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印

【琼明神女录】(1-2.31)【作者:倒悬山剑气长存】

0
            第十三章、季姐姐饶命

  她声音很平静,像是七月无风的湖水。听不出一丝的波澜。

  林玄言身子微僵,蹙眉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季婵溪平静的容颜上终于有了一丝微澜。她有些恼,但还是顿了顿,重复道:
「我让你操我。听清了?」

  「嗯。」林玄言确认自己没有曲解她的意思之后点点头,又歪过头想了想,
认真道:「不操。」

  季婵溪蹙起了秀眉:「嗯?」她想了想,问:「你觉得我没有陆嘉静好看?」

  林玄言道:「和这个没关系。」

  季婵溪下意识看了一眼屋子,她瞥见了屏风后露出的一抹白色的衣角,心中
了然:「还有人在你屋子里。是你师父么?」

  「嗯。」

  季婵溪道:「我不介意。」

  「嗯?!」林玄言瞪大了眼睛。心想你不介意什么啊?

  容颜古静秀雅的少女没有理会他,直接推开了他走进了屋里,林玄言此刻身
子尚弱,自然拦不住她。季婵溪走进屋内,对着那屏风施了一个礼:「见过寒宫
剑仙。」

  裴语涵从屏风外走出,看着这位与她同称为王朝四大仙子的妙龄少女,神色
古怪。

  季婵溪看着面色苍白的少年,正色道:「我不介意她在旁边看着,或者让她
一起来也没关系。」

  林玄言吓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下意识地转过头望了裴语涵一眼。果然裴语
涵面色有些难看,她轻挑秀眉,但是她也不会对一个晚辈如何,只是训斥道:
「你们方才的对话我听到了。不管其中有什么过节,我都希望季姑娘可以自爱。」

  「自爱?」季婵溪淡然道:「我曾经听阁中一些人偷偷说起过我爹骑在你身
上的样子。」

  裴语涵神色一滞,她先是恼怒,张这张嘴,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轻轻地笑
了笑,她微微低头,神色落寞。

  林玄言哪能看到裴语涵被如此言语欺负,他神色严厉地看着季婵溪,气若游
丝道:「你还欠打是吧?」

  他们都不由地想到了白日里这绝色少女被他当着几万人的面打屁股的事情。
那是何等的羞辱。

  季婵溪闻言却毫无恼怒,反而轻轻地笑了出来。她转过身子,深蓝色的衣裙
熨帖着的背臀对着林玄言,那个纤细腰肢上系打着的淡雅的蝴蝶结,勒紧腰肢,
更显得不盈一握。将那本就至美的曲线装点得更为诱人。季婵溪轻声道。

  「你来呀。」

  林玄言彻底傻眼了,心想今天这季大小姐是抽什么风?本来心中恼火的裴语
涵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懵,她不禁苦笑了一声道:「季姑娘,就算是玄言故意让你,
你又何必如此?」

  林玄言忽然沉了下气,他望着裴语涵,温然道:「语涵,你先出去一下。我
和季姑娘单独聊聊。」

  他没有喊师父,而是喊的名字。裴语涵心绪有些复杂也无暇多想。她看着林
玄言,虽然心有犹豫,但是还是出了门。

  等到裴语涵将门掩上,屋子里便剩一片静寂。

  林玄言自然不会兽欲大发直接将这位妙龄少女抱上床办了,他没有谈方才的
事情,而是提起了一个让他也极为好奇的问题:「季姑娘,那个法相到底是什么?
我曾听说失昼城……」

  季婵溪毫不留情地打断道:「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你就想说这个?」

  「不是的,只是我……」

  季婵溪再次打断:「你是看不起我?」

  「……」

  她冰凉话语之间自带清媚,林玄言也忍不住心中微动,他望着季婵溪曼妙灵
秀的腰背曲线,那衣领微微向下,露出了脖颈下一片雪白的肌肤。他很不争气地
咽了口口水。季婵溪轻轻转身,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忽然走向他的身前,林玄言
微愣,随着季婵溪的步伐,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谁料季婵溪步步急逼,咯噔一声,林玄言的脚后跟碰到了床板,他已经无路
可退,只感到腰身一重,季婵溪已经欺身压上,她丰嫩的胸脯轻按在林玄言胸膛
上,微微挤压得有些变形,她清冷的面容上带着些有趣的笑意,林玄言感受着摩
擦着自己的那柔软丰弹的胸脯,那种缓缓刮擦而过的感觉,让他心跳不免加速。
他发现自己很眷恋这种久违的感觉,但是他依旧用力推了开了季婵溪。

  季婵溪身子微退,她雪白的脖颈上微染霞色,声音清凉道:「我不好看?」

  她的身材纤柔曼妙,最是浮凸有致,纤肿得当,此刻将随意披下的长发绾至
脑后更显清丽绝伦,她在最好的年纪,也拥有最好的容颜。她知道所有见过她的
人都想拥有她,但是她都不曾多看一眼。此刻箭在弦上却被一而再再而三拒绝,
她微微气恼又觉有趣。

  林玄言急促喘息,但是依旧威胁道:「你要是再敢威胁我,我就打烂你屁股。」

  此刻暧昧的气氛里,这样的话语不似威胁更似调情。

  季婵溪却渐渐敛去了本就极淡的笑意,她的眸子清冷如水:「下次再见,我
自会斩去你的手臂。」

  林玄言背脊发凉,他不知道季婵溪是不是认真的。而此刻季婵溪脸上的冰冷
却也只是一闪而过,少女温软的身躯再次压了上来,她竟然一下子握住了林玄言
的下体,虽然隔着长裤,但是那种肉体散发出的滚烫怎么能掩饰。

  少女手指微动,便将那已经勃起的龙根握在了手心里,拇指扣着上端,三根
手指扳住另一边,隔着裤子轻轻摩挲。

  林玄言喉咙口发出呜呜然的声音,他想要动弹,却发现身子好像被什么东西
死死地锁住了一般,他心中了然,此刻自己修为大损,境界远远不如季婵溪,只
有受制于人任人宰割的命运。

  他看着那与自己凑得很近,几乎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绝色娇靥,看着那水盈盈
的秋水眸子,看着那脸颊上微微泛起的桃粉,他心砰砰直跳,虽然他修道百年,
但是在这种事情上,他还只是新人,季婵溪脑袋微低,那俏脸两侧的漆黑发缕落
到胸上,轻轻蹭了蹭,有些软,有些痒。林玄言有些把持不住,他深吸了一口气,
大喊道:「救……」

  命字卡在了喉咙里。他感觉有东西印上了他的嘴唇,很软很糯,没什么味道,
带着些清香,很想一口咬下去,又仿佛只能细细怜惜。

  「呜。」林玄言睁大眼睛,望着她近在咫尺低垂的睫羽,才恍然明白发生了
什么。

  他们吻在了一起。少年的救命声卡在了喉咙里,再也没有机会出口。

  季婵溪抬起了小脑袋,看着脸色发红的林玄言,林玄言呜呜了两声,发现自
己发不出声音了,他气愤地瞪了季婵溪一眼,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绑住了四支
堵住了嘴巴随时待宰的小羔羊。

  季婵溪伸出纤长的青葱手指,挑开了自己衣前的那红色细线,她的胸脯绝对
算不上硕大,但是有种少女独有的丰实饱满,绣花的深蓝色衣襟随着细线脱落敞
开。林玄言看的目瞪口呆,那衣衫里竟然连抹胸都没有,明晃晃的雪白肌肤和那
露出的半只娇乳让人目眩神迷。

  虽然那里白日里比试的时候他看过甚至摸过,但是那时候暴雨如注,打斗得
更是天昏地暗,哪里看的真切。此刻在灯火微明的房间里,那里映照着烛光,染
上了艳丽的颜色,显得暧昧而娇艳。

  少女望着他,目光清媚,如倒影水影的水湾。

  她开始解他的衣衫,白布的衣带被她轻轻抽出扯去,林玄言只觉得腰部一松,
那衣衫便向两边散了开来,少女开始脱他的裤子,那裤子刚刚褪下,那阴茎便弹
了出来,高高昂首,如一柄直指季婵溪的长剑。少女望着那根灼热的阴茎若有所
思,她灵巧的小手摸了上去,手心微凉,阴茎滚烫,林玄言面色大变,浑身颤抖,
不知道是舒爽还是抗拒。

  少女眉眼带笑,食指拇指作扣,轻轻弹了弹林玄言阴茎的顶端,那阳具随之
晃动,几欲喷薄。少女微讥道。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老实。」

  这句话居然让一个少女对自己说了?林玄言深受打击,觉得自己人格受到了
五百年未有的侮辱,那些年他行走天下历练之际,被人辇得犹如丧家之犬之时都
不如此刻这般狼狈。

  少女握着他的阳具,如抚琴一般轻轻敲动了一下手指,接着握着下端,自下
而上地来回揉弄着,林玄言身子本能得颤抖。微微揉弄了十几下后,少女咦了一
声,因为她发现那肉棒非但没有变粗变硬,反而有软化的迹象。她看着林玄言,
神色有些凌厉。

  林玄言哭丧着脸,他在心中不停地念诵着太上清心咒,强入忘我之境,纵使
身前有百般刺激,他依旧强行进入了无欲的心境,纵使这种心境随时会被眼前这
个『强奸』自己的小妖精给破掉。

  少女冷冷地哼了一声,她的手骤然加大了力道,林玄言瞳孔微缩,身子猛然
一颤,这一颤,竟然硬生生地打破了手脚的束缚。但是少女好像没有察觉,她微
微前倾身子,诱人的胸脯仅仅隔着一件薄薄的衣衫蹭弄着他的胸膛。她伸出了小
小的香舌,微微挑逗了一下林玄言的脸颊。林玄言只觉得脸颊湿润,闭着眼睛不
敢看她。

  少女渐渐感受到,手中那根软下的长棒再次缓缓坚挺起来,她轻轻一笑,神
色有些得意。

  「啊!」少女忽然发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娇呼。

  林玄言忽然起身,撕扯开少女的衣襟,他无暇去欣赏那衣衫内流泻的春光。
白日里的战斗让他深刻认识到少女的乳头是多么的敏感,仿佛攻蛇七寸一般,他
盯住了那玉女峰顶被淡淡的乳晕衬着的坚挺蓓蕾,手指捉住,用力一掐。

  「嗯…啊……」少女浑身抽搐,胸脯一颤,乳浪香艳翻滚,犹如疾风劲草一
般,她美眸半闭,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婉娇啼。

  忽然乳头失守的少女无暇再去禁锢他,她的身子反而一塌,被少年反身压了
上去,林玄言发觉自己可以说话了,连忙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对着门外大喊:
「师父!救命!」

