿就走。

  云苍峰虽然不清楚发生什么事,但他是老江湖,当即拉住张少煌笑道:「张
侯爷,今天是老夫请客,你可不能逃席啊。」

  吴三桂影子般跟在身后,程宗扬道:「盯着他!」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7-5-22 23:41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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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瓢虫观主

  几名雪隼佣兵团的汉子骑在马上,除了敖润,其他都有些面生。敖润对同伴
道:「这位就是我说的程兄弟!这次去广阳多亏了他,跟老敖是生死之交!」

  那些汉子纷纷抱拳向程宗扬打招呼。敖润道:「各位先回,我跟程兄弟聊几
句!放心,绝不误事!」

  敖润说着跳下马,等那些汉子笑着离开才一脸歉意地说道:「老程,真是对
不住!本来说好好陪你玩几天,一回来就接了桩大生意,到现在也没抽出时间去
看你。」

  程宗扬笑道:「正说找你呢,什么生意这么要紧?」

  「进来说!」

  敖润踏进酒肆,对胡姬熟不拘礼地说道:「丫头!把你们店里的好酒拿一壶
来!」

  胡姬笑着答应。敖润拉程宗扬坐下,「我们雪隼团刚接了件活,这一趟恐怕
要半年时间。」

  「去哪儿?」

  敖润低声道:「江州!」

  「什么?」

  敖润嘿嘿一笑:「宋国的贾太师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突然要打江州。江州那
边透出风声,准备招募一批能打的汉子,半年时间每名佣兵给五十金铢,带队长
衔的翻倍。奶奶的,这可是两千枚银铢啊。三年也未必能挣到这个数。还是我们
薛团长面子大,早早得了信,这几天都在商量,打算抽出二百名兄弟出来好好捞
一票。」

  这消息实在太灵通了,孟老大刚借到钱,招募雇佣兵的风声就已经在晴州传
开。程宗扬几乎怀疑孟老大身边有雪隼团的卧底。

  程宗扬道:「你们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这你得问我们薛团长去。」

  胡姬捧来酒壶,敖润顺手在胡姬臀上拍了一把,换来胡姬几声笑骂。

  敖润倒了两杯与程宗扬一碰,举杯一饮而尽,哈哈笑道:「老程,你那面盾
可给我挣脸了!你不知道团里那帮家伙见到我的龙鳞盾,一个个眼都紫了,哭着
喊着非要跟我换。老敖就一句:一千银铢,少一个子儿不卖!把那群穷鬼都堵回
去!」

  程宗扬笑道:「你要得也太狠了,坐地起价啊。」

  敖润在嘴上抹了一把:「不是我要得狠,是想给老张家里多留几个。老张家
里指望他一个人在外面拼命挣口饭吃,现在老张没了,还有一家人等着吃饭。我
跟冯大法商量好了,要能从江州活着回来,赚的金铢他出二十,我出四十,带上
老张留的,想办法凑够一百金铢给老张家里送过去,好让他们家人做个小本生意,
往后蝴□。」

  程宗扬道:「不就是一口饭的事吗?再让你们从卖命钱里挤——让他们到建
康找我,有我的就有他们的。」

  「好!老程够仗义,我就不客气了。」

  敖润灌了口酒,「老程,你来晴州不会是为了追月姑娘吧?」

  程宗扬心里一紧,「月丫头怎么了?」

  「她不是房间招贼了吗?我看她这两天都有点不太对劲。还好你小姨下午来
了,搬行李过来和她一同住,我看她才高兴点。」

  敖润看似粗鲁,其实也有细致的一面。倒是死丫头居然没跟自己商量就搬来
与月霜一起住,实在是邪门儿。指望她突然间天良发现,自己也太天真了。

  问题是她到底打什么鬼主意?明明不承认姓岳的是她爹,却对月霜这个便宜
姊姊表现得十分上心。难道真想把她绑走卖了?

  难说……程宗扬心里七上八下,这种鸟事,死丫头真干得出来……

  敖润推来一杯酒。「行了,老程,你就别瞒我了。你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人
家的事?」

  程宗扬飞快地思索片刻,慢慢喝了酒,「你听说过星月湖吗?」

  「武穆王嘛,年前的事。要我说,这事宋主干得有点操蛋,好端端就把人家
杀了。再怎么说岳帅也是条好汉。」

  终于见到一个跟岳鸟人没仇的,程宗扬几乎有点感动。

  敖润道:「这跟月姑娘有什么关系?」

  他皱起眉,「岳……月……」

  程宗扬连忙道:「不瞒你说,这事跟江州有关系。」

  敖润拿着酒杯的手停在嘴边,「张十一那个大嘴巴说的是真的?」

  「九分虚,一分实吧。」

  程宗扬叹口气,「你们如果去江州,恐怕就要跟星月湖那些叛逆余党并肩作
战。」

  敖润愣了一会儿,猛地干了杯里的酒:「好事!老敖正想见识见识天下第一
强军什么样!跟他们并肩作战,老敖求之不得!」

  「你不怕?宋军来的可是上四军。」

  「说一点不怕那是假的,不过能和武穆王的亲卫营一道打上一仗,见识见识
他们的手段,死了也值!」

  程宗扬笑咪咪道:「什么叫缘分?说不定到时候咱们还一同去江州呢。」

  「你也是星月湖的人?」

  敖润压低声音道:「不像啊!瞧你这年纪,岳帅死的时候,你还玩尿泥吧?」

  程宗扬笑骂道:「你才玩尿泥呢。先说好,你们雪隼团到了江州就跟我一起,
咱们先并肩干一票再说。」

  敖润打量他:「老程,你到底干什么的?商人不像商人,捕快不像捕快,世
家不像世家……难道你也是佣兵?」

  程宗扬与他碰了一杯,笑道:「我就是个做生意的。不管生意大小,有赚头
就做。」

  入夜时分下起蒙蒙细雨,青石铺成的街巷被雨水打湿,空气中传来一丝寒意。

  「这一带是胡商聚集区,」

  臧修道:「除了波斯商会,还有大秦、回鶄、天竺、真腊几十家商会,足有
几万胡商。」

  在街上无意中见到波斯商会,想到手里的书信还有宝藏的传言,勾起程宗扬
的兴趣,与敖润分手后立刻带人前来打探。

  秦桧换了一身粗布武士服,腕上套了一对包着铜钉的牛皮护腕,脸颊用黄连
水染黄,长须往两边一抹,摆出横眉立目的表情,顿时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晴州
港随处可见的佣兵汉子。

  「走!」

  程宗扬把头发散开,扎起一条额带,又用一只眼罩遮住右眼,然后紧了紧护
腰,跳下马车大步朝波斯商会走去。

  一名胡商迎过来,听说他们是佣兵团送信的,伸手欲接。程宗扬推开他,拿
出信囊亮了亮,粗着嗓子道:「这信要正主才能接!」

  看到信囊上的名字,那胡商犹豫一下,「这边请。」

  一口华言说得十分地道。

  进了院子,里面是一座大理石祭台,岩石呈现天然的玫瑰色。台前树着两盏
琉璃灯,几个胡商两手交叉放在胸口,跪在祭台前喃喃低语。

  院侧有一间精致的小阁。胡商在门前说了几句,一个淡金色长发的胡人老者
打开门请两人进入室内:「佣兵团的人吗?什么信?」

  程宗扬拿出书信,老者隔着信囊一捏,追问道:「送信的人呢?」

  程宗扬按照敖润的描述说了那人相貌,待说到接到信不久就看到传信人的尸
体,阁内忽然传来一声惊呼,「巴摩死了?」

  说话间,一个女子撩开珠帘快步出来。她穿着黑色长袍,布制兜帽将她面孔
大半遮住,只露出颈侧一丛金黄发丝。她伸手拿过书信,雪白玉腕间几串镶满珠
宝的手镯滑落下来,发出悦耳声音。

  程宗扬心头猛跳一下。自己见过这个女子!那次她腕间戴着一只金属腕甲,
右手高高举起,提着王哲爱徒韩庚滴血的头颅,在大草原血腥战场上宛如一个噬
血魔女。如果自己没有记错,王哲帐下的参军文泽曾说她是拜火教的女祭司。

  老者恭敬地退开一步,似乎不敢冒犯她神圣的尊严。「泰西封的巴摩渡过云
水后,我们就失去他的消息。在此之前他曾说被人追踪,不得不毁掉羊皮,换成
纸张。」

  黛姬雪娜目光在程宗扬身上一扫,并没有认出他。毕竟自己当时混在上万人
的军队中,毫不起眼,她能认出自己才出鬼了。她那次中了王哲一箭却因祸得福,
在王哲使出九阳神功玉石俱焚之前就撤出战场,得以保全性命。现在看来伤势不
仅复原,而且更有精进。

  黛姬雪娜道:「是谁杀了他?」

  她说话语调与六朝人略微有些差异,但比泉玉姬好很多,不仔细听几乎听不
出来。

  程宗扬道:「我们佣兵团只负责送信。只要信送到就没我们的事。」

  「穆格,给他们钱。」

  女祭司丢下一句,拿着书信回到帘内。

  月霜的猜测没有错,这封书信果然和拜火教有关。程宗扬摘下眼罩对留在车
内的臧修道:「找两个人在这里盯着,尤其是拜火教那个女祭司,我要知道她去
过哪儿、和谁见过面。」

  臧修神情微动,「拜火教?公子确定吗?」

  程宗扬打量他几眼:「我差点儿忘了,拜火教是跟岳帅有仇吧?好像听说岳
帅拿了他们什么宝贝?」

  臧修道:「拜火教在六朝出现多半冲着我们星月湖来的,不过跟宝藏没什么
关系,只不过有点小误会。」

  「什么小误会?」

  臧修道:「那是十几年前的事。岳帅有次到晴州游玩,听说波斯商会的圣火
坛前有两枝圣火,不用添油也不用加燃料就能长明不熄。一时好奇,于是……」

  「就把人家的圣火抢走了?」

  臧修连忙摆手:「不是!不是!岳帅只拔出来瞧又给他们放回去了。真的要
弄灭了圣火,波斯人还不跟我们玩命啊?」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老臧,说实话!」

  臧修苦笑了一下,「当时圣火坛上还摆了一顶王冠。据说是波斯王去世后送
到各地圣火坛供祭的,偏巧那次就在晴州。岳帅一时好玩,随手拿走了。后来以
讹传讹变成岳帅夺了拜火教的宝藏。」

  程宗扬笑咪咪道:「岳帅还真是贼不空手啊。那王冠呢?」

  「波斯商会几次来人讨要,听说岳帅一怒之下改成狗炼了。」

  程宗扬愣了一下,「他还真有创意啊……不好!」

  程宗扬猛然想起在玄武湖别墅时,死丫头不知道从哪儿找到几条狗炼;如果
真是王冠改的,里面不管藏着什么秘密也被扒出来了。

  秦桧交代道:「盯人时不要离得太近,那个女祭司现身前没有丝毫声息,只
怕修为不弱。」

  臧修道:「明白。」

  书信的内容自己早已抄了一份,但除了几个罗马数字,其他都看不出来。如
果拜火教女祭司此行真与星月湖有关,星月湖一边应付即将到来的江州之战,一
边还要提防波斯人,再加上黑魔海,够孟老大头痛的。

  马车驶回杨柳巷,转弯时路过珠帘书院,墙内传来一阵读书声。程宗扬心里
一动,坐起身来:「老臧,晴州有没有胡商办的书院?」

  「有两家通译书院,专门培养通译的牙人。」

  「明天帮我找几个懂大秦文字的通译。」

  晴州居然有拉丁语教师,自己真来对地方了。只要把书信内容拆开,找几个
懂拉丁语的分别译出,即使不懂语法也能猜出八九分来。

  秦桧却倾耳听着书院的诵书声,讶道:「好词!」

  程宗扬留心听去,院内几名女子正在桥声念诵:「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
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
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程宗扬恍然道:「原来是李清照的词。」