  仅仅几息之后,大门轰然被破开,长风灌入,女子剑仙裴语涵挽着长剑白衣
玉立门口。

  林玄言和季婵溪的目光纷纷望去。

  在裴语涵的视角里,她只望见林玄言衣衫不整压在季婵溪的身上,绝美的少
女罗裙半解,胸脯袒露,衣衫自肩膀滑下,露出断崖般挺秀的肩膀。而自己的宝
贝徒弟正用手掐着少女的乳头,身下那根勃起坚硬的肉棒更是顶在了少女柔软的
肌肤上。裴语涵脸色骤然羞红,一身夺人的气势瞬间全无。她愣了片刻,然后怒
气冲冲地望向了林玄言。

  「你把人家女孩都这样了,居然还敢喊我进来,难不成真想让我一起?下作!」

  「师父,你听我……」话音未落,门已经砰然摔上,屋内的烛火都被震得剧
烈晃动,摇起艳红的光影。

  林玄言百口莫辩,眼睁睁看裴语涵俏脸带怒地离开,欲哭无泪。

  身下一向不苟言笑的少女竟也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坏笑着望着林玄言,声
音清凉道:「感觉如何?」

  林玄言再也不想容忍这个少女,他抓起她的手臂,想把她身子扳过来狠狠打
一顿屁股来解心头之气,孰料他忘了自己的修为此刻远在少女之下。忽然间电光
火石的三两下,少女连点了他的几个大穴,他身子一软,仓皇倒下,少女再次反
身压上,林玄言此刻彻底成了待宰的羔羊,他想默念清心咒,但是心无论如何也
静不下来,反而适得其反,胸腔中竟有情欲大涨上窜。少女的玉手再次握住了他
的龙阳之处,酥麻的快感席卷全身,那一瞬间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张开吮吸着这种
刺激。

  林玄言胸膛剧烈起伏,他浑身燥热不安,俨然要被情欲所吞噬,而季婵溪手
中的阴茎也愈发粗大滚烫,她清雅的容颜上浮现出娇妍之色,她的脸颊凑到了林
玄言的耳畔,吐气如兰:「其实你很想要吧。」

  「唔唔唔……」林玄言百口莫辩,身下的阴茎又狠狠地出卖了自己。

  季婵溪忽然用手扣着自己的衣襟,缓缓向下扯去褪下,那衣衫一直褪到了臂
弯处,遮掩了一半的身子,露出了刀削版秀丽骨感的肩膀,玲珑的锁骨之下两团
丰嫩挺拔的乳肉半遮半掩,风韵十足,少女的肌理天生细嫩,有种绷着的紧致感,
此刻望上去更如丝缎白绸,尤胜天仙。林玄言看着这个誓不罢休的精灵般美丽的
少女,心中防线早已松垮了大半。

  但是他依旧想要负隅顽抗一下,他强忍了几欲喷薄的情欲,偷偷催动着体内
的气息,想要突破季婵溪的封锁。

  咯吱!

  猝不及防,门又开了。

  少年和少女目光再次不约而同向后望去。俞小塘穿着水绿色的齐胸襦裙,系
着天蓝色的发带,俏婷婷地捧着一碗桂圆莲子羹立在门口,她错愕地看着屋内几
乎赤裸的男女,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手中的瓷碗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刺耳的声音中摔了个粉碎,震惊的无以复加的她回过神来,眼中瞬间氤氲起了雾
气。

  「狗师弟,禽兽不如!」

  俞小塘声音哽咽,羞愤怒骂,她砰然一下子摔上了门,快步跑了出去。

  师姐你听我解释……他在心中狂喊。

  少年和少女面面相觑,少女神色有些古怪,而少年则是面如死灰。

  这是林玄言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动弹了,但是他却没有再多做反抗,他心如死
灰地看着这位衣衫半解的绝美少女,有气无力道:「算了,你上了我吧。来吧。
我不反抗了……」

  季婵溪冷冷地笑了笑,她哎了一声,忽然直起身子开始把玩起林玄言的阴茎,
就像是在拨动一件随手得来的玩具,时而那阴囊随着她的手指轻柔推送,时而那
阴茎又被她细腻如玉的手掌裹住,上下抚摸撸动。那龟头顶端已然分泌出了一些
粘稠的透明汁液。季婵溪伸出食指绕着龟头顶端柔柔地画圈,那黏稠汁液顺着她
的手指缠起,她手指一提,拉起了一道晶莹水丝。

  林玄言被挑弄得无以复加,身子再颤,腰身受刺激一挺,想要起身阻拦,谁
料季婵溪又极其霸道地把他按了回去,并用力地弹了一记龟头以示惩罚。少年又
痛又酥,直嘶哑咧嘴,他含糊不清道:「我都不反抗了你个变态还作践我干嘛!」

  「变态?」季婵溪神色瞬间冷若冰霜。她手上的力道加大了很多,微微弯折
起林玄言的肉棒。手上催动法力,一股股电流般的刺激自指间传出,疯狂布满了
阴茎之上,一下子刺激得林玄言背脊挺直浑身酥麻,几乎口不能言。

  「啊!」林玄言欲仙欲死,精关近乎崩溃:「不!不是,季婵溪,季姑娘…
…季大小姐……」

  季婵溪神色自若,手指尖的力道不轻不重,随意把玩,上下揉捏,而那微微
流动的法力又带着刺激感,与自己的纤细玉指相得益彰。林玄言浑身剧烈颤抖,
几乎要两眼翻白。

  「姐姐!季姐姐!饶命啊!」

  林玄言大口地喘着粗气,被折磨得神色有些疯癫。

  季婵溪冷哼了一声,撤去了手上的法力,柔柔地帮林玄言上上下下地撸动着,
举止间清媚自生。她哎了一声,缓缓道:「好弟弟,早如此不就好了,非要逞口
舌之快,到头来还不是乖乖求饶。」

  仿佛在生死一线走过的林玄言面如死灰地看着她:「我再也不反抗了,你随
便怎么样吧。」

  季婵溪松开了握着林玄言阴茎的手,她直起身子,理了理自己滑落娇躯的丝
滑衣衫,淡然道:「算了,这样就太没意思了。你还是把阳精留给你想给的人吧。
比如你那位师父,或者……那个师姐?」

  林玄言心想,原来你是喜欢玩强迫的啊。早知道我就早点服软了。

  季婵溪不再言语,她开始缓缓整理起自己的衣衫,深蓝色衣襟上绣着的淡绯
色五瓣樱花就像是夜幕上闪烁的星辰,微明微亮,她三指捏着衣领的一角,轻轻
斜向上拉扯,遮掩春色,那领边擦过挺立的乳头的时候卡了一下,恰好领上的小
花和粉嫩的蓓蕾并在了一起,望上去春意盎然,季婵溪轻垂脑袋,加重了些手中
的力量,衣领微皱,摩挲着坚挺的乳头而过,遮蔽了半座丰挺的玉峰。

  林玄言目不转睛地看着,深深地咽了下口水。出于最原始的生理反应,他的
下体抖颤了几下,不免很不争气地硬了几分。

  季婵溪余光一瞥,视而不见。

  林玄言修道百载,早已对道心了然,斩断了许多情欲,此处出关之后虽然心
有改变,但是对男女之事依旧没有太大兴趣,即使想与裴语涵欢爱,也不过是要
将第一个阳精给予她助她破境,也算是这么多年下来一点微薄的弥补。但是他并
不是真的没有情欲,只是一直埋在心底。

  而今天,被这个清美绝伦的妙龄少女连翻挑逗再加上裴语涵和俞小塘接二连
三带来的刺激,林玄言心中情欲的种子松动了,于是积压了许多年的感情忽然有
种厚积薄发破土而出的趋势。他看着自己愈发高耸的阳具,心中大感不妙。

  季婵溪慢条斯理地穿上了衣服,一举一动之间都撩人不已,她慢慢地系上了
胸口那固定衣襟的红线,然后将头伸到脑后捧了捧自己绾起的发髻,双手后展的
动作本就极显身材,此刻少女侧身而坐的动作更将她的曲线尽显得淋漓尽致。

  林玄言不敢多看,心想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啊。最可怕的是,他心中有个声
音不停地告诉自己,干脆就要了这个少女吧。上了她,上了她,上了她……碎碎
念念,犹如魔咒。

  正当林玄言内心苦苦挣扎之际,季婵溪猝不及防卷土重来,忽然握住了他已
经胀得不能再胀的阳具,冰凉的玉手一触及,林玄言便嘶得倒吸了一口气,他身
子猛然一抖,差一点精关失守,少女握着比先前又粗大了许多的阴茎,手指轻巧
地搭在上面,只是不重不轻地捏了一捏之后便飞快撸动起来。

  「啊!!!」林玄言发出了一声惨叫。

  快感仿佛滔天洪水瞬间淹没了全身,他浑身几欲禁脔,身子猛然紧缩,一浪
高过一浪的快感不停地冲击着他的思维,仿佛要将他弄得魂飞魄散。此刻他的坚
持不过是一根极其细小的线,被越拉越细越扯越长,似乎只要再用力一点点就可
以扯断。

  已然穿好衣衫的季婵溪媚眼半睁地看着他,神色有些迷离。

  林玄言有些绝望,他最珍贵的第一泡阳精就要这样浪费在这小妖精的手里了
么?

  忽然,季婵溪猛地停了下来,捏了一捏此刻极其敏感的鬼头。最高的一波浪
潮打来,林玄言浑身被酥麻浸透,每一个毛孔都在这一刻打开,他瞪大了眼睛,
这种他从未领会过的快感甚至比破境时候都要来的畅快。

  「嘶————」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心中那微不足道的一丝清明让他死死
地咬紧牙关强忍着射精的快感,他上下颚的摩擦之间甚至发出了咯咯的声响,身
子情不自禁地扭动来稀释这种无法抗拒的快感。

  季婵溪看着浑身剧烈颤抖依旧强忍着精关的林玄言,微微笑道:「还不错。」

  林玄言骤然睁大了眼睛,看着那风情撩人的季婵溪,他瞳孔通红,奔溃一般
扑了上去:「季姑娘……我想要……」

  此刻他已经有些不顾一切,心中唯一念头就是想找一个女体发泄自己内心火
山喷发般的情欲。

  他想要剥光眼前少女的衣服,再将那光溜溜的身体按在身下狠狠地蹂躏,听
这骄傲少女的一遍遍的呻吟,让她臣服在自己的胯下。除了欲望,此刻他的脑子
中甚至容不下其他念头。

  季婵溪却伸出了一根手指按住了他的双唇,她轻轻一笑,声音清冷如霜:
「不给。」

  林玄言如遭点击,身子向后仰去。他看着季婵溪,如看着生死大敌:「你…
…你……」

  你原来就是刻意来玩弄我的啊!不就是打了你的屁股么,你至于这么记仇么?
等我境界恢复了看不把你强奸一百遍!到时候求饶也没用!