  「哦?公子认得此人?」

  程宗扬咳了一声,「听说过一点。」

  秦桧抚膝叹道:「如此妙句堪称字字珠玑,再由女子曼声吟咏,直如咳珠漱
玉……」

  「别酸了。」

  程宗扬哂道:「奸臣兄,你不会是动了春心吧?」

  秦桧哈哈一笑,「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有志气!」

  回到住处,臧修连夜去安排人手。程宗扬叫住秦桧:「会之,你帮我做件事:
买一批晴州港最好的烟花,要放得最高的。」

  秦桧见程宗扬换上夜行衣,不禁道:「公子要出去吗?」

  程宗扬笑道:「去看看风景。放心,要惹事也得等你回来。」

  小船离开码头驶入晴州的夜色,一刻钟后,船只靠岸。程宗扬上岸走了一段
路,确定身后没有人追踪,又换了条船,驶过河岔密布的河流,在一处客栈停下。

  程宗扬毫不迟疑地上楼,找到走廊尽头的房间,随手一推打开房门。房间内
空无一人,床搏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没有人住过。程宗扬从枕下拿出一枝望远镜,
然后挑起窗纱一角,将镜筒放在窗口,仔细看着对面的树林。

  一个时辰后,程宗扬终于在午夜来临的一刻找到目标。

  一个商人打扮的男子仿佛喝醉了,步履蹒跚地走到林中,然后身子一歪,扶
着一棵树开始呕吐。过了一会儿他擦了擦嘴巴,像辨不出方向般在林中东走西撞,
好半天才走出树林。

  程宗扬脱去外衣,露出里面黑色的夜行衣,然后推开窗户跃到墙头,远远跟
在那人身后。

  树林已经在城郊,那醉汉却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一个不起眼的破旧道观闪身
入内。程宗扬背脊贴住墙壁听了片刻,然后越过院墙落在观内。

  这座道观虽然破旧,规模却不小。程宗扬看清亮灯的观堂,轻轻一跃,攀住
檐下檩条,游鱼般朝亮灯处游去。

  堂内那个醉醺醺的汉子已经收起醉态,他张开手露出手中一块玉佩,紧张地
说道:「在林子里找到这个,老马恐怕出事了。」

  一只长着黑毛的大手伸来,一把抓起玉佩,骂了一声,「妈的!」

  那人身材粗壮、面目凶狞,一件道袍系得歪歪扭扭,袖口挽着,看起来两分
像道人,倒有八分像土匪。

  程宗扬想了一下才认出来他是当日在紫溪被武二用坛子扣住脑袋的那个家伙,
叫元行健,是林之澜收的外门记名弟子。

  元行健压低声音骂道:「我不是让你盯着吗?上次在草原已经失过一次手,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这小贱人的踪迹,老马又出了事!你让我怎么跟教御交代!」

  「师哥,那丫头不好对付。我瞧咱们恐怕是不行了,不如让教御身边的人来
吧。」

  元行健脸色忽晴忽暗,半晌才道:「不行。这点事再办不好,咱们兄弟的脸
面往哪儿搁?以后龙池恐怕再没咱们的位子了!」

  程宗扬伏在檐下,两人的交谈声听得清清楚楚。昨晚太乙真宗在客栈失手,
少不了要回来找寻同门的下落。考虑到白天人多眼杂,多半会在夜里,果然让自
己等到了。

  听到此处,程宗扬已经心下了然。这两次行刺都是林之涧主使的,可林之澜
与王哲半师半徒,怎么在对待岳帅遗孤的态度上差别会这么大?

  忽然,一个轻微的声音道:「看什么呢?」

  程宗扬扭过头,只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那小子年纪轻轻,似乎比自
己还小几岁,头发随意挽成一个髻,用一只玉箍束着,额头显得又大又亮。他身
上穿着一件黑色道袍,眉目俊雅,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容,看起来神清气朗。不过
他姿势跟自己一模一样,脚尖勾着檩条,这会儿正探头鬼鬼祟祟朝堂内张望。

  那小子露出失望表情,「我还以为有什么好看的呢。」

  他扭过脸,「你看这两个家伙干吗?」

  自己丝毫没有察觉就被他溜到身边,如果他心存歹意给自己一剑,自己这会
儿恐怕早躺在屋檐下面。

  程宗扬低声道:「兄弟哪儿来的?」

  那年轻人一愕,「你不认识我?」

  程宗扬比他还奇怪,「我干嘛认识你?」

  「你——」

  那年轻人还没说完,堂内一声大喝,「谁!」

  元行健抓起一柄大刀,带着师弟直冲出来。

  程宗扬一把扯住那年轻人,「傻愣着干么?还不快跑!」

  「哦!」

  年轻人连忙跟他一起从檐下钻出,抬手攀住檐角,翻身跃到房檐,接着越过
围墙慌慌张张朝外跑去。

  道观内传来一阵叫嚷,灯火不断亮起,人影绰绰,不知道有多少人追来;两
人谁都不敢做声 ,闷头落荒而逃。

  逃命这种事,程宗扬已经拥有相当丰富的经验,撒开脚步跑起来,一般好手
也追不上。可旁边的小子脚下看不出有什么动作,却不比自己迈开大步狂奔慢。

  他手臂不动不摇,身体微微前倾,看起来像御风而行般轻松自如。

  两人一口气奔出两里多地,把叫嚷声远远甩在身后才放慢脚步。那小子透出
一口气:「吓死我了……哎呀!小心!」

  年轻人一把扯住程宗扬的衣袖。程宗扬刚迈出半步就被他拉得跌了回来,脚
下一滑险些栽倒。

  程宗扬稳住身体,朝前面看了看,除了一片沾着雨水的青草,并没有发现什
么异样,他纳闷地问道:「怎么了?」

  年轻人小心地蹲下来,从他刚才准备落脚的草丛里捡起一只东西。

  「瓢虫哎!」

  那小子心有余悸地说:「差点就让你踩到,还好还好!」

  程宗扬鼻子险些气歪,「瓢虫?我差点摔一跤,你知不知道?」

  「瓢虫你怎么能乱踩呢?」

  那小子没理会他的怒气,自顾自指着瓢虫背上的黑斑一个一个数着,「你瞧,
一、二、二一、四、五、六、七,是七星瓢虫,还是一只雌虫呢!」

  「我还以为你捡到宝了!」

  程宗扬道:「不就是一只瓢虫吗?你放好,让我一脚踩死它!」

  「不行!」

  那小子连忙合起手。

  程宗扬气得笑了起来,「这瓢虫难道是你养的?」

  「当然,」

  那小子认真说道:「今年我放了六万多只七星瓢虫,这一带的瓢虫都是我养
的。」

  程宗扬愣了一会儿,低声道:「你有病吧?」

  「没有。」

  「我见过养猪、养牛、养鸡、养鸭、养鹤,还有养蛊的……养瓢虫的我还是
头一次见,」

  程宗扬上下打量他,「没病你养这东西干么?」

  「当然有用,」

  年轻人指着面前的田地,「你看到了吗?」

  「废话,我又不是瞎子。」

  年轻人一点都不生气。「那边是稻田,那边是果林。本来三亩稻田每年种两
季就能养活一家五六口人,多几亩地呢,出产的粮食可以卖掉,用来换衣服、盐
和家里用的东西。但我刚来时,有些地方五六亩地还养活不了一家人。」

  「这跟虫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稻田减产不是因为农夫不下力气干活,而是害虫太多。稻田
里有蚜虫,果林里有桃蚜,还有什么小白蛾、介壳虫……」

  年轻人一样一样数着,「因为这些害虫,每年都要损失两、三成的粮食。有
时候一连几百亩、上千亩的稻田都受虫害,每饮只能收几十斤粮食。农夫食不裹
腹,好多人到观里来求神灵保佑,有的过不下去还要卖儿卖女。」

  年轻人道:「我去田里看过,那些蚜虫小的很,捉也捉不净,想了很多办法
都不行。我在田里守到第三天时,忽然看到一株水稻上的蚜虫少了。我在旁边等
啊等啊,终于看到这个东西。」

  年轻人举起那只七星瓢虫,得意地说道:「就是它!蚜虫的天敌!我算过,
一只七星瓢虫一天能吃一百多只蚜虫。七星瓢虫寿命通常是两个半月,能吃掉上
万只蚜虫。而一只七星雌虫能产卵两千多粒,一年能够繁殖六、七代,就算只有
百分之一成活、只繁殖四代,每放一只七星瓢虫,它的子孙就吃掉一万万只贱虫,
保护几十敢田地。而且它不仅只吃蚜虫,还吃小白蛾、介壳虫……」

  年轻人一口气说道:「七星瓢虫什么害虫都吃,可周围的小鸡、麻雀也吃瓢
虫,有时候几软地都没有一只瓢虫。我就自己养一些,每天散步时放出去。有了
这些瓢虫,这几年周围田地都没有受过虫害,能多收几千石粮食呢!」

  年轻人张开手掌,看着瓢虫生着七个黑斑的鞘翅分开,悄然飞入月色,然后
回过头认真道:「你要把它踩死了,等于多了一万万只蚜虫,多了几十亩田地要
受虫害呢!」

  程宗扬忍不住道:「你是谁?」

  那个年轻人笑了起来,「我是混元观的观主,我叫秋少君。」

  程宗扬怔了一会儿,回头指着刚才来的地方:「就是那个道观吗?我干!你
是观主跟着我跑什么?」

  秋少君叫道:「我怎么知道?还不是你拉着我跑的?」

  程宗扬冷静下来,「你是太乙真宗的人?和师帅是什么关系?」

  秋少君高兴地说道:「你居然知道师帅?那是我师兄!」

  「你是王真人的小师弟?」

  「是啊,我是最小的一个,排行十七。」

  程宗扬上下看着他:「你怎么没穿教御的衣服?」

  秋少君连连摆手:「我还不是教御,差得太远了。商师兄说,掌教师兄在塞
外身故,要等选出新任掌教,得到掌教的允许,我才可以设帐授徒,然后再升任
教御。最快也要十年吧。」

  「师帅半年前就说过让你升任教御。」

  「真的吗?」

  秋少君饼然道:「我怎么不知道?」

  「当时我就在师帅旁边。蔺采泉、商乐轩、夙未央和卓云君都在!」

  秋少君凝神看着他,「师兄去世时你也在吗?」

  「我那时候正好在草原,结识了师帅。师帅还给我留了一封书信,」

  程宗扬摊开双手,「可惜被你卓师姐毁了。」

  「卓师姐?我好久没有见过她。」

  秋少君道:「师兄书信上说了什么?」

  程宗扬敲了敲额头,回忆道:「师帅说,他这些年一直在外征战,没时间处
理教务的事务,结果教内的事让他很不满意。如今乱象丛生,希望有人能清理门
户,维持太乙真宗的声誉。」

  秋少君盘膝坐在草丛间,苦恼地叹口气:「林师兄本来挺好的,这几年不知
道为什么,忽然招了那么多记名弟子,难怪师兄不高兴。不过那些人虽然三道九
流都有,但有林师兄约束也没做什么坏事……师兄说了谁来继任掌教吗?」

  「没有。」

  程宗扬打量他,「你想当吗?」

  秋少君摆手道:「我差得太远了,蔺师兄他们还差不多。」

  这小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才华横溢、术法超群的样子,就那个光亮的大脑门
挺扎眼。

  程宗扬道:「太乙真宗不是挺有钱吗?怎么在晴州的道观会破成这样?」

  「我们在晴州有三处道观,最大的一处叫上清阁,在云梦泽占了一座岛屿;
另一处在晴州港南边,也有几十名门人,香火很盛的。」

  秋少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三年前蔺师兄让我来混元观当观主,想让我
把混元观打点好,可是我只顾着养瓢虫,来观里祭拜的人越来越少,也没有多少
钱来修理。」

  「祭拜的人怎么会越来越少呢?」

  秋少君耸了耸肩,「周围的农夫都是受了灾才来祭拜,这几年虫害少了,大
家日子过得好了,来的人也就越来越少。」

  「哈。」

  这小子真有意思,养了几万只瓢虫、救了周围几个村子的虫灾,结果把自己
混得没饭吃。程宗扬也坐下来,笑道:「你把事情做好得过分,难怪你的混元观
连鬼都不上门呢!」

  「也不是没人来。」

  秋少君笑嘻嘻道:「周围人都知道我是个傻瓜,在观里养了一堆瓢虫,隔三
差五还有人到观里来看稀奇。」

  「你没把他们赶出去?」

  「没有。倒是有些醉汉到观里来,」

  秋少君吐了吐舌头,「我怕他们不小心踩到瓢虫,索性装鬼把他们吓走。」

  「哈哈!」

  程宗扬大笑两声。这小子挺有意思。

  「你的观里不是还有几个人吗?他们在这儿做什么?跟你养瓢虫?」

  「林师兄让他们来修行的。」

  秋少君嘻嘻一笑,「观里没有肉吃,他们在背后可没少骂我。喂,你来不是
看我养虫的吧?」

  程宗扬犹豫要不要说出实情,但见过王哲这么多同门,只有这个养虫的小子
还像个好人,而且王哲也对他寄予厚望,总不会差不到哪里去。

  「你知道黑魔海吗?」

  「知道。」

  秋少君表情凝重起来,「三年前文参军到晴州来跟我说了许多事。他说我快
十八岁了,有些事我应该知道。」

  「他说了些什么?」

  「他说黑魔海虽然被岳帅剿灭,不过这些年有迹象表明,黑魔海已经死灰复
燃,让我小心这个大敌。」

  「原来是这样。岳帅的事他有没有告诉你?」

  「岳帅有个女儿,在师兄的左武军。」

  秋少君笑道:「文参军说月姑娘长得貌美如花,师兄问我想不想娶她,我已
经回绝了。听说师兄很不高兴。」

  「为什么回绝?你们道家不禁止娶妻吧?」

  秋少君无辜地说:「那时候我十七,她才十三,还是个小孩子,我们两个加
起来都不满三十岁。我怕娶了她把她饿瘦,师兄会骂我。」

  难怪王哲那么着急让自己照顾月霜,原来是怕送不出去。

  「喂,」

  秋少君道:「你问了我这么多,还没有回答我呢。」

  程宗扬道:「岳帅这个女儿叫月霜,这件事和她有关。当初在草原就有太乙
真宗的人刺杀她……」

  秋少君静静听完经过,然后站起身,「我要去见月姑娘。」

  「这会儿?」

  秋少君点点头:「事不宜迟。如果真是林师兄指使的,我要赴龙池在各位教
御和长老面前分说明白。」

  「如果真是林之澜呢?」

  秋少君毅然道:「即使要清理门户,我也在所不惜。」

  「你现在一个弟子都没有,林之澜的门人起码上千吧?能跟他们斗吗?」

  「只要有证据,蔺师兄、夙师兄、商师兄、卓师姐都会站到我这边。」

  这倒有可能。据程宗扬所知,林之澜在太乙真宗内也树了不少敌人。

  秋少君走了几步又停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程兄,如果我这会儿告诉
月姑娘我想娶她,你觉得合不合适?」

  程宗扬厉声道:「不合适!」

  秋少君从善如流地说道:「也是,现在说有点像趁人之危,那我过几天再说
好了。」

  「过几天也不合适!」

  程宗扬道:「你都已经回绝,这事就别想了。」

  秋少君摸了摸脑门,沉吟道:「如果月姑娘真像文参军说的那么漂亮,我怕
我会后悔。」

  程宗扬拍了拍他的肩,「后悔也晚了,谁让你不抓住机会呢?」

  秋少君叹口气,「那就算了。程兄,请。」

  「喂,你不回去没事吧?」

  秋少君回头看了一眼,「没事。他们找不到我就能偷吃肉了。」

  「你这个观主也太抠了吧?连肉都不让吃。」

  「每天有青菜豆腐就很好嘛,为什么还要吃肉?哎,小心!」

  「我干!大半夜你还盯着看草里的瓢虫?不怕累死啊!」

  秋少君安慰道:「几十亩地,几十亩地……」

              第六章蛛刃血樱

  这个夜晚注定有许多事在发生。

  位于云梦泽的上清阁迎来太乙真宗两位教御。与此同时,一艘双桅帆船正驶
过月光下的晴州内海,带来六朝最新的消息。晴州港内,西马长街的鸥翼总社、
铜狮巷的雪隼佣兵团、城东胡人聚集区的波斯商会,还有宝泉巷那些操控无数金
钱与权力的钱庄,都一夜灯火未眠,同样醋酿即将发生的风暴。

  此时程宗扬正和一个养瓢虫的小子踏着月色,去见一个自己这会儿并不想见
的人。当然,如果月霜处于昏迷状态,自己还是很乐意私下与她见面的。遗憾的
是月夜常有,牛二不常有。

  这会儿已是深夜,客栈大门紧闭。秋少君伸手按了按房门,抬头朝程宗扬看
来。

  程宗扬道:「你看我干么?翻墙吧!」

  「不好吧?」

  程宗扬在墙上一借力,跃上墙头。秋少君紧跟着上来,他倒不用借力,身子
一纵就像片落叶般轻飘飘落在自己身旁。

  「身手这么好,翻个墙还这么多废话,又不是偷东西!」

  「走门不是方便嘛。」

  秋少君道:「我刚用了脱锁诀把里面的锁打开,一推就进去了。」

  「你怎么不早说!」

  秋少君道:「你都没让我说……」

  「顺手就把人家门弄开了,你这当道士的也太过分了吧?」

  秋少君耸耸肩,用他的话回敬道:「又不是偷东西嘛。」

  他忽然挑眉,「咦?好像有人?」

  「耳目够灵的。自己人。」

  星月湖一直派有人手在月霜身边暗中保护,只不过前两次都被小紫支开,没
有起到作用。程宗扬打了个手势,那名隐藏在暗处的星月湖属下现出身形,向他
们做了个「平安」的手势。

  程宗扬指了指楼上,示意自己要上楼,然后领着秋少君进去。

  刚踏上楼梯,秋少君又「咦」了一声,「有人!」

  这小子知觉敏锐至极,可这会儿楼里静悄悄的,哪里有半个人影?

  程宗扬刚要开口,猛地打了个冷颤,额角伤痕突然一跳,感觉到一丝阴冷气
息;死亡的气息。

  「不好!」

  程宗扬从梯上跃下飞身朝门口奔去。身旁人影一闪,秋少君以比自己更快的
速度掠出门。两人刚到阶前便看到那名刚才还朝自己招手的军士垂着头,手中佩
刀刚拔出一半,像被一条无形绳索绞住脖颈,身体悬在半空。

  秋少君一把扯住程宗扬,抬脚蹬在廊柱上,往后退开半步。程宗扬正往前疾
冲,身体突然转向,像撞到墙一样胸口气血一阵翻涌。

  「干!不会又见到瓢虫了吧?」

  这处院子三面环楼,中间是一个不大的天井,此时一弯上弦月悬在天际,清
冷月光水银般洒在庭中。

  秋少君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天井,忽然他一昂身,快捷无伦地向
后翻去,宽大道袍飘扬起来却没带出丝毫风声,接着袖口一软,仿佛被一柄无形
利刃切开,断袖悄无声息地飞开。

  秋少君断裂的袖口露出一截剑柄,他拇指扣住剑锷一弹,剑身跳出,接着剑
锋在空中一沉,仿佛劈到什么柔韧物体。

  程宗扬抽刀横在身前,一边运足目力,眼角捕捉到一丝一闪而过的寒光。那
是一条细如发丝的金属线,乌黑线身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视线稍微移动就失去
它的踪迹。

  被剑锋弹开的金属丝无声地掠过,悬在廊下的一盏灯笼齐齐裂开,只剩下半
个纸壳。程宗扬头皮一阵发麻,这东西太阴毒了,如果不小心被它缠住,死都不
知道怎么死的。

  秋少君袖中的少阳剑跳回鞘内,身体游鱼般往后退开,然后腰身一挺,立在
廊下,一动一静浑若天成,接着左手两指竖起,摆出一个法诀。

  静谧中,一股危险的预感涌上心头,颈后汗毛突然直竖起来。程宗扬顾不得
多想,立刻提刀劈出。

  刀锋在空气中劈出一声短促尖啸,然后猛地一震,劈中那根肉眼无法看清的
细丝。

  程宗扬手腕一翻,钢刀挽了个刀花绞住那根金属丝,发力回扯;细丝在刀上
绷紧,接着一滑,凭空消失在空气中。

  旁边的秋少君立刻动了起来,少阳剑连鞘从袖中滑出,接着左手屈指一弹,
弹出一点火光。

  那点火光在天井中盘旋着划过一道圆弧,并不明亮的光线映出一道道纵横交
错的丝线痕迹,尤其是那具被悬起的尸首旁布满蛛网般的细丝。

  程宗扬和秋少君都不禁一阵心惊肉跳。幸好刚才没有贸然闯进天井,不然身
手再高,这会儿也难以全身而退。

  流动的火光在丝网中飞旋,突然所有细丝像被抽动一样,同时向一处退去,
接着一只手掌伸来准确地挟住那点火焰,随手一捻将它按熄。

  不知何时,水银般的月光蒙上一层诡异红色。一个妖艳身影踏着如血的月光
出现在天井另一端。她戴着一顶珊瑚状的玉冠,冠侧垂下两片玉纱,鬌发犹如银
丝,整齐地束在冠内。美须的五官轮廓分明,殷红唇角有一颗红痣,下巴圆润而
白腻。

  在她修长的玉颈间围着一具皮制护颈,颈中嵌着一颗黄宝石;黑色皮革向下
掩住高耸的胸乳,与胸甲连为一体,露出两侧雪白的香肩。

  那女子年纪已然不轻,身材却惹火至极。她臂上戴着及肘的鹿皮手套,穿着
齐膝皮靴。双乳丰挺圆硕,随着步伐起落微微颤动。腰侧皮衣镂空,露出腰身白
腻的肌肤。她腰间垂着一条银白色的绣边长裾,走动时两条白光光的大腿交替出
现,曲线尽露,与黑色皮衣形成强烈反差。

  银发女子迤逦走来,丰腴的雪白肉体活色生香;她大腿外侧刺着一枝樱花,
随着她的步伐在白美肌肤上摇曳着,仿佛迎风绽开。

  银发女子神情冷傲,对庭中尸首看也不看一眼。程宗扬一股怒气上涌,厉声
道:「贱人!敢杀我的人!」

  银发女子艳丽红唇微微挑起。「星月湖的人早该死了。程少主,聪明的就立
刻滚回盘江去,这滩浑水不是你这种化外蛮夷能蹚的。」

  她声音低沉,有种略显沙哑的磁性。

  秋少君第一次见到穿这么少的女人,一时间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最后
瞪着她的下巴道:「为什么要杀人?」

  银发女子回眸望着秋少君,淡淡道:「难怪王哲宁可把自己最好的弟子带在
身边,原来是要给你留位置。」

  说着她抬起下巴,「滚回龙池,我便饶你一条小命,免得让蔺老贼太得意了。」

  秋少君皱起眉头,「你是谁?为什么要挑拨我们同门?」

  银发女子发出一串低笑,「你们太乙真宗彼此勾心斗角,还用挑拨吗?我虞
白樱没兴趣与你们两个小娃娃动手,快滚!」

  秋少君用剑柄敲了敲脑门,似乎没有想起这个名字。程宗扬心下雪亮,只听
她对星月湖的口气,不用问,肯定是岳鸟人的仇家!