  当然,这些话此刻的林玄言断然不敢说出口。人为刀俎他为鱼肉,他此刻只
有死心塌地等待凌虐的份。

  季婵溪面带微笑,忽然声音柔和道:「送上门给你你却不要,怨不得我,我
们两清了。」

  虽然余波远远未消,但是神色渐渐清明的林玄言仰头躺在床上,有种劫后余
生的感觉。

  他喃喃道:「你早就知道我的阳精可以破境?」

  季婵溪没有刻意隐瞒,点了点头。

  林玄言又问:「那尊法相告诉你的?」

  季婵溪没有回答,只是笑着看着林玄言:「你现在还有心思打听这些?」

  林玄言早已是惊弓之鸟,心中顿时又有种不祥的预感,连忙道:「季姐姐放
过我吧!」

  季婵溪冷冷一哼,一脸嘲弄地看着林玄言,不屑道:「出息?」

  林玄言此刻早已顾不上尊严了,一副逆来顺受愿打愿挨的可怜神情。季婵溪
拍了拍他的脸颊,拢上了衣衫,直起身子,忽然正色道:「希望下次见面,你也
不要让我失望。」

  说完这句她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林玄言忽然想问明日你想怎么对待陆嘉静。但是话到嘴边他又没勇气出口,
生怕横生枝节。

  他盯着季婵溪娇柔的背影一点点出了门,屏住呼吸,生怕她杀一个回马枪。
一直到那『妖女』掩上门离开,林玄言感动得几乎要哭了出来,他看着红肿的下
体,有一种大难不死,渡尽劫波兄弟在的感慨。

  忽然他又想起了裴语涵的脸,想到自己的第一记阳精最终还是保住了,他还
是有些欣慰。不禁喃喃道:徒儿,为师尽力了……

  他花了好久才平复了气息。等到他穿好衣裤靠着墙坐着的时候,回想起方才
的场景依旧觉得大梦初醒一般。

  咚咚咚。

  忽然有敲门声响起,林玄言身子条件反射地一紧,立马正襟危坐,下意识地
扯了扯衣襟。心想这杀千刀的小妖精又改变主意折回来了?

  「进……进来……」林玄言清了清嗓子,心里很没底地说。

  进来的却是俞小塘。她水绿色的抹胸长裙一摆一摆的,像是清风中的荷叶,
很是清新好看。她端了一碗新的桂圆莲子羹,一声不吭地走进来放在了桌上,然
后一声不吭地离开了。整个过程她看都没有多看林玄言一眼。

  林玄言心里发怵,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莲子羹咽了咽口水,但是他看小塘方
才的表情又有些害怕,应该没下毒吧……

  一番思想斗争之后他端起莲子羹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活着的感觉真好。他心想。

  仅仅穿着一件深色绸衣的季婵溪走进了夜色里,她的身后浮现出一个旁人无
法看到的女子法相,两人心意相通。

  女子法相声音平静而圣洁:「为什么?」

  季婵溪清冷道:「我不需要。」

  …………

  试道大会最后一日人潮云集。大家对陆嘉静的当众交合破处早已期待许久,
只是不曾想到之前竟然此番高潮迭起,而最终的胜者居然也是一个女子。女子与
女子如何交合?

  最后一日,四座雪白的擂台已然被撤去,而四位长老依旧镇守四角。姚姓老
人代表皇室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三皇子轩辕帘坐在身侧。各大宗门宗主皆集结
高台,列作其次,风度超然。

  今日接天楼张灯结彩,富丽堂皇,钟鼓鸣乐之声响彻整座承君城,唯有清暮
宫一片清冷。

  神殿最美的女子褪去了青裙穿上了华贵盛装站在清冷殿中,她微微仰头,望
着木架之上的三千卷经典怔怔出神。

  清暮宫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外人了。阳光透着天窗漏下,照拂着尘埃,望上去
凄清而萧索。陆嘉静走在一部部宗教卷典之间,绣着花海雪浪的绸缎丝袍拖曳地
上,美得那样的不真实。她随意取下一卷捧在手心细细地翻读。这些年殿中添了
许多新书,于是许多古书又厚了尘埃。

  世事是不是也是如此,新旧交替,由不得身在其间的人做出选择?

  一直到远处敲响古老的钟声,她才无声抬首。那一卷典籍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她没有如往常般赤着双足,而是难得地穿上了一双嫩红色的金线绣花小鞋。
她走到台阶下面,放眼望下,不知何时,清暮宫已经空无一人。

  清暮宫前铺着好长好长的红毯,穿过了神殿,穿过了皇宫,穿过了接天楼,
穿过了人潮的疏密与拥挤,一直到那最终要达到的地方。

  她微微提起裙袍,走下了台阶。一步步地走过去,面无表情。这条路真的好
长好长,就像当年从那里走来时一样。

  走到清暮宫的殿前,她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望见了那
清暮宫那三个赤红色的大字,望见了冷风徘徊清清惨惨的殿门。一个银发女子站
在殿前,望着她离去的背影。

  她回过头继续向前走,前面已然有些喧乱的人声沸腾在耳畔,仿佛是在交谈
着那五百年的浮世尘烟。身后有南绫音的声音传来:「胜者是位少女。」

  陆嘉静不以为意:「又如何?你以为我能保住身子?就算保住了又能如何。」

  南绫音叹息道:「随我会失昼城吧。」

  陆嘉静淡然道:「嘉静仙道修为早已被废,如今残花败柳之身已无甚执念。
就算随三当家去了又能如何?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么。」

  南绫音叹息道:「在我印象里,你绝不是这样轻易放弃的人。」

  陆嘉静轻声道:「你看错了。」

            第十四章、参见妖尊大人

  试道台前衣冠如雪,各大门派宗主和皇族当权者为陆嘉静的事已然吵得不可
开交,当权者执意要在今日进行那一场交合向天下宣告阴阳道之正统,而另一派
认为女子之间无法交合,况且季婵溪是处子,让她当众除衣带着假具破陆嘉静的
身子,她也断然不肯。

  一位眉心红痣的仙象老者道:「陆宫主侍奉王朝百年,殚精竭虑,修为高深,
以往一直安然无恙,为何如今神殿要如此咄咄逼人?」

  有几个皇族使者神色古怪,其中一个身穿蟒服,方脸圆耳的官员沉声道:
「其间自有内幕,暂时还不便公之于众。」

  「那今日怎么办?难道这场试道大会的落幕要让天下看笑话了?」

  「或者试图说服季婵溪,以假阳具作为交合吧。」说话者是赋雪神殿的副殿
主,赋雪神殿殿主为王朝郡主,而此时郡主正云游天下,所以他的话便极其有威
望。

  却听一人怒容道:「休想。」

  说话者正是季易天:「让婵儿行如此之事,我阴阳阁绝不答应。」

  一时间四下噤声,季易天的地位和修为在人间都是最巅峰的一批人,即使是
神殿殿主也要拿捏掂量。

  忽然有人笑着摇头道:「阁主真是生了个好女儿啊,技惊四座,令在下佩服。」

  何人敢如此大胆?季易天望向那人,面色微变。那人怀抱狭刀斜斜地站着,
一身刀意浑然流泻。刀与剑都被认为是旁门左道,但是天下练刀的武夫数量依旧
众多,只是有大成就者很少。而这位用刀之人责是其中最赫赫有名之人,雪潮刀
杨君。但无人轻视他,他无宗无门,昔日单刀入北域斩大妖,一举成名。

  季易天冷哼道:「阁下有何高见?」

  杨君笑道:「不如从皇家之中推举出一人,从各大宗门之间推举出一人。让
两人再决斗一次,胜者可得陆宫主的处子。」

  皇族一脉的势力脸色有些难看,众所周知,天下皇脉有一个共同点,那便是
天生便极难修行。如何能与各大宗门的天才弟子较量。

  场面微冷,有些尴尬,四皇子忽然起身笑道:「杨刀圣此言有失偏驳了,论
武力我等自然远远不如,在下和陆宫主有些交集,陆宫主的为人也算了解,不如
让我去与陆宫主商榷一番?」

  立马有皇家之人附和道:「如此甚好。劳烦三皇子了。」

  此言虽下,但是仍有人心生不满,想要反驳。一个清冷的声音若流水般缓缓
地流过场间。

  「不劳各位挂心,嘉静自有献身觉悟。」

  一袭凤凰雪浪牡丹长袍的陆嘉静凝立场间,她头束青玉宝珠发冠,青丝如绸
缎垂落腰间,她长裙曳地,盛装而来,眉目之间的萧疏清冷化成了清暮宫宫主独
有的清贵之气。

  平日里一袭简简单单的青衣长裙的陆嘉静便已很美,此刻盛装华袍之下,气
质更胜天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深居简出,极少见人,此刻站
在宽阔的试道台上,无论多么美丽华贵依然显得那么孤单。

  关于她的故事和传说和太多太多,难辨真假,在王朝的人民心中,她便是神
仙似的女子,只是这一刻,仙人走入了凡尘。

  陆嘉静褪去了一身清冷素妆,像是一株叠叠绽放的牡丹。

  她玉身长立,纤纤素手轻轻拢了拢深青色的秀发,如掬起一捧碧水,只是简
单的动作,便让所有人屏气凝神,沉醉在这绝代的风姿里。她睫羽微垂,目光如
水,衬着华艳裙袍,更显绝色。

  她将手轻轻地落到腰带上,玉指一勾,轻轻一拉,那束缚着腰肢的绸缎带子
便松了开来,她缓缓解下衣带。衣带轻盈落在地上,本来被束着的艳丽绸袍便随
之向两侧荡开,露出了澹青色的内衣和肌理雪白的皮肤。而那极其挺拔丰满的秀
丽玉峰更将衣服高高撑起,显露出明显的弧度,山峦如秀,配合着一身几乎完美
的曲线,不禁让人对那丰腴柔嫩的秀乳产生了无限期待。

  那玉峰会是什么样,那峰顶的一点如豆的风景又会如何艳美?许多人已经垂
涎欲滴,等待着陆嘉静的下一步动作。

  陆嘉静环视全场,目光平静。

  她淡淡地理了理衣衫,动作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却能引发无限的情欲,让
人迫不及待,直想自己上前为佳人宽衣解带,寻幽探密,将那从不示人的风景公
之于众。

  季婵溪作为夺魁者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逆光而立的她容颜淹没在一片阴
影中。

  陆嘉静淡淡地看了季婵溪一眼,神色清和,如出水芙蓉。

  可她越是冷静便越能显出那种娇媚如骨的韵味,仿佛只要展颜一笑,千万众
生便会为之倾倒。

  陆嘉静继续脱,她褪下了笼着衣袍的白纱,随风拂动缠于臂弯之间的衣带也
随之飘落在地。普通人的眼神中最多的是期盼与渴望,而那些当权者眯着眼睛,
神色满是期盼,一想到接下来三日便可尽情『款待』这位颠倒众生的女子,他们
的心情便情不自禁地愉悦了起来。只是他们仍然不解,陆嘉静到底怎么破身?

  她甚至没有用手,她轻轻地摇晃着香肩,柳腰随之微摆那华绸衣袍便如水滑
落,一瞬间,全场哗然,那衣袍坠地之后,她身上只剩下一件薄得近乎透明的青
色单衣与其中隐约可见的雪白抹胸了。阳光透彻,那单衣如若无物。她松开裙带,
娇臀轻轻摇摆之间,那长裙也一点点地下移。

  众人谁也不敢出声,闭住呼吸看着这一幕,生怕错过什么最精彩的节点。

  陆嘉静忽然不动了,她轻轻一笑,转折得恰到好处,她忽然将青色单衣飞速
一脱,随意一甩,然后拢了拢秀丽的青发,解开玉簪,长发滑落,垂在玉背之上,
美不胜收。

  她微微低头看着下身仅仅蔽体的裙摆,正打算继续摇臀使其脱落之际。忽然
有人打断道。

  「够了!」

  那同样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众人身子一震,紧绷的弦被打断之后不免有些恼怒。循声看去,说话之人正
是季婵溪。

  季婵溪缓缓走到了陆嘉静身前,气势夺人。

  「别脱了,我带你去接天楼。」

  季婵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陆嘉静当众脱衣的场景,她会很心痛,即
使陆嘉静没有丝毫不适的表情,即使她的动作也是那般的灵巧自然。但是她越是
平静,季婵溪便越是觉得不舒服。

  「季大小姐,希望你不要扰乱试道大会的正常进行。」有人站在高处威严道。

  季婵溪冷冷道:「我是夺魁者,我要去接天楼要她的身子,难不成你想要本
小姐在这里脱衣服给你们看?」

  「不敢,只是……」

  季婵溪直接打断:「你们有意见?」一时间季婵溪俏眉轻挑,秀靥上尽是怒
容,杀意蒸腾而起。四下噤声。

  陆嘉静看着她,自然明白她的心意,她有些无奈有些哀婉:「季姑娘,你不
必如此。」

  季婵溪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她走到陆嘉静身边,一下子拉住了她的手,
决然道:「我们走。」

  陆嘉静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

  「老夫有意见。」这时高台之上又有人声起:「希望季大小姐不要挑衅王朝
尊严。」

  说话者正是那位高深莫测的姚姓老人。

  季婵溪毫不留情:「挑衅了又如何?」

  姚姓老人不动声色,而他身旁几人却是勃然变色。在看台之上远远旁观的林
玄言刚刚睡醒从洞天里走出,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不知所解。他望着那褪去了
一半衣衫的陆嘉静更是面色沉重,五指在袖袍间轻轻掐算。

  在众人眼中,那是仙家和王朝之间的针锋相对,所有人都觉得皇朝会作出退
让之际,忽然有人发现,姚姓老人的身影消失不见了。

  季易天忽然勃然大怒:「姓姚的你敢!」

  忽然间天地微黯,一道长风惊起。姚姓老人灰色的身形在空中不过一线影子,
他拍出一掌,直逼季婵溪。季婵溪忽然转身,面色微变,如临大敌。陆嘉静也是
神色剧变,她反手握紧季婵溪的手,想要拉开她。

  这一掌没有太大的杀力,但是会带来极大的痛苦。姚姓老人身为皇族之人自
然要为皇家立威,哪怕那个人是阴阳阁的千金大小姐。事后他人如何怪罪他也管
不着,他只需要表现出自己对皇族的忠诚。

  以季易天的修为也来不及阻拦,他看得出这一掌的奥妙,但是饶是如此,他
依旧不想季婵溪受一点伤。

  陆嘉静握紧了她的手,想要将她拉开。但是那气机已然遥遥锁住,陆嘉静单
凭手劲如何能制止?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没有人想到姚姓老人的出手会如此迅猛不留情面。陆
嘉静的眼中忽然闪过一丝坚韧之色。她一下子站在了季婵溪的面前。

  「你做什么?」季婵溪面色微变。

  陆嘉静拍出了一掌。

  一道玄之又玄的掌劲随之而出,陆嘉静身前似有阴阳双鱼旋游而动。

  皇族当权者神色剧震。那些知晓内幕的人都知道,清暮宫宫主仙道早已修为
尽废,那么她为何能拍出这一掌?这一掌从何而来?难不成她又偷偷修行想要卧
薪尝胆一举报复?想到这里众人不免背脊发凉一阵后怕,若不是今日姚姓老人出
手相逼,他们恐怕要被陆嘉静一直隐瞒着。

  但是即使如此,依然阻挡不了他。

  那一掌的力量,不是如今的陆嘉静和季婵溪能够抵挡的。陆嘉静有些绝望,
她苦心孤诣隐藏的力量本该一鸣惊人。奈何如今尚未大成便被逼使出。而即使使
出依旧会无济于事。因为来者是那人。

  那一掌顷刻便至。

  有些人于心不忍,闭上了眼。

  天地间没有任何声音。

  姚姓老人的身子竟然悬停在了空中。紧接着,他的身影一路倒退,竟然如时
光倒流一般回到了最初的座位上。姚姓老人怒目圆瞪,死死地盯着场中凭空出现
的那人。

  一位银发女子站在陆嘉静的身前,同样对着姚姓老人拍出了一掌。她五指细
腻如玉,似精心雕琢,吹弹可破。可就是这只手,将不可一世的姚姓老人硬生生
拍回了原点。

  失昼城的绝学名动天下,却极少有人真正见过。传说中,失昼城建立在光阴
的裂缝里,其间的修行天才们,甚至掌握了一点光阴的秘密。那本来只是故事。

  但是这一掌,似乎成了最好的证明。

  陆嘉静看着挡在自己身前的黑衣银发的女子,轻轻叹息,只是说了声:「谢
谢。」

  南绫音没有对方才的行为作出太多的解释,只是对着姚姓老人淡然道:「陆
嘉静伤不得,季婵溪更是如此。」

  姚姓老人被一掌逼回只觉得颜面扫地,怒极道:「你们失昼城也想插手我轩
辕王朝家事?」

  南绫音显然也受了些伤,但是她很快平复了气息,淡然道:「这位季姑娘的
事,亦是我们失昼城的家事。」

  什么意思?季婵溪和那座建于海上的神仙城楼有何关联?

  林玄言听着这句话,心中了然,南绫音这话,无疑印证了他的猜想。他望着
场间,此刻以他的能力,只能做一个旁观者。

  姚姓老人不为所动,怒容道:「无论如何,这也是神殿之前,若不是念着你
们失昼城当年镇压天魔之功,王朝与浮屿怎会卖你们这番薄面。」

  南绫音目光严厉:「你要与我们失昼城撕破脸皮?」

  姚姓老人没有回话。他静静地看着南绫音,目光针锋相对。

  正当所有人觉得进退两难之际,一个声音在皇城之中缓缓传开。

  「粉墨登场,真是热闹。」

  那是一个极富磁性的男子声音,猛一抬头,循声而望,接连楼九层之上遥遥
站立着一个面覆青铜甲胄的红衣男子,身材修长,临风而立。纵使衣衫烈红如血,
那气息依旧阴鹜逼人。

  那是妖族独有的气息。

  而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黄衣的小童子,他只及红衣男子的腰间,扯着红衣
男子的袖子,似乎有些恐高。

  是他?林玄言微动,除夕那一夜,他曾在茶楼里无意瞥见过这身红衣,当时
以为只是奇人异士罢了。没想到居然是北域妖族的人,他在承君城潜伏长达半年
之久,究竟为了什么?

  场面有些低低的骚乱,各宗弟子纷纷起立,如翼展开,催动气息跃跃欲试。

  不知何处传来了瓷器碎裂的声响。余光一瞥,只见三皇子的茶杯掉落到了地
上,他的手依旧保持着那个虚握茶杯的僵硬动作,而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红衣
男子身旁的黄衣小童,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东西一样。

  而同样的神情出现在了姚姓老人的脸上,他看着那红衣人,同样如同在看鬼
一般。

  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最先发声的是玄门宗主萧四弦,「何人竟敢擅闯皇城?」

  皇城之中,忽有惊雷如佛唱,悬挂于乾明宫四角的大吕黄钟轰鸣而响,声音
雄厚,摄人心魄。

  红衣人缓缓摘下了面上的青铜甲胄。那是一张很中性的脸。他皮肤极白,眉
毛却很浓,瞳孔深邃发出摄人精光,他一手握拳腰前,一手负于身后,似笑非笑。

  姚姓老人起身,身子骨咯咯作响。他望着那人,虽不置一词,身上的气势却
已然高高拔起。

  一时间全场死寂,各种阵法已然相继展开。

  季易天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楚将明,你竟然还活着?」

  「楚将明?他便是北域四大妖王之一的楚将明?」

  姚姓老人望着那人漠然道:「此为皇城,不是北域。」

  叶家家主身边浮现起七十二柄飞刃,他声音冷漠:「区区妖王也敢如此托大,
今日如何能让你走出这承君城?」

  楚将明望着众人忽然笑道:「今日楚某前来并无战意,只是送你们轩辕皇家
一份礼物罢了。」

  「大胆妖孽,无论是何来意都必然居心叵测,来人,结大光明阵!」

  楚将明冷冷一笑,道:「你们若是要对我出手,我便掐死身边这一位少年。」

  黄衣童子抬起头,目光愤愤。

  「他又是何等妖孽?他的死活与我们何干?」

  各宗弟子已然杀气腾腾,而皇家之人却沉默寡言,甚至有人握紧双拳汗如雨
下。季易天望向了三皇子为首的皇族势力,眉头一皱,他望着那个黄衣童子,忽
然猜到了一种可能性。

  季易天目光盯着三皇子,冷冷道:「那童子莫非是……」

  轩辕帘忽然拍案而起,目光如电,他对着季易天长长作揖:「季阁主,此等
妖人以临皇城,此乃对我族之侮辱,不管此妖有何图谋,还请各宗主速速诛之!」

  楚将明嗤之以鼻,啧啧道:「妖族生于穷山恶水之间,命途多舛,尚知手足
之亲,兄弟之情。三皇子生而为人,这等道理却还要我一个妖人来与你说?」

  轩辕帘厉声道:「我轩辕王朝之事,岂容你一个妖人插手?启护国大阵!今
日不将你诛杀于此,我愧姓轩辕!」

  皇族当权者纷纷起身,他们站在轩辕帘身侧,已然坦明立场。

  黄衣小童趴在借楼天的琉璃翠瓦之上,他高高地望着这座久违的皇城,望着
那个身穿黄袍气宇轩昂的男子,声音怔怔道:「哥哥?」

  全场无声。

  童子的声音本该很轻很轻,但是楚将明却刻意将之放大,传到了皇城的每一
个角落,落在了所有人的耳朵里,他这么做,便是要将这位黄衣童子的昭然告之
天下。

  他便是失踪许久的四皇子。轩辕安。

  皇宫之中,一位穿着便服正伏案批阅书简,气度不凡的中年人忽然停下了笔。
他的字正好写到了「以安民心」的『安』字最后一捺。他缓缓抬头,停下了笔,
搁在架上。他站起身子朝着殿门外走去。两侧的侍卫连忙起身跟随。

  走到乾明宫的殿门口,他抚了抚额头,默然叹息:「朕终究不能装成一个瞎
子啊。」

  试道台前早已大乱。各派弟子早已结出大阵随时准备御敌,但是出于那个黄
衣童子的身份众人都不敢贸然动手。

  轩辕帘面色铁青,自从轩辕安消失之后,他便一改纨绔作风,开始讲究风度
讲究君子,他那么做都是为了做给皇帝看,他要让所有人看到自己是一个合格的
皇储。为此,他甚至开始学习诗书棋乐,也极少出入风月场所。但是近日轩辕安
的再次出现让他心绪大乱。

  乾明宫的正殿之前悬着四个字「天下大安。」

  安字是皇上最爱的一个字,他把这个字赐给了最宠爱的妃子的儿子,寄予厚
望。而轩辕安也不负众望,年纪轻轻便被冠以神童的美称。他甚至优秀到让皇帝
动了立太子的念头。轩辕帘岂能甘心?