  姓岳的鸟人两腿一蹬、一了百了,架不住他仇家成群结队前赴后继赶来报仇,
做人做到这一步真不知道是悲剧还是喜剧。

  秋少君抬起头,又一次质问道:「为什么杀人?他和你素不相识,从来没有
得罪过你!」

  他口气像个孩子固执,似乎不得到一个满意答案绝不罢休。

  「很简单,」

  虞白樱冷冷一笑,「因为我是杀手。」

  月霜这里还真热闹,先是小紫,接着是太乙真宗,这会儿连杀手也出来了。

  程宗扬深深吸口气,随时准备出手,旁边的秋少君却踏前一步,难以置信地
看着虞白樱,「你就是那种可以为了钱杀死任何人的歹徒吗?」

  秋少君瞪大眼睛指着她道:「人是万物灵长,钱只是生活的工具,你却为了
那些人们制造出来为了生活方便的钱币而杀掉它的主人,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虞白樱被他气势汹汹的声讨说得皱起眉,冷笑道:「小小年纪就这么迂腐,
一会儿被我的断月弦切掉脑袋,你就知道谁可笑了。」

  程宗扬双刀一碰,发出一声金铁交鸣的震响,将她的冷笑声硬压下去。

  秋少君凛然道:「我绝不允许你伤害月姑娘!」

  「你们都不滚吗?」

  虞白樱道:「那就一并杀掉好了。」

  秋少君立在阶前,仗剑道:「我不会让你杀的!」

  程宗扬一直紧盯虞白樱的手掌,忽然间跃起身一个飞腿,将廊下一个花盆踹
起来。花盆刚飞到一半就被无声袭来的断月弦切开,碎裂成几块不规则的形状四
下飞散。

  秋少君惊出一身冷汗。那女子毫无征兆就挥出断月弦,如果不是程宗扬一直
戒备,他这会儿已经轮了一招。

  「程兄,多谢了!」

  「跟一个当杀手的妖女还废什么话!瓢虫小子,并肩上吧!」

  「这个——」

  秋少君为难地说:「胜之不武吧?」

  程宗扬一脚朝他屁股踢去。秋少君连忙躲开,一边拔剑叫道:「我知道了!

  妖女!看剑!「

  虞白樱一手挥出,看不见的断月弦漫空飞来,迎向秋少君的剑气。程宗扬跃
起身,一刀砍断绞碎那名军士颈骨的长索,然后蹬住廊柱,脚下一弹,双刀舞成
一团光球朝那女子扑去。

  虞白樱冠侧玉纱飘扬起来,露出玉冠间银丝般的美发,接着旋身挥出掌中的
断月弦,与两人斗在一处。

  一交手程宗扬才发觉不妙。自己本来仗着力沉刀快,想硬拼她的细丝,谁知
双刀一出只觉空气中绵绵密密,似乎每个角度都有看不到的细丝攻来,一波波毫
无停歇。

  天井中的月光本就暗淡,此时又蒙上一层血色,即使睁大眼睛也看不到那些
细丝攻来的方向。程宗扬只好左一招虎战八方,右一招虎战八方,把双刀舞得密
不透风,抵御那些无孔不入的细丝。

  虞白樱立在天井一角,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掌操纵无形细丝,远远将程宗扬的
攻势阻挡在数丈之外。随着时间延长,那些隐藏在月光间的细丝不但没有减弱,
反而越来越多。

  自己像陷进蛛网的虫子,越挣扎陷得越深,可停下就意味着死亡,只有拼命
挣扎才有一线生机。程宗扬暗暗叫苦,这样打下去恐怕不用女杀手动手,自己就
先累趴下了。

  一边的秋少君似乎也对这些无从捉摸的断月弦束手无策,他围着虞白樱大兜
圈子,略一深入就立刻退出,避免陷入网中。程宗扬没指望他的修为能赶得上卓
云君与齐放鹤,但秋小子显露的水准只比祁远强上一点就让人无法接受。

  这场格斗让程宗扬郁闷至极,虞白樱手中的断月弦无疑是一件致命利器,偏
又无法看见,自己只能拼命挥刀,四面八方都守得绵绵密密,活像和空气作战的
傻子。

  从目前状况一点都看不出取胜的可能。

  虞白樱操纵着断月弦,一点一点编织她的死亡陷阱。月色越来越红,浓得仿
佛滴下血来。

  忽然手上一痛,一根细丝透入绵密刀网在程宗扬手背上一划,带出一道血痕。

  天知道这贱人的断月弦究竟有多少,自己每一刀劈出似乎能劈中十根八根,
连背后也布满丝网。这种情况下,后退与自杀差不多!

  程宗扬虎吼一声,不退反进,硬向虞白樱攻去。

  就在这时秋少君终于出手,他燕子般飞起,在空中忽高忽低地一掠而过,每
个转折都精巧至极,轻易掠过整个天井,接着身体一沉,落在庭角一口水井的井
拦上。

  秋少君右手执剑收到背后,左手抬起在胸前结出法诀,长声道:「阴阳未变,
无光无象!」

  随着他手指的变化,一条水柱从井中升起,然后圆形张开,轻灵地悬在他掌
下,宛如一面水镜。

  秋少君中指竖直,食指、无名指攀在指上,拇指收拢,尾指斜挑,「恢漠太
虚,无形无名!」

  随着他的吟诵声,水镜「砰」的一声猛然绽开,化成漫天水雾。

  「寂兮蓼兮,是曰太易。」

  秋少君左手两指相扣,一股寒意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空气中的温度迅速下降,
弥漫在天井中的水雾顷刻间凝结成细小冰晶。

  虞白樱黑色鹿皮手套蒙上一层寒霜,眼神却比寒霜更冷,「先天五太?」

  秋少君收回左手,「太易第一!」

  随着冰雾凝结,交错在空中的断月弦一根根浮现出来。程宗扬倒抽一口凉气,
只见从虞白樱掌心开始,八根细丝放射状张开,构织成一张笼罩整个天井的巨大
网阵。

  此时程宗扬看得清清楚楚,八根断月弦交错成一张密网,自己每一刀劈出,
八根断月弦同时振动,衍生出无数复杂的变化。自己用力越大,断月弦的反弹就
更大,反击也更强。

  但在看不到断月弦全貌的情况下,自己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虞白樱是怎么操纵
这么多的丝弦。虞白樱的断月弦诡异之处在于它的无迹可寻,交手时占了无数便
宜。

  谁也没想到秋少君别出机杼,用冰法将水雾凝成细霜,顿时破了断月弦最强
的一点。此时断月弦被凝结水雾沾上,显出痕迹,八根细丝每一个变化都有规律
可寻,而所有的变化都源自网阵中央的一点。

  「瓢虫小子,有你的!」

  秋少君天马行空的一击显然打乱虞白樱的步骤。漫空交错的丝网出现一个小
小破绽,程宗扬趁机双刀齐出劳在网阵中央。横在空中的断月弦失去操控,一根
根垂落下来。

  虞白樱手腕一翻,抽回八根细丝。秋少君身体前倾,箭矢般向前掠去,少阳
剑由慢到快在掌中微振着递出,凝聚在剑上的真气不断攀升。

  秋少君刚出手时给自己的感觉在卓云君之下,与自己顶多半斤八两。但他这
一剑不断催发真气,刺到中途便突破第四级的境界,真气聚敛不散,招术神完气
足,已经是第五级坐照的巅峰境界。

  虞白樱手中结霜的丝弦蓦然翻起,六根攀住少阳剑锋,两根昂起,缠向秋少
君的手腕。程宗扬一点都没有「两打一、男打女,胜之不武」的心理负累,立即
一招虎啸风生,双刀带着利啸攻向虞白樱要害。

  虞白樱大腿外侧雪白肌肤上樱花纹身一闪,玉脚踢在程宗扬刀侧;她动作准
确而简洁,没有一丝多余动作,显示杀手注重效率与实际的特点。与此同时,她
左腕一翻,腕下弹出一根黑驹黝的长针刺向程宗扬腹下。

  虞白樱这一招算不上什么奇妙招术,但对时机的把握堪称精准。程宗扬护身
的左刀被她踢开,身前空门大露,正急忙回刀守住胸前要害,这个银发贱人却像
算准一样攻向他小腹。自己并不是一个很能下苦功修炼的人,占了生死根的便宜,
修为还过得去,格斗的基本功就差得太远了。幸好这两天被孟老大狂殿,多了几
分应变本能,在长针及体的刹那竭力扭腰,硬生生挪开半尺。

  虞白樱冷冰冰握住长针正要痛下杀手,突然间脸色一变。她用来阻拦秋少君
的六根断月弦尽数缠在少阳剑上,丝弦与剑身相触,立刻凝结出细细的霜晶,像
冻在剑上一样无法挣动。

  银发女子屈指挑起丝弦,随着真气透入细如发丝的弦身,弦上白色霜晶一路
四散飞溅。就在这时,秋少君玄黑色道袍传来一丝波动,他修长手指握住剑柄,
长剑一举,长声道:「气之始生,是曰太初!」

  凝在剑上的断月弦同时弹起,宛如飞舞的龙蛇,试图从虞白樱掌中逸出。虞
白樱艳目透出一丝寒光,五指按住弦身,娇叱一声,将弦身的震动强行压下。

  「先天一气,无形无实!」

  秋少君并起左手食、中二指按在剑上,一缕微光游蛇般从剑身上一闪而逝,
被虞白樱激飞的霜晶重新凝结在弦上。与此同时,六根断月弦从少阳剑上一一弹
开,每一根弹出都重重击在虞白樱掌心。当第六根断月弦弹起,虞白樱发际玉冠
「砰」然碎裂,一丛银发猛地飞舞起来。

  虞白樱脸上掠过一丝红色,她退开半步盯着秋少君。

  秋少君仗剑道:「太初第二!」

  虞白樱道:「你的九阳神功呢?怎么不施出来?」

  秋少君老老实实道:「我不会。」

  虞白樱齐腰长发在身后飞舞,庭院中如血的月光仿佛凝聚起来,将她手中八
根细弦染得血红。

  程宗扬道:「虫小子,你很能打嘛!能不能干掉她?」

  秋少君小声道:「如果说保命,我有点把握。」

  「那好!你在这儿顶着!」

  程宗扬丢下一句话,反身跃入楼内。

  这边打得天翻地覆,外面没有一丝动静,可能是那个银发女杀手用了什么屏
蔽声音和视线的法术,但楼内一点动静都没有就奇怪了。就算月霜睡熟了,死丫
头总不可能听不到吧?

  程宗扬越想越是不妙,既然秋小子能顶得住,立即脱身到楼内探视。

  程宗扬两个起落跃过楼梯。走廊尽头的房门虚掩着,透出一丝灯光。程宗扬
松口气,看来两个丫头已经醒了,多半知道有敌来袭,把窗户掩住才没有灯光透
出。

  程宗扬一把推开门,只见小紫双手支着下巴,正伏在窗口看着什么。程宗扬
正要说话,忽然一只玉手伸来抓住自己的衣襟,紧接着手臂一抬,把肘下一柄利
剑架在自己颈中,手法干净利落。

  程宗扬大叫道:「是我!」

  那柄剑本来已经停住,他不叫还好,听出他的声音,利剑不但没有撤回,反
而猛刺过来。程宗扬心念电转,月丫头这是逮到机会要顺手替天行道。

  程宗扬拼命向后一退,衣襟「嗤」的一声撕开,接着举刀,间不容发之际才
格住月霜的利剑。

  程宗扬目光与月霜一触,几乎能感觉到她视线迸出的怒火。月霜银牙咬紧,
美目盯着程宗扬,握剑的手掌捏得发白,似乎在等机会再给自己一个狠的。

  月霜终于把剑收到肘后,扭过头不去理他。程宗扬悄悄抹把冷汗,按道理说
月丫头昨晚处于昏迷中,不可能知道自己做的事,但她醒来之后会不会发现身体
的异样就不好说了。理智对女人来说属于奢侈品,她真要在这时候跟自己拼命,
那肯定是个让自己笑不出的笑话。

  程宗扬叫道:「死丫头!捣什么鬼呢!」

  小紫回过身把手指竖在唇边,小声道:「嘘……不要吵,有人来了呢。」

  走廊内一片静谧,忽然一只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掌伸来,轻轻推开房门。

  看清门外身影,月霜面露惊愕;小紫目光瞬时亮了起来。程宗扬却大叫一声:
「干!」

              第七章利杖冥薇

  程宗扬第一个冲动就是想冲出去看看那个养虫的小子是不是被干掉了。

  眼前女子玉冠银发,美须面孔有着一股说不出的妖异气息。她身上皮衣如墨、
肌肤如雪,凸凹有致的身材火辣至极,赫然就是天井中正与秋少君交手的虞白樱!