  同样的事情做第三遍又怎么样?他相信没有人能找到证据,因为动手的人太
过强大,太过清贵,以至于不会把那人与杀人联想到一起。

  那人便是清暮宫宫主陆嘉静。

  那是一场他们之间的交易。事后他也确实完成了陆嘉静交待他的事情,两不
亏欠。

  轩辕帘下意识地望向了陆嘉静,他不明白,为什么轩辕安还活在这个世上。

  陆嘉静望向轩辕安,神色平静,似乎早已预料到了今天。那一夜她本想除掉
轩辕安,但是一个面覆甲胄的红衣人出现了,同样,他们之间也做了一个交易。

  此刻楚将明一身红衣高高地立在台上,神色冰冷,他叹道:「兄弟相欺,手
足相残,你们皇家那是泥沼深渊也好,龙潭虎穴也罢。都与我北域无关。今日楚
某不过奉命而来,以你们轩辕王朝的四皇子换一个人。有没有能管事的,来一个?」

  轩辕帘尽力平复心绪,问道:「你想换何人?」

  楚将明道:「白木煞。」

  轩辕帘蹙眉道:「妖王白木煞?呵,你们自己的妖王来我们轩辕王朝找人作
甚?」

  楚将明淡淡道:「十数年前,白木煞不肯臣服妖尊大人,为了躲避追杀潜逃
入轩辕王朝,立下血誓,为轩辕王朝效力,成为王朝的一枚棋子。那是妖尊大人
忙于收拾北域余孽,无暇管束。近日北域形势渐稳,趋于一统。便派楚某来算一
算这陈年旧账了。」

  什么?那位曾经以凶狠暴戾闻名的妖王白木煞竟然藏匿于皇宫之中?

  那么白木煞真身究竟为何人。

  各宗门主神色各异,各怀心思。而有些与世俗王朝接近的人则已然猜测到了
那人身份,只是不作多言。

  全场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南绫音俯下身子拾起衣裳为陆嘉静披上,随后望着高台的某处,冷笑道:
「你们轩辕家的家事可真乱啊。先前对上那一掌时,我便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没
想到竟是如此。」

  话锋直指那位修为高深莫测的姚姓老人!许多云里雾里的人忽然恍然明白。
不由直冒冷汗。他们一直以为,姚姓老人是皇族供奉的不世出的高手。从来不曾
想过竟然……

  「姚?妖?原来如此啊。居然改了这种名字。也怪我第一眼居然没认出你。」
楚将明轻轻笑道:「你们口口声声说着斩妖除魔,最终不也是包庇天底下最大的
魔头之一?」

  众人直冒冷汗,进退两难。而几位宗门门主交换了一下眼神,他们在彼此的
目光中都看到了杀意。

  轩辕王朝的家事他们管不着,但是妖王临城,自然必须诛杀。

  姚姓老人魁梧的身材莫名矮了几分,他低低叹息道:「老夫早已不叫白木煞。
如今的名字是姚战。轩辕皇家的供奉杀手,姚战。」

  四下默然无声。忽听有人拍手笑道。

  「好……好。姚先生。你既已此言。轩辕家定然不会弃你不顾。而此妖敢如
此猖獗皇城,定然要诛杀于此。」一个身穿五爪龙袍的中年男子在侍卫的簇拥中
从皇宫中走出,他从容不迫,体相庄严。

  在场的民众,不论是高官望族还是富商巨贾纷纷下跪高呼圣上。而山上修道
神仙则可见帝王不跪。

  楚将明眯起了眼睛,轻声道:「轩辕奕。你终于出现了啊。」

  话音未落,楚将明神色一变。他望了一眼脚边,那黄衣童子不知何时已然消
失不见。周遭的气息已然被搅浑了一般深浅难测。仿佛有一座大阵已经在无形中
打开,周围的空间都变幻了位置。那自然是护国大阵。但是即使是轩辕王朝赫赫
有名的护国大阵,也绝不可能在他眼皮子低下偷走一个人。难不成是那位传说中
深居皇宫不出的绝世高手。

  不明不白之间,轩辕安已然出现在了帝王身前。轩辕奕喟然长叹。他摸了摸
少年的额头,少年却下意识地避了避。相对无话。

  轩辕奕长叹一声:「安儿,是朕愧对于你。」

  轩辕安终于往他身边靠了靠,只是神色依旧拘谨。这位人间至尊拍了拍他的
肩膀,然后转头望向了接天楼上妖王楚将明。声音威严。

  「杀无赦!」

  天地之间正气浩然。

  没有了四皇子作为要挟之后,各宗门主对于斩妖之事便再无顾忌。北域妖怪
修行天生困难,在他们的境界里,化境便几乎是修行的顶峰,传说中更是没有妖
怪能迈入通圣。但是妖族天生天魄强硬,与人类同境界对敌,几乎普遍要比人强
上一至两境。

  可是天不眷顾妖族。一个以化境为顶峰境界的种族能掀起多大的浪潮?纵使
楚将明的化境比人族化境高手要更强。但是又能如何?如今在皇城之中,正气浩
然,所有气机以将他围得水泄不通。你能逃亡何处?

  萧四弦率先催动身影腾空跃起与楚将明隔空对峙。

  「你一个北域妖王,不在你的妖域作威作福,居然敢来人间找死。就让萧某
的玄门青紫气领教一下妖族的化境之能。」

  其余宗主皆附和道,「斩妖除魔本就是我辈本分。迟则生变。我们一同出手,
将之迅速击杀。任他体魄再强悍又能如何?」

  其余人皆是点头称是。来此的弟子也皆是宗门的佼佼者,结阵变阵皆得心应
手。一座座大阵列于城中,星罗棋布。众人眉宇间皆是自信。

  被众人围攻,楚将明却依然神色平静,丝毫没有大限将至的慌张。

  轩辕奕望着他,同样平静,可是天生帝王气度不怒自威。他的身边有一位宦
官一步跨出,地面便被踏出了裂痕。他同样是皇族供奉的高手,名为赵端山。他
体魄强如金刚,据说曾经追杀一个土族大妖,辗转千里,连凿穿十余座山脉依旧
不损丝毫皮肉,最终将大妖砸死于陷空山中,而陷空山也塌了大半。他淬体炼魄
百年,即使比起妖族也只高不低。

  他拦在轩辕奕面前,一身强横修为暴涨,肌肉裂衣而出,泛着淡淡的金色纹
路。他望着楚将明,扯了扯嘴角。

  「你还当你有何倚仗?承君城十三座城门便是十三座关隘。每一座都有一位
震国金身鬼将镇守。」

  随之他话音徐徐而过。那十三道城门之上竟然真的隐隐浮现出了金色的影子。
巍峨有如实物。有的金身鬼将手持双剑,有的肩扛大斧,有的三头六臂神色狰狞,
有的面如枯瘦如苦行僧合十双手,十三尊鬼将神态各异,却各自有玄通道法。

  赵端山握紧双拳,神色冷漠。此次露出许多皇族家底,不仅是为了降服妖王,
同样也是敲山震虎,让那些心怀不轨的神仙势力自己掂量。

  「承君城便是一座樊笼,任你是大罗金仙也无法逾越。大阵已启,今日吾等
便……」

  忽然间,赵端山的声音戛然而止。他骤然扭头,望向了城门的北处,神色震
惊到了极点。

  所有人一同北望,神色震撼。

  一座小山般高耸而起,背负龟甲手持双锤的金身鬼将忽然如瓷器般寸寸开裂,
一道道金光如落雪般自天穹剥落,鬼将不停挥舞双锤,惨叫与嘶吼响彻皇城。

  仿佛有什么力量轰然撞上。第一尊金身鬼将倏然破碎,裂纹中涌现的金光一
束束照彻皇城。

  城上苍穹也似变了颜色,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却有黑云翻滚而至,一片
暴雨将泻般的阴鹜压抑。所有人都感到自己仿佛置身海岛,道心飘摇欲坠。

  而楚将明已然单膝下跪,他对着虚空的某一处俯首抱拳。神色毕恭毕敬。

  「参见妖尊大人。」

            第十五章、天下第一人

  皇城之上的气息被抽荡一空,仿佛烈日当下,空气灼烧扭曲,千万里河床干
涸龟裂。

  护国大阵之上,如同被火把灼烧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窟窿,天光射入,一个
弹丸般的血红色身影穿针般掠过。

  没有磅礴的妖气,取而代之的只是每个人心头一点淡淡的异样的压迫感。但
越是如此,越不能掉以轻心。

  血红色的身影直直地撞向第二座城门。手握天雷鼓的金身鬼将翻手锤天雷,
一时间雷鸣大动,当空劈下,天罚随雷声滚滚。但是雷声才响,还未落下,那面
流铄金光的天雷鼓便轰然破碎,金身鬼将同样寸寸崩裂。

  那血红色的身影冲向第三座城门,第三位金身鬼将瞬间被撞成齑粉,连惨叫
声都无法发出。而那身影却没有丝毫的阻碍,一路势如破竹,锋芒无可阻挡。连
破六座城门之后,第七座城门轰然洞开,不敢再作丝毫阻拦。第八,第九,一直
到了第十三座城门纷纷开启,金身鬼将俱退身让步,仿佛来者才是世界上最大的
鬼!

  似秋风吹拂,连过承君十三门,拦者尽死。

  那血红色的身影便凌空而立,来到了所有人面前,大放光明。

  明明是妖,为何能有如此光明之大气象?

  等到万籁俱静,人们于尘沙之间仰头,如望天上高悬明日。天上金光落如流
金,华美似烟花坠线。一道夕阳色的长虹砸入场间。衣衫飞舞的猎猎声如秋蝉嘶
鸣。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袭坠落到场间的红衣。楚将明连忙从接天楼上一跃
而下,落到试道台中跪下,他不敢站在比妖尊更高的位置上。

  所有人包括林玄言在内都瞪大了眼睛看着来人。看着那一袭血红色的衣衫。

  传说中叱咤北方妖域,据说是长有三头六臂面部狰狞的恐怖妖怪,居然是一
位女子!

  她澹然地站在场间,一身红色的连衣裙袍,腰束暗红色的裙带,下身是开叉
的红色长裙,前襟垂落覆盖至小腿中央,后摆垂至脚踝,玉白色的修长大腿若隐
若现。

  她的眉目极美,但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不是美丽,而是盛气凌人。如剑出
鞘。她乌黑的长发流泻如绸缎,简单绾成的一个发髻上横插着一根简单的长方形
乌木簪子,两道细红的丝带绕着木簪垂落,一直落于腰间。

  场间许多人甚至有一瞬为之倾倒,若世间真有倾国倾城,便大概如此了吧?

  她气度从容,负手而立。目光甚至没有落在在场的任何一人身上。她平静地
看着远处庄严耸立的乾明宫,裙袂飘舞,仿佛皇城的巍峨浩荡在她眼眸中不过最
寡淡的一片剪影。

  她微微抬首,望向了台中的某处,目光轻描淡写而过。

  林玄言浑身一抽,那一瞬他明确地感知到,那双清澈的眸子望见了自己。裴
语涵站在他的身侧,按剑而立,那剑是赵念携带的雪牙剑。剑本为魔剑,此刻更
不住哀鸣。

  等各门宗主缓过神之后,纷纷亮出神兵利器,一时间,兵戈之声叮当作响。

  妖尊的目光悠悠环视场间,那双像是没有聚焦的眼睛却是无比澄澈,那姣好
的容颜上甚至看不出丝毫岁月的痕迹。

  最先说话的是那位姚姓老人:「妖尊大人,许久不见。」

  妖尊却丝毫没有理会他,她望着众人,忽然莞尔一笑:「听闻人间素来轻视
妖域,以为蛮夷,今日本座已至此间。可有领教?」

  她的声音清凉如水,缓缓流过在场的每一人的心间,那种声音里,仿佛世间
最大的喧哗都会归于舒缓沉静。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玄门宗门萧四弦,他半身青气半身紫气,身上雷电共舞,
比起那日萧忘所使出的淳朴罡烈何止一倍?

  在他眼里,妖类最强不过化境,无法问鼎真正的大道,又有何惧?他沉声说
道:「我有一拳要问问你这妖女。」

  紫电青霜如大雨磅礴,当头灌下,声势之强骇人听闻。青紫气瞬息便近,妖
尊不退反进,一身红衣被紫电青霜照拂,泛着碧光。

  妖尊淡然道:「青紫气,青为霜,紫为电。以阴寒凌厉为本,旁征博引以气
象,凝于拳身,声势还算不错。不过一味假于天象,太过重意轻形,不过外强中
空罢了。」

  苍红色的袖袍如霞虹鞭过,妖尊悍然出拳,拳自袖中生,平淡无奇,直取中
门。萧四弦却瞬间面色大变,他厉啸一声,一手青霜,一拳紫电,如擂鼓般当空
灌下。似雷神行云布雨。

  「变形不变质罢了。」妖尊淡然一笑。左手连出三拳,一拳凿碎青气一拳凿
碎紫气,一拳直逼心口。

  萧四弦骇然变色,身形飞快后遁。其他人自然也反应过来。天机阁阁主魏峰
当空一拍,两道黑白弦线纵天而下,而与此同时,妖尊的脚底浮现出一道道泾渭
分明的黑线。那是纵横宗的手笔。

  「阴阳弦丝,天罗棋盘。」妖尊语气平淡:「本该同属一宗,只是在施法调
气上微有不同罢了。都没有跳出阴阳两极的局限。」

  妖尊轻轻跺脚,一模一样的两道黑白弦线纵横铺开,只是与原来的颜色恰好
相反。

  此刻天机阁魏峰已然当空拍掌而下,掌心似有阴阳双鱼所卷成的罗盘交缠扭
动,他口中大喝道:「妖孽受死!」

  妖尊不急不缓,同样还以一掌。两掌相对,悄无声息。片刻之后,魏峰的身
影踉跄跌出,口吐鲜血。

  一掌便重伤天机阁阁主,这是如何骇人听闻的妖力?

  「阴柔不足,刚强有余。须知运转弦线之时当刚柔相济,心如止水。」妖尊
清冷言毕,再也没有多看他一眼。

  各大高手岂能看一个妖女在自己面前如此叫嚣?同为人间两大宗之一的阴阳
阁自然不可在此刻退缩,季易天在第一尊金身鬼像破碎之时就知道自己不是来者
的对手。

  但是他依旧要出手,他并出双指,中指盖于食指之上,做落子状。他生前一
瞬间星罗棋布,无数黑白气团犹如黑白子一般静默悬浮。

  妖尊淡然一瞥,做出截然相反的动作。她的食指压于中指之上,心中默念诀
印。同样一瞬间,黑白颠倒。妖尊淡然向前一步。缩地成寸,她一步来到了季易
天面前。一拳笔直击出,快如闪电。

  拳意不可寻,众人耳畔只觉得炸响了十六次。红衣妖尊一瞬间连出十六拳。

  季易天身前黑白子瞬间崩裂,纵使他有秘甲护身依旧倒飞了几十丈才在弟子
搀扶之下停下身影。

  她向前再跨一步,那一步明明是向前跨的,她的身影却移到了身后。

  那位声名赫赫的雪潮刀杨君已然单手握住刀柄。妖尊发出低低的一喝。喝如
龙吟凤唳,刀锋颤鸣,竟在刀鞘内炸响了一道闷雷。杨君抽刀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双手颤抖,神色震惊到了极致,那鞘中长刀,竟然未来得及出鞘便被崩裂成了
一百余片碎钢!

  妖尊走在人群之前,脚下踏着玄妙的节奏,又似闲庭信步。许多凌厉的功法
都擦着她的身子而过,她身影穿梭,似羚羊挂角,空灵玄妙,无迹可寻。

  身影游刃有余之间,忽有一拳从天而降,来者通体金光,肌肤上泛着晦涩难
懂的符箓文字。那些金色的文字似一条条缠绕周身的丝带,带着他的身子猛然下
坠,重若千钧。

  妖尊的身影在空中一顿。她眉眼垂下,拳臂却是猛然上抬,笔直而起。两者
拳锋相接,不差毫厘。

  妖尊的停在空中的身影被硬生生撼落至地,她红色的裙摆翻滚如浪,卸去那
一拳的余力。出拳者同样被震飞,周身金色文字绕之旋转,他连做了许多个翻滚
堪堪卸去力道。

  那人是六大宗门之一的天澜拳宗的宗主杨撼峰。他吐出一口浊气,握着受伤
下垂的右臂,眼中却是钦佩之色:「不愧是北域妖尊,这些年敢硬接我拳之人唯
你一人。」

  妖尊洒然道:「一拳四劲,各劲之间推波助澜将拳意推至巅峰,可当宗师二
字。比起玄门的拳法更知返璞归真的道理。」

  闻言,杨撼峰竟是愣住了,那一刻他竟有流泪的冲动。这些年论拳法,天澜
宗总是被玄门压过一头,所有人都觉得玄门的运功心法更为高明。他一直都很自
责,他觉得是自己学艺不精愧对先祖。但是他没有办法解释,因为他一切实力至
上,他无法战胜萧四弦便代表着天澜拳法始终比玄门青紫气矮上一筹。

  而如今这位魔头的话算不算是为他正名了呢?她若不是北域妖尊,他定将其
引为一生知己。

  杨撼山感伤之际,妖尊已然连行十余步,破了四宗道法。

  她血红色的裙裳上未沾片尘,而她的身影也像是春风无意间吹起的蝴蝶,穿
花过柳,却带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恐怖的力量。这种轻盈与沉重之间的矛盾之间,
她似乎就站在那个最平衡的点。

  又有暗箭袭来。

  天云山也出手了,天云山以奇诡身法着称,擅暗杀之术。天云山时代相传非
世袭,每代宗主易姓不易名。此代宗主为李天云。一身奇诡道法神出鬼没,已然
臻至化境。

  妖尊毫不理会,一拳击出。

  那一拳却落空了。她的拳砸碎了一个扑面而至的残影。妖尊轻轻咦了一声,
忽而淡然一笑。李天云的身影一瞬间在空中显化了两百六十道影子。他有无比自
信,仍妖尊道法通天,也无法在短时间辨别出自己真身所在。

  两百六十道身影里三层外三层铁桶般围得水泄不通,所有身影一同高喝,拳
随声出,声势浩然。

  妖尊嘴角微挑,她清冷道:「欲修其术,先正其心。旁门左道如何能入得大
道?」

  空气中传来了无数的爆裂声响。那一瞬,妖尊连出两百六十一拳。

  她根本没有多费力气去找,你有多少身影,我便击碎多少!砰然一声间,李
天云的身影吐血倒飞而出,与此同时,所有的影子都烟消云散,天云山众弟子连
忙飞身而去搀扶宗主的身影。李天云瞳孔通红,神色震惊而不甘。

  一道新月绽放于皇城之上。

  那是一道剑光。妖尊抬起眸子,瞳孔被剑光照得雪亮。

  一剑天上来,那是裴语涵的剑,是轩辕王朝寒宫剑仙的剑。妖尊难得露出一
丝赞赏的神色。她伸手探向了剑光,如只手摘星。她空手接下了那道剑光。

  裴语涵不依不挠,天地剑落如雨,一道道玄寒之气自剑刃喷薄而出,笔直切
断。剑光是曲折的,其间隐藏的剑意却凝成一线。线如雨丝乱坠。

  叮!