  程宗扬心头猛跳一下。突然又出来一个虞白樱,她是会分身法,还是这么快
就干掉秋小子,过来追杀自己?

  当视线落到那女子发际,程宗扬想起虞白樱的玉冠被秋少君用先天五太的太
初诀震碎,眼前这女子玉冠仍是完整的。而且虞白樱用的是断月弦,眼前的女子
拿的却是一枝碧玉杖。还有,虞白樱眉眼间冷冷的,蕴藏无限杀机,眼前这女子
却多了一分漠然,看着众人的眼神和看着待宰的家畜没什么分别。

  小紫拍手笑道:「人家最喜欢双胞胎了!月姊姊,你看她们长得像不像?」

  月霜微微侧过身挡在小紫身前:「你是谁?为什么几次三番刺杀我?」

  那女子淡淡道:「我们杀人,从来不用几次一二番。」

  小紫笑吟吟道:「姐姐好厉害哦,能让姐姐出手肯定要不少钱呢。」

  程宗扬立刻道:「对啊,你们干这一行不就是为了钱吗?要多少钱大家好商
量,何必打来打去呢?」

  月霜狠狠瞪了他一眼,程宗扬叫道:「瞪我干么?谈生意也有错吗?」

  月霜怒道:「败类!」

  那女子冷笑着伸出两根手指。

  程宗扬精神一振。有的谈就好商量:「两千……银铢?」

  敖润当雇佣兵,半年才拿到这个数已经不少了。

  「两枚铜铢。」

  那女子冷冷说道:「岳贼的女儿只值这个价钱。」

  程宗扬明白过来,这不是钱的问题,完全是岳鸟人为人的品德问题。看她们
的年纪,岳鸟人死的时候多半才十六、七岁,这样一对姊妹花与姓岳的那个禽兽
可能有什么深仇大恨,用脚趾都能想出来……

  月霜英气面孔露出怒意,刚想举步却被小紫悄悄扯住。小紫天真地眨眨眼睛:
「外面的姐姐叫虞白樱,这位姐姐叫什么名字呢?」

  那女子一笑,「小妹妹,想拖延时间你便打错主意了。」

  她举起碧玉杖指着月霜道:「在地府遇到岳贼,莫忘了告诉他是虞紫薇杀了
你们。」

  一股阴森气息从虞紫薇颈中的黄宝石间散发出来,房内灯火像被压迫一般,
一瞬间黯淡下来,只剩一点淡淡微光贴在灯蕊上。

  突然间一颗白森森的头颅出现在虞紫薇玉冠上方。月霜一声惊呼,连程宗扬
也头皮一阵发麻。

  那头颅深陷的眼窝空无一物,凹陷鼻孔形成两个不规则的黑窟窿,牙齿赢露
在外,竟然是一具点髅。那骷髅仅剩下骨豁的躯体比房门还高,骨骼又粗又大,
白森森的指骨弯曲如爪,握着一对镔铁重斧,直挺挺立在主人身后。

  虞紫激朝月霜一指,「去!」

  「呼」的一声,那具骷髅影子般从虞紫激身后穿过,一纵便跨到月霜面前,
挥起两柄重斧,光秃秃的趾骨踩得地板一阵「吱嘎」乱响。

  重斧带起的狂飙触肤生疼,单凭一柄剑万难抵御这两柄数百斤的重斧,但月
霜背后便是小紫,若是闪避便该小紫独自面对这个可怕的怪物。月霜顾不得多想,
立即举剑档住斧刃。

  「叮」的一声,长剑被重斧荡开。月霜性子执着却不笨,出剑时微微划个圆
弧顺势一引将重斧带到一旁。

  骷髅粗大臂骨挥出,利斧重重劈在墙上,半尺厚的砖墙轰然破碎,被劈开一
个半人高的大洞,碎砖「霹雳啪啦」飞入隔壁,洒落满地。

  月霜头发沾上砖石粉末,形容狼狈,出手却毫不犹豫,长剑刹那间光芒大作,
直接使出真武剑,一招诛邪;剑上吐出半尺长的剑气,将弥漫在室内的妖异气息
一扫而空。

  月霜突然显露的修为,不仅虞紫薇为之动容,连程宗扬也看傻眼。月霜的底
细自己再清楚不过,在草原时虽然一只手就能打自己七、八个,但自己迈入第四
级之后比这丫头只强不弱。虽然几次交手都被她追着打,但不是自己真打不过她。

  可她这一招出手却重演当日决战力斩黄金骑士的一幕,修为攀升不只一级。

  虞紫薇挽起碧玉杖在空中疾旋,化去月霜的剑气,接着杖身在剑上一点,破
解她这招诛邪。她刚要追击,忽然一条深紫色鳞鞭从月霜腰侧飞出,缠在碧玉杖
上。

  虞紫薇冷笑一声,震开紫鳞鞭,然后闪身抢入室内,玉杖挥出一片碧森森的
光影,将真武剑和紫鳞鞭一并逼开。

  程宗扬心下叫苦。两个丫头一起朝虞紫薇出手,只剩自己一个人对付那具骷
髅。眼看着骷髅掀飞半堵墙壁,椎骨格格作响地转过一百八十度,挥斧朝自己劈
来,程宗扬只好暴喝一声,双刀齐出,拼尽全力硬撼它的双斧。

  月霜剑光四射,真武剑法的斩妖、诛邪、伏魔、镇恶……诸般精妙招术狂风
暴雨般朝虞紫薇攻去。小紫却一鞭挥出就不再出手,只饶有兴致地看着虞紫薇,
笑吟吟道:「姐姐的黄泉玉好漂亮呢!」

  虞紫薇玉容冰冷。月霜的强势已经出乎她的意料,姓程的年轻人刀法劲急,
也不是三、五十招可以打发的。一听到岳鸥举的女儿在晴州出现,她和姐姐一同
寻来,如果这次有失,被团主知道,免不了要受责罚。

  忽然间手上一凉,虞紫薇转眸看去,只见握杖手上的鹿皮手套不知何时绽开
一道裂缝,露出雪白指背。裂缝沿着黑亮的皮革,蚯蚓般向上延伸,不一会儿就
延伸到臂上。

  虞紫薇神情大变,厉声道:「殇侯老贼也来了吗?」

  「姐姐好聪明哦!」

  小紫笑道:「一眼就认出人家的破甲散了。」

  破甲散严格来说不属于毒性,对人体伤害并不大,唯一用处就是能让皮制物
品迅速变得干枯脆硬,像薄纸般易碎。

  施毒者最头痛的就是武者使用皮制的护具抵御毒药,破甲散就是专门为此而
设:先消解皮具,再从容施毒。那个精致如玉的小女孩一脸稚气,却神不知鬼不
觉地放出鸩羽殇侯那种用毒大宗师才有的破甲散,让自己也大大吃亏。

  程宗扬被骷髅的双斧压得喘不过气,刀斧相交,巨大的冲击力将太阳穴上的
伤痕都震得霍霍跳动。他拼尽全力将骷髅逼退半步,转身叫道:「太不公平了!

  让我去打死人——「

  话音未落,程宗扬猛然张大嘴巴。那个双胞胎美女杀手与月霜斗得正急,每
次出手都有一块黑色皮革飞出;她双手鹿皮手套已经脱落,腰侧皮甲上一道裂缝
正不断绽开。与此同时,她颈下黑亮皮甲也浮现出无数蛛丝般的裂痕,越过那赖
黄宝石朝胸前延伸。

  小紫拍手笑道:「人家听过一个很好玩的笑话——有一对漂亮的双胞胎,连
妈妈也分不清谁是姊姊、谁是妹妹。有一天妈妈给姊妹俩洗澡,好不容易洗完,
其中一个双胞胎咯咯笑着说:妈妈给姊姊洗了两次,妹妹一次都没有洗到。」

  皮甲裂痕越来越大,忽然间厚硬胸甲绽裂开来,两团充满弹性的雪乳猛然弹
出。虞紫薇一声尖啸,碧玉杖张开两片翠绿光翼,宛如一只诡异的青凤陡然扑出,
拍散月霜真武剑上的剑气。

  程宗扬一刀劈在骷髅粗如拳头的臂骨上,借势跃起,双刀一起砍在虞紫薇的
碧玉杖上。虞紫薇修为本在几人之上,此时恚怒出手,屈臂用玉杖格住双刀,然
后反压过来。

  程宗扬一阵眼晕。虞紫薇屈臂把玉杖横在胸前,两团美乳丰腴而白腻,雪团
般高高耸起朝自己直压过来,让自己大呼吃不消。

  「淫贼!」

  月霜看到几乎流口水的程宗扬怒火就压抑不住,她一脚把程宗扬踢开,挡住
虞紫薇。

  程宗扬被她一脚踹中肋下,一口气几乎没提起来,狼狈不堪地从骷髅斧下着
地一滚,滚到一边。

  小紫张开小手,悄无声息地掷出一丛细针;虞紫薇上身一折,在细针及体的
刹那堪堪避开。她颈下黄宝石只剩一条皮缕系住,这时一折腰,黄宝石从颈间飞
起,接着紫影一闪,紫鳞鞭凌空掠来,轻轻巧巧卷住那颗黄泉玉,从她眼前夺走。

  虞紫激美目圆睁,发出一声尖啸,刺耳啸声几乎震碎耳膜。忽然她喉中迸出
一缕鲜血,溅在碧玉杖上,接着银发震碎玉冠,在身后猎猎飞舞。她吟诵着,手
中碧玉杖吸尽鲜血,色泽由绿转赤,露出碧血杖的真实面目。

  小紫玉手一展,紫鳞鞭灵蛇般收回缠在腰间;那颗黄泉玉高高抛起,落入她
洁白掌心。小紫一手握住黄泉玉,娇声唤道:「泉奴!」

  一道剑光流星般从空中闪过,朝银丝飞舞的虞紫薇刺去。

  「叮」的一声,蒙着面孔的泉玉姬一剑点在碧血杖上,锐利剑锋在空气中荡
出一圈涟漪。

  泉玉姬潜藏多时,她修为本来就在月霜等人之上,这时久蓄真气的一剑突然
刺出,无论时机、角度都极为险恶,不仅打断虞紫薇正在施展的血咒,还将她注
入杖身的鲜血硬逼回去。

  剑锋点在杖上,真气不断攀升,虞紫薇握杖的手指拧紧,一边抵抗泉玉姬突
如其来的偷袭,一边将还未施展威力的血咒化解。她雪白面孔由白转青,忽然间
身体一震,残存的皮甲像雨点般每片都迸散开来,赢露出曲线丰润的雪滑玉体。

  程宗扬单挑虞紫薇的骷髅随从已经有些力不从心。那具骷髅实力不弱于它的
主人,更因为光秃秃的骨骼不惧刀剑,甚至还高少许,只是动作略显迟钝,自己
才能支撑到现在。

  他一边竭力抵挡骷髅挥来的重斧,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这边,心里渐渐升起
一丝疑虑。虞白樱被秋小子挡住,没看到她的真实修为,但虞氏姊妹见到自己这
边的人马还敢出手,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泉贱人暗算吧?

  眼看月霜使出一招伏魔朝虞紫薇颈侧划去,程宗扬眼角突然瞥到一丝暗红月
光浮上地板,大叫道:「躲开!」

  那丝几乎看不到的月光突然昂起,正是虞白樱攻来的断月弦。幸亏程宗扬叫
声在前,月霜及时停步,才没有被切金断玉的丝弦缠住手臂。

  虞白樱丝弦攻来的同时,虞紫薇也强压下逆行血咒,碧血杖蓦然抬起,泉玉
姬的落梅剑在杖上发出一声刺耳声响,肩后被银隼镖刺中的部位猛然迸出一缕血
箭,落叶般飞开,撞在墙上。

  短短两个呼吸时间,虞紫薇、泉玉姬同告负伤,月霜被那根细如发丝的断月
弦逼得手忙脚乱,程宗扬也因为分神,被骷髅随从用骨肘撞到腹侧,从重斧劈出
的缺口跌到隔壁。

  只有小紫笑靥如花,握着那颗黄泉玉娇声道:「虞姐姐的身子好白呢。人家
最喜欢双胞胎了,一会儿人家给你们当妈妈,帮你们剥光光,乖乖待在盆子里面,
让妈妈给你们洗白白,好不好?」

  虞紫薇美目露出骇人怒火,她的目标一直是月霜,这时注意力终于被小紫吸
引,转身朝她掠去。

  小紫早就等着这一刻,随即乳燕般飞起,手掌在窗棂上一按,木制窗棂顿时
碎裂,轻笑着闪身掠出。

  虞紫薇放开月霜,赢露着白生生的玉体跃出窗户,地上破碎皮甲被劲气带动,
宛如受惊的蝴蝶飞开。

  「死丫头!」

  跌入隔壁的程宗扬跃起身朝小紫追去。

  几根枯骨握住黑沉沉的斧柄将程宗扬硬劈回去。那具骷髅失去血肉和筋腱,
白森森的骨骼被无形力量连接在一起,偶尔某根细小骨豁被程宗扬的刀气震飞也
能重新飞回,简直就是个不死怪物。

  死丫头虽然在船上休养快一个月,但失去的气血没那么容易复原,论起实力
只怕比在建康时还弱一些,而虞紫薇的修为绝不在苏妲己那妖妇之下。对小紫来
说,此时局面比建康那一晚更凶险。

  情急之下,程宗扬抛开双刀,两掌「砰」的合拢,大喝一声:「临!」

  从丹田传出的声音在体内隐隐震动,与真气奇妙地融合。一颗光球从丹田涌
出,如同脱缰野马,通过手少阳经络从指尖飞出。

  昏暗的室内一瞬间被九阳神功的耀眼光芒照亮,骷髅随从像被强光刺痛眼睛
一样,举臂遮住空荡荡的眼眶。那颗光球击在它干枯臂骨上,「格」的一声,白
森森的骨骼表面绽出一片龟甲状的裂纹,然后断裂开来,一截惨白臂骨带着重斧
「光」的落在地板上。

  泉玉姬肩部鲜血狂涌,染红半边衣物;她惊愕地看着程宗扬,完全被他突然
施展的九阳神功所惊呆。

  程宗扬顾不上理会她的惊愕,舌绽春雷,暴喝道:「兵!」

  又一颗光球脱掌飞出击在骷髅胸膛正中。骷髅胸骨像被烈火焚烧过一样变得
黝黑,几粒细小骨渣迸裂开来,骷髅所有骨骼都为之震动,整具骨架摇摇欲坠。

  程宗扬长吸一口气,暴喝道:「斗!」

  挥出一颗光球,朝骷髅头颅击去。

  几乎散开的骷髅突然间一紧,骨架顷刻间小了三分之一,堪堪避开程宗扬的
九阳真气,接着仅剩的左臂抓住重斧朝程宗扬胸口劈来。

  程宗扬一口真气刚用完,眼看着重斧横扫过来却无力闪避。此时离自己最近
的泉玉姬只要出剑挡住骷髅这一击,自己就能缓过气来,可那贱人不但没有出手,
反而惊惶地向后退去,把自己暴露在重斧的狂飙下。

  「干!」

  程宗扬心里大骂一声,一口血险些吐出来。早知道这贱人靠不住,没想到会
在这要命时候卖了自己一道。

  忽然一个人影飞来撞在程宗扬身上,重斧擦着头皮扫过,带上几缕头发,两
人一同倒地,翻滚着压在一处。

  程宗扬瞪目结舌,从斧下救了自己一命的竟然是月霜。那丫头身上多处被断
月弦割出伤痕,看起来比自己还要狼狈。更要紧的是,程宗扬突然发现月丫头身
上的衣服都用针线缝在一起!

  程宗扬感觉像挨了一个耳光,一时间无地自容。昨晚的事月丫头全知道得清
清楚楚……太乙真宗用的什么狗屁迷香啊!

  月霜虽然救了他一命,看着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客气,充满鄙夷和愤怒。

  忽然间程宗扬翻过身压在她柔软胴体上,月霜脸色一下涨得通红,用力啐了
这个不要脸的淫贼一口,接着屈膝给他一个狠的。

  「呃……」

  程宗扬刚才在下面,正看到骷髅再次挥出重斧,本来抱着她想翻滚躲避,这
下仿佛被一头犀牛撞到胯间,浑身力气一下散得净光,脑中只剩下一个感觉:蛋
疼!

  脑后风声响起,程宗扬几乎能听到骷髅握住斧柄的指骨摩擦着格格作响。生
死关头,太阳穴忽然一跳,感应到一丝死亡气息。

  额角这种跳动刚才已出现不少次,程宗扬并没有太在意,这一刻却萌生一个
念头。

  除了最初星月湖那名自己的属下,双方并没有死人。这股死气的来源只可能
是背后的骷髅随从。与一般死亡气息不同,它身上死气聚而不散,只有交手时才
能感应到。

  程宗扬顾不得多想,真气送入太阳穴,通过生死根奋力一吸,将那股死气硬
生生夺入体内。

  重斧落下将木制地板斩开一个大洞,离自己耳边不过寸许。

  坠落的木板雨点般掉在楼下,砰砰声不绝于耳。片刻后室内安静下来,只有
灰尘四处弥漫。

  程宗扬面无人色地侧过脸,只见那只白骨森然的骷髅手掌握住斧柄,在距离
自己不到一寸的位置,凝固似的一动不动。

  程宗扬外表并没有变化,只不过他自己知道,自己窍阴穴内多了一个模糊的
影子。

  程宗扬压低声音,试探着说了一声:「走!」

  骷髅随从缓缓提起重斧,然后向前迈出一步。

  程宗扬与月霜面面相觑,接着月霜抬起手臂,充满愤怒地甩来一个耳光。

  「我又不是故意的!哦……」

  程宗扬两手捂着胯下,像虾米一样蜷起身体,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庭中传来一声厉叱,「阿薇!」

  虞紫薇在走廊中尖叫道:「她抢了我的黄泉玉!」

  一道黄光从天井射入走廊,程宗扬醒悟过来,挣扎着爬起来,一脚踢在骷髅
完好的手臂上,将它的臂骨踢得散开。

  果然,在自己拆散骷髅的同时,那个被自己强行吸入窍阴穴的魂影受到一股
强大力量吸引,散成丝丝寒意从体内逸出。

  小紫娇笑着从隔壁破洞跃过来,紧接着虞紫薇出现在断墙另一侧。她一手握
着黄泉玉,一手拿着碧血杖,银丝般的长发垂在身后,那具光溜溜的胴体一丝不
挂。

  这女人身材果然惹火。该凸的凸,该凹的凹,那具雪白肉体丰腴妖艳,充满
成熟女子的秾艳风情,让人不禁想入非非——如果真把她们抱在怀里,给这对并
蒂的姊妹花轮流洗澡、任意摆布,该是何等乐事!

  但这会儿实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好时候。脑筋刚转了半圈,下面就像又挨
了一脚,程宗扬龇牙咧嘴,痛得冷汗都出来了。

  虞紫薇握着黄泉玉的手掌横在胸前,抱住双乳,那对雪滑丰乳在臂后起伏着,
两眼放出骇人怒火。她的骷髅随从已经散成数十块,即使有黄泉玉在手,短时间
内也无法复原。

  虞紫薇提起碧血杖重重一顿,脚下木板像地毯一样扭曲变形,掀起水纹般的
波痕。与波痕一触,室内木桌的四只桌腿同时裂开,发出一声脆响。

  程宗扬咬紧牙关,扑过去想抢过双刀,刚迈开步子就闷哼一声,两手捂着胯
下差点跪倒。月霜跃起身娇叱一声,双手握剑奋力刺进地板。水纹状的波痕掠过
剑锋,扇形分开,剑刃像置于熔炉中,温度迅速升高,变得暗红。

  月霜死死握住剑柄,缠在剑柄上的丝绦在高温下冒出青烟,就像握着烧红的
烙铁。

  「小贱人!」

  虞紫薇盯住小紫,恨不得吞了她。

  小紫骇怕地向后退去,忽然双手拢在嘴边,娇声道:「救命啊……」

  虞紫薇怒极反笑。她们姊妹出道十余年来从未失手,今日却在这几个年轻人
手中好一番灰头土脸,即便用最酷毒的手段杀掉她也难解自己心头恨意。

  整座小楼微微一摇,接着楼顶被一对蛟龙般的黑戟掀开。木石纷飞间,一个
高大身影从天而降;虞紫薇骇然转身,一手拔出碧血杖朝空中刺去。

  孟非卿的天龙霸戟绞住碧血杖,翻腕一拧,虞紫薇的玉杖脱手飞出,劲风所
及将她整个笼罩在内。虞紫薇尖叫着闪身退后,避开霸戟凌厉的锋芒。孟非卿雄
狮般的身躯落在室内,双戟如同蛟龙出水攻向虞紫薇。

  反而是虞紫薇处于劣势时才看出这个女杀手的真实身手。她在狭小的斗室内
翻滚跳跃,躲避双戟的追击。那对赤赢雪乳在胸前跳动,白花花的肉体忽而弯转
如环,忽而疾退如风,雪白双腿不住跳跃,开合间展现出无穷妙态,大腿外侧那
朵蔷薇逼真得仿佛活过来一样活色生香。

  程宗扬刚看了两眼就再支持不住,不得不含恨移开视线。孟非卿却对眼前赢
女的艳态视若无睹,他击飞虞白樱的断月弦,双戟越收越紧,忽然戟尾一摆打在
虞紫薇腰间。虞紫激痛叫着按住腰肢,孟非卿戟交右手,左手张开,像抓一只小
兔子那样拧住她的脖颈。

  破空戟声突然中止,楼内安静得几乎能听到各人的心跳声。

  程宗扬望着孟非卿,对他又多了一分佩服。下午踹他那一脚只觉得过瘾,这
会儿自己也原样消受才知道有多要命;孟老大不仅浑若无事,还能出手破敌,真
不愧是铁打的好汉。

  虞紫薇咬牙道:「有种你便杀了我吧!」

  孟非卿沉声道:「当年之事,岳帅已经赠给两位黄泉玉作为补偿,还有什么
对不住你们的?」

  虞紫薇尖声恚骂道:「孟走狗!你以为我们姊妹是什么人!啐!」

  孟非卿有些尴尬地避开她的唾沫,挺起腰背威风凛凛地喝道:「龙宸的人要
蹚这滩浑水吗!」

  庭中格斗声戛然而止,接着虞白樱飞身上来。她与秋少君一战虽然没有楼上
凶险,但绝不轻松,此时白腻乳肉香汗淋漓,甚至溢出皮甲,看起来比虞紫薇还
要吃虞白樱厉声道:「放开她!」

  孟非卿松开手,还挥下外衣覆在虞紫薇身上。虞紫薇却毫不领情,将他的衣
服扔到一边,赤条条挽住姊姊的手臂。

  姊妹俩站在一处,容貌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虞白樱充满恨意的目光从程
宗扬、月霜、小紫、泉玉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孟非卿身上。