  红衣如鹤当空翩跹舞动。她双手合十,竟硬生生地夹住了那柄剑。妖尊身子
忽然急转,红衣飘舞,风声赫赫,裴语涵的身子也跟着转动。所有的变化只是刹
那之间,又是叮地一声。两道身影一红一白相对错开。

  裴语涵立于对面,大口喘息,神色不甘而疲惫。她的手里已经没有了剑。她
竟然被人硬生生地空手接白刃了。

  妖尊自低而高扫视了一眼剑锋,便将它抛给了裴语涵,妖尊轻轻地叹息道:
「剑意已得真意,不愧是五百年前的剑圣叶临渊的弟子。奈何剑心蒙尘,大道无
期。」

  裴语涵身心剧震。她接过剑,沉默不语。她自然知道剑心蒙尘指的是什么。

  最终,她对着妖尊深深抱拳。收剑退后。这是她的一份尊重。

  俞小塘连忙跑到了裴语涵身边,轻声安慰道:「师父别伤心,很厉害了,一
点不丢人。」

  妖尊目光轻轻掠过俞小塘,微微停顿了一下。目光幽幽。

  她一路而来,一路破了十六宗绝学。她闲散行至场间,望着神色落魄的各宗
掌门,微然一笑。

  乾明殿前,尽是黄紫衣冠。赵端山立于皇宫贵族之前,如皇殿与妖尊之间横
亘的一座大山。

  妖尊的目光悠悠落到他的身上,似一片不轻不重的鸿羽。

  「让赵某领教一下阁下高招!」赵端山深吸一口气,如龙汲水一般,周身忽
然大风,仿佛他口鼻之处有漩涡涌动,所有灵气都吸入了肺腑之间。

  赵端山方才一直未曾出手,就是等妖尊被十六宗门掌门消磨一些力量。他相
信,虽然妖尊看上去气定神闲,但是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连破他们的招法定然极
其费力,她也绝非表面上这么轻而易举。他自认自己绝无可能赢,但是也不会败
得太惨。

  赵端山吸气沉气,身上犹如镀了一层金。妖尊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他出招。

  赵端山开始狂奔,先是极小的碎步,接着步子越来越大,转而大开大合,气
势恢宏,有挟泰山以超北海之势!

  一拳当头挥下。足够纯粹,足够干净利落。

  妖尊一动神色。一拳出现在了赵端山的额头前。

  那一拳像是凭空出现的,没有丝毫征兆,更没有人看到她挥拳的动作。那一
拳似乎一开始就摆在了那里。赵端山迎面撞来。他拼命侧过脖子想要躲避。但是
这一拳太快太快。拳头砸上了额头。赵端山气势逼人的拳头还未来得及去落到实
处,整个人便倒飞了出去,重重砸落地上,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妖尊没有再多看这位不世出的皇族供奉高手一眼。望着众人,漠然道。

  「本人邵神韵,还有人要上来讨教么?若是无人领教,那本座便处理一下我
族私事。」

  话音一落,高台之上身材魁梧的姚姓老人瞬间感觉骨子被重物压迫,似有一
座大山压于肩膀,让他呼吸困难。那是一种远古般的威压,来自最久远最深沉的
血脉骨髓里。

  「妖尊大人孤身一人来我承君城,果然气度非凡,领人折服。但是妖尊若真
当我承君城只有这些手段,那也是低估我皇城千年传承了。」当朝皇帝轩辕奕面
露微笑,临危不乱。

  周遭大臣也松了一口气,当今天子就该有此风度。任你何人当前,依旧镇定
自若。

  自称邵神韵的妖尊红衣如玉,她负手而立,望着这位人族的当朝的天子,悠
然道:「若是你们皇族还有什么其他手段,尽管施展便是。」

  神气悠悠的邵神韵忽然眉头一蹙。

  皇城之中,飞出了一道光。邵神韵飞速撤动身子,在空中毫无规律地变幻影
子,那道光犹如龙游九天,划过一道又一道雪白华丽的弧线。绕着她周身飞速旋
转。

  叮!

  邵神韵骤然悬停身子,那一瞬,她眉眼雪亮,并指前伸。那道势不可挡的白
光竟被两指抵于前方。邵神韵双指之前滴落了一滴血。方才连过承君十三门,破
十六宗而不沾片尘的她。手指竟被微微刺破。

  所有人都神色大骇,不是因为邵神韵。而是那是,那道白光竟然是一柄剑。

  那柄剑古拙青钢,大朽不工。无任何花纹雕饰,却古意盎然。

  为何王朝之中还有剑修?

  轩辕奕对着皇城作揖,毕恭毕敬道:「先生。」

  他不是皇上的先生。但是所有人都喊他先生。那是一位老人,白发苍苍,身
材消瘦,唯有目光清澈。百年之前,他将名字中的轩字还给了王朝,隐居在老井
城中,换了许多身份。

  他很爱笑。他对着乞丐微笑,对着官员微笑,对着街坊邻里微笑。即使来者
是妖尊,他依然面带微笑。

  林玄言忽然黯然神伤,他也认得此人。当年缠着他要学剑术的少年如今已经
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但是他也不解,在他看来,老人肯定是迈入了通圣境,那
么短短几百年时光,为何能在他的面容上留下如此深的痕迹?

  本姓轩辕,如今姓袁的老人对着轩辕奕微微地一笑,诚心诚意道:「愿我轩
辕,国祚绵长。」

  轩辕奕深深作揖:「定不负先生所托。」

  年轻的修士都不知道他的身份。而朝中许多知道秘辛的官员又不敢多嘴。他
的故事很长很长,像极了传奇。只是最后都成了老人忘尽炎凉的微笑。他也是剑
修。但是却无人敢非议一个字。

  邵神韵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平静道:「老先生,请出剑。」

  袁老头大袖飘摇,眉目间尽是沧桑。他微微一笑,眼角满是皱纹。

  「剑名五岳。不求快,但求一个重字。」袁老头并指挥舞,剑随指动,吞吐
剑气。他话虽如此,但是剑一出手却是极快,如一道细线。只是在老人和妖尊的
眼中,这确实不算求快。

  邵神韵怔了怔,她忽然笑问道:「袁老先生一生坎坷,轩辕家如此对你,你
最后却仍是为他们站了出来。本座佩服。」

  袁老头哈哈大笑:「妖尊不也如此?」

  邵神韵神色一变,她渐渐敛去了神情,如古井无波,长风带起裙袂衣角,她
发下红绸飘扬,杀意盎然。「袁老人可有遗愿?」

  老人并未回答。只是朗声道:「流星飞玉弹,宝剑落青霜。」

  念及此处,他竟意气风发。古剑染青霜,眉目犹少年。

  古剑破空而至,竖于胸前,流光溢彩。

  袁老人高声道:「让老夫领略一番妖族通圣是何等的风景。」

  直到此刻众人才敢确认,妖尊确实迈入了那个妖族从来都无法企及的境界。

  那真正迈出了那一步的妖族之尊,到底该有多强?

  天地一线,护国大阵破开一道大缝,天光如潮水倒灌。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破
空而去。消失在皇城的天宇之上。

  众人抬头仰望,心中遗憾却又庆辛。这一场惊世之战无法目睹,自然遗憾。

  但是若是在皇城中决战。怕是整座皇城被夷为废墟都不够。

***********************************

  黄泉尽头的古城里,终年暮色笼罩。残垣断壁,尘埃累累。

  那个面容俊毅的中年汉子蹲在城头遥遥眺望。山外有山,飞鸟孤绝。一个年
轻貌美的女子坐在城头,坐在古城石墙上,双腿荡下,微微摇晃。她靠在男人的
肩膀上,神色低沉。本该还是绮年玉貌的女子,却已嫁为人妇。

  忽然间,她正襟危坐,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捂着胸口,神色痛苦。

  男人不解道:「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貌美女子一下子拍走了那只去安抚她胸口的手,没好气道:「别闹了。我只
是……」

  「怎么了?」

  「我刚才心里咯噔了一下。像是……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貌美女
子忧心忡忡。

  男子打趣道:「没事的。你看。我和安儿都在呢。」

  貌美女子始终皱紧了眉头。风声萧瑟,她只觉得心里空空落落的。

  「我爷爷……不会出事了吧?」

  男子断然道:「不可能。老爷子这么能打,老当益壮,估计还能再活个一百
岁。」

  女子却是越来越觉得不安,她看着男人,无比严肃道:「今年无论如何要回
一趟老井城。无论如何。」

  男人本想好言相劝,再哄哄她,但是看她那正经无比的脸色,思怵一番。最
后重重点点道:「好。一直藏着掖着也不是办法。也该让安儿去看看外面的大千
世界了。」

  女子一直扯着自己的衣角。她忽然想起了少女时候在老井城帮着爷爷卖酒的
日子了,相依为命,却是美好。

  风拂树影,裙裳摇动,古城死寂。不多时,她的眼眶中莫名盈满了泪光。

***********************************

  皇城之上忽然落起了雪。

  层云如墓,片片剥落,它们穿越过皇城之上的禁制,如若无物。雪花落于人
间,沾濡眉眼,衣角,渐渐化作冰凉的水。

  抬眼望去,纷纷扬扬的雪和厚重如棉的云遮蔽了所有的视线。

  那些纷纷剥落的,有云,有雪,有清凉的冰絮,有些则是若有若无的虚影。

  整座护国大阵已经在雪水中消散。自古瑞雪最兆丰年,可是身为一国之君的
皇帝却蓦然合眼。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云之上重开一线。

  一袭红衣悠悠飘落。她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红裙更红,如花的十指上也渗
着鲜血。

  楚将明见状连忙跪伏在地,神色极其痛楚,仿佛是自己断了手脚一般。

  「属下无能,让妖尊大人身临险境,属下罪该万死。」

  邵神韵默然摆手。

  人间已经再也见不到那位袁姓老人的身影。人们这才恍然,自己甚至还不知
道这位传奇人物的全名。

  邵神韵望着那位权倾天下的君王,漠然道:「本座曾听说,你们皇城还有一
人。」

  轩辕奕神色平静。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那是皇家最大的秘密之一。先祖托
付,不到亡国之际便不要去请那人现身。

  但是他此刻觉得,只要那人动手,以妖尊此刻的状况,几乎必死无疑。这是
如何大的诱惑?