  「孟走狗!」

  虞白樱道:「你和你的兄弟们一天十二个时辰尽管守着这小贱人!我们走!」

  程宗扬叫道:「孟老大!你就这么让她们走?」

  孟非卿尴尬地低声道:「闭嘴。」

  虞白樱狠狠盯了众人一眼,搂着妹妹离开。

              第八章驯驭姬奴

  程宗扬气得七窍生烟:「有什么家丑不可外扬的?不就是姓岳的占了人家便
宜,让人家记恨了十几年吗?老子做的混账事让女儿承担,这当爹的也太不负责
任了吧!」

  孟非卿道:「此事一言难尽,她们姊妹本来是龙宸的人……」

  程宗扬不客气地打断他,「龙宸是什么东西?」

  「晴州最没有名气的杀手团。」

  孟非卿道:「我想晴州知道龙宸刺客团的人不超过十个。」

  程宗扬怀疑地说:「是吗?」

  「龙宸每次出手都是以一千金铢起价,能出得起这个价钱的并不多,十个主
顾已经不少了。」

  孟非卿回过头,「月姑娘、紫姑娘,你们没事吧?」

  小紫笑嘻嘻道:「孟大哥,你好棒哦!」

  月霜却道:「你是谁?」

  孟非卿道:「在下姓孟。星月湖八骏之一,铁骊孟非卿。王真人和你提过我
吧?」

  月霜点了点头,「师帅要我离你们远一点。」

  看着孟老大吃瘪的样子,程宗扬觉得很开心,他捂着裆假惺惺道:「孟老大,
想开点,也许王大将军不是这个意思呢!」

  孟非卿道:「王真人多半是一片好心,怕你们跟着我有危险。」

  月霜不冷不热地说道:「谢谢你了。再会吧!」

  孟非卿沉默片刻:「我们兄弟虽然性子各异,但对岳帅都是一片忠诚……」

  月霜打断他,「我知道了。」

  孟非卿只好起身抱拳道:「月姑娘保重,待我们兄弟在江州立足再来见姑娘
吧。」

  「等一下!」

  月霜眼睛猛地一亮,「你说江州?」

  孟非卿道?「我们本来想请姑娘到江州,共襄大举……」

  「少掉文!是不是和宋军打仗的事?」

  「不错!我们……」

  月霜又一次打断他,「有多少人马?充数的就免了,只说能上阵的精锐!」

  「将近两千。还有一些雇佣军。」

  「雇佣军不可靠。」

  月霜饭眉道:「两千人太少了。城池如何?」

  「万无一失。」

  「道路呢?」

  孟非卿道:「江州西靠大江,有水路贯穿南北,隔江便是宁州。旱路主要有
两条,能通车马。」

  月霜用剑在地板上迅速勾勒出地形:「东边是烈山?有大路吗?粮草供应怎
么样?兵器储备如何?城中人口有多少……」

  程宗扬暗自嘀咕:真让孟老大赶上了。月丫头做梦都想上战场,何况还要给
她两个营,这下想不让她江州去都难了。

  程宗扬与小紫对视一眼。小紫吐了吐舌头,亮出掌心的黄泉玉,朝泉玉姬摇
了摇。看到那贱人,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口口声声把自己当成主人,事到临
头却弃主逃生;纵然她血透罗衣,此时又一脸惶惑,也激不起自己半点同情心。

  一个大脑门小子在门外探头探脑地窥视,程宗扬一眼看见,招呼道:「秋小
子,滚进来吧!」

  秋少君踏进不成形状的房门,躬身斯斯文文地行了一礼:「不知哪位是月姑
娘?」

  月霜正和孟非卿谈得投机,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是我。」

  然后又转头说道:「你刚才说经过烈山的道路很窄?」

  秋少君碰了一鼻子灰却没有露出丝毫不耐烦。他与刚才虞白樱满身香汗的狼
狈之态截然相反,衣冠整整齐齐,除了开始被切断的袍袖,几乎看不出刚与人交
手的迹象。

  程宗扬道:「秋小子,你很行嘛。虞大姐起码有五级修为,看你的样子还很
轻松啊。」

  秋少君心有余悸地说:「那女子真厉害,我都用到太素才支撑下来,再打下
去就该太极了。」

  「喂,你的先天五太是什么功夫?」

  「太乙真宗的小术,」

  秋少君谦逊地说道:「比起师哥的九阳神功差远了。」

  程宗扬打量他几眼:「师帅的九阳神功没传给你吗?」

  秋少君道:「我入门时师哥就离开龙池了,后来说过两次,但师哥在塞外一
直脱不开身,就耽误下来。」

  他叹口气,「得知师哥龙须大漠,夙师兄远赴塞外,就是怕九阳神功从此失
传……」

  正和孟非卿交谈的月霜忽然抬起头,「你是太乙真宗的人?」

  「在下秋少君。」

  月霜恍然道:「秋少君就是你?在塞外的时候,每次太乙真宗来人,师帅都
会询问你的进境,还说怕你进境太快、根基不稳,最好能周游天下,历练几年。

  原来你这么年轻。「

  秋少君怔了片刻,合掌道:「多谢姑娘面传掌教师兄口谕。」

  月霜道:「我要去江州,你来不来?」

  秋少君指着自己,「我?」

  月霜一摆手,「不来就算了。」

  程宗扬踢了秋少君一脚,秋少君连忙道:「当然要去!」

  话刚出口,他就为难地敏起眉,低声道:「程兄,我那些瓢虫怎么办?」

  「好办,全放了。放不完你就炒吃了。」

  秋少君苦着脸道:「那东西会放屁,很臭的。」

  一提起两军交战、疆场争雄,孟非卿与月霜谈得分外投机,月霜当场决定搬
到鹏翼社好商量如何筹备江州战事。

  出于安全考虑,月霜的身份对佣兵团还没有公开,反正薛延山和石之隼已经
接下江州的生意,月霜和敖润等人都会去江州。

  孟非卿如释重负,先把月霜送上马车再过来道:「紫姑娘,虞氏姊妹身手不
俗,今夜仓促而来吃了大亏,下次就没这么容易了。」

  小紫抱住程宗扬的手臂,笑吟吟说:「程哥哥会保护我的。」

  孟非卿深深看了她一眼,抱拳道:「那就拜托程兄了。」

  等孟非卿离开,程宗扬低笑道:「死丫头,孟老大看出你的狐狸尾巴了。」

  「那又怎么样?」

  程宗扬捏了捏她的鼻尖:「你不是不认姓岳的吗?为什么还敷衍他们呢?」

  小紫白了他一眼,「傻瓜。」

  程宗扬叹口气。「我就是知道才问你。你知道吧,孟老大已经说了,谢艺和
小狐狸两个营交给你,这一下就多了几百名忠心耿耿的手下。可是如果你不开心,
就是得到整个星月湖大营也没意思。喂,开心点吧,今晚月丫头就该知道你是她
妹妹了。」

  小紫拨弄那颗黄泉玉,眨了眨眼睛:「想要我开心呢,你就要送我一件礼物。」

  「什么礼物?」

  「那对双胞胎姊妹。」

  程宗扬抓了抓脑袋,「你知道哪儿有卖吗?」

  晴州官衙虽然基本是一个摆设,但一个正常州级官衙的官吏无不具备,知州
以下包括通判、判官、推官、户曹参军、司法参军、司礼参军、录事参军、孔目
官、勾押官、开拆官、押司官、粮料官……无不具备。而且在晴州当官还有一个
好处:不用做事并且俸禄丰厚,因此被无数人视为美差。

  相比于其他无所事事的职位,主管司法的判官、推官还有点事做,但也仅限
于维持市面的治安、小偷小摸之类的,较大的案子都由总商会接手。因此见到长
安六扇门捕头前来接洽,衙门的判官杨展很是吃了一惊。

  验过这位六扇门总部泉捕头的腰牌,杨展客气地奉承几句,立即表示州衙的
一切资源都对六扇门完全开放——反正衙门监牢也是个摆设,除了暂时关押一些
醉酒闹事的闲汉,从来都没用过。

  拽掉头上麻袋,元行健脸上重重挨了几个耳光,清醒过来。他一伸手才发现
身上戴着重枷,眼前一排手臂粗的木栅栏,竟然是一座监狱。元行健愕然片刻,
接着咆哮道:「谁!谁敢偷袭老子!」

  旁边是一个穿着捕快服色的端庄丽人,她坐在一张矮矮的书案后面,拿着纸
笔,语调生硬地说道:「姓名。」

  元行健怒气上涌:「老子是太乙真宗的人!谁敢抓我!」

  那丽人看了他一眼,拿起一枝铁尺放他踝骨上,然后伸足踩住。元行健眼睛
慢慢瞪大,忽然「格」的一声脆响,元行健舌头猛然吐出,眼睛瞪得比铜钤还大,
接着鼻涕口水都淌出来。

  泉玉姬拂好纸,挽笔问道:「姓名。」

  「元……元行健……」

  元行健用变调的声音道:「快松开……」

  「出身。」

  「太……太乙真宗门下……别踩啦……」

  「什么时候加入太乙真宗的?座师是谁?」

  「三……三年前……林……林之澜……」

  「加入之前呢?」

  「劫……劫匪……」

  元行健狂叫道:「我都招了!都招了……快松开……」

  「十月十一日晚,你在什么地方?」

  「混……混元观!」

  「为什么要暗算雪隼佣兵团的月副队长?」

  「不是我!嗷——」

  元行健发出非人的惨叫声。

  眼前的女捕快不动声色,冷漠地问道:「你为何给牛二迷香?」

  元行健喘着气,目光不停闪烁,下一个瞬间,他左手拇指便被生生拧断。

  「是林教御!林教御的谕旨!」

  元行健惨叫:「林教御吩咐,见到姓月的丫头便把她擒下,送往龙池。如果
无法生擒就杀了她!我只给了迷香,没想伤她的性命……」

  「你如何知道她在晴州?」

  「我们听说她在夜影关出现,一路追到晴州!」

  「听谁说的?」

  「一位同门!他随蔺教御来晴州,无意中透露在夜影关见到一个酷似月霜的
女人,我们用了两天才找到她!」

  「林之澜为什么要暗算月副队长?」

  「我不晓得,林教御没有交代原因!」

  泉玉姬重新拿起铁尺,元行健惨叫道:「我真不晓得!好像姓月的是谁的女
儿,是个要紧人物!」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道:「蔺采泉也来晴州了吗?」

  元行健这才看到栅栏外还坐着一个人,他拼命点头:「三天前刚到!还有商
乐轩商教御!」

  「他们来晴州做什么?」

  「我不……」

  看到女捕快拿起铁尺,元行健急忙改口,「我晓得!是拜火教的事!听说拜
火教有件东西十几年前丢失了,那些拜火教徒认定与我们太乙真宗有关……」

  元行健声音忽然停住,过了一会儿才怪叫道:「是你!」

  程宗扬笑道:「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月霜去了雕翼社,秋少君返回混元观放他的瓢虫。他们都拍拍屁股走人,剩
下客栈的损失,当然由自己这个冤大头买单。至于怎么向客栈老板解释整幢楼几
乎被彻底毁掉的惨状,就交给秦桧去头痛了。

  小紫一回宅院便去摆弄那颗抢来的黄泉玉。看到她兴致勃勃的样子,程宗扬
升起一种不安感。能让死丫头这么上心,肯定有人要倒霉。不过自己也没闲着,
趁秋小子放瓢虫的机会,指使泉玉姬摸进混元观把元行健打晕拖出来。秋少君为
人虽然不错,但就是太好了,有些事只能背着他干。

  说到泉玉姬,程宗扬真有些佩服这贱人。自己昨晚显露出九阳神功,泉玉姬
再傻也知道她已经犯了一个无法挽回的大错。短暂惊惶之后,泉玉姬立即做出选
择,在回去的船上,她解下衣、剑,羊羔似的伏在他的脚边表示彻底忠诚,并把
自己所知道的全部黑魔海内幕都说出来。

  昨晚被月霜用膝盖顶那一下正撞到要害,程宗扬没好气地把她交给小紫,咬
牙切齿地静心养伤。这会儿休养得差不多,又得知泉玉姬抓到元行健,才赶到晴
州监牢。

  看到泉玉姬手握纸笔,一副公事公办的纪录口供,程宗扬气就不打一处来。

  说到底,如果不是泉贱人见死不救,自己也不会挨这一下。吃了这么大一个
亏,自己终于懂了:对于这种贱人,善意和宽容只会被当成软弱无能,只有狠狠
羞辱她、让她认清现实,她才会甘之若余地当好奴隶。