  只是在他想要动手的一瞬间,他忽然望见了妖尊身后那位始终不曾表态的失
昼城的女子,她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

  轩辕奕最终叹了一口气:「妖尊大人可为天下第一人。」

  言外之意便是还有天上。浮屿便在天上。

  邵神韵没有理会其中隐喻到底挑拨味道。轻笑一声,漠然摇头:「今日本座
前来,本就只想杀一人而已。」

  高台之上的姚姓老人闭上眼睛,语气坚决。

  「得皇朝庇护十年,苟延残喘,姚某已然知足。既然妖尊非要咄咄相逼。那
即使姚某拼命全力,也要将那件丑事说出来。以如今妖尊大人的实力,怕是再拦
不住我了。」

  邵神韵静静地看着他。面无表情。

  姚姓老人刚欲开口,他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口中忽然湿湿的,黏
黏的,很是温热。那是自己的舌头。

  邵神韵伸出两根晶莹如玉的手指,在胸前垂下,「你现在还有两条路,一是
做我的傀儡。二是死。」

  姚姓老人哈哈大笑,嘴角满是鲜血。

  邵神韵神色有些惋惜:「断你舌头,本该一笔勾销。本座可以不计前嫌,若
你一心求死。那我也只好成全。」

  姚姓老人衣衫爆裂,他的骨肉忽然干枯,仿佛一颗枯死的老树,呈现出极其
古怪的模样,那干支之间盘根错结,扭曲生长,疯狂扩大,等到本体全部显露,
竟比城门更高!他本就是树妖白木煞,此刻显露本体,显然是要背水一战。

  邵神韵闭上了眼,神色冰冷到了极点。

  「那本座今日便送白妖王上路。」

  她的身影刹那消失在了原地,如一颗弹射而出的花炮,笔直地撞向了那棵扭
曲生长的白色怪树身上。怪树的枝丫犹如疯狂舞动的触手,它的干躯处不停地涨
大缩小,仿佛蕴藏着一颗澎湃的心脏。

  即使邵神韵身受重伤,这一战依旧毫无悬念。

  那些章鱼触手般不停舞动攻击的树枝被一根根地削断,纵然白木煞疯狂地再
生,也无济于事。因为她的出手太快太快。

  最后一拳破开几千条枝桠的阻挠,一击直中干躯,如击朽木。

  她转过身去。那白木煞宛如泄了气的皮球,瞬间枯萎腐烂,最终化作一滩脓
水。

  轩辕奕看着死去的妖王,神色淡然。「妖尊大人既已诛杀叛逆,可还有其他
事?」

  邵神韵颔首道:「本座还要带走一人。」

  轩辕奕皱眉道:「何人?」

  话音未落,台上吃瓜看戏的林玄言忽然感觉身子一重,像是有人抓住了自己
的领子,猛地将自己拽了下去。裴语涵反应过来之际已来不及了。林玄言的身影
已经飞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地上。他一边呼通一边挣扎着起身,落在眼前的是一
双纯红色的布鞋。布鞋之上是玲珑秀止的小腿。正当他目光缓缓向上之际,他的
身体忽然被人踹了一脚。

  「起来。随我去一趟北域。」邵神韵冰冷道。

  林玄言瞪大了眼睛,心想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横空出世的北域妖尊,自己是
真的一点点也不认识啊。更别提有什么过节了。

  「不知这位林公子哪里得罪妖尊大人了,竟让妖尊破城寻人?」

  林玄言一震,他站起身子,望向了问话的那人。那人一身黑裙,眉目清秀。

  正是试道大会的魁首季婵溪。季婵溪有意无意地看了他一眼,他连忙挪开目
光,心里阴影很大。

  邵神韵望着这位骄傲的少女。忽而眉目带笑,她颔首道:「不错。」

  林玄言更加疑惑了,不错什么啊?难道自己以前真的得罪过她,然后如今又
被她认出了真实身份?

  他小心翼翼道:「不知在下与妖尊大人……哪里存在了些误会?」

  妖尊冷冷道:「本座没说你。」

  林玄言怔了怔,才忽然明白,那声不错说的是季婵溪。能得到妖尊如此的赞
誉,换做任何寻常人都是极其荣耀的事情。但是季婵溪蹙紧了眉头,显然,她有
些不满。

  季婵溪清冷道:「希望有一日,我能与你一战。」

  「嗯。」妖尊点了点头。「愿你早入通圣。」

  季婵溪正视着她,神色依旧骄傲,无论她有多强,季婵溪依旧有信心有朝一
日能击败她。她所需要的只是破境的时间。

  邵神韵转而望向了南绫音。

  「失昼城可有领教?」

  南绫音摇头道:「失昼城偏安一隅,本就与世无争。更无心沾染硝烟。」

  邵神韵嗯了一声,看了陆嘉静一眼,难得地赞许道:「你也很不错。仙道修
为废尽,竟然自斩经脉,转而已阴阳入道。如今竟然离重回化境不远。那闻名遐
迩的三日侍奉,世人都说你的淫荡女子,不配做清暮宫宫主。本座看来,那恐怕
是你再入化境的契机吧。难怪你要和楚将明做那场交易。」

  所有的算盘都被一语道破。陆嘉静神色凝重至极。

  邵神韵忽然悠悠叹息,莞尔一笑:「你与楚将明的交易便也算是与北域的交
易,无论你何时想来界望山的天岭池,本座都不会做任何阻拦。」

  陆嘉静神色幽幽,最后轻声道:「那嘉静谢过妖尊了。」

  最后,邵神韵才将目光落在了林玄言身上。

  「两个选择,和我去北域或者死。」

  林玄言问道:「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邵神韵没有回答,只是幽然地看了他一眼。

  林玄言立马斩钉截铁道:「我随你去就是了。」

  此刻,一袭白衣剑袍拦在了林玄言之前。

  「师父……」林玄言眉头忽皱。

  裴语涵望着邵神韵,横剑于前,语气坚定道:「林玄言是我徒弟,哪怕今日
语涵折剑于此,也不能让你带走他。」

  林玄言急道:「没关系的。徒儿命很大的。」

  裴语涵没有理会他,她一丝不苟地看着邵神韵,剑锋低低颤鸣。

  邵神韵叹息道:「凭你拦不住我的。」

  那高台之上,被一鼓作气摧灭了斗志的十六宗众人忽然战意再起。他们确信
此刻妖尊极为虚弱,若是他们一同出手,说不定可以让这位不可一世的妖女葬身
于此。

  十五道身影纷纷落下,围住了邵神韵。

  邵神韵甚至没有多看任何人一眼。她伸出手指,对着身前一点。她眼前的空
间倏然裂开,仿佛是一块破损的镜面,镜面之上,似是倒映着幽暗晦涩的夜空,
深邃得摄人心魄。

  忽有人大惊失色道:「破碎虚空?」

  「这个妖女居然已经修到了这个地步!」

  林玄言同样震惊,即使是五百年前全盛的自己,剑开虚空似乎也做不到如此
随心所欲。

  未等他仔细衡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揪住了他的身子,向着那虚空之中猛
然拽去。正当他打算不做任何反抗之际。一个力量又在反方向拽着他。他心中疑
惑转头望去。那竟是一把剑。

  剑刃卷去成环,拽住了自己的左臂。那是羡鱼剑。长剑嘶鸣如悲。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隙,裴语涵立马抓住了也抓住了他的袖子,苦苦支撑。林
玄言神色大变,厉声道:「放手!」

  裴语涵抿着嘴唇,她无暇说话。昨晚他们曾经许诺过,今日林玄言便将关于
师父的事情告诉她。她等了无数个明天,既然已经看到了希望,那她便再不愿继
续等待下去了。

  她死死地抓住了林玄言,像是抓着五百年岁月里最后的一抹微光。

  林玄言神色悲悯,他看着裴语涵清丽绝美的容颜,岁月如走马观灯,奔过指
隙。他忽然张了张嘴,柔声道:「语涵,听话,放手。」

  裴语涵心脏一跳,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林玄言的身子再没了阻力,一下子向
着那片虚空通道收纳过去。羡鱼剑也听到了主人的心意,虽然极其恋恋不舍,但
是依旧松开了剑刃。

  裴语涵立在原地,娇躯颤抖,鬓发散乱。

  「你……你是……」

  林玄言温然一笑。他没有机会听到后面的话,也没有机会多说出一个字,他
的身影转而消逝。

  裴语涵下意识地扑向了那片虚空。邵神韵轻轻抬手,一道无形的壁障将她隔
绝在外。裴语涵不停挥剑斩下,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陆嘉静忽然走了出来,她问道:「你方才说,我想去北域,随时可以?」

  邵神韵无声颔首。

  「我此刻就想去。」陆嘉静断然道。

  邵神韵嗯了一声:「随你。」

  陆嘉静的身影如被带起的一片秋叶,转而消逝在了虚空之中。

  邵神韵望着皇城之中虎狼环伺的众人,漠然道:「若无他事,本座便辞别诸
位了。」

  虚空的裂痕渐渐弥合,邵神韵方要踏入。忽听有人高喊道:「妖女休走!」

  那声音自乾明殿中传来,声音如古佛般厚重悠远,天上云海翻滚不修,似是
承着威严天意。即使是轩辕奕也变色大变,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向来不问凡尘
的那一位居然也会出手!

  一掌拍下。天地变色,风云涌动。

  整个空间都仿佛扭曲了一般。置身于虚空通道之中的少年只是觉得身体忽然
大受震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通道被某种外力曲折,通往向了不同的终点。

  邵神韵望着弥合的虚空,神色愠怒,她沉声道:「不知好歹。」

  她也挥出一掌。两掌隔空相击,在皇城之上各自破碎,起势如涟漪荡开,转
而地动山摇。整座皇城都震了一震。

  自古倾国倾城便是对女子容貌极高的评价。但她确实货真价实的倾国倾城。

  那一掌之后,整个皇城中许多地基不稳的建筑纷纷坍塌,相距较劲的城楼高
台甚至直接被碾断,若不是城中尚有其他大阵加持,只怕半座皇宫都要夷为平地
了。

  邵神韵面色微红,气息紊乱,那一掌似乎也是她的极限。

  而城中那位不知名的高手气势却正值巅峰。

  又是一掌。

  邵神韵忽然展眉一笑:「告辞。」

  她身后虚空裂开,整个人向后一倒,瞬息消失在了原地。

  而尚在此间的众人勃然变色,最先反应过来的各宗高手纷纷祭出法器,抵挡
这落在了空处的一掌。最终南绫音顺手推舟做了个人情,以损坏一件珍贵法宝的
代价消弭了这一掌的余威。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人们才发现妖王楚将明也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银发黑袍的失昼城三当家走到了裴语涵的身边。裴语涵跪倒在地,满脸的泪
痕,神色落魄至极。口中不停碎碎念念着方才林玄言的话。

  「语涵……听话……语涵……」

  她不停地重复,一遍又一遍,直至泣不成声。南绫音蹲下身子拍了拍裴语涵
的肩膀,有些心疼地将她往怀中搂了一搂。羡鱼剑悬停在一旁,剑刃垂下,低头
丧气。

  忽然,南绫音的眸子瞥到了地上的一点点水痕。方才邵神韵所站的位置上,
有一丝淡淡的几欲消弭的水痕。她眉头一皱,心想这是方才融化的雪水么……不
太像啊……

  ……

  ……

  林玄言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浑身酸疼,他伸了下懒腰,只觉得骨子咯咯作响。

  忽然,他伸懒腰的动作停住了,他瞪大眼睛看着身侧不远处,一脸震惊。

  那是一捧燃烧的篝火,火光跃动,跳跃在佳人的眉目之上。

  一个绝美的女子盘膝坐在篝火边,听着烈火柴声噼里啪啦地作响,明艳的火
光将她的俏脸照得红润温美,而她绣着雪浪牡丹锦绣凤凰的裙袍却犹如活过来了
一样,熠熠生姿。只是她的气质却依旧是那种难以掩饰的清冷。那是清暮宫独一
无二的冷。

  「陆……陆宫主?」


              【第一卷 完】

[ 本帖最后由 皮皮夏 于 2018-2-2 13:35 编辑 ]

TOP

当前时区 GMT+8, 现在时间是 2024-4-25 18:13