  泉玉姬正伏案笔录,身体忽然一颤,包裹在捕快劲装下的圆臀像被人打了一
掌似的猛然抬起,哆嗦几下。她连忙回过头,程宗扬大模大样地坐在藤椅上,两
腿分开朝她勾了勾手指。

  泉玉姬冷漠表情一瞬间变得妖媚。她放下纸笔,起身想走过去,腹部却像挨
了一拳,弯腰跪倒在地。

  程宗扬收回真气,懒洋洋说道:「往后你在我面前只有两种姿势:跪着或躺
着。除非老爷想站着用你,你才能站起来,明白了吗?」

  「凑啊哟!」

  泉玉姬手脚并用地爬到主人面前。

  程宗扬毫不客气地抓住她的秀发,把她漂亮面孔按在自己腿间。

  元行健睁大眼睛,看着神情凛然的女捕快忽然间像换了一个人,当着自己的
面用嘴巴解开那个年轻人的裤子,像娼妓一样替他品箫。

  程宗扬若无其事地一手伸进泉玉姬衣内,抓住她的丰乳,一边道:「说吧,
姓蔺的在什么地方?」

  元行健脸色时青时白。那女捕快的身手自己见过,比自己高了一筹不止,可
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却像个玩物。这个姓程的年轻人到底有何等惊人的艺业就不好
说了。再想到在紫溪时他手下的武二郎,元行健立刻判断局势。

  「在上清阁!」

  元行健心一横道:「蔺教御受了伤,到现在还起不了身。你要想对付他,我
可以带路!」

  太乙真宗的内斗已经白热化,连勾结外人对付同门这种事都干得出来;程宗
扬对太乙真宗的未来越来越不看好。

  「太乙真宗也是名门正派,怎么连你这种土匪也收进来?」

  元行健折断的手指垂在枷上,一边咬牙吸着凉气,一边道:「林教御有些事
不方便做,才招揽小的。」

  「什么事他不方便做?」

  「……林教御在外面有些生意,要人打理。」

  「什么生意?」

  「有几家当铺,」

  元行健忍痛道:「平时也放些高利贷。」

  太乙真宗堂堂教御居然私下放高利贷?林之澜有那么爱钱吗?他要那么多干
嘛?

  「他没来晴州?」

  「林教御在龙池,十几年来从没有下过山。」

  「掌教王真人的弟子大都在左武军,太乙真宗现在最强的是哪一支?」

  「论人数,林教御的门人最多,不过蔺教御和商教御加起来也不比他少。」

  「卓婊子呢?」

  元行健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卓云君:「卓教御门人不多,但几个女道
观都是她执掌。」

  「夙未央呢?他偏向谁?」

  「夙教御性子古怪得很,自己去了塞外,说要依照掌教真人的遗命拥立新任
掌教。」

  王哲在草原尸骨无存,夙未央的表态分明是两边都不帮。蔺采泉、商乐轩看
来已经联手,一同对付林之澜。林之澜不分好坏召集这么多门人,多半也为这一
天准备。

  见程宗扬没有反应,元行健勉强挤出笑容,奉承道:「程公子好手段!这女
人要相貌有相貌,要身材有身材,扮起捕头来也似模似样,在公子面前却这么服
贴,佩服佩服!」

  程宗扬大笑道:「什么扮的!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六扇门捕头!」

  元行健张大嘴巴,那张凶狞面孔看起来又呆又傻。

  「看不出来吧?这婊子就是个贱货!」

  程宗扬握住泉玉姬的头发,将她的面孔拉起来,「是不是?」

  「内也!」

  泉玉姬用新罗语应道。

  程宗扬笑道:「元兄眼睛瞪这么大,想不想看看这个六扇门女捕头衣服下面
的模样?」

  元行健强笑道:「不敢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泉捕头,把衣服脱了。」

  泉玉姬毫不迟疑地爬起来,解开衣带脱去上衣;她刚把裤子褪到膝间就被程
宗扬推到栅栏上。泉玉姬浪叫一声,两手扶着牢房木栅,乳房挺起。她弓着腰,
双膝并紧,臀部向后挺起。浑圆的屁股又耸又翘,臀肉丰满白腻,这会儿光溜溜
悬在半空,充满诱人肉感。

  程宗扬一手伸到泉玉姬臀间,毫不客气地在她股间拨弄,然后踢开牢门把她
拖到牢内。

  泉玉姬心头一阵战栗。她当然知道昨晚自己在主人的危难关头见死不救已经
形同背叛,但一直心存侥幸,觉得这位主人其实为人温和,不会给自己什么惩罚。

  可程宗扬打定主意,给猴子一条项链不如给它一顿鞭子,让它知道背叛要吃
的苦头。

  「躺上去,把腿张开!」

  「凑啊哟!」

  泉玉姬扭腰摆臀地爬到书案旁,横躺在上面。那张书案只有尺许宽窄,半尺
高低;泉玉姬躺在上面,下体被高高垫起。她白美双腿朝两边张开,当着那个陌
生囚犯的面,将自己下体秘境尽数锭露出来。

  程宗扬笑道:「怎么样?这个六扇门贱人还不错吧。」

  元行健咽了口唾沫,「好个鲜嫩的美人儿……」

  他卖力地拍马屁,嘴上奉承道:「恭喜程爷!程爷好艳福!这位捕头一看就
是个能生会养的!什么时候程爷办喜事娶她过门,小的少不得要讨杯喜酒喝喝!」

  他心里打着主意,只要程宗扬一高兴,答应下来,自己这条命就算保住了。

  没想到程宗扬哈哈大笑,「娶她过门?你会娶一条母狗当老婆吗?」

  元行健连忙改口:「怪不得呢!这贱人一看就是个又骚又浪的下流货,千人
骑万人压,怎么配得上程爷?」

  程宗扬笑道:「泉捕头,该对你的口供了。」

  泉玉姬几乎能感觉到那个陌生囚犯炙热目光落在自己下体,体内立刻升起一
股火辣辣的热流。「那是一个月前……」

  她一边说,一边拨开下体,蜜穴鲜花般绽开,穴内水汪汪的,露出一片闪着
水光的红艳软腻。

  「老爷在山里让奴婢脱掉裤子,露出淫穴。奴婢还是未经人事的处女……」

  泉玉姬把指尖放在穴口,捅进蜜穴模拟当时情景:「老爷用大肉棒干进奴婢
淫穴,给奴婢开了苞,采了奴婢的处女花。」

  元行健看得眼都直了,却不知程宗扬早已动了十二分杀机,不准备留下他这
个活口。

  程宗扬真气透入窍阴穴,锁住魂影。泉玉姬如同心有灵犀,翻过身子跪在狭
小书案上,然后翘起浑圆屁股,双手抱着臀肉,将雪白的大屁股朝两边分开。女
捕头白滑臀沟整个暴露出来,里面湿淋淋满是淫液。

  程宗扬一手伸进泉玉姬臀间,那贱人白生生的屁股扭动着,水汪汪的蜜穴淫
水四溢。泉玉姬对羞耻的承受力出乎自己意料,或者说她在死亡的威胁下,淫贱
程度出乎自己的意料。

  程宗扬一边挑弄一边道:「泉捕头,来试试你的后庭花!」

  程宗扬拔出手指,将指上淫液抹在泉玉姬白生生的臀沟内,尤其是柔嫩的肛
洞。

  泉玉姬脸色微微发白,接着堆起笑容。

  「听到了吗?有人夸你屁眼儿够嫩。」

  泉玉姬道:「古吗朴思密达,谢谢……」

  程宗扬挺起阳具,对着女捕快柔嫩肛洞用力一挤。

  元行健道:「程爷的家伙好生威风!比武二爷还威猛几分!」

  这纯粹是睁眼说瞎话。自己虽然不算小,但和武二那种牲口级的相比,完全
是人与兽的区别。

  泉玉姬身体绷紧,肩头包扎过的伤口渗出血迹,脸上露出痛楚表情。芝娘和
丽娘都说过,第一次被人用后庭简直比破处还疼痛几分。但对这个黑魔海的御姬
奴,程宗扬没有半点怜香惜玉,腰身一挺,当着陌生人的面干穿泉玉姬的嫩肛。

  泉玉姬咬住牙关,喉中发出一声痛楚呻吟。她后庭极紧,阳具大概挤进寸许
深浅;挤压着龟头的嫩肛忽然一软,龟头已经挤进肠道。

  身下的新罗姬雪臀高举,用未经人事的嫩肛承受他凶猛撞击,一边道:「哦
泥……哦泥……老爷的大肉棒好厉害……奴婢的后庭花被老爷的大肉棒干了……」

  「程爷好威风!」

  元行健道:「一下就把这个捕快婊子的屁眼儿给开了!」

  被月霜踢伤的阳具还有点青肿,这会儿硬邦邦插在泉玉姬肛中,仿佛被她柔
嫩的屁眼来回按摩。理智逐渐被肉体的原始欲望占据,程宗扬一手抓住泉玉姬的
乳房,阳具一边在她战杰的肛中抽送。

  在程宗扬眼里,身下这个新罗贱人已经从奴婢下降到玩物的档次,而牢中的
元行健顶多是个死人。他用力挺动阳具,小腹不断撞击充满弹性的雪臀,发出清
脆肉响。粗大的阳具在柔嫩的屁眼儿里进出,将狭紧肛洞不住撑大。

  泉玉姬肩头鲜血顺着玉臀流淌下来,火热阳具干开她紧凑的菊肛,坚硬的龟
头不住捣进肠道,屁眼儿像被搅碎传来一波波痛意。

  她的下体仿佛被一只无形手掌揉弄,触电般震颤的稣麻感从穴口一直延伸到
蜜穴尽头,淫水像被压榨似的从蜜穴不停溢出,将两条白美大腿淌得湿淋淋的。

  泉玉姬两颗奶头充血般翘起,喉头仿佛泛出精液的气味,整具身体都被主人
笼罩;从乳房、蜜穴到屁眼儿,从发梢到足尖,所有隐私部位都被主人强势占据,
每一寸肌肤都在主人的侵占下战栗。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献出魂丹的女奴不会再背叛。对于失去魂丹的女奴来说,
她们的肉体与魂魄都与主人连为一体;无论飞升天堂的极乐,还是沉沦地狱的无
边苦楚,都在主人一念之间。

  元行健眼睛像充血一样,嘴角流出白沫。

  「把勒!把勒!快!快!」

  泉玉姬吃痛地叫着,她伏在散发着泥土霉味的监牢中,身为捕快却像一个被
凌辱的女囚。后庭的剧痛和蜜穴的快感交织在一起,在主人的抽送下,身体正一
点一点软化着卑微下去,越来越渺小,直到变成主人掌中一团软泥,被他随意揉
捏成各种形状。

  臀间痛楚越来越剧烈,忽然间,一片浓稠鲜血猛然飞起,雨点般泼了自己一
身。

  「哦泥!」

  泉玉姬尖叫着,下体的蜜穴像开闸的泉水一样喷涌,溅出一股又一股淫液。

  程宗扬收回沾血的手掌,额角太阳穴伤痕微微跳动,一股寒意流入体内。那
股熟悉的恶心感再次泛起,直到死亡气息完全融入丹田。

  浑身血脉贲张勃发,心头奔腾着杀戮的欲望。程宗扬低吼一声按住泉玉姬细
白膀颈,迫使她脸颊贴在洒着枯草污血的泥地上,阳具在她狭紧肛内凶猛进出,
从后面用力干着这个双膝跪在书案上、雪臀高高翘起的女奴。

  光线渐渐暗了下去,不知过了多久,程宗扬阳具一挺,在泉玉姬因痛楚而战
栗的肛中喷射起来,将杀戮和性欲的冲动一并射进她火热的肠道内。

  程宗扬直起腰:「去告诉仙姬,东瀛来的飞鸟上忍邀她明天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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